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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突合速茫茫然相顾,却一时无语。
就眼下这个局势,他当然很高兴,但是一个宋军御营统制部跟一个万户,怎么说也不可能是对等的啊?
而且,也不可能全歼啊?
唯一的指望,也是最合理的指望,乃是不停的疲敝宋军,逼迫宋军放弃阵地渡河逃窜,然后趁机大举杀伤,届时若能斩获上千,便是天佑了。
当然了,若真能斩获上千,本身也的确是大胜!
故此,突合速虽然一时觉得脚痒,却根本没有反驳。
春风拂动,不知为何,已经青绿一片的山野间空气却显得沉闷起来,而呼延通也迅速寻到了新的援兵……这不是什么难事,此时太平河西北这一侧绝对不缺宋军,就好像另一侧也绝对不缺金军一样……实际上,当牛皋部闻讯引兵来到河畔,与耶律奴哥所部契丹骑兵汇合后,金军也顺势增兵,又有数千骑步涌来,汇集到突合速的大旗下。
局面依然是金军占据绝对优势,或者说呼延通部依然处于一种尴尬而又绝望的地步。
对此,牛皋严肃拒绝了率本部大举渡河救援的要求,并反过来向呼延通建议,双方通过石桥输送军械物资与伤员,同时他也会派遣自己所部甲士不停小股支援轮换,确保呼延通部能在河对岸立足……这样一直守到天黑,再渡河撤离,损失将会下降到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地步。
呼延通当然知道这是一个眼下最合适也最明智的方案,但是他依然难以接受,但这种难以接受就不仅仅是愤怒了,羞惭的成分已经变得更多一些。
毕竟,面对着牛皋这名早在河阴结义时便列席的老牌统制,他根本无法再用什么契丹人见死不救之类的言语来推脱自己的责任。
羞愤之下,这名猛将几次在最前线督战时都起了发动决死冲锋,死那个高地上的心态。
但是,就在牛皋抵达派出亲校交代了这个方案以后,事情便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具体说来就是,随着时间的拖延和信息的明了,双方援兵越来越多。
没办法,双方的部队太多了,也太近了,在获鹿-井陉这片相对而言已经显得逼仄的区域中,太太容易动员和汇集了。
终于,随着李彦仙中流砥柱的大纛与最少五个统制部的骑步一起出现在太平河西北面,量变引发了质变。
很显然,这似乎又是一次大规模对峙。
但这一次,占据主动的是金军,他们没有任何理由撤兵,他们不可能放弃呼延通部这块肥肉——见到李彦仙亲自都督上万精锐来援,非但突合速岿然不动,很快还有完颜奔睹与杓合两名万户率领更多兵马一起抵达支援。
三个万户,三万之众,已经是一个远超战术需要的兵力了。
而且,绰号金牌郎君的完颜奔睹本身是都统,是有权力相机指挥其余两名万户的,这意味着双方都有了拥有临机开战权力的前线总指挥。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事情的性质变化,高地上的金军将领与河对岸那片狭窄平野上的宋军将领全都严肃了起来,依然占据绝对优势的金军没有谁还能保持惬意,处在两军焦点中,依然亲自在前线指挥的呼延通更是已经头皮发麻了。
但是,没人在乎呼延通的心理压力。
随着太阳继续西斜,两军支援根本就是片刻不停,在李彦仙的御营中军各部几乎尽数抵达,并在太平河这一侧正式列阵的同时,李世辅的党项轻骑主力、耶律余睹所领的契丹轻骑主力、忽儿札胡思父子所领的西蒙古轻骑主力,因为轻骑兵的优势,也都陆续先于步兵抵达。
这些轻骑,根据自己的传统战术,主动猬集在李彦仙部的步兵大阵两侧与身后,而且因为缺乏纪律,不少轻骑干脆直接尝试从浅处逼近,隔河骚扰,而这一次,放开手脚的金军骑兵当然没有惯着宋军的意思,几处浅滩那里都爆发了双方骑兵的小规模交战。
当然,金军也没有示弱,之前便说了,此处距离他们的石邑大营不过二十里,这对于拥有战术机动优势的金军骑兵而言,基本上可以称之为呼啸便可往来了。
太阳斜到正西南的时候,金军已经高地上猬集了五个万户——讹鲁补和阿里也抵达了高地。
双方依然保持了某种脆弱而又危险的平衡。
宋军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不敢轻易渡河,而这一次掌握着主动的金军也开始畏首畏尾起来,完颜奔睹几次想下令让部队当面强行解决掉呼延通部,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想下令进攻当然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一次对峙和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真的是金军占优。
这条深处可以直接打马泅渡,浅处直接趟过去的太平河虽然只是一条根本不会画到地图上的小河,跟绵蔓水比不了,但此时却意外的为金军提供了战术上的强大加持。
但金牌郎君也有理由感到畏惧,因为一旦大规模进军,甚至不用他和对面的李彦仙下令,双方部众就都有可能失控,直接爆发大战。
那个时候,战术加持归战术加持,可是战事规模将完全不可控……宋军轻骑会蜂拥过河,然后重步也会在骑兵的掩护下跟上,而金军同样无法约束住战场位置,他们也会从浅滩越过,尝试从两翼击垮宋军的轻骑,然后去包围宋军的主力大阵,但宋军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会有更多援军过来,金军也会投入更多部队。
一场所有人都已经提前知晓,但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旷野大决战,就会瞬间点燃。
完颜奔睹没有那个勇气点燃这场决战,所以他已经呼叫完颜兀术了。
不过,兀术的抵达居然没有打破这种脆弱的平衡,因为就在这位大金执政亲王的旗帜出现在金军侧后方的同时,韩世忠的大纛也出现在了太平河上游地区,其部早在十余里外便挂上了标志性的铜面,俨然是早早做好了开战准备……故此,完颜兀术立即掉头,与韩世忠直接开启了第二个大规模临河对峙的现场。
非只如此,随着两处主力战团的成型,兀术还从高地上抽掉了讹鲁补部往高地侧面两大块部队的结合处汇集。
另一边,宋军的轻骑兵们也即刻调整,最可靠的李世辅部被安排到了两面大纛中间的结合位置,耶律余睹与忽儿札胡思汗父子分别往更远的两侧铺陈开来。
信使在两面大纛之间往来不断,更多的传令兵则不停的从两面大纛下分散汇集,将两位节度的军令传下。
太阳愈发西沉,金军步卒大量抵达,在讹鲁补部原来的位置列阵,讹鲁补率本部骑兵离去后,消失在高地后方不见……彼处,元帅完颜拔离速早已经率一万多一人三马的纯粹铁骑在彼处静坐等候了,完颜活女、完颜剖叔、乌林答泰欲等人旗帜皆在此处,讹鲁补的后撤,使得拔离速手上这支撒手锏达到了两万之众。
而金军依然没有下令对呼延通发起总攻。
这一次,理由不是谁不敢做主了,而是拔离速和兀术沟通后,一起注意到了太阳的位置……天色越来越晚了,而且渐渐有些阴沉起来……和呼延通区区一部相比,他们必须要确保部队不能因为天黑而失控。
没人愿意稀里糊涂打夜战。
但是,也没有人可以控制局面,就在拔离速和兀术做出大部队可以稍微后撤,但是一定要以局部优势兵力在天黑前发动突袭吃掉呼延通部,获取既定胜利的方案之后……事情忽然就不受控制了。
引发这一切的是西北面的又一支宋军援军。
天气愈发阴沉,赵官家的龙纛与一支数量不亚于两个大纛下主力集团的援军出现在西北面的时候,既没有迎风招展的良好视野,也没有什么甲光向日金鳞开的壮观……那是李彦仙部抵达时的专享。
但是,随着龙纛出现在双方视野内,局面却直接失控起来——各部本能整肃,进入临战状态,但纪律最差的蒙古骑兵却过了头,其中一部直接从一处防守空虚的浅滩朝对岸发起了突袭。
旋即,让所有人心里一紧,但却又早有预料的场面出现了,早就因为仓促聚集陷入紧绷对峙的两军直接失控,双方各部从前沿对峙的浅滩、桥梁处相互发起攻击,然后战团迅速扩大,继而搅动了十几里长的战线。
军令、战术全都失效。
赵玖自己怕是都想不到自己的抵达会产生这种效果。
便是随着龙纛一起抵达的吴大,都陷入到了一时的茫然之中。
这还不算,随着赵官家的龙纛在李世辅部后方立定,闷雷声忽然响起……条件反射一般,所有人都以为是大股骑兵来袭,金军早早派人从上游或下游潜渡。
但是,刚刚登上一辆高架车子的赵官家环顾两侧,却根本没看到一览无余的两侧平原有什么明显烟尘。
实际上,听到雷声后,一直潜伏在高地后方的拔离速都懵了,他也以为是哪里埋伏大股骑兵呢……或许是曲端的骑兵从侧后方来了?
而很快,俩家就都反应过来了,这次是真的打雷——傍晚之前,云色驳杂,渐渐浓重,继而春雷滚滚,天昏地暗,雨落如流。
没人愿意打烂仗,但忽然到来的雷雨把这场仗直接变成了一场烂仗!
雷电、雨水和黄昏将最后一丝传达军令、控制部队的可能性给轻易抹除,同时也将原本已经交战到一起的各部从战争的狂热中从上到下给浇醒。
韩世忠听到雷声前,几乎已经便要直接下令全军渡河与当面的兀术全面交战了,呼延通也准备直接朝高地猛扑。
但是雨水一落,伴随着雷声、雨声下根本分不清是哪家的鸣金声,双方交战部队都开始有意识的后退。
唯独后撤过程中双方的路线、敌我的态势完全模糊,遭遇战到处都是。
而且很明显的一点在于,由于是宋军首先发起的战斗,且有部队越过河去,所以注定要成为这场烂仗中损失更大的一方。
春雷滚滚,四野茫茫,赵玖立在车上,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也陷入到了一种茫然姿态。
这由不得他,谁摊上这个情节怕是都要懵逼,而且这种情况下,除了懵逼,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事情,雨水一落,他想看清一点战况都得靠闪电那一瞬。
战场太大了,部队太多了!
“官家。”
吴玠从一侧扶住了赵官家。“赶紧下来……高处容易招雷,立金针避雷,还是官家在邸报上说的。”
赵玖这才回过神来,匆匆下车,却又见前后左右,包括自己都是一身金属甲胄,更是无语。
“陛下。”待到赵官家来到地上,吴玠语气稍显低沉。“臣惭愧。”
“晋卿有什么可惭愧的?”赵玖赶紧摇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还能管得住下雨了?况且一场烂仗,便是因为此河咱们损失多些,也不可能造成真正大的战力损耗……但无论如何,现在都得做些事情,不光是收拢部队……收拢部队是延安郡王和李少严的职责……咱们也要做些事情,以确保士气不馁。”
“官家。”吴玠张口以对,语气愈发谨慎,却又显得格外坚决。“这两日咱们大举压上,强行推进战线,而今日事则说明,双方都已经逼近到了极限,再没有回旋余地,便是今日下了雨,也只是依着这条太平河稍作维系罢了……如此局势下,越是紧张,越不可后退,所以,咱们首先得在河这边立寨,方便出兵,同时确保太平河这一侧没有金军据点!”
赵玖在雨中想了一下,忽然开口:“朕记得今日消息送到前,你本来是要李彦仙率部去取获鹿县城的?获鹿县城是不是在这一侧?”
“是。”
“有多远?”
“距此处十几里,不过不在正西北,在此处偏东面,距离这太平河不过五六里。”
“里面有多少守军?”
“一个猛安……”
“确定?”
“臣确定。”
“拿下来!立即冒雨摸黑拿下来,今日就在获鹿县城过夜,并以此城为中心,大举立寨……让刘晏亲自督四个统制官去,四面攀城,一举攻下!”
“是!”
军令匆匆传下,前线依然乱做一团,雨水中赵玖复又忍不住再问。“晋卿,金军为何放弃获鹿县城,反而要在石邑镇周边立寨?”
“臣今日之前只以为他们是看中了石邑周边平坦无漏,又或是担心我军以火药炸城,坏他们士气……但今日来到阵前,便瞬间醒悟。”说着,吴玠以手指向东南河对岸方向。“官家,河对岸那片高地不知官家可曾留意?”
赵玖留意个屁!
他现在都是懵的。
但是,这不耽误他借着闪电一闪,立即注意到了那个高地。
“官家,那应该是河对岸唯一高地,临河两三里,去石邑大营十来里。”吴玠认真以对。“方圆六七里。”
“朕懂了。”赵玖恍然一时。“他们不是看中了石邑,而是看中了这块高地,河对岸一片坦途,只有这片高地居高林下,若开战时他们能如眼下这般占据高地,则可居高临下,掌握四面战况,随时发骑兵扫荡支援。”
“官家睿断。”吴玠点头赞同,却又稍作延展。“但又不止如此……如此大战,不可能追求固定战术,如今日这般据高地压制我军渡河部队,从容出击想来也是有的……但也有可能是以那片高地为诱饵,故意引诱我军去攻,而我军为得视野、战利,明知是诱饵也不得不攻,届时,等我军身后援军因为此河进取乏力,他们便集中大军扫荡,吃下高地上的我军部众,重夺高地。”
“朕懂了,反正高地在此,太平河在此,我们攻,他们守,主动权在他们手中,战术上总是不缺套路的……是也不是?”
“陛下睿断。”吴玠再度重复了那句话。
闪电又一次亮起,四野迷离,便是河对岸的高地也显得模糊了起来。
而已经全身淋透的赵玖望着河对岸方向,在雨中摇头不止:“不管如何,且待雨水停下,曲端汇集……他应该也就是这两日了……届时再做打算不迟。”
轰隆隆的雷声之中,吴玠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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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第九章 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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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春日雷雨突如其来的出现,宣示了自己的权威之余,也将两军原本该进行的一场大规模混战演变成了一场烂仗。
当夜不提,往后连续三日,春雨居然淅沥不停,以至于平野泥泞。
一时间,两军上下皆苦不堪言,却又各怀忌惮之意,无一方敢轻易撤退。
其中,宋军迅速夺取了获鹿县城,继而沿着县城大举立寨,民夫士卒冒着雨水从后方山野中砍伐木料、拆除旧营、转运物资,建立新寨,辛苦备至……而金军不遑多让,为了防止失去对那块高地的战术控制权,他们也开始大举移营向前,原本均匀立在石邑周遭的营寨被拆除,从后方索来的大量的签军同样冒雨劳作,将营寨从石邑开始一路向获鹿县城方向铺设不停。
而因为双方庞大的兵力这一客观事实,再加上必要的辅兵、民夫,使得太平河两岸的两军营寨都呈现出了一种骇人的广阔地步。
宋军营寨,不说那些分散驻扎的犄角、后卫部队,只是最新的核心大营,也达到了几乎十数倍于原本获鹿县城的地步。而金军营寨,因为要方便骑兵出击支援,外加抵进太平河的这一动作,则呈现出了一种连绵二三十里的奇葩人字形状……脑袋距离太平河区区数里,两只脚一只踩在石邑,另一支则伸到了滹沱河前数里的位置,遥遥对着河对岸的真定城后勤大本营。
但是,辛苦的绝不止是基层民夫,这些天,军士也要冒雨巡视河道以作防备,军官也要手忙脚乱,确保战斗准备,而统制官以上的高层就更是要为随时可能爆发的全面会战而进行军事筹划,甚至包括一些军事以外的讨论。
正如吴玠说的那样,双方都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眼下几十万大军就是靠着一条地图上都不用画的太平河和这个雨水以作最后的回避,而雨水随时可能停歇……全面紧逼之下,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也没有人可以逃避责任与压力。
不仅如此,随着雨水淅沥不停,然后两军大举立寨,一步步相互逼近的同时,其他一些事情也得到了确认。
首先是那日战损。
这个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一场烂仗,交战时间也不长,双方都无法有效杀伤,千把减员分散在诸部之中,甚至都比不上这几日雨水导致减员来的多……因为需要冒雨立寨,不少人都得了风寒,也有不少滑伤、摔伤的减员。
其次,呼延通的处置问题。
这一次,毫无疑问是呼延通违背了在河畔立寨的粗略命令,擅自渡河出击……那么照理说,大战之前最重军纪,本该严肃处置……但事实上,不仅是韩世忠维护了自己的部属,吴玠、李彦仙,乃至于王彦,几名帅臣几乎一致认为应该给与呼延通戴罪立功的机会。
理由很丰富,而负责大营日常庶务的吴玠给出的理由是,赵官家昔日有谕,御营上下,但凡敢战者,虽败亦可赦,何况昨日呼延通到底是没有给本部造成巨大损失。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而心事重重的赵官家也的确没有为这个事情跟几位帅臣一起找不痛快的意思……故此,最终结果是呼延通降等四级,罚俸一年,依然代行统制职责。
考虑到统制官最重要的两个特权,一个是独立领兵,一个是密札上奏,二者皆没有剥夺,那实际上呼延通的处置基本上相当于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了。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因为就在这场春雨连绵到第三日,也就是建炎十年二月初一这天的早些时候,曲端、刘錡带领着剩余部分的御营骑军与张宪、张子盖两部抵达获鹿县城。
对此,宋军上下皆是且惊且喜。
喜的是,曲端到底是带来了一万六七千众援军,而且无论是其中的一万御营骑兵,还是那两只背嵬军,都算是宋军这边最顶尖的战力,此番及时抵达,自然振奋军心。但忧的是,因为之前整个河北地区西部都遭遇到了雨水,而曲端为了防止被金军突袭,妥当抵达,选择了倚靠着太行山东麓行军,这反而使得这支援军之前数日内遭遇到了各种内涝、山洪滋扰,以至于这么一支精锐辛苦抵达获鹿时,已经疲敝到了极致,而且沿途减员极重。
要知道,按照曲端的说法,从大名府与岳飞分开时,他便与岳飞、张荣、田师中商议,都觉得河北方面军的步兵大队未必来得及赶上决战。于是,岳飞便对三支骑马尾随金军的部队进行了临时的充分补充……比如说御营右军那支长斧重步背嵬军满编四千人,在大名府数次苦战,连死带伤,已经一度只剩三千可战之士,但是为了确保此番北上能给赵官家这里足够支援,岳飞那里直接抽调本部,重新给凑足了四千人,然后以骑马步兵的形式给送来的。
但是,三日前遭遇雨水,沿途遭遇洪水泛滥、小股部队迷失道路、夜间营地崩塌、伤病滋扰,到达获鹿时,张子盖麾下居然又只剩三千来人了。而且因为装载装备的牲畜大量走失,更是有小半人成了赤手空拳之士。
其余一万多人,大略如此。
也正是因为如此,曲端甫一抵达,便与刘錡、张子盖明确在御前提出,要求部队务必休整妥当,再行开战。
但毫无疑问,他们三人的提议,遭遇到了韩世忠、李彦仙、吴玠、王彦、王德、郦琼等人的一致反对……这六人意见一致,他们公开提出,只要雨水一停,便当开战。
对此,赵官家似乎不置可否。
甚至在争执持续了片刻之后的中午时分,便直接退出了获鹿县衙大堂,不知所踪。
不过,争吵依然得到了裁定,因为除了赵官家外,获鹿城中还有一位地位明显高于诸帅,可以轻易让所有人闭嘴的存在。
河北大都督吕颐浩在赵官家移镇获鹿的第二日便不顾之前落水再度风寒,匆匆率御前诸文臣冒雨赶到。
赵官家刚刚离去不久,这位枢相领大都督就在梅学士的搀扶下抵达堂中,只是一番呵斥,韩世忠以下,便多讪讪而退……没办法,基本法摆在那里,大宋朝的相公就是相公,即便是‘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武人在建炎十年中地位陡增,但政治传统摆在那里,相公依然是相公。
最明显的一个表现就是,武将功勋到了韩世忠这种位置,方才能得一郡王,而且是天下独一份,可相公们只要平安退休,一般就都有王爵,甚至公相、首相还会是亲王那种级别的一字王。
当然了,韩世忠、李彦仙绝非是怕事之人,此时闭口,怕是另有缘故。
“吕相公!”
韩李两大将直接离去,曲端更是疲惫到无力的地步,狼狈而散,而王彦、王德等人委实不知道该如何与一位名声在外的相公打交道,更是喏喏而去,唯独吴玠待众人散去,这才独自一人匆匆追了出来。“且停停,末将有一肺腑之言。”
雨水淋漓,自廊檐滴落成串,县衙后堂走廊尽头的吕颐浩回头相顾,扶着手杖稍作驻留,一旁梅栎也赶紧打着伞知趣躲入旁边雨水之中。
“吕相公。”吴玠见状立即上前,然后诚恳躬身以对。“且听末将一言。”
“说吧。”吕颐浩虽然之前落水,再染风寒,以至于面色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却似乎还好。
“能否请相公再去劝一劝官家?”吴玠直起身来,诚恳以对。
“劝什么?”吕颐浩正色相询。“为何要劝。”
“末将是担心官家因为这场雨水不能决意出战。”吴玠愈发诚恳。“之前在太原时,官家便有些犹疑,而眼下这场雨水就更是过于明显……太平河暴涨,弓弩不开,后勤艰难,曲都统及其部状况也的确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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