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看着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直到一个名字从眼前闪过,元一平才猛地反应过来对!他!
唐庆宇!
陈朔和唐庆宇看上去关系还不错,也对,他们差点都元一平顾不上这些了,他直接拨了唐庆宇的电话。
唐庆宇的号码是通的!
是通的,但没有人接。
元一平紧紧捏着手机,又拨过去。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这一次,这首《你是我的玫瑰花》被打断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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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一平在这声“喂”里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勉强定了定神,问:“陈朔?”
“一平?”陈朔的语气里带着十分明显的惊讶:“你……怎么了?”
“你和唐庆宇在一起?”元一平顿了顿,又问:“你在哪?”
他发现他根本忍不住,几十秒之前他“顾不上了”的念头,瞬间爆炸在脑海中,这么晚了陈朔和唐庆宇在一起?他直接接了唐庆宇的电话?他和唐庆宇……
“我在医院,”陈朔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广州的医院。”
“你怎么了?!”
“我没事,是唐庆宇,他……住院。”
元一平一时反应不过来:“在广州住院?他不是前两天还在深圳?”
“他……”陈朔支支吾吾的。
元一平追问:”他怎么了?“
“他得的是,”陈朔的声音轻得几乎要飘散在看不见的电磁波里:“艾滋。”
凌晨三点一刻,出租车到达广州第八人民医院。
陈朔已经站在医院门口等元一平。这城市即便是凌晨三点一刻也灯火通明,医院门口的路灯映在陈朔身上,映得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元一平几乎是狼狈地快步向陈朔走去,陈朔的背后就是医院,医院这地方至今仍使元一平身心战栗,如果说暗不可测的命运在某一刻张开血盆大口,那这血盆大口一定就是陈朔身后冰冷的医院。
元一平一把抱住陈朔。
几天之前他还冷静理智地对陈朔说“我不想和你在一起”,然而这一刻他终于怯懦地露出马脚,可能是秋夜的风太冷,可能是“广州市第八人民医院”那几个字太明亮,可能是他太畏惧命运的威力,也可能是陈朔的目光太柔软。
两人无言地拥抱,元一平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想把陈朔摁尽自己身体里。他想如果能把陈朔摁进身体里就好了,他们血肉相融,于是可以同生共死,再不需畏惧命运的无常和死亡的冷酷。
“一平,”很久之后,陈朔哑着嗓子说:“唐庆宇已经接不了电话了,他的情况……很不好了。”
唐庆宇已经进了icu,这个时间不能探视。元一平和陈朔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头顶的灯把走廊照得明亮如白昼,元一平清清楚楚地看见陈朔红肿的眼睛。
“那天在酒吧,他不是还……挺神的。”
“那会儿是他刚出院没几天,”陈朔闭着眼,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之前他已经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他的身体情况其实是不能出院的,那个时候就很不乐观了……但他说,他朋友要结婚了,他要回深圳买点礼物。”
元一平呼吸一滞,是王渊,唐庆宇说的那位“朋友”一定是王渊。
“他病了……多久了?”
“八月份确诊的,本来我以为没有那么严重,他自己也说没事,住院还有志愿者陪着我前天来了这里,见到他,才知道他已经病成这样。”
“唐庆宇,他……”元一平嗫嚅半天,最终也只是说:“那天在酒吧见到他我吓了一跳,他瘦了很多,没想到是因为……生病。”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扛过来的,”陈朔把脸偏向另一侧,声音带上哽咽:“他在这里住院,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没有家人吗?”
话一问出口元一平就后悔了,唐庆宇这样的情况,也许早就和家里断绝来往了。
“没有,”陈朔回答:“他说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出去打工,出工伤死了,他只有一个奶奶,在湖南老家。”
“他喜欢他一个好朋友,就是要结婚的那个,不过那人是直男,前天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清醒的,叮嘱我说别把他住院的事情告诉那个人,他怕那个人知道了他的性向,朋友就没得做了,“陈朔的目光落在icu紧闭的门上,凄然一笑:”这个胖子,也太惨了。“
他笑完,两行泪又流下来。
元一平看着陈朔那两行泪,想起那次他和梁与仪请王渊吃饭,唐庆宇也来了,那会儿他还是个猛一看有些油腻的胖子,几乎可以说是谄媚地凑在王渊身边,一会儿帮他倒酒一会儿帮他挂衣服。后来这个胖子央求元一平,别把他是gay的事情告诉王渊。
现在胖子变成了瘦子,变得帅气潇洒了许多,付出的代价是生命时日无多可他还是不敢让王渊知道他的心意,甚至连自己的性向也不敢袒露。
他要抹杀掉自己汹涌滔天的爱意,也许在他爱上王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他所有的痴情和期待,都必定是绝望的。
元一平又想起见唐庆宇的最后一面,在那家唐庆宇曾经工作的酒吧里,他笑嘻嘻地说“你们俩也别光吃饭啊吃完饭干点别的”,那样活生生一个人,现在无声无息地躺在icu里,他从清醒到意识模糊的分分秒秒里,会想着什么呢?他会后悔吗?后悔没有向王渊表白自己的心意又或者,他会很孤独吧。
熟悉的无力感袭来,元一平紧紧抓住陈朔的手。
第四十九章
元一平和陈朔在icu外坐到了早上。
八点多,一位很年轻的女医生进了icu,没多久就出来了,看着两人问:“谁是家属?”
“我,”陈朔站起来:“他怎么样了?”
女医生锁着眉,没直接回答,只说:“你跟我来一趟。”
陈朔拍拍元一平的手背,和女医生走了。
昨晚元一平来得仓促,身上穿得少,陈朔怕他冻着,就把外套夹克脱给他披在身上。陈朔刚走,他衣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唐庆宇的手机,“来电人”后清清楚楚两个字:王渊。
元一平不知道该不该接,更不知道接了该怎么说,只能手足无措地攥着那不停振动的手机。几十秒后王渊挂了电话。然而没过两分钟,又打过来。
王渊不知道唐庆宇生病,那他大清早这样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好在这时陈朔回来了,元一平把手机递给他:“是王渊,就是唐庆宇的那个‘朋友’我和王渊是校友,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见过唐庆宇。”
陈朔脸色灰败,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然后接起了电话。
“……我不是唐庆宇,我是他朋友。”
“他病了,现在没法接电话,你如果有急事在广州,广州第八医院,”
“他的情况很不好……你想见他就快点来吧。”
陈朔挂掉电话,沉沉叹了一口气。
元一平轻声问:“医生怎么说的?”
“医生说,”陈朔看了元一平一眼,然后低下头,痛苦地闭上了眼:“他的肾衰竭很严重,淋巴结肿大也加剧了……大概就是这两天,让我们准备好后事。“
“准备好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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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这样的话,元一平已经听过一遍。
几乎是形成了某种条件反射,元一平狠狠打了个寒颤,他抓住陈朔的手,陈朔的手和他一样冰凉。
“陈朔……”他低声唤道:“我们……”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死亡这件事十年前他们一起经历过,没想到十年后,又要一起经历一遍。
“我在呢,”陈朔攥紧元一平的手:“一平,你别怕。”
下午一点过,王渊到达广州市第八人民医院。
他身上本该笔挺的衬衣西裤已经变得皱巴巴,大概是从办公室直接赶过来的,他手里甚至还提着公文包。
“唐庆宇怎么了?!你说他艾滋病?!”王渊抓住陈朔的胳膊:“怎么可能?!”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红通通地像一只狂怒的狮子。
“他是八月确诊的,没有告诉你,”陈朔顿了顿,说:“具体是怎么被传染的我也不知道。”
“他人呢?!我来跟他说!”
“现在不是探视时间,而且,”陈朔后退一步,哑声说:“他已经昏迷了,医生让我们准备后事。”
这话一说完,王渊就不动了,像一团热蜡被瞬间凝固住,他直勾勾盯着陈朔,好几秒之后,问:“你刚刚说什么?”
陈朔没回答。
元一平以为陈朔会把唐庆宇得艾滋的原因告诉王渊:在某一次不安全的性关系中被传染了艾滋。然而陈朔到底是遂了唐庆宇的愿,他说他也不知道唐庆宇怎么就得了这个病。
可王渊能接受吗?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就昏迷不醒大限将至,他甚至还不知道唐庆宇为什么会被感染艾滋,就要为唐庆宇准备后事。
他能接受吗?
然而王渊没再说什么,他去了一趟护士站,很快又回到icu门口,沉默地站立着。
元一平只好自说自话地想,大概对王渊来说,唐庆宇只是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或者老乡,总之不是什么至亲至爱。王渊也许会难过,但总不至于天崩地裂。
傍晚18:09,唐庆宇呼吸骤停,被推进手术室抢救。
19:32,唐庆宇被推出来,医生给他上了呼吸机,他浑身蜡黄,脖子和腹部由于淋巴肿大高高隆起,身上插满了管子。
“情况是这样的,”又是早上那位年轻的女医生:“病人现在这个情况……我实话实说,就是在耗时间了,我们还是建议你们家属做好准备,呼吸机一撤,病人的身体很快就支撑不下去。你看,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也要考虑经济方面的因素,对吧。而且病人这样也受罪……你们商量一下吧,有什么问题就赶快来找我。“
元一平和陈朔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医生是在建议停止治疗。的确,唐庆宇的身体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程度,再继续强撑下去,实在是折磨。
然而王渊却干脆地拒绝:“钱不是问题,您尽力救他就行。”
“我们当然尽力救他!”医生的脸色变得有些不悦:“病人来我们这治病是相信我们,我们肯定是尽力救治的,但是病人的情况确实是没办法了,我们也不是神仙,对吗?”
王渊沉默片刻,问:“能转院吗?广州哪家医院更好一些?”
“转不了,”医生无奈道:“他的身体经不起这么折腾,而且……转到哪家医院结果都一样。”
“不行!”王渊猛地大吼一声:“他身体好得很!还有,得了艾滋病不是也能活很久吗?!这么一个大活人你和我说放弃治疗?!不可能!”
“那……”医生看向陈朔:“你们再协商一下,好吧?”
医生走了,王渊开始一刻不停地打电话,元一平听见他一会儿叫“张处”,一会儿又叫“杨大夫“,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描述唐庆宇的病情。
刚才王渊的反应让元一平有些意外,在和王渊的寥寥几次接触中,他总是冷静淡定的,甚至可以说是城府深沉。虽然唐庆宇是他朋友,但但确实是事已至此,无力回天。
元一平有些困惑,他不知道王渊的反应怎么会如此激烈。难道他真的觉得能救回唐庆宇?
在icu,一天的用就要上万。晚上十点多,唐庆宇心跳骤停,抢救过来了,但医生说他的身体已经虚弱至极,随时有可能离开。
第二天中午,唐庆宇的心率明显增快,他身上又多了两根管子。
一位满头白发的医生过来劝说王渊:“病人是你朋友?唉,你看,他这样太受罪了,这样耗下去,你们肯定是人财两空的,我们不如让他少受点罪,早点解脱,你说是不是?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这样下去,实在是没意义的。”
王渊死死盯着icu的门,固执地摇头。
元一平不解地问陈朔:“他能联系到更好的医生吗?唐庆宇还有救?”
陈朔叹气:“我不知道。”
事实证明王渊没有联系到更好的医生,唐庆宇也的确救不回来。
第四天傍晚,广州下了一场秋雨,空气中寒意如水。
王渊终于同意,撤下唐庆宇的呼吸机。
一个小时三十二分钟后,唐庆宇停止了心跳。
这四天漫长得像一场凌迟,他们看着唐庆宇一次次被推去抢救,看着他身上的管子越来越多,看着他的生命以如此具体的方式迅速流逝。
而此刻,唐庆宇,永远地离开了。
第五十章
翌日,唐庆宇在广州被火化。
参加告别仪式的只有四个人,王渊、陈朔、元一平,和从深圳赶过来的,唐庆宇之前工作的酒吧的老板。
没有繁冗的仪式,四人每人献上一束白色菊花,对着唐庆宇的遗照鞠三个躬。陈朔眼圈有些发红,而王渊面沉如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告别仪式是上午九点开始的,当王渊捧着骨灰盒出来,也不过十点一刻。
走出殡仪馆,陈朔对王渊说:“他在深圳的房子还没退租,还有些积蓄,他之前说……让我联系上你,把积蓄交给他奶奶。”
王渊点头:“这些我来处理,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他。”
陈朔:“没什么,我们是朋友。”
四人当天回到深圳,老板走了,王渊陈朔和元一平一起来到唐庆宇的出租屋。唐庆宇的出租屋位于一片城中村里,周围有不少工厂,垃圾遍地,地上流淌着恶臭的污水。
唐庆宇只租了一间房,王渊用唐庆宇的钥匙打开门,一个女人正抱着哇哇哭叫的孩子在屋里转来转去。女人明显吓了一跳,厉声问:“你们干嘛的?”
“我们是唐庆宇的朋友,”王渊沉声说:“他出差去了,我们来帮他拾东西。”
“小唐?”女人狐疑地打量着王渊:“你是小唐的朋友?我们家和小唐合租了两年,怎么从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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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你?”
王渊垂着眼,回答道:“我确实是他朋友,他身份证还在我这,你要看吗?”
也许因为是王渊穿着得斯文,女人盯着三人看了看,最终没再说什么。
三人走进唐庆宇的房间。
房间不大,有一个阳台,阳台上晾着一件松垮的白背心,和一条运动短裤。床上挂了一张蓝色蚊帐,几件衣裤裹成一团堆在床角。房间另一端的桌子上,还有一包开着盖的黄鹤楼,和半瓶可口可乐。
这场景就像唐庆宇从未离开过。
王渊把阳台的窗户打开,秋日金灿灿的阳光一泻而入,然后他把桌上的烟盒攥进手里,从里面取出一支烟,点燃了。
他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抽完了唐庆宇留下的半包烟。
然后他看向陈朔,说:“把这件事瞒着,是唐庆宇要求的?”
元一平心头一震,暗想王渊说的“这件事”是哪一件事?是唐庆宇得艾滋,还是唐庆宇是同性恋,还是唐庆宇喜欢他?!
陈朔迟疑地反问:“你说的是……他的病?”
“嗯。”
元一平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更加失落,唐庆宇的那个秘密将永远成为秘密了,沉默地有,沉默地无。
“他也真干得出来,”王渊面无表情地,盯着手里银白色的烟盒:“他是故意的,嗯,我确实对不起他。”
陈朔讶然:“你……”
“我来深圳上大学的路就是他给的,”王渊语气平静地说:“来这里的第一顿饭也是他请我吃的,那会儿太穷,他总是照顾我。“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一阵风把灰白色的窗帘扬起来,在地板上投下翻飞的影子。
“我对他不够好,他埋怨我,所以不告诉我,就是想吓我一跳吧?”
元一平和陈朔无言以对。
王渊继续自言自语:“我偏不能让他如愿,上一次见面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下一次见面就死了,这不行,我不接受。”
我不接受。
这四个字像是砸进元一平耳朵里的,我不接受,他对自己说过太多次这句话,后来也断断续续听别人说出这句话。
我不接受。没错,我不接受你突然地、永远地离开我,我不接受命运以“无常”之名将你我永远分开,我不接受我不是不接受必然的死亡,我是不接受你离开我的方式。如此猝然,如此残酷,我不接受。
“在医院的时候,其实我也知道他回不来了,但我不能就那么看着他死。我来了,然后他死了,这算什么?我要救他,给他用呼吸机,用进口药,电击……其实我心里明白,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救活他,我救不活他,我只是需要给自己一个过程。”
“有了这个过程,我才不那么害怕抢救了一次,不行;抢救第二次,不行;营养液输不进去;心率变快……我是在折腾他吧?是吧。可我需要这样一个过程,有这个过程,我才能有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不是注定会死,而是我没有把他救回来。这样我才不会那么无力,这样我才好像把他的命抓在手里,然后再一点点放开。我只能这样自欺欺人,我宁愿责备自己没有救活他,也不愿意承认我就是没办法,就是要看着他死掉。“
长久的静默之后,王渊一字一句地总结:“我是个混账。”
把唐庆宇的东西拾好,退租,三人又去了深圳的殡仪馆。王渊把唐庆宇的骨灰寄存在这里,他说,过年的时候把骨灰带回湖南,让唐庆宇入土为安。
王渊随工作人员去寄存骨灰,元一平和陈朔在门口等待。
元一平想,其实王渊也是在意唐庆宇的吧,只是他拿他当朋友,是对朋友的在意。王渊以为唐庆宇隐瞒病情是故意惩罚他,惩罚他不够朋友,不够意思。可王渊永远不会知道,唐庆宇所有的隐瞒,都因为他绝望的爱意。
这两个人彼此在意,然而是出于不同的原因和立场。这黑色幽默的人生。
几分钟后,工作人员请陈朔和元一平进去上香。
每人一炷香,陈朔先上,其次是元一平,最后是王渊。唐庆宇的骨灰盒已经被安置妥当,在那扇小格子的外面,贴着唐庆宇的照片。照片是黑白的,但照片上的唐庆宇还是个胖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很是喜庆。
到王渊上香时,他看着那照片沉默了很久,才双手秉香,缓缓鞠了一个躬。
然后他上前去,把香插进了炉中。
仪式至此结束,工作人员温声道:“先生,这是您的证件,请……”
然而王渊却站着没动。
下一秒,他忽然向前一步,俯身,嘴唇贴在了那张小小的两寸照片上。一触即分。
那工作人员即刻呆愣,瞪圆了眼。
元一平心中大骇,嘴巴先于脑子问了出来:“你知道?”
王渊背对着他们,隔了几秒,低声说:“我知道。”
第五十一章
安置好唐庆宇的骨灰,王渊就打车离开了。元一平和陈朔另打一辆出租车,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到地铁站时,陈朔说:“就到这里吧。”
元一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去哪?”
“我回甘城。”
“……”
元一平干脆跟陈朔一起下车。
陈朔脸色十分憔悴,但还是极尽温柔地冲元一平笑了笑:“怎么了?”
“我们谈谈,可以吗?”
元一平话音刚落,手机却响起来。是几天没有联系的梁与仪。
陈朔扬扬下巴:“你先接电话。”
“一平,”梁与仪语速飞快地说:“你来我家,段杭要见你。”
元一平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段杭,”梁与仪压低声音:“他突然就来了,说要见你。”
“……那我马上到。”
元一平怎么也想不到段杭还敢跑出来见他,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你去吧,”不等元一平开口,陈朔率先说:“我之前听小梁说你们遇到些麻烦,你有事就先去,我回酒店。”
听他说回酒店,元一平勉强松了口气:“那你等我回来,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嗯。”
赶往梁与仪家的路上,元一平癔症了一样,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放着王渊的那些话。
“有了这些过程,我才不那么害怕……我是在折腾他吧。可我需要这样一个过程……这样我才不会那么无力,这样我才好像把他的命抓在手里,然后再一点点放开……”
在死亡面前他们都是那么无能,原来,无论是宋然走不出崔老师的猝死,还是王渊发疯一样要“救回”唐庆宇,还是他自己这止步不前的十年他们都一样。
“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生命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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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消散得更快。这微小脆弱如尘埃的生命,这冥冥中不受控的人世。原来活着的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与吾生之须臾对抗,不是不接受死亡,而是不接受我们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不是不明白筵席终散,而是不明白死亡怎么能瞬间把那个活生生的人剥离出生活。
所以陈朔元一智离开之后你选择那样放肆地生活,也是因为你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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