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行使录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公孙束竹
下头的兵过了一整天都没看到自家新上任的大人出门,都快以为是不是看了战报,被茶商军的勇猛吓得缩在房间里面不肯出来的时候,终于看到辛幼安出门,召集了赣州所有的将领。
辛幼安坐首座,看着屋内寥寥几个人,皱了皱眉道:“茶商军骁勇好战,镇压已经刻不容缓,我便不说闲话了,诸位对此一战可有什么建议吗?”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个看起来年龄较大的男人叹了口气率先说道:“茶匪战术多变灵活,且好行跃于山林间,大大限制了大军的能力,此战恐不可强攻,只能智取。”
辛幼安点了点头,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不是茶商军,也不是赖文政的战术,最怕的就是赣州将士懈怠散漫,但是看这个人对于茶商军的见解,显然他们并没有怠战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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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能够齐心,他的工作会简单许多。
指了指身后一侧的地图,他沉声说道:“将军说的是,茶商军最擅长的,就是山林诱敌之战,我们的军队,败就败在了对于地势的陌生,让我们的行动完全在茶商军的控制之内,是故一败再败。”
“那依大人之见,我们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难道要将茶商军从山林之中引诱出来吗?”另一边一个较为年轻的男人不解地问道。
辛幼安眉目稍稍缓和,笑了笑说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赖文政率兵半年以来,未有一败,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优势,我们比喻寻求其他的方法。”
“那我们不还是要进去跟他们作战吗?这与之前有什么不同?”男人复问道。
辛幼安眼中闪过光,淡然地说道:“不同就不同在,我们即将使用的士兵的不同。”
“士兵?”屋内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
“对,”辛幼安扬眉道:“朝廷的兵士,大多统一训练,善大军相抗,奔旅沙场,而非山林,所以我们想要赢得茶商军就必须先得到与他们一样的优势,那就是同样了解山林地形的士兵。”
“这……”屋内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之前较为年老的那位将军,猛地抬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大人说的是,民兵?”
辛幼安总算露出来释然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对,招募民兵。茶商军自湖南起,对于赣州的地势地形,尚需要蜗居熟悉,但是不过这些时间,他们断断比不上在这里长年生活的百姓。”
“这样一来,就算茶匪占领了山林,真正把握主动权的,仍然是我们!”另一边的年轻将领方才醒悟过来,有些兴奋地说道:“大人英明!”
辛幼安连忙摆了摆手道:“即刻去办吧。”
送走了年轻人,又和那位老将军商讨了一下战事行动之策,又自己做了一番整理,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银勾初上了。
山林啊,他现在窗边看着远处,不禁有些感慨,这次再入山林,会不会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人呢?
想到小狐狸,他默默地摇了摇头,笑自己想得太多,去年元夕一见已是难得,那丫头那么喜欢热闹,又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呢?
一百四十八蓦然(拾捌)
招募有胆有识的民兵自然让他们在一定方面对于茶商军有了把握,但是毕竟不是真正的军队,还是需要训练一段时间才行。
辛幼安将这件事放手交给了几位将领,只是偶尔过来巡视一下,自己则时不时就往赣州一侧并不算巍峨的山林中寻寻觅觅。
地图能够表现出来的事情毕竟还是有限的,有的东西必须要亲自走一遍才算是彻底了解,还好他来赣州之时没有大肆宣扬,茶商军也注意不到这个一身粗布衣裳上山砍柴的人竟是新来的“剿匪头子”。
民兵训练的速度要比辛幼安想象得快的多,带着人来到了山林之边,就地扎营,辛幼安带着几位将领在主帐之中,将山林的地图在桌子上摊开,皱眉说道:“养兵不足千日,但终有用兵之时,此战终不可避,是到了各位挺身为国相助的时候了。”
之前看上去比辛幼安还要年轻的将士率先道:“先生尽管安排便是。”
辛幼安点了点头,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道:“虽说茶商军骁勇,但是毕竟只有八百兵力,所以为了抵抗大军,还有当年败给刘珙刘大人的教训,赖文政必然不敢将所有兵力分散开来,这是他们吸取到的经验,却也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那大人的意思,我们也不需要将兵力分散?”老将军轻声说着愣了一下,突然说道:“只要重点包围压制住赖文政的主力是吗?”
“对,”辛幼安将地图往前推了推说道:“我已经探查好了,也与其他了解山林地势的人商议过了,茶商军此时驻扎在这片山林的南边,沿河干而行,也就是我们驻扎地之南的河流上流。”
辛幼安说罢,突然眯起来眼睛,轻声问道:“茶商军终究不是正规军,河流边只需要一小队人,以陷阱守制就好。”
“是。”一个将领看了一眼辛幼安,后者对着他点了点头,他这才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那关于茶匪的主力呢?”
“我想请你带着这几日招募到的民兵队伍作为主力前锋,负责摧毁茶商军的主要力量,老将军负责带其余的人,包围南侧茶商军备好的道路,不需要真的动手,只要声势足够拦住了他们的道路就好。”
辛幼安说罢,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会跟在前锋之后,带队从北侧切入突袭,给予赖文政重袭。”
“是!”
“好的。”几个人自然没有其他的意见,纷纷应道。
纵然辛幼安见识过千军万马,却也从未小看过这能搅得朝廷焦头烂额的八百人,带着一队数十人的小队,隐匿在林中。
八百人跟大军比自然不算什么,但是在山林之中扎营,却也还是不小的一片人烟,有一部分干脆仗着朝廷没有攻入,扎营在山林边缘之地。
山林毕竟是他们的地盘,辛幼安带人发起进攻,他们自然不会毫无知觉,只是原本的灵活战术,此时却被大大地限制住了,后面是不知情况的河干,前方是骁勇敢死的队伍。
赖文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茶商军一夕之间,就变成了只能防守寻找机会想要冲出重围的困兽。
第一天就将赖文政的大部分军队围在了山谷一侧,只是辛幼安并没有冒进,战争,应该是尽量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是清晨时候,辛幼安坐在一棵树下,抹了抹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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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想站起来,双腿一软,又跌了下去,他有些无奈地锤了锤腿。
一夜中,双方都没有任何行动,说不能不说是一次意外,既然是困兽,那赖文政自然没有放弃抵抗的理由,带着八百人,他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总算站了起来,他刚想问问旁边的人情况怎么样,一只箭从一侧破空而来,正擦着他的眉眼飞逝而过,他连忙喊道:“有敌人,快躲起来!”
说着自己则转入一棵一人勉强可以抱住的树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其实他想得到茶商军会找到他们的位置,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包围动手,看起来他的名头总算传出去了?
他摇了摇头,耳朵贴着旁边的树干,能够听到周围不断出来的脚步声,蹭着灌木来到他的周围。
他深吸了一口气勾头往外看了一眼,正看到一支在新出的阳光下泛着银光的箭矢向着他飞逝而来,他下意识地向着树干后面躲去,剪头依然在他的眼中越放越大。
直到被一只白净清瘦的手握住,然后反方向飞了回去,隐隐传来利箭刺入肌肉的声音。
他看着似是从天而落,又像是凭空出现的那个红衣的身影,身体不受控制地僵在了原地。
红色的衣裙,头发青柳发带,盈盈落到地上,黑发在阳光下像是映着流光,扭头的时候,眉间的半朵红梅开得妖艳,神采奕奕地眼眸盛满了带着冷意的温柔。
一颦一笑,都恍若十年前,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情况,这个小姑娘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他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自己了。
小狐狸红袖往身侧甩了一下,冷眼看着山林之中也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敌人,面色不善地说道:“我看谁敢动他?”
辛幼安抿了抿唇,没有上前去,他一个男人,两次被一个姑娘护在身后算什么呢?况且他既然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又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不做呢?
小狐狸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男人做了什么,只是山林中不断能听到有交战的声音传来。
一时间这个地方竟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突然觉得装完了“美人救英雄”的潇洒,现在有些不敢转过身去了,不敢面对那个人男人。
她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嬴季诚不欺我也”,她说让自己在这里等着,竟然还真的让她给等来了,但是人也救完了,见也见到了,她,难道还能说些什么吗?
她的大脑还在不断做着挣扎和纠结,脸上都不自觉地慢慢发烫,因为八月份的早上越来越烈的太阳,她这样告诉自己,却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百四十九蓦然(拾玖)
小狐狸放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扭过头眨了眨眼睛,看了辛幼安几眼,蓦地撇了撇嘴道:“我,我只是路过。”
说罢将手中本来已经拿出来的匕首在手掌上转了一圈了起来,扭过身子说道:“既然没事了,我走了。”
辛幼安愣了一下,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地握住了小狐狸的衣袖,但是下一刻却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又讪讪松开了手。
小狐狸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拽住的时候,眼眸忽地睁大,能感觉到袖子上的力量似乎透过胳膊上的血脉握住了她的心脏,每一下跳动都让她觉得身体颤抖。
但是下一刻,袖子被人送来,胳膊耷拉到身侧,空荡荡的感觉传来,她轻轻敛下来眼眸,背对着辛幼安,停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你开口,我可以留下来。”
辛幼安动了动喉结,轻声道:“我已经老了,我也,没有这个资格让你做什么了,如果能够还上你救我的两条命,就好了。”
小狐狸握了握拳,一边抬步离开,一遍随口扔下来一句:“举手之劳,罢了。”
辛幼安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丛林之中,最后连一点衣角都看不到。
“大人,前来包围的茶匪已经被全部剿灭,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
辛幼安回来目光,扭头看着前来禀报的士兵,闭了闭眼睛,才轻声说道:“将劝降书,送去给赖文政。”
“是!”
辛幼安带着前锋民兵不断围堵拦截想要突破冲出的茶商军,形成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少,双方皆有伤损,但是显然茶商军更加不堪其重。
军帐之中,赖文政将桌子上的瓷碗砸到了地上,瘫到了椅子上,周围没有人敢上前,半天后才听得到赖文政长叹了一声:“天将亡我!”
“可是,那姓辛的不是说,投降就可以不杀吗?”旁边一个人斗胆问道。
赖文政冷笑一声,扭头问道:“你以为他辛弃疾领的是朝廷的什么命令?是平叛,是剿灭!所谓投诚,只是给我们的一个陷阱,朝廷别的可以不要,你以为我赖文政的项上人头,在朝廷的眼中可以值多少?”
“难道他会拿您的首级,来换取功名?”
“这不由得他辛弃疾,只要我活着,朝廷便要担心会有下一个茶商军,怎么可能会做出来只要我投降,就放掉我的举动呢?”赖文政抹了抹因为长期生活在野外,已经粗糙不堪的脸,低声笑了笑,不无讥讽地说道:“又有谁料得到,我堂堂赖文政,竟然会毁在一个书生手里呢?”
“这,您的意思是?”旁边的人惊惧,连忙上前了两步问道。
赖文政抬起头,忽地有些释然,轻叹着说道:“若是继续与辛弃疾的包围圈纠缠下去,我们怕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如此不断消耗,让弟兄们心寒啊。”
“首领……”
“辛弃疾恤民的名声我算是听过几分,只要投降,就算我死了,他也绝不会对其余的弟兄们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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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走向鱼死网破,还不如给兄弟们一条生路呢,跟着我走到现在,弟兄们都辛苦了……”
八月领命来到江西,九月初,辛幼安斩杀赖文政于江河之畔,其茶商军余七百人,尽数遣散或编。朝廷大悦,辛幼安续任江西提点。
没多久,将范如玉也从京城接到了江西。
嬴季站在河边,河内是隐约能够看到红色血丝的河水,身后是脖子上缠着一圈红绳的男人,皮肤黝黑,脖上有伤在渗血,正是赖文政的魂魄。
不知道为什么,嬴季突然想到一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她私自留着赖文政,让他看完确保了自己的那些兄弟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回去恐怕不了一顿责罚,但是虽然朝廷终于平定了这样一次起义,可天下太平,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她也很久没有见到小狐狸了,就像辛幼安曾经说过的,如果不是她自己愿意出现,恐怕任何人都找不到她,嬴季也不例外。
又一年,嬴季坐在一棵树上,看着不远处一个坐在一个亭子上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
亭上的小狐狸撑着身子,望着远方,近黄昏的长风吹过她的头发,带着头上插着的花枝散出来清透的香气,金色的阳光铺撒在她的身上,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儿。
亭中一个身着青灰色布衣长衫的男子扭头看了看山外江秋之色,挥毫泼墨,在一边的墙上写下一首词。
有后来者执扇站在墙壁前,或故作风雅,或大加赞赏,站在风中念出来:“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诗句的声音在风里散乱,吹进了山林里,仿佛被整个世界都记住。
后来辛幼安陆陆续续如果很多地方,但他在朝堂之上却永远得不到重用,因为他是一个归正人。
辛幼安想,要不然就放弃算了,归隐田园,不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吗?
某夜醉酒归家,早上醒来却见范如玉坐在院子里,膝上卧着一直浑身雪白,眉间半朵粉色绒毛仿佛欲绽的梅花,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哦,”范如玉将手中的纱布放了下来说道:“今天早上在门口发现的,看着它像是受了伤,我便抱进来了……”
范如玉本以为辛幼安会问知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一类的话,却不想后者凑了过来有些紧张又有些惊讶地问道:“受伤?在哪里?怎么受的伤?”
“你问我,我哪里会知道怎么受了伤?”范如玉无奈地说道:“只知道是后腿像是摔着了……”
话还没说完,她怀里的小狐狸突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扑到了辛幼安的身上,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久久不愿意抬起来。
虽然不解,但范如玉还是摇了摇头道:“看来你倒是格外讨得小动物喜欢嘛。”
“是吗……”辛幼安低头看着怀中轻巧的狐狸那双黝黑灵动,微敛着又像是要溢出来委屈一样的眸子,轻声喃喃道。
小狐狸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想开了,想到辛幼安作为人的寿命,她就想陪着他,太想了。
一百五十蓦然(贰拾)
宋蓦然裹了裹身上的白色羽绒服,好像她真的很怕冷一样,随手将迎风的黑发用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柳条绑了一个松垮的马尾,露出来和千百年前一样白皙稚嫩的脸。
嬴季扭头看着后者,轻声问道:“那条河里面,到底是什么?”
宋蓦然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你知道当年他对付那个什么茶商军的时候招募的民兵吗?”
“与其说是民兵,不如说,更像是敢死队吧?”嬴季了然地笑了笑,眉眼微冷扭头道:“你将对那个人的感情,寄托在他所留下的民兵的尸魂身上吗?”
“有什么不可以吗?”宋蓦然忽地冷笑了一声,振振有词地说道:“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了。”
“最后的联系?”嬴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明明样貌没有意思变化,但是行为语言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的女子,轻轻摇了摇头问道:“你知道,他和这个世界,真正的最后的联系是什么吗?”
宋蓦然扭过头看着嬴季,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缓缓摇着头说道:“是……什么?”
“是你啊。”嬴季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仿佛在她面前的依旧是那个曾经向她求救求解的小姑娘。
“我?”宋蓦然眨了眨眼睛,冰冷了一天的眸子总算软了下来,看着嬴季想要一个答案。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嬴季看着她说道:“人的一生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第二次入棺下葬的时候,第三次,是这世上最后一个与他有关的人忘记他的时候。”
宋蓦然依然看着嬴季,眼眸中依然透着淡淡的不解。
“如果你一直将他放在你的心上,又何必强行将一个民兵与他扯到一起?”嬴季扭过头看着远方,突然问道,你去过他的墓前吗?
宋蓦然愣了一下,敛下眉说道:“他死之后,我就回到山林了,只是寻找过他的转世,但是……”
嬴季轻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你知道吗,长生的人,总是会忘记一件事。”
“什么?”
“一个人的转世,和已经死了的那个人,完全没有关系。”嬴季看着她说道:“你们抱着对于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的期望,去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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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转世,却没有不从不愿意相信死了就是消失了,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他了。”
“你……”宋蓦然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嬴季,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发出来一个没什么意义的音节。
“想要将你对一个已经不可能再复制了的人的期望强加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你不觉得你活得太过自我了吗?”
“那……那又怎么样?”宋蓦然甩了甩手像是已经放弃了挣扎一样,怒声说道:“可是除了我,还有别人也记得他不是吗?”
“是啊,我也还记得啊,”嬴季少有的皱起来眉头,淡然地直视着面前怒气冲冲的女生的眼睛,毫不在意地说道:“可是有什么用呢,至少我敢向你保证,那个民兵,绝对不会记得辛幼安,他连属于自己的甚至都没有。”
“可他是那个人留下来的,他跟那个人有关系的!”宋蓦然继续争执道。
嬴季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想要跟他有关系的东西,那真是太简单不过了,你大可以去挖了他的坟墓,跟他有关的所有都在那里!甚至一个博物馆里面,你能找到的他留下来的亲笔,都比那个尸魂离他更近!”
“我……”宋蓦然怔在原地,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嬴季的话像是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戳破她蒙在心上的黑布,将她心底的懦弱和不堪全部暴露在阳光下,那些黑暗像是长久未见阳光的厉鬼,在她的心底尖叫,挣扎,刺得她的心脏生生的疼。
看着宋蓦然难受还有震惊的样子,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软下来语气轻声说道:“你要不要,去他的墓看看?”
“他的墓?”宋蓦然抬头看着嬴季,依然还有些发愣。
嬴季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说道:“去看看吧。”
辛幼安的墓经历了千年的风吹雨打,早就不是最当年的模样,曾经碑毁墓残,现在亦是斑驳陆离,如果不是后来又经过了修整,恐怕没人知道这里葬着一个难得的英雄。
宋蓦然看着不远处的墓碑,扭头看着一眼旁边大理石的介绍,苦笑一声,却伸手覆上上面刻着的一行字,嬴季站在远处的一棵树下,却也清楚那句话写的是什么:铁板铜琶,继东坡高唱大江东去;美芹悲黍,以南宋莫随鸿雁南飞。
虽然宋蓦然不知道这是谁写的,但是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极有水平的一楹联,大江东去,鸿雁南飞啊,她抿了抿唇,在原地慢慢坐在,抱住了自己的双腿。
冰凉的石碑还有地面上的温度透过衣服附上皮肤,一层层仿佛即将结霜,她紧了紧肩膀,将脸埋在了双腿之间。
嬴季没再理会她,自顾自去了那条河边,刚刚走过去,就看到黑色的河水开始不停地冒泡,说实话这其中竟是当年战死的民兵,这个答案是嬴季所没有想到的。
或许她应该庆幸,在那个她比现在更加柔软的时代,小狐狸没有求着她不要带走辛幼安,哪怕再停留一天,一面也好。
手中一张黄符扔到了河中,河面上瞬间燃起来幽幽火焰,并不热烈,但却迅速铺满了整个河面,隐隐绰绰能够看到一根绳子在火焰中挥舞,缠上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物体上。
三日后,辛弃疾墓前走来一个年轻人,说是想要瞻仰一下自己的偶像,废了好大的劲才走到这里来的,走过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生正将一个插着红梅花的白色瓷瓶放到墓前。
他走过去,看着女生年轻的样子,有些惊讶地闻到啊:“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子站起来,轻笑着拨了拨刘海,隐隐露出来眉间的半朵红梅,眨着眼睛说道:“我叫宋蓦然,是……守墓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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