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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北森罗
怜悯地瞥了一眼。
妖不喜欢折磨,特别是还看得过眼的对象,但即便血肉与骨头都恢复如初,痛觉仍残留在曾经的伤处,令他不快。
作为报复,他不会提前结束对方的痛苦,也不想再触碰有毒的鲜血。
虽然他不会惧怕中招过一次的毒,但也不太愿意碰到。
伴随着麻痹性的毒逐渐流失,那个人类的痛苦会逐渐加剧,也不知道是会死于失血过多,还是无尽的痛楚。
视觉是很重要的,如果看不见,就会消弭一部分的恐惧,就有了逃避的空间。
他有些遗憾的想,不能活取的眼睛,那动人的神采就会有所褪淡,不复璀璨。
楚将离很痛。
疼痛损害了他的体力,令他虚弱到无法复加,然而染血的唇角难以察觉地微微勾起。
你没有立刻将我杀死,就是我赢了。
那甚至不能算一个笑容,因为没有一分一毫的喜悦可言,只存在浓重的悲伤。
他意识最后一点的清明,用来勾勒这个似哭的“笑”,嘴唇蠕动,血沫混合着模糊不清的话语溢出。
[“最后,也是最难的一点,困心必须在濒死之际发动,早一分也不行。”染纤尘道。
“濒死?”楚将离愕然。
“我说过了,困心的发动条件极为严苛。”红裳之人道,“古籍用词极简,字字达意,它说濒死,就必须是无限接近于死亡,下一刻就会死去的状态。”
她道:“而且没有先例可以给你参考,你很可能来不及念完咒文就已经死亡,功亏一篑。”
楚将离低头想了想,笑笑:“没有关系。”
他的眼神透出极冷静的疯狂:“我会把咒文背得滚瓜烂熟,无论是失去意识还是濒临死亡的混乱,都不能阻止融为本能的举动。只要还能发出声音,我都会念完它。”
染纤尘叹息:“你懂得死亡吗,那是冷酷无情的东西,我只要慢了数百分甚至数千分之一息,你就真的会死。”
捕快回答:“您说过,困心只要成功发动,我是生是死都不会影响。”
他道:“而且,生命也是我有的东西。”
颓艳的美人一怔,才想起他说过:只要是我有的东西,都可以作为代价。
“生命是何等珍贵的东西,无法复制,永不重来。”她道,“轻掷死生,是天下间最愚蠢的事。”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这样做。”捕快沉静地回答。
染纤尘撩起一缕发,在指尖绕了绕:“罢了,我与你非亲非故,也懒得多口舌。”
她倚在榻上,语调却居高临下,傲慢得浑然天成:“尽力,活着回来吧。”]
时限终至,那漫长的一个时辰,到了尽头。
濒临死亡的瞬间,楚将离混沌的意识转过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握住灼城的时候,也是一个无限接近死亡的时刻,虽然没有现在近,但更丧气与绝望。
几个鸢城的人发现了这个快要饿死的孩子,慌慌忙忙打了碗稀粥给他。
那碗水多米少的粥,救了他的命。
楚将离始终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谁,但他余下的生命,是无数鸢城人从锅里省出口粮,一家家轮换着续出来的。
此刻他嘴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甜,铁锈的气息充斥整个世界,无比怀念那碗没甚滋味的粥。
他背到不认识那几个字,几乎是用小刀刻在唇舌上的困心之咒,用嘶嘶的气声诵出。
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除了他自己。
「无色之缚,荆棘之锁。
葬心之恸,魂离之苦。」
在他吐出的第一个音暴露在空气中时,无形之力,已悄然生效。
楚将离徘徊在失去意识的边缘,苦苦挣扎,他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做什么,只是机械的进行。
空无一物的右眼犹如深渊般,邃不见底地对着漆黑的天空。
「命之将殒,血之将尽。
神昏意沉,灵缈息寂。」
血灌进了楚将离嘴里,他呛咳了几下,被粘稠的液体哽得几乎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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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
他没有力气偏头将口中的血吐出来,连气声也发不出了,含混不清地嘴里咕噜咕噜着。
无法呼吸的痛苦,没有阻止这个可悲的人,将那些字一个个从血的缝隙里挤出。
「谨以吾身之为祭,企望上天之垂怜。」
妖已经发现不对了,如山似海的无上伟力加诸在他身上,将那些如呼吸般自取的妖力逐渐封锁。
被剥夺力量的沉重感没有令他恐惧,薄荷绿的眼眸半眯,瞧出奄奄一息的人类嘴唇细微的蠕动。
咒文。
强力的古咒,他心下判断。
但无论多强的咒文都有致命的弱点。
它不能被打断,否则不会比一声惨叫更有用。
那个人类已在弥留之际,仅剩的眼睛泛着死亡的灰色,黯淡得近乎失去了他喜爱的鲜活神采。
他动作微顿,惋惜着那份璀璨的逝去,提起那个人类的衣襟,想要看它最后一眼。
人类被他粗暴的举动弄得一晃,头颅无力的垂下,吐出了一大滩血。
那些堵住他气管,令他发不出声的液体没有后,微弱的气声渐渐清晰。
妖凉薄的眼瞪大,彻底怔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意识早就混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做什么,仅凭本能和执念行动的人类。
染血的唇间,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海可枯竭,山可朽烂。
此牢永困,此锁无损。」
人类的瞳孔放大,械然吐出最后两个字:“困心。”
袭荒最可怕的两把锁之一,困心生效。
如负千山万海的妖承受不住天地的伟力,扑通一声跪下了,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血迅速渗出,又飞快的止住。
但除了恢复力之外,他所有力量都被那把无形之锁封住了。
它还在身体里,甚至能感受到存在,然而被关在牢笼中,不得自由。
“困心,”妖喃喃道,“怎么会是困心?”
他的感知因力量的遁踪而大幅度削弱,直到有人接近才猛得抬头。
“别过来。”他盯着红衣曳地款款而来的人道。
似乎是因为他余威仍在,加上顾忌困兽之斗,染纤尘在几尺远外停步:“他快死了,最多两息,这个人就不复存在。”
“与我何干。”妖漠然道,“他用困心锁住了我,难道还要我救他。”
“他死了,困心就永远无法解开,也没关系吗?”
妖冷笑:“他连困心都用出来了,即便活着,会还我自由吗?”
“他活着,我就无法离开他身边十丈外,不如死了。”
“您要是真的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颓靡的美人漫不经心理理袖摆,“反正他的心愿已经达成,死也不会有一点遗憾。”
凉薄的薄荷绿眯起:“你在激我?”
“我有说错吗,这一局,输的是谁一目了然,”她唇边的笑暧昧又甜腻,“谁叫您输不起呢?”
对方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飞快点了楚将离几处穴道止血。
他掐住捕快的脖子,审视着那张被血污得看不出丝毫清俊的脸,抚上那处惨不忍睹的空洞,瞬息从怒不可遏中冷静下来。
“这一局,我输得心服口服。”
他声音清冷如细雪:“他既然做到这种地步,就值得我敬重。”
“你要是能救活他,就救吧。”
妖看向染纤尘:“我问你,如果没有困心,或者没有这个人类……”
他话到此处,摇摇头,自己止住了:“这世上没有如果。”
“没有,如果。”
第11章生离
楚将离清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月后。
他丧失了足以致死的血,甚至染纤尘都不敢解除“煅骨”的毒性,还加重了不少,欺骗他的身体,吊住了他的命。
他醒来时一阵颠簸,睁眼是莲纹的顶幔,好半天才明白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
染纤尘慵懒中喑哑着风情的声音响起:“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楚将离头有些疼,扶着额坐起,发现马车并不大,只有一处坐垫,让给了他这个重伤患。
染纤尘席地而坐,手里漫不经心地摇晃着一壶酒。
酒液在壶里撞击的细响,为她整个人添了分英气,衬着红衣愈发颓废而妩媚。
“风雪暮,”她抬手,扬扬酒壶,“要喝吗?”
楚将离摇头。
于是她就仰起头,酒壶一倾,往口里灌了口酒。
这种动作一个女子做来,应是有些粗鲁的,但染纤尘生生融合了洒脱与颓废两种截然不同的美,行云流水般好看。
阮执若是此处,早就呆了。偏偏这里的是不解风情的楚将离,他只是觉得染纤尘无时无刻不美,心思还在别处。
他扭头,看见了角落里,专注从马车车窗往外望的妖,舌头顿时一打结:“他怎么会在这里。”
“困心的作用,”染纤尘半眯着眼,慵懒得快连骨头都没了,“他被强制困在了你周围十丈之内,没有你的允许,无法多远哪怕一毫。”
楚将离错愕:“我以为困心的作用是把他关起来。”
“没有错,”红衣美人又仰头喝了口酒,“你以为真实的牢笼能困住一只妖吗。”
她道:“楚小哥,你就是那座牢笼。”
“他一身妖力皆被封锁,孱弱如常人,而且永不能直接间接对你造成伤害。即便你正常死亡,你身死之处,仍是牢笼。他永世都无法离开你的坟墓。”
“这就是袭荒最霸道的一把锁困心。”
楚将离微一沉默:“他还欠我十一枪。”
染纤尘摆手:“下车再说,别弄脏马车。”她笑了笑:“而且,他的力量被封住后,你还是杀不死他。”
“有困住妖的方法,为什么没有杀死妖的方法?”
“有。”两个声音同时回答。
染纤尘看了眼到马车上后第一次开口的妖:“杀死妖的方法,其实是有的,但是你做不到。”
“我不在乎代价,我只要他偿命。”楚将离一指妖,得到意味不明的一声轻笑。
“你做不到。”他轻描淡写道。
“正如我解不开困心,你也杀不了我。”
楚将离蹙眉,冰冷的怒气在左眼里汹涌,他耐心等染纤尘解答,见芜园老板拢拢披散的发,恹恹道:“要杀死妖,需要两个简单的条件。”
“一是能击败那只妖,在困心的状况下,这一点可以忽略不计。二是要知晓妖的‘真名’。”
“真名?”楚将离茫然,“什么意思?”
“妖的不死在‘死亡’诞生后就有了破绽,”染纤尘道,“作为不被死亡找到的手段,他们藏起了自己的‘真名’。”
“每个妖刻在妖核上,与生俱来的,真名。”
她瞥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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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妖:“你觉得,他会告诉你他的真名吗?”
“事实上,他到目前为止连掩藏用的伪名都没有透露。”
妖闻言抬眼:“黎若。”
他道:“我叫黎若。”薄荷绿的眼看向楚将离,“你的名字?”
染纤尘脸色微变,被抬袖掩了过去。
楚将离没有察觉,看他冷冰冰地丢出一个假名,一副你奈我何的姿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楚霸天!”
染纤尘被一口酒呛住了,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揭穿。
黎若嗤了一声。
他连嗤笑,都毫无温度,冷得能掉冰渣。
那张美得能令楚将离窒息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纤长的眼睫如蝶翼轻振:“离开那座小城的时候,有个人一直喊你‘离哥儿’。”
楚将离结结实实愣住了:“我们不在鸢城?!”
他自小窗往外望去,确实是陌生的景象,猛得回头去看染纤尘。
女老板慵懒道:“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我们一个月前,也就是你捉住那只妖的晚上,就离开鸢城了。”
捕快闻言,立刻被远离故乡的惶惑击垮了。他瞪大仅剩的眼睛,迷茫道:“为什么?”
“我不便解释。”染纤尘丢给他一封信,“自己看吧。”
楚将离颤抖着手指展开了信,熟悉的字迹映入眼中。
「将离吾友:
见字如晤。
你醒来时一定会困惑自己为何不在鸢城。
不明白我和染老板因何做出此种安排。
让我慢慢跟你解释。
记否,宫姑娘走时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你捉住了妖,人们为此欢欣鼓舞,但终有一天,他们冷静下来,会想,你是怎么做到的?
以你的性情,不会出卖染老板,又不擅长撒谎,心虚得一眼就能看出来。
离哥儿,你会有危险。
鸢城并非净土,城外已有人蠢蠢欲动,捉妖一事将会成为攻城的借口。我知道你很强,也会不惜一切守住这座城,但你还在昏迷中,没办法为它而战。而安逸太久的鸢城,在兵戈之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无论是为了你,还是这座城,你都必须离开。
离哥儿,你救了城里很多很多人,也眷恋着这片土地,但你必须走了。
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我对大伙说,你伤得太重,必须离城医治,跟所有人一起给你送了行。
别却之后,不要探听鸢城的任何消息,不要回到这里。捉妖之事的影响,比你所想的还要大许多,有心之人不会放弃追寻你的下落。
是的,离哥儿,你余下的岁月,与鸢城再无瓜葛。鸢城的一切,将与你无关。
我不会说这是为了你好,因为我知道你就算死,也不想离开鸢城,离开鸢城里的人。
那么,为了我,为了鸢城里的所有人,请你忍耐。我们都希望你,活下去。
我很想当面跟你说,大家多么为你做到的事骄傲,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离哥儿,我会想念你的。天下之大,你能去的地方,还有很多,所以别太难过,这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开始。
对了,切记,千万千万不能给我写信,否则我也会有危险。
切记,切记。
鸢城已不存在你的生命中了,包括我。
……抱歉,我又哭了,把信纸弄湿了。
没时间换了。
离哥儿,再会无期。
阮执」
阮执说话总是绵软多情,这般的凉薄冷静,实属罕见。
楚将离甚至能想象出,那张脸如何敛去笑意,如冰霜封。
那代表,阮执认真了。
他不再犯傻,不再讲些令楚将离头大的疯言疯语,没有开一点玩笑,认真得不容置喙。
真犟起来,楚将离其实是拗不过阮执的。
他相信阮执的判断,知道这件事没有留一点商量的余地,捏着信纸,觉得自己是应该哭的。
对别人来说,再天大的事,已经过了一个月,慢慢也就缓过去了。
但对于他来说,一切还在昨日,阮执还会跟他插科打诨,捕快们还会开他的玩笑,还会要去处理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
然而一觉醒来,已天翻地覆。
他人生中二十二年的岁月,被一夕剥离,理智上再理解,感情上也无法认同。
但楚将离眼睛里很干。
他很少哭。
已经忘了该如何哭泣。
染纤尘等他慢慢缓过劲来,敲敲不知何时拿起的烟管,道:“你的左腿,骨头碎得很彻底,我是接不好。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勉强还能走动。”
她用烟斗指指楚将离:“至于你那只被挖出的眼睛。”
“浮游还在或许有办法治,我只做了表面功夫。”
楚将离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浮游是宫眠透的小字:“不知宫姑娘在哪里,可还安好。”
“被追杀之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染纤尘手掌一翻,幻出一面水镜,“自己看吧。”
楚将离懵懂地往镜中一瞥,诧异地抚上自己本该空无一物的右眼。
镜中,他面容一如往昔,眼睛处根本没有可怖的伤口,寒星般熠熠生辉。
手指摸到了令人不安的凹陷,他指尖一颤,听到染纤尘说,“只是幻术。”
“断腿失眼的特征太过明显,我用幻术遮住了你的伤眼。但伤口还有那里,你的右眼依然看不到东西。”
但这表面的如常,给了楚将离莫大的安慰,连绑着木板的断腿,也似乎没那么痛了。
染纤尘等他消化完,放松下来,终于将话引入了正题:“谈完你的事,该谈他的了。”
楚将离下意识看了眼黎若,发现他表现出置身事外的漠不关心,好像发生的事完全与他无关,唇微微抿紧:“请说。”
“他自称黎若。”染纤尘道。
楚将离眨眼:“对。”
染纤尘若有所思地望向黎若:“妖王黎若,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12章妖王
辘辘滚动车轮的马车之内,没有人说话。
黎若安静地从车窗往外眺望,兀自出神。
他换下了染血的白衣,又素净得像朵枝头的白梅,眉目如画,美得叫人不敢直视。
“妖王,黎若?”楚将离被噎住了,略有些结巴道。
黎若是妖,一只又美又冷血的妖。
他的血溅在楚将离脸上时,虽然也是鲜红的,却宛若雪一样冰冷。
楚将离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成功将他捕获,然而忌惮不会轻易消除。即便知道他妖力尽封,与常人无异,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危险。
但说他是妖王,楚将离不会相信。
妖是古老而强大的生灵,先天地而生,浑成于混沌,抗天道达量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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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妖之战以元会计年,征战鸿蒙,结果也只是两败俱伤。
源族隐遁,妖族匿踪。
诸神趁虚而入,一统了袭荒。
妖无血缘亲缘,彼此各自为政。虽不乏强者,却始终是一盘散沙。
这样的种族,怎么会有王?
就算有,又怎会被轻易捉住?
黎若冷淡地开了口:“我是黎若,妖王只是人类强加的身份,与我无关。”
“人类总是喜欢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其他种族身上,妖是自由而平等的,怎么会有王那种愚昧的存在。”
他凉薄的眼眸掠过楚将离,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神态淡漠而沧桑,如同自云端俯瞰般,傲慢得似是而非。
那一刻,楚将离忽然信了,在他面前的,是活了万载的妖王。
那是矛盾的生物,温柔又冷血,天真而残忍。
时间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可见的痕迹,但确实留下了刻印。
“你不害怕吗?”他蓦然问,“一身卓绝妖力皆已失去,移山倒海,覆雨翻云不提,你连自保都无法做到。”
“就算不会死,也依然会痛。”
不知为何,楚将离坚信着黎若怕疼。
那个很少受伤的妖,远比常人更不擅长忍受疼痛。
施展困心的那天,他的暴怒速度与程度都远超楚将离预期。
捕快都没想到他因并未造成实质伤害的攻击,暴怒到理智全失。
以致给了楚将离发动困心的时间。
黎若用剔透到接近无色的薄荷绿眼眸觑他:“为何要惶恐呢。”
“力量只是装饰,失去它对我并无实质的影响。”
“人需要力量,是为了生存。”
妖以一种明晰而通透的目光注视着楚将离:“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自然不断优胜劣汰。底层的人为了活下去而努力变强,高一层的人为了活得更好而努力变强,最顶端的人为了保持优势地位,而不能停滞不前。”
“妖不会有这种困扰。只要不被知晓真名,百倍的力量差距也对妖造成不了威胁。所以力量对妖的影响非常之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他看看楚将离,视线又回到了窗外:“人类总嘲笑妖族无凝聚之力,形如散沙。”
“但妖是自由而平等的,不存有拘束和地位差距,又怎会有通过指挥与服从作战的军队呢。”
“妖王这个称呼太过可笑,只代表我之力量远超群妖。既为平等,何需有王,何需卑怯恐惧于自身弱小,骄矜傲慢于自身强大,自认低人一等又或高人一等。”
“妖是自由的,身份地位,又或血缘爱恨,甚至生死都无法束缚一只妖。”
楚将离默默听着他平静而激动隐于其下的长长独白,眼神微露茫然。
妖回首了然:“你听不懂。”
楚将离莫名觉得自己输了一阵,摸摸鼻子,看到靠在车壁上似乎已经疲惫到睡去的染纤尘,下意识放轻了声音,道:“我没有想过这些问题,那些离我太遥远了。”
他以为按黎若的傲慢,会直白地嘲笑,显示自身的优越。
然而妖认认真真看了他一眼,只是回过头继续发呆:“也是,以人类的标准,你离衣食无忧的等级还有一段距离。”
那双剔透凉薄的眼,甚至错觉般有了几分人气:“眼界和阅历限制了你的思想,如果有一天,你站到了足够得高,高到你曾经只能想象仰望,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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