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北森罗
“若是无妖,何需有死亡?”
袭荒最古老而强大的生灵一个接一个,教人无从辩驳的反问,语气却出奇的平淡。
他漠然地望向楚将离:“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楚将离被他理所当然的口吻激怒,咬牙道:“不过区区一只妖,就敢在人族的城池里肆无忌惮大开杀戒。”
他将“区区”两个字咬字极重:“世间优胜劣汰,若妖当真比人高贵,为何日渐凋零隐世不出的会是妖?!”
“你问我为什么不让所有人躲起来,以此来逃避杀戮,还有比这更可笑的问题了吗?!”
楚将离斩钉截铁地落下断语:“什么时候,应该受害者担惊受怕,加害者耀武扬威?!”
妖微微眯眼:“不知死活。”
那只漂亮到只适合调琴弄弦的手五指成刃,挟着非人的速度,掠出一线寒芒。
在快到不及眨眼的时间里,落在了楚将离的脖颈上,割出一道血线。
有鲜血缓慢渗出,点滴汇涓。
他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因为一把火红的□□无中生有般出现,贯穿了妖的心口。
十字形的□□卡在了妖的两根肋骨间,使他不得寸进。
命器灼城。
那双薄荷绿的眼瞳眨了眨,慢慢回了手,握在枪身上,低头看着殷红在素色的衣衫上晕开,喃喃道:“好痛。”
他看了看楚将离,忽然微勾唇角:“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底气。”
“一座塞北小城,居然有一个觉醒了命器的人。”
楚将离武功很好,在整个鸢城说是最能打的也不为过。
但他一贯谦逊,会和人说“我不要紧”,就是真的不要紧。
只要不出现跺一跺脚,能让袭荒抖三抖的强者,他多少都有一战之力。
他看着那只美得叫人窒息的妖,觉得他们靠得太近了,握着枪退后了半步,枪尖抽出时鲜血四溅,落在雪地上,绽开一朵一朵红梅。
然后淡淡开口:“这里是鸢城。”
□□灼城,为守护一座城而生。
在鸢城境内,任何危害城里安宁的人,都无法躲避其攻击。
楚将离很强,只要不踏出鸢城,他一人一枪,甚至可以抵抗千军万马。
楚将离很弱,在朴实的鸢城里,他不过是一个身手敏捷的凡人,会被一场风寒击垮。
“我没有想到袭击者是一只妖。”总是蹙着眉,看起来有些苦相的捕快道,“你杀了十五个人,我还剩下十四次刺中的机会。”
“虽然妖不会死亡,但总会能让你感到痛的吧。”
妖将捂在伤口上的手移开,看了看掌心的鲜血,轻声道:“可以啊,随你高兴。”
他不躲不闪,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甚至张开了手臂:“有多久,没有人能伤到我了。”
“我都快忘记疼痛的感觉了。”
他的神色清冷如霜雪,眉眼间却奇异的有些许天真:“但是记住了,你只有十四次机会。”
“当你的机会用完了,或者我厌倦了,一切便都结束了。”
楚将离没有动,冷声发出了最后通牒:“离开鸢城。”
他没有说不离开会怎样,枪尖一挑,不言而喻。
而对方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镇定到近乎将自己置之度外的冷漠。
就像无声在说,你来吧,我不在乎。
捕快的面色愈沉,灼城已经对准了敌人,却迟迟没有发动攻击。
妖物无动于衷地站着,定定凝睇他所在的方向,了然道:“你做不到。”
“你怕被我看出来只是在虚张声势。”
素衣如雪的少年放下手臂:“知道吗,这个谎并不高明。”
“一击就可以杀死的敌人,是不需要第二击的。”
他转身离开,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再会了,人类。”
楚将离沉默地目送他离开,咬紧牙关,强忍着不顾一切攻击的冲动,握枪的手骨节微微发白,不住轻颤。
他并不惧怕死亡。
但那样莽撞的行动,解决不了问题。
第6章歧路
歧路
芜园是一处好景致。
后园里古梅丛篁,雪未经销,而冬蕊早发,幽幽冷香驱散了零落的脂粉气息,将甜腻变作清芬。
楚将离被阮执拉进来想,不愧是阮执,天塌下来也要冲进戏园子,听上一句再死。
他了好一番功夫,弄清了鸢城杀人事件的真凶,却拿对方毫无办法,苦闷得按阮执的话来说,都能生生把自己郁结死。
“离哥儿,那是一只妖啊。”酒馆里,青年细长的桃花眼有些没心没肺,“莫说我们这些小人物,就是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能,都不一定能对付。”
“你能全身而退,已经是万幸了。”
“再者,夜晚封城,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楚将离只是摇头。
他想说你不明白,却又觉得这话太过伤人。
阮执和战乱逃至鸢城吃百家饭长大的他不同,虽说同样是父母早逝,但家底也尚算殷实,有闲钱买笔墨识字读书,还捎上了楚将离一份。
主簿在鸢城也不算个太小的职位,若是性子再外露风流些,合该是个万花丛中过的翩翩公子。
阮执的世界里,河里流的是风花雪月,天上飘的是莺啼燕语。
楚将离觉得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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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也很好。
即便对世事过于逃避,沉溺于虚幻的美好,偶尔显得没心没肺的,也是潇潇洒洒的没心没肺。
他不会苦恼太多东西,不像楚将离总有数不清的烦恼忧愁。
阮执只需要戏和朋友就够了,鸢城死去多少人,都与他无关。
不牵扯到他在意的东西,他都不会在乎。
所以最后,捕快只是蹙眉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楚将离是个劳碌命。
楚将离喜欢自寻烦恼。
没有人要他对命案负责,但他不会放过自己,原谅自己的不作为。
“离哥儿,”阮执叹了口气,“你这样烦恼有什么用呢?”
“没什么用,我只是没办法不去烦,不去闷。”
楚将离抬手疲惫地揉揉眉心:“神魔之下,妖无敌手。”
“他没杀我,不过是因为第一击没有致死,自持身份。”
“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夜晚对所有人都很危险。小执,年关将近,”他如是说,“你见过如此冷清的年节吗?”
“没有烟火,没有爆竹,没有花灯,什么都没有。”
阮执偏头想了想:“是有些寂寞,但安静有安静的好处。”
“每年特定的时间闹腾一番,有什么意思呢。”
楚将离愣了一下,想起阮执本就讨厌民俗节日,也不会对违反常理的寂静冷清感到失落伤感,放弃了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不作声了。
冰冷的倦意毫无温度地袭来,微醺的酒香在灰心之时如白水寡淡无味,就在楚将离无打采支颐欲眠之际,一直专心致志若有所思的阮执开口了,“离哥儿,你再闷下去,非得病了。”
“走吧,我带你去散散心。”
“去哪里?”
“世上最美的地方。”
美景良辰佳人,是阮执总挂在口上的。
楚将离没有问过他之最分别是什么,但也猜想得大差不差。
于是这一天,知道了所有的答案。
芜园很美,午后为良,只缺佳人红裳,万种风情。
北风啸过,卷起雪色如烟,薄雾般飘散。
阮执钟爱芜园,因为芜园雕梁画栋,不像鸢城。
楚将离不慕芜园,因为芜园绣榻锦窗,不似鸢城。
但与正园相比,后园素净而雅致,虽也巧得过了分,却令他生不起厌意。
又是一场新雪,厚厚积了满园,踏过去靴子深深陷下,足印宛然。
染老板正在屋里小憩,姑娘们也在里边烤火,他们两个外人就那么轻轻巧巧地进来了,一路畅通无阻,熟稔得像自家后院。
楚将离一开始看门未锁,园里也没人,还在犹豫,阮执已经把他拽着进去了,掸掸落了雪的石桌石椅,招呼他坐下。
楚将离被他一副主人做派弄得内心复杂,道:“染老板也是宠你,都让你把这当自己家了。”
阮执侧过脸,眼神乖巧又无辜:“没有啊,这段时间不太平,染老板没心思打理。很快这座园子,就要换主人了吧。”
“趁景致还在,我跟她打过招呼,说会带离哥儿来看看了。”
楚将离心情更复杂了几分:“连芜园也待不下去了吗?”
“染老板来了有五年了,居然是这么仓促离开。”
奇怪的是,阮执反而比他更能接受这件事:“离哥儿,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就算不是这件事,她也不属于鸢城,总有一天会走的。”
“我以为……”
“我很喜欢她啊。”阮执接口道,眼中泛着泪光,粼粼碎碎,不成情绪,“不,我一直,迷恋着她啊。”
“无论戏里戏外,我都迷恋着她啊。”
楚将离担忧地蹙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青年话锋一转,神情迷乱而狂热。
“特别是,她唱傅棣棠时,那么悲伤,悲伤到我觉得如果我是师绮言,也会愿意为她去死的。”
“我坐在台下,眼睁睁看着她一步行差踏错,自此万劫不复,不由得开始怨恨,为何世人对她如此苛责,不肯原谅她的过错。”
“师绮言的死,是一种心甘情愿,外人有什么立场,去替她指责傅棣棠呢?”
“小执!”捕快微愠,“你陷得太深了,《鸩杀局》只是一出戏,你看过多少本戏,为什么就这本出不来?!”
“莫说史书上的记载远比故事里残忍,傅棣棠没有在毒死师绮言后自尽,她还杀害了人祖宿何,在之后逃走了!屠羽令下,亡魂无数,羽族几致灭族,就算是在戏中,她也杀了人!”
“杀了人,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吗?!”
他死死盯着阮执的眼睛:“你没有一点底线的吗,没有一点原则的吗?!”
阮执长长吐了一口气,轻描淡写而又郑之重之道:“可以啊。”
“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那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青年扫了一眼楚将离:“别这样看着我。离哥儿,好像你不认识我了一样。”
“你爱过谁吗?看到她就欢喜,不见她就悲伤,一想到会失去她,就感到痛不欲生。”
“没有。”楚将离不假思索道,“但即便她比你的生命更重要,也不会重过对错是非。”
“杀人是重罪,永远,不可能原谅。”
阮执叹气:“你太固执了。”
“小执,固执的,到底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阮执和楚将离的很多想法是截然不同的,甚至背道而驰。
第7章蜉蝣
蓦地,不远处传来一声低笑,楚将离警觉地回头,看到一个天青色长袍的少年立在梅树下,青玉发冠高束,眉眼温和。
阮执怔了怔:“宫姑娘?”
姑娘?
楚将离狐疑觑着“少年”开口,声音低沉,仍是难辨男女的沙哑,“阮公子,久见了。”
宫眠透看向楚将离,微微欠身道:“在下杏雨春风宫眠透,小字浮游。”
说着,她又仍忍不住失笑:“两位吵得太认真,都未注意到我在旁边,我也不方便现身,结果还是打扰了。”
楚将离不好意思盯着个姑娘家打量,寻思着她大概是女生男相,倒是自己少见多怪了,又有些许尴尬:“楚将离。”
“失礼了,一时忘情,竟未分场合,在此地吵了起来。”
“无妨。”宫眠透道,“将离是芍药的别名,公子人如其名,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倒是我在外待得久了,来到这简简简单单之处,如初至般陌生。”
“宫姑娘一去四载,鸢城一如往昔,外界怕已是天翻地覆。”阮执比着一旁的座位,做了个请的手势,又惹得宫眠透轻笑出声。
他茫然地眨眨眼,忽然反应过来,无措到面颊浮起一层薄粉。
“游子归乡,孰与客异,我未在染姨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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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尽孝,倒累得阮公子多有心。”宫眠透笑过后,正色道,“阮公子之恩,宫眠透本因替染姨报答一二”
阮执最受不得人夸,有些无所适从,求助般望向楚将离,却听得少女语调一沉道,“无奈,我已无处容身,在此盘桓流连,一是同染姨告别,二是暂避风头。若是久留,恐拖累鸢城之人。”
“宫姑娘?”
“阮公子应当知道,四年前,我离开鸢城,去给一个病人看病。”宫眠透手指捏着袖角捻了捻,“一月前,他与世久辞,无期再会。”
“命数有常,难道是病人家属承受不了,迁怒于宫姑娘,”楚将离抿唇,“这,不太在理。”
“不是,”宫眠透道,“他家破人亡,相依为命的姐姐被人欺凌至疯,一身孑然,死后连葬身之地都无,哪里来的家人寻我麻烦呢?”
她说得淡然,然而一种森然的冰冷袭击中了楚将离,他猛得窒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宫眠透看他脸色难看至极,顿了顿方道:“我的病人,他姓北辰。”
她没再多做介绍,因为只需要这句话就够了。
其他两个人已经明白了,那个人的身份。
生国桑梓里,凌驾于商谢颜卫四大家之上的北辰,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已覆灭。
还姓北辰的,只有在灭门之祸里受神器庇护的北辰家遗孤,现任桑梓人皇北辰昼。
和他生而残疾的孪生姐姐。
“不管病人是何身份,”楚将离缓慢道,“宫姑娘如果已尽医者之心,只要此心无愧,尊卑又有何区别呢?”
宫眠透浅笑:“公子豁达,非常人能及。”
“但此世许多人,不会这么想。我不是他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却是唯一有可能受到托付的人。曙晨破,小重山被人一剑斩开,又逢人祖宝藏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数条线索,直指宫眠透。”
她惨然一笑:“公子需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风吹过,满园寂寂,人皆无言。
片刻后,宫眠透举盏道:“江湖秋水多,风波乍起,何能幸。”
“人不染尘,尘不让人。”
“此盏风雪,敬有缘与二位一会,有幸与二位作别。”
“宫姑娘马上就走吗?是否太急了些,”楚将离道,“我与小执送姑娘一程。”
“不必。”宫眠透摆手,“缘来缘去,且自随人。”
“若他日再会,当与二位,大醉一场,不醉不归。”
天青色衣衫的少女饮尽风雪,对他们展颜一笑,洒脱地起身而去,没有回头,背影消失在园门之外。
楚将离和阮执目送她离去,忽觉一场大梦,又至醒时。
有人倾盖如故,有人白首如新。
结识宫眠透,相知不必透,相交不需深。当真应了一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阮执见他怅然,劝慰道:“他年有缘,我们三个还会有重逢之期。”
楚将离颔首,忽然拂雪起身:“我也要走了。”
“离哥儿?”
“天色不早,夜晚将至,我再去会会那只妖。”
“离哥儿!”阮执气极,“我劝了你一天,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开呢?!”
他口不择言道:“那是一只妖,你简直是去送死!”
楚将离回身看了他一眼,道:“小执,人生在世,有时求得不过是,俯仰无愧。”
桃花眼的青年近乎歇斯底里,带着哭腔吼道:“离哥儿,我求你了,听我一句劝,别去了好不好?!”
捕快有些无奈:“小执,自己做不到的事,别去要求别人啊。”
“为什么,这次你反应这么大,只是因为对手是妖吗?”
阮执渐渐冷静下来,喘了几口气,道:“宫姑娘走了。”
他看出楚将离没有听懂,解释道:“那天我给你一个锦囊。那个锦囊是用来定位的。”
“我守在宫姑娘窗外一个晚上,就怕你的位置忽然不动了,砸窗进去拽着她去救人。”
“宫姑娘是我见过的医术最好的一个人,只要抢救及时,即便是割喉这种程度的伤,她也救得了你。所以我不担心。”
“但她走了。”楚将离明白了,“你觉得没人能救我,我还自己跑去送死。”
“你没有直接去请她帮忙,定是有为难之处,所以是冒着得罪染老板的风险,救我?”
“离哥儿,”阮执定定看着他,“只要夜晚无人外出,就不会有人有危险。”
“妖无法被杀死,你的牺牲,毫无意义。”
楚将离迟疑了,他没有被阮执完全说服,却明白他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伤阮执的心。
那个内敛的青年,已经到极限了。
最后,捕快回到了石桌边落座,苦笑了一下:“期待敌人的仁慈吗,这样的被动,太屈辱了。”
阮执道:“总会有办法的。就算没有,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没有冒险的必要。”
“不管那只妖为何杀人,总有个理由,时间一长,耗不下去的,不一定是我们啊。”
楚将离知道他只是在想方设法安慰,勉强点了点头。
妖的寿命,长到人无法想象。更有可能的结果是,鸢城一代一代跟他耗下去。,永无绝期。
何况指望敌人放过自己,本就是自我安慰的幻想。
多奇怪啊,他想。
善瑟瑟发抖,畏惧着被伤害。
恶横行霸道,狂妄到无所顾忌。
第8章赠锦
事情应了阮执的话,一连几天平安无事。
楚将离一直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了。
他看人们恢复了活力,知道他们开始觉得危险已然远去,适应了安静无声的夜晚。
但阮执其实说的也不全对,不是日子也能过得下去,而是无论怎样,日子总是要过的。
有人建议芜园改成白日开门,就不至于没有客人,被迫搬走了。
悲剧,就在所有人未曾察觉时,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突兀而又仓促。
一个母亲的哭声撕破了鸢城极力矫饰的平静。
她抱着小小的尸体,披头散发,哭得毫无形象,几欲昏厥。
血色刺痛了楚将离的眼,他木然地站在人群之外,浑浑噩噩。
耳边阮执担忧的问询一句也未听入心,余光看着那片薄薄的唇开开合合,却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那是个孩子啊。”他听到自己说。
“就因为他没听父母的话,贪玩晚上偷偷跑了出去,就该死吗?”
“离哥儿,这不是你的错。要怪要恨,也该对着我。”
阮执一字一顿道:“是我劝你不要反抗,不要冒险。”
“如果有人该对他的死负责,那个人也应该是我。”
楚将离摇头:“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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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杀了他吗?”
“……”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人’应该对那个孩子的死负责。”
阮执看看他,心下叹气。
但是,你分明在责怪自己啊。
那户人家承受不了丧子之痛,当天下午就搬走了。
桑梓正处于动荡之际,外面很乱,鸢城虽不是完全的净土,但已是少有的安稳之所了。
然而他们走得毫不留恋,匆忙得就像身后有择人而噬的野兽追赶。
外面世道虽乱,却胜过这座被死亡笼罩的城。
妖并非是夜行生灵,夜晚不得外出的规则是他定的,他也随时可以更改。
对前来劝告的邻里,那家人如是说。
于是在无言以对的沉默中,又有一家起了搬走的心思。
楚将离在自己屋里擦拭□□。
火红的灼城线条流畅,透着干净利落的美感,凛然带杀。
其实命器与主人为一体,是不需要刻意养护的。只要楚将离未死,不出现彻折断程度的伤,它都可以自己慢慢修复。
但楚将离没有心情做别的事,只能借着调整状态,压抑高昂的战意和杀意。
他知道自己在那只妖面前,脆弱如同对方掌心的蝴蝶。
想起那双美得惊人,也凉薄得惊人的眼眸时,却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怒和憎恨。
他不是个轻狂到敢骂天地不仁的少年,也没有远大的志向,和挑战不可能之事的无畏。
只是个普普通通,蝇营狗苟的小人物。
只是不想再有人凄惨而无辜的死去。
笃笃的叩门声响起,一下一下匀速地敲在木制的薄薄门板上。
楚将离顿住动作,将□□放在床上,去给某个人开门。
他不出意料地看见阮执多情如少年的面容,侧身在狭窄的空间里给对方让开了路。
青年摇头,道:“我不进去了。”
楚将离有些意外:“你不是来劝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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