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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如果是这样,那自然是好事,只是即便如此,也还是那句话,没人敢赌!
“咱们没有那个本事攻过去,最起码不可能在横山-延安这个战场真的搞一场大决战。”坊州城北的桥山黄帝陵前,望着山陵负手而立的赵玖侧耳听完两名帅臣的军情汇总与建议后,直接给出了答案。“因为此时一旦真的攻进去,最少是十万人级别的会战,十万人的会战,对方只要坚受两月不出战,便足以拖垮咱们的后勤,也自然就不战而败了……所以,无令不许随意扩大战事规模。”
专门从东面与北面回来汇报战况的韩世忠与吴玠对视一眼,只是一起拱手称是。
话说,这便是有个皇帝坐镇的好处了,或者说这就是赵玖虽然不去最前线了但也一定要来战线后面盯着的缘故了……别把这些‘古之名将’当成什么小白羊,实际上,若非是他在此,吴玠和韩世忠很可能就会顺着这个战局势头直接对延安动手了,宇文虚中根本拉不住他们,胡寅可能会拽住他们,但未必有这么轻松。
甚至,如果提前预料到胡寅态度的话,这些军头甚至会在征求意见的同时,直接就动手了,届时造成既定事实,只能让宇文虚中与胡寅给他们擦屁股。
但天子在此,他们就不敢这么做,只能过来先行请示,而且还要凑两个人一起过来轻视……却不料,天子只是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放弃之前的蠢蠢欲动。
“但也不能不打……此战唯一的要害,其实是要确保横山后面的西夏野战主力不能回撤。”赵玖转过身,就在黄帝陵前的台阶上开口。
“但也不能让西夏惊惶到举国动员的地步。”胡寅上前半步,抢在一旁韩世忠应声之前叉手而对。“放在平日里,自然巴不得西夏人举国动员,这样的话,连着几次拖也能拖死西夏了……但现在,按照胡侍郎送来的讯息来计算,契丹人三月初派的人回西辽通知耶律大石出兵,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三万契丹大军就会过来了,那边才是真正的关键。”
“不错。”赵玖背对黄帝陵颔首以对。“西辽才是关键。”
西辽……知道耶律大石的核心统治区已经转移到了西域,而且还握有三万以上的兵力以后,大宋文武不自觉的便改了称呼,不再是北辽了,也不再是余孽了,而是用了一个恰如其分的称呼,也就是西辽了。
“臣明白了。”韩世忠也即刻应声。“只要虚张声势……”
“不错,正是虚张声势。”赵玖再度颔首。
“只是官家。”黄脸的吴玠忽然蹙额插话。“西辽果真可靠吗?”
“朕又没指望一战灭了西夏。”赵玖也皱起眉头相对。“只要河西走廊打通便算是成功了。一旦打通河西,一则断西夏之臂,二则引西辽入局压住西夏,三则连结西域,使国家不再缺马……而耶律大石屡败屡起,凡十数年愈挫愈勇,此等人物以有心算无心,引三万大军与鹏举三万之众左右合击,怎么可能连空虚的河西六郡都不能取?”
“臣不是这个意思。”吴玠肃然叉手以对。
房山之上,赵玖与胡寅、韩世忠几乎是齐齐一怔,便是在旁侍立的杨沂中,刚刚从京城过来汇报讯息的吕本中等近侍文武也都微微一愣……很显然,所有人瞬间便明白过来吴玠的暗示了。
当然了,眼下这个场景,也没必要暗示。
“官家。”吴玠见到赵官家醒悟过来,随即上前半步,严肃提醒。“辽人不是易与之辈……臣没有疑惑耶律大石的才能,也没有担心契丹人的战力,更没有忧虑区区河西六郡的问题,因为金人也好、西夏人也罢,便是有诸葛武侯的才智,怕是都在一开始就没有将西域的契丹人算计进来,此次设谋根本就是咱们握了天机一般,只要在陕北耀武扬威虚张声势,便可坐收其利……但是,怕只怕耶律大石与西辽会顺利的过了头!”
“若过了头又会如何?”三月暖风之中,赵玖彻底正色起来。
“臣的意思是,李乾顺也已经快五十了,做了四十七八年的国主,还有几分精明强干?若是一时反应不及,被辽国骑兵顺着河西通道给一路捅到兴庆府怎么办?”吴玠愈发肃然。“而且,辽国与西夏世代联姻,金人阴山大胜之前,李乾顺更是全然倚仗契丹人,皇后是耶律公主,太子是耶律外孙。故此,西夏国中,不止是党项人中对契丹人多有好感,甚至有跟着耶律公主过来的陪臣至今居高位。到时候……”
“到时候,耶律大石占据了兴庆府,会不会尾大不掉?”赵玖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了下去。“会不会仿效当日燕京故事狠咬我们一口,会不会据兴灵而成第二个李元昊?”
“臣以为不会。”就在吴玠即将开口之前,胡寅再度抢先而对。“于西辽与耶律大石而言,女真人才是灭国大仇、当面大敌,只要女真人那二十个万户尚在,那耶律大石但凡还有半分理智,就不会擅自挑起争斗……”
“挑起了又如何?”出乎意料,赵玖这次选择了支持吴玠。“于大宋与朕而言,女真人也是灭国大仇、当面大敌,只要河对岸女真人那二十个万户尚在,那朕但凡还有半分理智,就不会因为区区一点地盘、摩擦而与西辽全面开战的……因为契丹人不是党项人,党项人在宋金之间到底只会选择跟着金国与咱们作对,而契丹人却到底会选择跟着咱们与女真人作对。”
胡寅微微一怔。
“开战一定不会有,但摩擦、试探这种事情只怕是免不了的。”赵玖难得喟然。“关键是不能露怯、不能服软……这点朕以为稍微提醒下鹏举便可,他会妥当处置的……关键在兴灵之地,不可不防。”
“官家之前许的是河西六郡四司,没有许兴灵之地……”吕本中匆匆插嘴。
“这事跟许没许没关系,是要战场上见分晓的,经历过海上之盟,哪里还能信口头之约?”赵玖不耐摇头,复又越过最近很老实的韩世忠,直接朝吴玠开口。“吴卿怎么说?”
“臣还是之前密札中的意思。”吴玠精神大振,赶紧将之前准备好的方案奉上。“可以提前联络西夏夏州都统嵬名合达,此人原名萧合达,乃是死去的西夏国后、耶律南仙公主的陪臣,如今在夏州执掌军权日久,辽国亡后很多河内外的契丹人也都投奔了他,只是被李乾顺制止了而已……官家,依臣看,西夏境内契丹人之所以能忍耐南仙公主与太子之死,只是因为李乾顺当国四十余年的威望而已,而耶律大石一旦出现在西夏腹地,那他们未必不能有所为,而这些契丹人在契丹血统的国后与太子死后,如今多在横山之后的重镇夏州。”
要知道,吴玠作为陕北前线实际负责人,在西夏边境厮混近二十年,早早就知道嵬名合达的底细,也早早在耶律大石这个计划出来后就将此事对赵官家有所汇报,然后还有所计划……他的意思是,算着耶律大石出兵,抢在耶律大石穿越河西走廊之前便直接煽动嵬名合达的叛乱,这样的话,会让党项人首尾不能兼顾,甚至可能会给大宋直接夺取横山防线的机会。
但赵玖之前并未应许。
而这一次,这位官家稍微犹豫了一下后,依然选择了缓缓摇头:“朕还是那个意思,还是不能提前暴露耶律大石的存在……吴卿也说了,李乾顺近五十年天子,在国中威望卓著,他既然能杀妻灭子之后放心任用嵬名合达,可见还是有几分豪气的,万一弄巧成拙,便是满盘皆输。”
“可兴灵之地又该如何?”吴玠似乎有些不安。“若耶律大石去了兴灵之地,嵬名合达又在夏州呼应,横山一带的重兵与州军一并降了耶律大石,又该如何?”
“让岳鹏举自己临机决断好了。”赵玖想了一想,给出了一个让吴玠微微发愣的决断。“把这边的讨论和情报送过去让他自己决定如何出兵,何时出兵,往何处出兵……相隔数百里,没必要说太多,朕信的过他。”
吴玠张口欲言,到底是沉默了下来,而韩世忠也是欲言又止。
“吴卿。”赵玖说完之后,忽然负手反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此言一出,韩世忠、吕本中等人纷纷一怔,杨沂中依旧是面无表情,而胡寅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至于吴玠,终于有些慌乱起来。
“吴卿与其他帅臣不同。”赵玖见状,一时叹气,却是从黄帝陵前负手走下,惊得其余人纷纷随从跟上。“左军韩卿、右军张卿与朕是患难之交,前军岳卿、中军李卿、水军张卿与朕是心照不宣,骑军曲卿也是在朕身前打磨过一整年的……只有吴卿,虽然尧山时与朕配合得当,但本质上,咱们只能算是寻常君臣知遇,比不得其余几人刻骨铭心,从内里知根知底。”
“臣确实功劳钱浅薄,资历不足。”吴玠赶紧在身后应声。“比不得其余几位节度。”
“所以才想求些军功?”赵玖一边走一边反问道。“以此稳固自家位置?还是想证明御营后军可战可用?”
吴玠沉默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做了回复:“回禀官家,都有。”
“那你应该就是真察觉到了一些风声与动向了。”赵玖用一种堪称平和的语调坦诚了事实。“你部御营后军与韩世忠部御营左军多人贪赃枉法,朕刚到长安便知道了……是胡卿上报的,但这之前很多事情朕都有所耳闻,你们是以为你们军中那些事情能瞒得过朕呢,还是能瞒得过做过御史中丞的胡卿?”
“臣治军无方。”吴玠的黄脸终于有些发白了。“但正是知道胡漕司是铁面无私之人,所以才想稍立军功,以作补偿与证明。”
“那你们可知道,胡卿将这些事情上报的时候,一再恳求朕,要朕从轻发落,且缓期应对,因为军国大事就在眼前?”赵玖面无表情,继续边走边问。
吴韩二人一起回头看了眼身后黑着脸的胡寅,却又一时释然。
“但吴卿知道吗?”赵玖继续言道,却又不免嗤笑。“朕当时犹豫了很久才答应下来的,而且里面有些事情,朕是不会因为战功和时间有所动摇的……比如你爱将杨政才三十多岁便做到环州知州,却喜欢虐杀姬妾,还喜欢跟范琼一样剥人皮,你以为朕能忍这种人?这个人,便是此战你让他立下泼天的功劳,此战之后朕也一定要杀的。而朕若是你,为他好,便该想法子让他死在前线才对。”
一惊一乍的,吴玠复又面色惨白起来:“臣委实不知此事。”
“不知就不知,毕竟杨政只是个刑事案件,但若说你心里没一点谱朕却是不信。”赵玖感慨以对。“因为朕心里都有谱。想想就知道了,之前几年乱中,多少人仗着手中有一把刀,便什么事都敢做,挖心掏肺、破腹断肢,屠城灭族,咱们都是从那种破事中走出来的,谁没见过?而如今时过境迁,有些人染上了毛病便改不了,而其他人见识多了也都不在意……朕老早就晓得,这样的人和事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是吴都统,你得记住,朕是一丁点都不能忍这种事的!因为朕须是个清清白白的汉子,大宋便是以前有些腌臜,如今也须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国,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臣记住了!”吴玠满口应声,也不知道他到底这是记住什么了。
“除此之外,田地的事情,朕也是一丁点不能忍的。”赵玖越往下走,语气便越来越冷。“授田是关中稳定的根本,这才隔了一年半吧,居然就有军官大面积侵占授田?地方官府去查,军中还要维护住,这事若是你们不知道,那就是彻底的欺君了……朕不晓得你们看不看邸报,知不知道朕在岳台祭祀时跟那些公阁权贵们说的话,敢在田地上动手脚的,在朕眼里跟谋逆没什么区别……此战之后,朕要是不将这些人彻底处置了,朕就不姓赵!吴卿!”
“臣在。”
“你现在知道朕的心意了吗?”赵玖忽然驻足回头,惊得吴晋卿当场立住身形不敢轻动。
“臣……”
“朕若是你,就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因为军事之外的事情你本不该去想的,也没必要想……说到根子上,朕这个大宋天子绝不会让自己的御营将士受委屈,但更不会容须自己的御营将士堕落的这般快。”
“是。”吴玠绕到下方,俯首以对。
“去吧!”一声素棉袍的赵玖居高临下,拍了拍对方肩膀。“别有太多想法,万事军略为先,前线为先……而若是军事上的事情,但有想法,无论许与不许,都依然放肆说来,朕一定会妥善考虑。”
“是。”吴晋卿俯首再拜,直接匆匆下山去了。
全程,本来就是被吴玠请过来的韩世忠都乖巧的保持了沉默,毫无老大哥的姿态。
“官家。”不过,韩世忠不说话,自有人说话,眼看着吴玠匆匆离去,身影尚在被御前班直裹住的山路之上,胡寅便直接正色以对。“关西两大御营倒称不上堕落,只是旧习难改,而比之以往,其实这两年还是再往好了去的。”
这一次,韩世忠倒是终于连连颔首,表示赞同了。
赵玖同样点了点头,但很快就再度摇了摇头:“与内政一样,任重而道远!”
这一次,胡寅、韩世忠、杨沂中、吕本中,几乎是齐齐颔首。
而片刻之后,就在赵玖犹豫要不要留在半山腰赏花的时候,忽然间,御前班直的二号人物刘晏直接出现在了山路之上,并奉上了一封急报。
“唤吴玠回来。”赵玖只是看了一眼,便如此吩咐,而急报也被转到韩世忠等人手中。
“怎么说?”又过了片刻,吴玠匆匆折返,攀回半山腰,面上居然没有几滴汗水,赵玖见状也不客气,直接发问。
“女真人也在虚张声势!”吴玠大约一看,立即给出了一个与韩世忠一样的判断。“归根到底,女真人还是不敢渡河,便只好盯着关中要害的河中府一带做文章……其实是不敢渡河的,最多越过中条山打一打平陆。”
而这一次,赵玖也直接点头:“朕与韩卿都是这般看的,那晋卿觉得咱们该如何应对?”
“好让官家知道,咱们自然也要虚张声势起来才对。”吴玠手持密件,脱口而对。“何妨请延安郡王率部折返同州?不过似乎还是有些不足,因为咱们不知道女真人到底会集合多少兵马?要不要让臣弟吴璘率部分御营后军也去同州,听延安郡王分派?”
“可若如此,”胡寅忽然插嘴。“横山后被吸引住的党项人会不会就此松懈,反过来分兵回去护卫兴庆府?”
“不错。”几乎一整天都在官家和胡寅身前保持安静的韩世忠终于言如凿凿。“依臣看,非但不能减横山-延安前线,反而要在彼处稍微施加压力才对……以虚张声势对虚张声势是对的,却该从全局考虑,该虚张声势的地方都要虚张起来,而不是只看区区一个蒲津两侧。”
“这事简单。”赵玖只是想了片刻,便忽然在春日暖风中失笑。“吴卿不动,韩卿在丹州兵马不动,甚至可以适当攻一攻延安,至于蒲津那里……朕亲自与岳卿一起去同州与兀术隔河对峙就是……须知道,天底下可没人比朕更懂虚张声势这四个字了!”
周边几人各自怔住,却居然是吕本中第一个反应过来:“妙!”
ps:抱歉,昨天前天心态崩了……人到三十,没房没车没老婆,免不了跟家里人嘴碎……没有请假是我的锅,给大家道歉。





绍宋 第六十五章 名使
阳春三月,金军西路军主力纷纷顺着汾水南下,乃是向着河中府一带集结,而与此同时,东路军盘踞的重镇大名府周边,也开始有大股部队分别尝试向东、向西而去。
后者根本无须在意,因为他们既不可能突破张荣及其部御营水军直接布防的黄河中段,也不敢在大水道密集的下游越过黄河,然后进入黄河与济水之间的狭窄死地……只要他们赶过去,一定会发现御营右军在济水南侧布防,然后张荣会不顾一切东进,堵住他们的后路,非只如此,赵官家也一定扔下关中直接飞驰到京东去!
狗屁西夏,先吞掉这股金军再论其他。
实际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金军的应对之中,真正能给宋军造成压力的还是在河中府一带猬集野战大军。
首先,正所谓八水长安,黄河渭口,关中平原的东面要害注定要在渭水入黄河的渭口周边,而这里也确实有传统的三渡一关……分别是龙门渡、蒲津渡、风陵渡,与潼关。
但潼关又过于险要了,崤渑古道也太容易堵塞了,所以很少有人愿意从黄河南面那条道路进军拼命。或者说,相较于去闯百二秦关,任何觊觎关中平原的东面来者,都没有理由不走更妥当的水路。
那么渭口周边的水路,自然也就是传统三大渡口了,其中龙门渡依然显得偏狭,而且水流偏急;风陵渡很好,可惜渡过去还要面对潼关,从这里走的人十个里有八个是为了给蒲津、龙门渡打掩护,还有两个是想吓一吓潼关,看看能否瞎猫抓到死耗子;唯独蒲津,实在是地理条件太好了,不仅水流平缓到可以铺设永久性浮桥,而且两侧俱是平原,方便后勤补给不说,一旦渡过对面,也方便大踏步进军。
春秋战国时,秦国几乎每次出兵向三晋行进,都走蒲津集合大军。
所以说没有人敢忽略此地。
这一点从宋军在蒲津这一侧同州的驻军配置就可以看到一二,从宋军有了些战力,开始尝试守住关中以后,驻扎在同州的就一直是大宋第一名将韩世忠的部队,而且每有战事与危险韩世忠都会亲自抵达同州坐镇,并与陕州的李彦仙一起顶住对面。
当然了,龙门那边也是要防着的,但即便是龙门渡也属于河中府与同州范畴,遑论上一次兀术在对岸有大量金军做遮护的龙门渡进军,也还是被韩世忠给发现了。
回到眼前,随着金军再度往河中府猬集,包括魏王完颜兀术、都统完颜拔离速等人旗帜纷纷出现在蒲津对岸,宋军当然也不敢有所怠慢。
但这一次,韩世忠本人帅旗出乎意料的没有从北面丹州过来,因为抵达同州这边蒲津渡的旗帜比韩世忠的天下无双还要高一个档次——那面让所有金国将领,尤其是让完颜兀术与西路军将领们印象深刻的金吾纛旓,虽然远远看不清具体样子,但因为那个形状过于特殊,却还是隔着一条河让他们再次认了出来。
与龙纛随行的,还有一个威严、华丽、齐整而又庞大到连续不断的队伍。从早到晚,不知道有多少人随着那面龙纛进驻到了河对岸,一直到半夜方休。
隔日一早,完颜兀术率诸将一起等鹳雀楼遥望局势,众将等楼向西眺望,只见对岸原本韩世忠爱将黑龙王胜所处军营,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到处都是烟尘与旗帜,却也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士卒民夫。
他们往来不断,在分不清是地方官还是随军进士的文官们指挥下,大面积修筑营寨、战壕。而且分不清是团结社弓箭手之流的士卒与甲士也同样往来不断,随军官不断出入,往周边进发行军。
这个样子,说句实诚话,有点让这些金国大将牙酸。
“俺只是不懂。”万户完颜突合速忽然开口。“这宋人关中如此民力,就西夏那点人口,是怎么撑过快一百年的?便是有瀚海,有横山,有骑兵,可只耗人力,也能耗死西夏人吧?”
“突合速,你是吃了吴玠一次亏便将以往事情给忘了吗?”西路军另一万户完颜折合直接冷笑相对。“靖康前的宋人,与眼下的宋人是一回事吗?当年下马步战,在山野中将宋军一举尽歼的不是你?”
突合速微微一怔,即刻醒悟,但复又摇头:“便是如此,咱们此时对上的,却也不是靖康前的宋人了,此时的宋人是敢立在阵地中引着女真甲士将神臂弓一轮轮射下来却不必当场要赏钱的。至于那面龙纛,俺虽没亲眼见过你们所言情形,却总也知道娄室大王的厉害……”
“好了。”一直怔怔盯着那面旗帜看了许久的完颜兀术忽然回过神来,扭头打断了二人对话。“不要涨他人志气……说不得只是虚张声势,天知道昨日从白天到夜里,来的是不是都只是民夫?”
“我以为虚张声势必然是有的,但却也不尽然。”看了半日的西路军都统完颜拔离速闻言终于也开了口。
“怎么讲。”
“这赵宋官家用兵还算是有些魄力,常常委任大将总揽一方不加干涉。”拔离速一边看着河对岸动静,一边认真相对。“按照咱们斥候辛苦渡河‘拿到的’讯息,参照之前西夏人给的说法,眼下宋人在关中的战兵可以大略分为五股。韩、李、吴、岳各自三万,然后这赵宋官家自己身侧应该有一两万之众。其中,岳飞、曲端合兵三万大约在几百里外的什么平夏城,吴玠部在北面,韩世忠大部就在对岸,沿着黄河一路铺开,南起潼关,北至丹州,这同州境内大约两万……换言之,赵宋官家既来,总该将坊州那一两万人一起带来的。”
“七八万民夫虚张声势,两万战兵夹在其中?”兀术总结干净。“让俺们摸不着头脑,既不敢多信,也不敢少信?”
“末将也以为如此。”耶律马五插嘴言道。“河中府周边本有李彦仙、韩世忠部,合计五六万之众的战兵,咱们此时六七个万户一起南下,宋人想要支援,而赵宋官家带着两万兵在坊州,本就有居中支援的以作后备的姿态,正该过来。”
“不错。”拔离速立即表示赞同。
“不能有些确切消息吗?”完颜兀术严肃追问。“到底有多少兵?咱们唯一要顾及的是编入御营的正经战兵,而宋人御营肯定是有数的……”
拔离速直接摇头:“对岸民夫太多,兵力也布置严整,斥候们也极为辛苦,好不容易过河,却多只能捉些民夫、团结社之类的人拷问,反而讯息繁杂难辨,只能是尽力而为罢了,主要还是尽量拿这些口供再去验证……比如说潼关守将,斥候审问出是呼延通,然后便去了风陵渡冒险渡河一看,确系是呼延通旗帜,那说潼关有一个御营统制军,少则两千,多则三千,将领是呼延通,总是不会太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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