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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北森罗
那听起来还是在嘲笑,仅仅是不动声色,但楚将离莫名觉得他没有这个意思,反而若有若无的期许着什么。
黎若是寂寞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能与他对话的存在,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被他杀死了。
楚将离觉得他不应该被同情,既不值得,又不需要。
于是,捕快思索了一会儿妖给他描述的愿景,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高的追求。”
“这个世界有无数呼风唤雨,弹指间改天换地的大能,但袭荒并没有变得更好,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过得更好。”他注视着黎若道,“他们站得太高了,不懂蝼蚁挣扎求生之苦。”
妖轻轻哼了一声:“井底之蛙。”
楚将离也不反驳:“睡吧。染老板早就睡着了,别吵醒她。”
“她不会醒的,”黎若漠然道,“你以为,保住一个濒死之人的一条命,是件很容易的事吗?”
“她到底欠了你多大的人情,连龙血草都动用了,才把你的命从死亡手里抢了回来。”
楚将离一呆,他不知道龙血草是什么,但听黎若的语气,那是一样连妖都觉得珍贵的东西。
“她不是欠我情,而是欠了另一个人的。”捕快喃喃道。
染老板,你已实现了承诺,为什么还感到亏欠呢?
因为那份相似的,沉重而无法得到回应的情感吗?
“今日的阮执,便是当年的傅棣棠。”芜园风情万种的女老板歪在榻上,幽幽道。
捕快却还想为好友争取一下:“小执,是真的深爱着您啊。”
“他爱得是戏里的傅棣棠,不是戏外的染纤尘。”慵懒颓艳的红裳美人道。
“而傅棣棠,早已不在了。”
“那个比谁都骄傲,被宠爱得容不下背叛的傅棣棠,早就不在了。”
第13章执迷
阮执醒来时,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
他的侧脸贴在潮湿生苔的墙壁上,感受到因为轻微的举动,牵扯出逐渐麻木的钝痛。
那种痛最初不是这样。
铁钩穿透他的琵琶骨时,疼痛尖锐得令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像被射落的鸟般在箭上徒劳地挣扎。
这种特殊设计的铁钩,是专门用来对付习过武的硬骨头的。
行刑人满以为这个文弱单薄的青年连第一关都撑不过,立刻就会崩溃着哭喊着招了。
他还有些遗憾。这种绣花枕头的公子哥,是最窝囊没骨气的,拷打起来毫无成就感。
轻易到无趣。
然而莫说求饶挣动了,那双细长的桃花眼,连眼睫都没眨过,波澜不惊地仿佛溅出的血是变戏法用的障眼术。
狱卒被他弄得疑惑了,拿馒头蘸了一点喂狗。被牢房丰富的肉喂刁了的狗对米饭馒头不顾一屑,却还是把沾血的一块叼走了,让他更加疑惑了。
那确实是血,为什么犯人会那么平静。
阮执甚至是在笑的。
虽是淡薄的一点,却始终挂在唇角,令几个路过的狱卒都有些不舒服,旁敲侧击问他是不是了银子,分兄弟一点压压惊。
行刑人一拍伸到面前的手,没好气道:上面特意关照的人,一有消息就要汇报,我敢黑银?
铁鞭,杖刑,饥饿,不眠……能用的刑□□了一遍后,那个清秀而有双多情的桃花眼的青年已经被折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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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人形。
但他还是在笑。
笑得行刑人毛骨悚然,疑神疑鬼地怀疑一直审问的是不是个疯子。
正常人总该知冷知热,那会这样连痛都不识。
后来他又怀疑那是个哑巴,了半天劲,撬开了对方的嘴,粗鲁地检查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为什么那个人受着酷刑一声不吭的原因。
他手刚移开,青年上下牙关一合,又在笑。
他笑得异常虚幻,就像魂魄早已挣脱地牢窄小的铁窗,飞往了外面的世界。
留下的不过是一具行将腐朽的躯壳。
有四十年经验的行刑人,被他笑得一阵发冷。
晚上在酒馆烂醉如泥,发疯地摔酒坛子,直嚷着那不是人,是个鬼。
有一天,上面来了个衣着考究的年轻人,身边还跟了个一脸沉稳捕快打扮的中年人。
行刑人惶恐地搓着手领他们到了地牢里,听到他的犯人笑着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说过,你找不到他们的。”
原来他不是哑巴,行刑人想。
年轻人冷笑:“楚将离捉妖一事,疑团重重,既无物证,又无人证,有欺世盗名、妖言惑众之罪。”
“你不仅包庇他,还伪造销毁户籍文书,所犯已是死罪,是城主网开一面,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却不识抬举,咬死抵赖。”
“冠冕堂皇的话不用说了,”阮执偏头,牵动锁链,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动,“你若不信,何必这么大的阵势。”
他眼含讥讽地瞥了下立在一旁的中年捕快:“离哥儿总说我天真,却始终不明白,天真的那个人其实是他自己。鸢城,没有他想得那么好。”
“对不对,李大哥?”
李渚平静道:“如果不是这场意外,鸢城永远是他记忆里纯朴祥和的小城。”
他神色正气凛然,肃穆道:“因为他自作主张的行动,惹来了外面人的疑心觊觎,置鸢城于风口浪尖,不将他抓回,难堵众人悠悠之口。”
“是啊,城主深谋远虑,韬光养晦至今,怎会为妖物杀人而轻易暴露。”阮执笑意加深,“只有他是个傻瓜,以为自己救了鸢城。”
“殊不知,这座城从骨子里就烂了,他救得了人,救不了命。”
他抚掌而笑,张狂得让李渚怀疑,自己见过的那个腼腆内敛的主簿是别人假扮的。
阮执一动,牵动琵琶骨上的铁钩,伤口裂开,又往外淌血。
行刑人箭步上前,老练地给他止血,回头迎上四道询问目光,挠头解释:“他用刑过重,身子从里到外都垮了,再加重刑法,就受不住了。”
“我看他谈笑风生,挺自如的。”年轻人道。
“话不能这么说,”狱卒为难道,“我也很奇怪,按理说伤到体无完肤,经脉俱断,连脊骨都折了,根本不可能保持清醒,偏偏他像回光返照般活蹦乱跳的。”
“还有几样刑没有用过?”李渚问。
“五刑里,除了大辟都用了。剩下的也就是汤镬、凌迟、车裂之类的了。”行刑人扳着指头数了数,勉强找出几种。
“那就凌迟,”年轻人扭头,“别让他死了。”
他眼睛异常得黑,盯过来时,行刑人不禁打了个寒战,“能做到吧?”
“能,能,能!”狱卒叠声回答,看他满意地把头转了回去,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年轻人踱到阮执面前,厌恶地瞥了眼他血肉模糊的伤口:“最后一次机会,有人举报楚将离会撒这种弥天大谎,是你给了他什么。他隐姓埋名不知所踪,你却甘冒奇险留下,是为了销毁户籍文书。”
“他是孤儿,身份没有问题,不需要你这么做。你在保护谁?”
他倾身低语:“说出来,你还能死得痛快。千刀万剐的凌迟,到时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阮执还在笑,他的笑容没有一点勉强阴霾,发自内心的欢愉,眼中也不像捱过酷刑的呆滞麻木,充满希冀喜悦。
“你找不到她的。”细长桃花眼的青年,一张被毁得可怖的脸上,唇角勾起,眉眼弯弯,笑得如春风拂槛。
“我销毁了三十二份户籍文书,其中三十份是你们对着鸢城人的记忆能对出来的,剩下两份,你猜,是故布疑阵,还是有人有不止一份户籍?”
年轻人沉默不语,听阮执又道,“销毁外,我还篡改了余下中的十一份,改动或大或小,有的画像姓名面目全非,有的只是增减了几个字。你猜,有问题是哪一份呢?”
“当然,以上可能都是故弄玄虚,有问题的也可能是我没动过的里面的。所以你连那些也查过了,仍旧一无所获。于是,不得不孤注一掷,纡尊降贵来问我了。”阮执顿了顿,吐出最后四个字,“城主大人。”
行刑人一惊,哆哆嗦嗦偷瞄了年轻人一眼,发现他面无表情,高深莫测得看不出情绪,冷声道,“冥顽不灵。”
城主拂袖而去,走到牢门口,忽然想起一事:“你说过,阮执熟识的人里有个戏园老板?”
李渚点头:“她带着戏班是第一批搬走的,在捕、……楚将离捉住妖之前,嫌疑不大。”
“那你为何特意提她?”
李渚微一迟疑,道:“阮执对她颇为迷恋,再加上,她的户籍……”
城主霍然扭头:“她的户籍在三种情况里的哪一种?”
沉稳的捕快道:“不清楚。”
他看出城主不满意这个回答,补充道:“她是戏子,入得是贱籍,身世祖籍都不可考。户籍只是暂时,视情况可能有画像,也可能没有。她那份文书里大半是空的,名字又是花名,一年三改。登记时只说姓染,纤尘两个字还是阮执送的。”
“也就是说,此人形迹可疑了?”
“也不是,她的文碟没有问题,我派人问过出处了,确实是那里出的。”李渚道,“阮执是我城主簿,再神通广大,也管不到别的城去。她只是来历说不清楚,这点在走投无路入了贱籍的人里很是常见。”
城主冷哼:“说了半天,还是没有线索。”
遥远的彼处,染纤尘闭目养神,想起那个素衣荷裳,咋一看是个公子纨绔的青年笑容腼腆道,“您的文书很完美,条条框框滴水不漏。”
他仍在笑,话锋一转:“它太完美了。”
青年笑容不变,抬手将那厚厚一沓子纸在灯上点了,重新拿出薄薄几页纸,递给她:“我帮你重做了一份。”
芜园老板扫了一遍,蹙眉道:“空白太多。”
阮执坚持:“这才是正常的。”
“一个身世如漂水浮萍的戏园中人,怎会有一目了然的来历?若非不得已,谁会舍身入贱籍。您的那份,粗略一看尚可,经不住细查。”
“但是如此一改,与文碟不符。”
阮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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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我伪造了一份,只劳您走时绕道那座城,将记录也改了。”
红裳美人又看了一遍那几张纸:“染纤尘?”
她抬头:“我说的本是”
阮执轻轻打断:“虽染纤尘,心犹明镜,不是最适合您的名字吗?”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这个对他来说宛如穿肠□□的女子:“我想为您做一些事。”
“无论因此遇到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
地牢内,城主走后,阮执一直笑个不停,前仰后合,血不要命地流。
行刑人被他笑得发毛,蓦地听到他一边笑一边说了一句话,神一振。
他笑得如疯似魔,癫狂得恣意桀骜:“你知道,为什么他们怎么查都查不出哪份有问题吗?”
行刑人忙问:“为什么?”
阮执转过头来看他,嘴角向上一咧,弧度已经超过正常笑容能达到的程度了,近乎撕裂,愉悦而状似鬼魅:“因为,这是一出戏。”
“他们身在戏中,还以为自己置身局外。”
“戏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岂是不懂戏之人看得穿的。”
他不停不停的笑,嘴里涌出鲜血。
慢慢眼神温柔起来,有几分清澈无辜,唇角放了下来,只是微微勾起,盯着虚空,宛若看到了什么给予他无尽希望的东西,倦极般安然阖目。
行刑人愣愣地看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咬舌自尽了。
本来审讯时怕犯人咬舌会往嘴里塞点什么,但阮执无论什么刑都硬生生受着,又刚有大人物来访,行刑人一时没想起来。
但也不对啊,他大部分时候都没堵过阮执的口,为什么这个时候那个像不知道疼痛为何物的青年解脱般,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他受的那些刑,那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
城主说过他不能死,那他死了,会发生什么。
行刑人茫然立着,觉得四面八方的墙壁都向自己压迫而来,抱住头惨叫一声,往墙上撞去。
血色四溅,被犯人逼疯的狱卒倒落尘土。
如果阮执还活着,或许会怜悯他的愚蠢。
为什么他们查不出哪份有问题?
因为都没有问题。
阮执仿造的那份天衣无缝,根本查不出问题。
他豁出性命,留在鸢城,跟染纤尘说的是要销毁证据。
但其实,年轻的主簿,根本没留下证据。
他故意销毁和改造,只是为了逼他们去查,洗脱染纤尘的嫌疑。
人最相信的人是自己,只有自己看过查过,才会全然相信。
阮执帮染纤尘,本就不是为了要她一个承诺。
也绝不会,让一个承诺,给她带来任何危险。
一切有可能危及她的东西,都不可以存在。
他可以跟染纤尘他们一起离开,但这样,他恋慕那个人,有被追查到的风险。
阮执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他想起楚将离担忧的眼神,“小执,你陷得太深。”
“戏和现实,是不一样的。动辄为别人而死,一点也不浪漫美好,那太轻贱自己的生命了。”
“生命是很珍贵的东西,一个人只有一次。轮回转世后,你已不是你了。”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当时,青年笑得腼腆羞涩:“我心甘情愿。”
我不想要与她相忘江湖,平淡而终。
这是属于我的戏,落幕怎甘心平庸,便用我的死,成全它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阮执可以活下去的,但他自己选择了这个结局。
第14章重始
雷州,折丹城。
这座主城极为繁华,车马如云,丝毫看不出对周边城池虎视眈眈之态。
一个女子匆匆自街道间穿梭,拐到一处客栈门口,等候在那里的殷然迎了上去,直截了当道,“有消息了?”
女子点头,递给她一封信,在她拆开时压低声音说:“他辞了主簿的职位,改开了家戏园,了番功夫才确认。”
殷然蹙眉:“你确定是他?”
“肯定没错,二十一岁的青年,名叫阮执,桃花眼,性格腼腆,与周围人关系疏远冷淡,爱戏成痴。”女子一条条数过去,“再巧合,也巧不成这样吧。”
“也是。”殷然道。
她松了口气:“既然他没事,过的还不错,染姨也就能放心了。”
“是啊,染姨总算能放心了。”
马车内,染纤尘接到密信,展开抚平,从头到尾默读了两遍,对楚将离道:“他没事。”
惴惴不安的捕快眼睛一亮:“当真?!”
他有些不解:“染老板正在避风头,应当也不能打听鸢城的消息,是怎么知道小执的近况的呢?”
“没法直接打听,所以雇了几个走贩,探听鸢城动向。得到一堆没用的风言风语后,有个提到了新开的戏园。”染纤尘道。
“就在芜园旧址,东家姓名年龄外貌性格都合得上,应该错不了。”
楚将离想了想:“戏园吗,倒也符合他的风格。”
“知道他尚算安好,我最后一件挂心之事也就了了。”
他看向染纤尘:“染老板还要继续南行吗?”
“再往南,就是澜州了,虽然那里商道发达,但却是非之地,周边两州主城都对那里有觊觎之心,练兵蓄战已非一日。”
染纤尘用一把木梳慢慢梳理着披散的乌“曙晨城破,羽族遗民四散奔逃,犹若过街之鼠。”
“食不裹腹,衣不覆体,惶惶不可终日。”她唇角微勾,“傅棣棠为一己之私念,累羽族灭族之祸。屠羽令下,可有一人得以瞑目?”
“昔年闻平天君旧事,听他人评曰:不世之功臣,千秋之祸首。觉得他活得挺失败。”
“然而鸩之妖姬不过尺寸之功,却致使百年浩劫,岂不是比他更失败百倍。”
楚将离似乎被她的话触动,陷入了沉默。
他像是在郑重而肃穆地思考,惹得黎若颇觉有趣地专注凝视,好奇他会有怎样的回答。
许久之后,捕快轻声道:“我并不能完全明白您的痛苦和悔恨。但我一生所求,不过是,问心无愧。”
染纤尘笑了。
车窗分割了光影,她坐在透明得能看见飞尘的日光中,目光悠长,淡淡如烟在妖身上一笼,轻笑着自言自语:“不是每一种罪孽,都赎得了,还得清。”
“比如,夺走别人的生命。”
捕快认真地看着她,道:“杀人是重罪。我不知道别人会怎样想,至少,我不会原谅。”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已经知道了芜园是羽族幸存者的藏身之处,也知道了染老板一百多年来,都在竭尽所能地赎罪。”
他有些无奈:“但我不是受害者,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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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代表他们原谅和安慰。您也不需要这样轻飘飘并无意义的安慰,因为,您的痛苦,来源于自己不肯原谅。”
染纤尘靠在车壁上,微微仰头:“愧疚是一把刀,我杀了一个人,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眼角余光睨着楚将离:“楚小哥,我问你,无论任何人,任何事,你都能一视同仁地选择永不原谅吗?”
“即便他悔过、认错,即便你在乎他、重视他。”
楚将离不假思索道:“人生而平等,无贵无贱,无亲无疏,怎会有特例一说?”
染纤尘轻轻叹了口气:“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罢了,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芜园老板示意着一举酒壶:“楚小哥,你我并不同路,就在这里分别了。江湖路远,还请珍重。”
楚将离起身,看黎若还坐着没动窝,把他拉了起来,按着一起行了礼,同染纤尘告了别。
他站在街边,目送车架绝尘而去,知道自己和那个囚罪自困的女子不会有再见之期了。
回头看见黎若盯着街对面发呆,一副随遇而安的镇定自若,顿时气不打一来,恶狠狠嗔道:“你倒自在。”
妖非人的瞳色被掩饰在了幻术下,减了几分诡谲凉薄的冰冷,多了几分人气,闻言侧目,不解地眨眨眼。
楚将离一窒,觉得跟他生气的自己太过愚蠢。
黎若是妖,他不懂人心。
他不会明白被迫背井离乡,不得不隐姓埋名,霎时间一无所有,举目皆非,对楚将离的打击。
最后捕快认了命,不去想无用之事,道:“走吧,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幸好染老板留了些钱,楚将离想,不然他身无分文,怕是要和黎若露宿街头。
一应物什都是楚将离买的,黎若就在旁两手空空地看着,连搭把手都没有。
所幸捕快根本没指望他做事,拄着拐杖里里外外忙活来忙活去,深刻体现了柴米油盐的琐细。
等他忙得差不多,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日头高照。
饥肠辘辘的捕快在勉强拾得能住人的房子里,瞧了眼坐在窄小的屋里唯一可坐地方的妖。
见他坐在床边老神在在,察觉到目光时一脸无辜地回望,不由得心下叹气,无可奈何地自己去做饭。
热气腾腾的饭菜不一会儿上了桌,筋疲力竭的捕快简单做了几样小炒,搁在木桌上。
桌子是淘来的,不知是几手货,经年的油渍深深浸了进去,难分彼此。
它本就粗劣,放在黎若面前,对比得简直惨烈,廉价得人神共愤。
但不管楚将离也好,黎若也好,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妖别扭地握着筷子,好奇地戳戳冒着热气的糙米饭:“给我的?”
他以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眼神觑着楚将离:“你不知道妖不用进食吗?吃饭,睡觉,排泄,一切低级的生理需求,只有人类才会有。”
“那你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楚将离饿得难受,懒得和他争论,随口道。
妖倏地沉默下去。
捕快狼吞虎咽地扒下几口饭,抬头才发现他没有动筷子:“吃吧,我没有虐待俘虏的习惯。”
筷子一指墙角:“所有东西都给你买了一份,反正你是要在这里久住吧。”
“你不明白。”黎若道。
“不吃饭会死,不喝水会死,生病会死,受点小伤也会死。人类,就是这么脆弱的存在。”
他的眼瞳闪烁着微光:“但天道、法则,却为了庇护这样弱小的人类,驱逐了所有的妖。”
“数十元会的源妖大战,挑衅、发动的从来不是妖。但天道化身败亡后,他们甚至创造了‘死亡’,制造了诸神,对妖族赶尽杀绝。”
楚将离扒了口饭到嘴里,咬着筷子无奈道:“我说了,你站得太高,想得太远,讲得东西,我都听不懂。”
“事实上,昨天和染老板告别前的那席话,我就没听明白。她以‘平天君’举例,但那到底是谁呢,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啊。”
“蛇不可吞象,蜉蝣不可撼树,为什么要去想自己距离自己很遥远的东西呢?”
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大部分时候,不触及底线,我都很知足啊。”
黎若拧眉,觉得他整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你接触过了更高远的世界,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却甘心固步自封,做一只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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