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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负手望月的赵玖回过头来,一声不吭。
“总体上与之前商议的并无大出入。”吕好问赶紧上前半步,大略汇报。“御营退伍士卒、义烈家属享有极低利息的青苗贷额度;凡入管束的中原各大寺庙,皆与道观一般,住持接替须经朝廷批准,当然朝廷亦可直接任免;各寺观住持、观主,指定大商号、大勋贵地主本家本主,须承接连带律法责任,接受朝廷查账;废除寺观‘荒地’购入权,废除寺观免交身丁钱的旧权(即人头税,宋代和尚免交人头税,但要交田赋和助役钱)……以一年为期,若事情妥当,便推之向南。”
听着听着,赵玖忽然叹了口气:“这些人指不定此时正在嘀咕,说朕嘴里都是贫民,却只是仗着有兵马来劫掠他们罢了,此时应下,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心里面却必然一万个不服,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与朕生乱。”
“倒也未必。”吕好问摇头相对。“天大地大,皇家最大,凡百余年,天下道观几乎成皇家家庙,建炎初年,朝廷便公开要各处道观出浮财供给官府,敢问沙门又算什么呢?若是真有和尚不服,或者仗着南方佛门势大,以南欺北,来寻中原寺庙说话,臣自问稍通佛门故事,自为官家接上便是……”
“佛门只是个提留。”赵玖也摇头不止。“关键是高利贷,自古以来,租息二字便是贫民不得维生的两大要害,而今日事的根本也在于借官府之外的人在中原重启青苗法,一面减息,一面取财,又不是真冲着什么佛门来的……谁要是来辩就辩,不服就不服,只要不煽动造反,朕就懒得理会,吕相公也最好不要理会。”
“官家不理会自不必理会,但臣这里有许多熟悉的和尚,如今都在南方坐着,真要来找臣,臣着实不好去推……”吕好问一时苦笑,却又欲言又止。“不过,这不是臣要说的要害之事。”
“吕相公何意?”赵玖见状微微蹙额。“还是不同意朕以武学学子充青苗贷监督审计一事?这件事朕早说了,并无转圜可能。”
“官家。”吕好问在月下正色以对。“此事臣想过了,官家说的确实有理,中原经历战祸,又安置了许多河北流民与汰退、伤退下来的御营士卒,还要保证放贷的对这些人不能哄骗,那最好是让跟军队有关系的人去做……但有一事,臣不得不言。”
“相公请讲。”
“那就是抓总之人须从正经文官中取用,官家可以直接管束干涉,却要正正经经挂在户部之下,尤其是不可让杨沂中、刘晏二人来触碰此事,这是因为武学本在延福宫,武学学子在学时本有杨刘二人下属的嫌疑,再让他们管束,无疑是再给御前班直添了财路,只怕会有唐时神策军之祸。”吕好问正色以对,引来他身后几位宰执的面面相顾,而杨沂中更是狼狈,只能低头装作没有听到。“换句话说,可以仿照邸报成例,却不该仿照皇城司与密折成例。”
“起居郎虞允文如何?”赵玖叹了一叹,也正色相对。“在户部下挂军事统计司,让他做这个首任军事统计司郎中。”
“具体用谁自然是官家与都省的事情,臣不好多言。”吕好问恳切以对。
赵玖缓缓颔首。
而吕公相稍作沉吟,复又再度:“还有一件小事,臣以为官家嘴上不在意佛门,但其实还是防范过度了,甚至弄巧成拙……放在以往,沙门连跟天子接触都难,但官家先大相国寺后少林寺,多次亲身参拜,又将太上道君皇帝送到少林寺安置,还钦点了法河为少林寺主持,今日重启青苗法,也从少林寺入手,反而显得不由自主将佛门给提高了起来。”
赵玖想了一想,一时难以置信:“吕相公的意思是,朕扇和尚们的耳光,反而是在抬举他们?”
吕好问连连颔首,却又缓缓摇头。
赵玖一时无语。
“确系是这个意思。”吕好问苦笑以对。“臣也不是在学和尚打机锋,只是复又觉得官家愿意这般讲理,不管是跟和尚讲还是跟宰执们讲,总是全天下的好事……与之相比,官家让禅宗的和尚来给密宗的菩萨背书,还将大乘佛教看不起的罗汉当成恩典发给法河主持,倒真是无所谓的事情了。”
这下子,赵玖也不由失笑:“所以,天底下最坏最不讲理的,其实还是皇帝了?”
出乎意料,在身后其余四位相公的惊疑之中,吕好问居然微微颔首:“臣就是这个意思,还望官家以后能继而续之,自勉以役其德。”
“朕知道了。”赵玖点了点头,然后在几位宰执的沉默之中缓缓反问。“吕相公还有什么言语吗?”
“有的。”吕好问在月下束手以对。“吕颐浩吕经略行事激烈,不可为相,却是做实务的好刀,趁他尚在东南,且身体康健,若中原这里《新青苗法》做的利索,便可许他提前一些在东南推行……”
“朕知道了。”赵玖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一时负手轻笑。
“还有《市易法》,虽与《青苗法》同类弊端,皆在官吏图利盘剥,但《新青苗法》可行,却不可言《新市易法》可行……官家要慎重。”
“明白了,还有吗?”
“还有,臣欲请辞平章军国重事与秘阁首席。”吕好问继续缓缓而对,而周围几人也并没有太过惊异的目光。
“为何?”赵玖明显也没有太多意外之色。
“臣近七旬,身体日衰,精力日弱,神志日混,又经历丰亨豫大旧事,亲睹蔡京以七旬之身持公相之位与诸贼争权夺利,心下生戒,不欲操权柄而为天下侧目,此其一也……”
听到这里,赵鼎本能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开口。
“臣先受公相之任,后加秘阁之任,如今又添公阁之任,再加上研习原学,事务繁杂,只会事事损耗,不能精研,臣想去秘阁、公相,只任一年公阁首席,然后精心原学,此其二也。”吕好问继续认真说道。“还有臣长子吕本中,今年足足四旬有八,其余诸子也都早早成年,却因为臣的缘故,迟迟不能出仕,臣身为人父,亦有舔犊之意,不想阻他们仕途……此其三也。”
赵玖终于也缓缓点头。
“想当日明道宫受任为相,同列之辈,如李伯纪(李纲)去职已数载,如康履贬斥琼州不返,如宗汪二位为国捐躯,如张相公(张悫)病死途中,如许相公急流勇退,便是后来才登上相位的宇文相公(宇文虚中)与吕经略(吕颐浩)如今也只是在地方为政,实际上去了宰执权柄……臣其实退意早生,只是官家宜佑门托孤事在,不得已稍缓。”吕好问越说越利索。“而如今议和之事已罢,二圣已安置,朝中绥靖官吏已去,伪齐已灭,国家实际安定,今日大祭,更是要标明宋金攻守易转之势,时也势也,臣着实不该再留……此其四也!”
“当日许相公去前,专门有言,以吕颐浩不可用,又以吕卿守公相为安。”赵玖失笑以对。“谁想卿今日离去居然以他退位由,却不知将来朕又该如何应对他的诘问?”
而众人听到赵玖改了称呼,心下俱皆了然。
“那是许相公怕官家不顾民生,直接被吕经略撺掇着仓促北伐……但现在看来,官家持重知政,根本不是他想的那般。”吕好问不以为意道。“况且,他一走了之,整日在温州垂钓,将臣晾在这里,哪里值得去应对?”
赵玖闻言便要颔首,几位宰执也准备来给吕相公戴高帽子。
“官家愿意讲道理,臣也该坦诚……还有其五。”然而,吕好问犹豫了一下,却是终究将话说的通透。“臣受官家大恩,遂有此番君臣际遇,但昔日混沌之时,到底也是受过太上渊圣皇帝恩义的,之前为公事,在绍兴遣渊圣皇帝往洞霄宫居住,自然于公心无愧,但究私心,到底是有些不安……臣情知官家心意,却还是愿官家能稍微善待渊圣。”
赵玖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若如此,吕卿不妨好好养生,就在东京城内多多研习原学,你身体越好,能耐越大,朕越要听你的话……勿谓言之不预也。”
吕好问一声叹气。
当此之时,已经小心翼翼沉寂了很久的赵鼎忍不住看了张浚一眼,后者会意,晓得前者此时不好出面,便上前半步,拱手笑对:“官家,吕公相与官家君臣相得四五载,殊成伟业,今日请辞,官家难道没有一篇好诗文相赠吗?臣尚记得上月岳都统辞行,官家以‘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以勉慰,堪称质朴成奇……”
赵玖也笑,却是以手指天:“德远糊涂了吗?今日哪里要做什么新诗新词?便是旧诗旧词,也只有一片而已。”
吕好问以下,几位宰执,连着杨沂中一起,各自一怔,但只是抬起头来,便几乎齐齐醒悟。
词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绍宋 第五十四章 条子
中秋大祭期后,吕好问吕相公请辞公相与秘阁首席的事情被顺势公布了出来,但并未在朝野引起太多的震动。
原因有三。
一则,朝廷实际重启《青苗法》,外加国家大祭,以及邸报上的反守为攻的堂皇大言,此事多少被遮蔽了许多。
二则,公相这个职务,也就是所谓平章军国重事,本身脱离都省,不干涉庶务,一开始就是一个非常态的位置,专以安置高德老臣的,能否用事全靠官家本身心意……换言之,吕好问之前担任这个职务,本身就有班子过渡与安抚老臣的政治姿态在里面,而如今他在这个过渡职务上眼瞅着过渡了一整年还多了,都要继往开来转攻为守了,却也该离职了。
三则,吕好问本人的的确确快七十了,何况他本人素来也不是个喜欢争权夺利的,有此举动,不算出乎意料……何况如果真有了解吕好问家族情态的,恐怕会更加明白,哪怕是从追逐政治声望的私心角度来说,吕好问都该追求一个干干净净的退休,而不是继续弄什么权。
为什么?
原因说来让人叹服,大宋从开国到现在,拢共六个平章军国重事,依次分别是吕夷简、文彦博、吕公著、蔡京、李纲、吕好问……其中,三个姓吕的根本是一家,吕公著是吕好问亲爷爷,吕夷简是吕好问亲爷爷的亲爹。
且不说蔡京的可耻下场,也不说李纲与今上的微妙关系,就说吕家从吕夷简叔叔吕蒙正进位宰执开始,前后百余年,等到了吕好问这辈,眼瞅着是真要‘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实际上吕好问经历靖康之变确实心灰意冷,当日已经让儿子吕本中去广西买宅子,准备拒绝朝廷所有官爵,往那边一死了之的。
可谁能想到明道宫中一次落井,愣是逼出了五世三公外加三代公相呢?
比照着韩肖胄被骂的狗血喷头,吕好问哪怕只是为了刷个家族成就,也该早早抽身的。
不过这里必须要强调一点,可能外人看来,赵玖正是因为这个吕氏家传的缘故,才给的吕好问平章军国重事的职务,但实际上,赵官家并没有那么学识渊博……他是因为蔡京的平章军国重事,才给了李纲平章军国重事,又因为李纲的平章军国重事,才给了吕好问这个平章军国重事。
本质上,是为了朝局平稳过渡,哪里能想到什么这里面会牵扯吕好问的家族成就点数?
当然了,这么长时间了,赵玖也不可能一直这么糊涂,尽管一开始不清楚,现在也该一点就透了……祭典结束后,他回到东京,原本是想给自己这位正经相公一个好封号的,但一查典籍就醒悟了过来,敢情吕好问的封号爵位啥的,全都准备好了,根本都没法变,因为人家祖祖辈辈都是一样的封号和爵位。
举例而言,之前赵官家一直疑惑为啥吕本中那个浪荡样子居然在学术界也有什么小东莱先生的称号,此时对着一看才知道,原来吕家是祖传的东莱郡侯!
只要吕家的当家人穿了紫袍子,那就是预定了一个东莱郡侯的结果;而一旦做到了宰执,预定了退休的公爵,那就是申国公,祖传的申国公;甚至连半退休状态,那也有祖传的平章军国重事。
当然了,以吕好问的功劳和眼下这个特殊时期的状态,那肯定是要加码的。
于是乎,很快便有旨意下来,以吕好问扶鼎之功高,特封申王,加太师衔,领公阁首席如故。
这个活着封王的待遇,比许景衡的丹阳郡王要明显高一筹……当然了,毕竟是退休待遇,却未必就比韩世忠的延安郡王加少保加三镇节度使要强些。
但无论如何,看到这个结果以后,上下都只能说,眼下这位官家在人事上确系大方,在职的给权给实,离职的给名给位,最起码不会被人嘲讽像项王那般,握着官印不舍得给人。
转回眼前。
且说,八月十五连祭三日之后,再隔两日便是八月廿一大朝,而从这日清晨起便开始秋雨淋漓,寒气稍起了。
这一日,上赵官家自然没有再去武学靶场练箭,大朝会却也是波澜不惊,有宰执们背书,有秘阁大员们提前的认可,国债-交子-新青苗法的一揽子财政方案正式通过。
不过,朝会之后,赵官家却也没有转回后宫搂着小闺女去逗猫遛狗,而是依旧回无名石亭中稍坐,进行了例行的‘桑渔活动’。
这倒不是这位官家在刻意装什么勤苦姿态,而是说所谓‘桑渔活动’在鱼塘桑林成型后早已经演变成了一些别的事务的指代。
比如说,杨沂中会在这里进行每日一次的例行情报报告;刘晏会在这里集中送上昨日到来却无加急标志的军中密折;而内侍省大押班蓝珪会与执勤的玉堂学士们整理出来一些都省、朝政简报;最后,如果第二日是正经的邸报日子,赵官家还会在这里阅读第二日的邸报大样。
朝政大局,军国大事,京城物价,海内舆论,军中人事与流言,基本上都要听一听的,只不过今日大朝会,不免稍作耽搁,所以晚了一些而已。
换言之,尽管赵玖没有刻意学习后世什么伟大美利坚总统的日常工作形式,却在客观上达成了与后世美国总统类似的日常工作流程……这倒也无妨,毕竟嘛,坐在白宫办公室里听情报汇总的不光有让美利坚更伟大那位,还有罗斯福对不对?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可能是伟大的人总有共通之处,赵玖虽然没法发推特,却染上了那位身上另一个毛病——喜欢在人家做情报汇总的时候乱插嘴问问题,然后无端吐槽,并用极为低端的方式干预工作人员的正常工作。
“这西夏使者是这么理解的?”
淅沥的雨声之中,换上了厚实衣服的赵玖忽然打断了杨沂中的回报,并蹙额以对。“他把什么都当成了大战先兆?吕相公请辞是朕想摆脱老臣开战?封王是朕想厚爵以封其口?重开青苗贷、发交子、卖国债是不顾民生,拼命捞钱准备一搏?刚刚过去的中秋大祭以及邸报上的祭文与点评也是在临战鼓动人心了?”
“是!”杨沂中干脆以对。
“那朕今日没去射箭是不是也在养精蓄锐,准备与完颜兀术隔着黄河对射?”
“……”
“皇城司是怎么直接弄到这个高守义给李乾顺的奏疏的?”赵玖按下了吐槽的欲望,复又问起了另外一事。“居然这般精确?”
“回禀官家,此人奏疏只是自己誊写,还专门有个为他物色文采的代笔文书,却是个靖康之乱中逃到西夏避免的关西儒生,被我们轻易收买了过来。”杨沂中对答清楚。
“这等机密汇报,为何不自己写?”赵玖追问不及。
“好让官家知道,李乾顺喜欢附庸风雅,除部分武将外,臣子上疏多是要讲文采的,而高守义所出高氏正是西夏儒臣中的名门,他堂兄高守忠是总领西夏国学养贤务的大臣,堪称西夏汉学宗师,他岳父薛元礼更是位列宰执,为李乾顺树立汉学为国学的推手……故此,高守义虽然是个衙内出身,文学上基本无能,却不敢没有文采的。”
“朕明白了。”赵玖连连颔首,继而感慨起来。“如此说来,也不怪这个高守义露了破绽……蓝大官,把这事抄录个条子,给几位宰执还有吕公相家里各自递一份,告诉他们,连西夏人都这么讲究,大宋也不能落后的,宰执家的子弟便是无能,也不能不懂原学的。”
旁边随侍的蓝珪怔了一怔,许久方才绕过弯来,然后赶紧应声去做,却是打起伞来去一侧公房内寻当值内制去写条子了。
“还有呢?”蓝珪走后,赵玖继续追问。
“还有就是,高守义在信中一再言及大宋御营兵马之强盛,延安郡王与岳都统等帅臣能征善战,官家战意不减,然后又以西夏之前在阴山被完颜娄室覆灭了三万精锐为由,说如今西夏实在是无力掺和两大国之事,而两大国又仇恨难消,劝夏主李乾顺妥善处置边界事宜,勿要引来两国大军窥视……”
赵玖心中微动,继而正色相询:“朕怎么觉得这高守义是在吓唬李乾顺呢?”
杨沂中微微一怔。
而赵玖却越想越对头:“你想想,这高守义也是年纪不小了,再怎么衙内做派与儒臣出身,可身为西夏大臣又怎么可能没有军事常识?朕要真出兵,兵马粮草调度须是瞒不过人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朕没有即刻开战的念头?”
“这倒也是。”杨沂中也微微颔首认可。
“所以,若朕所料不差,这厮本质上是反其道而行之,将宋金都夸大到一定份上,不让李乾顺重新恢复野战军。”赵玖坐在亭中,拢手嗤笑不及。“之前不是说,眼下西夏两大派,汉派尚文,蕃派从武吗?高守义这身份,怎么看怎么是汉派中坚吧?天下乌鸦一般黑,李乾顺既然从了儒臣,行了汉学,就活该受此辈反噬……”
杨沂中沉默不语。
“西夏使节此番重来,当然是因为粘罕身死,一时疑虑北方。”赵玖继续分析道。“但本质上,还是尧山之战咱们证明了自己能与金军相匹敌……而西夏也不可能因为金国内部生乱就与金人真的反目,只怕李乾顺以后又会跟以往应付契丹与大宋一般,首鼠两端、左右逢源。”
杨沂中还是不说话……因为他心里知道,这种言语,本质上是赵官家在自言自语多一些。
“这样好了,朕帮一下这个西夏使者。”赵玖想了一下,正色以对。“若是真能吓到李乾顺,不说别的,能重新开了横山兜岭,补一补蕃骑也是好的。”
“敢问官家,要怎么吓?”杨沂中这才出言。
“朕要写个条子给李乾顺。”赵玖想了想,一面望向雨中,一面认真以对。“去催一催蓝大官,让咱们的三照学士来此处写字。”
杨沂中自然不敢怠慢,即刻去公房内寻蓝珪与当值的翰林学士,而片刻后,他便带着蓝珪与范宗尹匆匆折返……后者在吕好问正式退休后正式进位内制,成为了俗称内制的翰林学士,正式从三照舍人进化成了三照学士,今日乃是第一次以学士身份当值。
而既然第一次当了学士,又是第一日执勤,所以虽然天寒雨漓,范宗尹却还是志得意满,一心要写些正经文书的,只是未成想上来第一件工作居然是要给宰执们写那种莫名其妙的私人条子,自然又有些气馁。
而此时,闻得是官家要写信给西夏国主,这位新上任的玉堂学士自然又有些且惊且喜起来,却是连自己的‘玉面’被雨水打湿都不顾了,直接到亭内上前拱手,诚恳以对:“官家是要借私信夸耀兵威吗?却不知要何等格式,多少字数?如何称呼夏主?臣即刻当面写来。”
“不,不是信,只是个条子,不用称呼,随便写两句就行。”赵玖端坐在亭中,揣着手正色以对。“条子里只说两件事,其一,当日尧山战前,宇文相公遣使者去见他,他居然装聋作哑,朕很不开心……”
范宗尹心下无语且无奈,但到底是忍了下去,只是颔首应声。
“其二,朕听说他仰慕汉学,还写过歌赋,就去专门看了他那篇什么《灵芝歌赋》,却只是个稀巴烂的文采,须知,朕做首《青玉案》都不敢刻碑的,他竟然把自己的《灵芝歌》刻到了石头上,简直是有辱斯文……让他接到条子后即刻将石刻毁掉,否则朕就要在邸报上公开嘲讽他的文学水平了,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李乾顺是个沐猴而冠之辈。”
“……”
“听懂了没有?”揣着手的赵玖抬头催促。
“是。”范宗尹无奈,只能再度颔首。“臣这就写。”
“就这般写,写完了朕来画押即可……”赵玖想了一想,到底是又加了一点东西。“再送他一本《史记》,就说朕怕他找不到沐猴而冠的出处。”
范宗尹欲言又止,到底是拱手听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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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第五十五章 秋雨
西夏使节高守义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从大宋朝大内接到这么一封简短而又让人惊惶的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如此荒诞不堪,如此毫无礼节仪制可言,但偏偏又带着赵宋天子的私人画押,而且是他进入赵宋大内,亲自在那个著名的无名石亭前淋了一炷香时间秋雨才领到的……彼时,一位面容肥白姿态优雅的赵宋玉堂学士亲手将纸条递给了他,还赠送了一本精装的《史记》,根本做不了假。
讲实话,拿着这张千钧重的纸条和那本《史记》回到城西汴河畔的西夏使馆后,高守义一夜没睡,他一度想过要不要就在自己卧室里起一锅羊肉汤,直接把这本书当柴烧,然后把这张纸条塞锅里炖烂,连肉一起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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