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过青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香小陌
扭曲涨红的一张脸,与眼前少年的脸面对着面,近在咫尺之间,却又恍如隔世,遥遥如有千年之距!
这世上最倒霉的事情就是,思念之人近在眼前,你认识他,他却不认识你!
马大师长就连张嘴说出一句完整话的机会都没有,喉咙眼儿里拼命挤出来几个支离破碎的字,却悲催地淹没在了耳畔呼啸涌动的凛冽寒风之中!
息栈怕被敌人撵上,不敢贸然撇下手中的人票,而这人身躯的份量着实不轻,累得自己也开始气喘,两条胳膊灌了铅水一样沉重无力。
面容因着紧张和疲惫,已苍白到毫无血色,眉目之
凤过青山 分卷阅读82
间寒气曝露,上牙紧咬下唇,一双极细的眼睛眯视前方,焦急地寻觅,眼里和心中就只念着大掌柜能否安然脱险,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下的马俊芳,一双毛细血管凸出的眼球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嘴巴艰难地开阖,口型分明是在翻来覆去念叨两个字!
身后隐隐传来一路追兵的咆哮,三三两两的枪子儿自身边飞过,马蹄声逐渐迫近,枪声愈加密集。
这时终于遥遥看见了野马山马队的尾巴,马队后边竟然还跟着三匹空马,是那三匹刚刚失去了主人的马儿,此时依着本能和多年养成的习性,仍然紧紧追随着熟悉的马队向前奔袭。
息栈掠过树梢,脚丫在一根粗壮的枝桠上借力一蹬,向着一匹马儿扑去。
这时再带着比一麻袋山药蛋还沉的马师长,就纯粹是带一个大累赘了。息栈回头瞥了一眼追兵,薅住马俊芳的军装后脖领子,一把将这人掷到了官道之上!
马俊芳反应不及,大头朝下栽到黄土道上,啃了一嘴的土坷垃。浑身骨头摔得散了架,胳膊腿都像是戳进了胸腔肋骨一般凌乱和剧痛!
终于顺出了一口浊气,挣扎着呻吟:“鸾亭……亭儿,亭儿,是你么……”
黄土和泪水和成了泥巴,泪汪汪地抬眼看去,就只见马上的少年头也不回,绝尘而去,空留下一骑滚滚浓烟,通向漫漫无际的远方……
“马师长!马师长!您没事吧?!”
“刀疤彭”还不甘心,率领大部分的兵勇,继续向前追杀。虽然走了镇三关和陆大膘子,若是抓到这个看起来很有能耐的小剑客,也可以邀功请赏!
少年纵马狂奔,这时掏出腰间的盒子炮,想要试一试多日练得的枪法。忽然听得前方一声山吼,万般熟悉和惦念的声音:“息栈低头!!!”
息栈下意识地迅速埋下了头,压低马首,将身子伏于马儿脊背之上,贴合成一条直线。
脑顶低空掠过“砰”、“砰”、“砰”几声爆裂的枪响。
身后随即传来“嗷嗷”、“啊啊”、“哎呦”几声惨叫,马匹仰天嘶鸣厥倒,好几口袋山药蛋应声堕马,血泼官道!
息栈用手指扒开眼前糊的一团马儿鬃毛,眼睫间的微光依稀看到,前方不远的道路旁,高头黑马从隐蔽处一跃而出,马上的人双枪开火,直接横着撩了整整两梭子子弹!
少年胯/下的马儿和马上的人儿一样地认主,迅速撒欢狂飙,与大掌柜的黑马靠拢。
息栈终于靠近了男人身边儿,急急地问道:“你还好么?受伤了么?”
男人没功夫搭理他。
镇三关将右手一梭子枪子儿打光之时,中指轻扣,迅速抛飞了空弹夹,从怀中掏出一板新弹夹。这时左手抡上了另外一梭子,右手的枪顺到自己右腿腿弯那里“喀嚓”一夹,利索地将新弹夹顶进了枪身。这时左手一梭子也撩光了,再上右手,同时左手单指抛掉空弹夹,单手单腿上新弹夹。
息栈这是临阵第一次见着,土匪绺子里行话形容的“两腿装弹术”。
但凡是做大柜的,必然是使双枪的。
但凡使双枪的,要是练不会、练不熟两腿腿弯压子弹这一手,双枪等于个瞎!真正上阵交火,谁给你闲工夫腾出两只手互相塞弹夹?不用腿弯压子弹是绝对跟不上趟的,只能等着被点!
息栈这会儿心下才明白,自己怀里那德国产的毛瑟双枪纯粹就是个瞎,他要练的何止是枪法。
大掌柜是护着他,哄着他,把最好的玩意儿给他揣着,糟践了!
镇三关双枪扫清了一排追兵,掉转马头,这时又回身反手将远处剩余几枚依稀可见的身影点掉,百余米之内终于眼界清净,追兵渐远,这时才低头看向息栈:“快走!”
二人的马儿贴体并在一处,一路长途狂奔。已不需要再说什么废话,亲眼见着挂念的人完好无损,汗毛都没少一根,各自心下立时就安稳了。
很快赶上了前方的马队,一直飙到了石包城的地界,才算彻底安全地摆脱了玉门的追兵。
话说野马山和马鬃山两个绺子的马队,一路逃跑回撤之时,伙计们急得已然顾不得分清楚彼此,两支队伍汇合在了一起。如今停下来稍作喘息,才发觉,他娘的,队伍竟然都混成一家了!
忙不迭地整饬人马,聚拢到各自大柜身后,恢复了之前泾渭分明的态势。
这时,只听“噗哧”,“垮嚓”,两声巨响!
陆大膘子胯/下的那匹马儿,终于强弩之末,已无法支撑站立,前蹄扑跌,跪倒在地,四腿抽搐,口吐白沫,奄奄一息!
陆胖子被直接从马背上折了下来。这厮身形虽然肥胖,到底是个练家子的,身手相当敏捷,圆骨隆冬的身子一个前滚翻,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抬眼正对上镇三关的两道视线,大约是觉得在同行面前跌了面子,脸颊抖索,腮帮上的两嘟噜肉立刻坠了下来。
身后的那匹倒霉的马儿,这时缓缓低下了头,两粒杏仁核似的大眼睛里,眼仁已然凝固,咽了气儿。
手下的小头领赶紧下得马来,将自己的一头壮实的马匹让给了掌柜的。
镇三关看向陆大膘子,眼神淡淡地示意一旁:“你们道儿远,那里富余两匹马,陆掌柜自去领一匹走。”
陆大膘子听见这话微微一愣,旋即丢给手下一个眼色。那小头领弯腰低头一路小跑,牵了野马山的一匹没主儿的空马,骑了上去。
两家人经此生死一劫,平日里那些你来我往、鸡毛蒜皮的仇怨,此刻忽然就变得并没有那般让人无法忍耐,如漫天飞舞的滚滚黄沙,疏勒河的东流之水,皆是过眼可抛的浮云。
陆胖子的小红眼睛缩了又缩,腮上的肉抖了三抖,终于在马上冲镇三关抱了抱拳:“谢了!”
镇三关亦是一抱拳:“陆掌柜慢走!”
唯独身后的息栈朝着陆大膘子的背影丢了个白眼:哼!小爷逆处险境折腾了一遭,是为了自家男人出生入死,没想到把你这胖子也给顺带着搭救了,算你捡了个大便宜!
44、夜归人融冰化雪
第四十四回.夜归人融冰化雪
大掌柜那一晚亥时才赶回野马山。
沉梁峪口火把通明,亮如白昼。慕红雪已经带了一队人马在山口焦急等待。镇三关若再不回转,这拨人就要杀去玉门关了。
绺子里众人听说遭遇马云芳的黑手,陷入埋伏,自然是怒火冲天,纷纷想要抄家伙跟马家军玩儿命!
丰四爷捻了捻小短胡子,跟掌柜
凤过青山 分卷阅读83
的分析说:“这马云芳今日跟当家的提招安的事儿,约莫也是要探一探咱的口风。鄙人早就听说,南方这些年闹红闹得厉害,现下国民政府的主要武装力量都在围剿红匪,倒是当家的您的一个机会。马云芳估计是看治安团的治不住咱们绺子,屡次来犯均一败涂地,马家军的前线正规部队又顾不上咱,因此起了招安之心……”
慕红雪怒道:“军师糊涂了?!那姓马的哪里真是要招安,否则怎会有瓮城之围?设下此等埋伏,分明就是想要害当家的性命!”
“当家的并没有答应归顺,马云芳既有机会设伏,当然不会放过。”
大掌柜侧身靠在躺椅中,冷冷哼了一声,说道:“马云芳以为老子是什么人?俺镇三关的绺子就算要‘从良’,也不会跟着马家军混!”
丰老四沉吟道:“怕就只怕,另两家若是他日接受了招安,野马山恐要腹背受敌……当家的若真是铁了心永不接受军政府的招募安抚,那咱们上次那一仗,下手有些太狠了,树大必然招风……”
“四爷的意思俺也明白……现在忧心这事儿也没用,看看动静吧!”
慕红雪这晌又问:“听他们说,小剑客劫了那位马大师长的肉票,差点儿把他给戳死,救了大伙的命?”
“嗯。”
军师接口道:“那位马师长听说是一名纨绔子弟,除了打仗的本事他没有,吃喝嫖赌抽却是样样在行。凭着他的父辈当年跟马玉麟手下立的军功,这些年也混上了师长的名头。这鸿门宴竟然还有他的份儿,也幸亏有这么个怂包软蛋给马军长撑门面,不然当家的还当真不好脱身!”
慕红雪笑道:“小剑客又立功了,当家的要怎么奖赏他?”
镇三关挑了挑眉毛,哼道:“小狼崽子上一回先斩后奏,违抗军令,闹得个人仰马翻,老子还没拾掇他呢!”
“上一回虽然行事有些过分,可是,终究还是为了当家的好。”
镇三关与慕红雪对视了一眼,没来由地有些心虚,总觉得对方像是有意在戳他的短。
若是对绺子里别的伙计,大掌柜一向是赏罚分明的。就息栈干出来的这一桩桩新鲜事儿,救了大柜的性命,够一件大大的功劳,该提位次,赏片子;两次违令擅行,也够把这娃吊到牢子里,拿沾了盐水的皮鞭子狠抽两顿!
该罚的那两件,被大掌柜以娃儿脑袋上和脚上有重伤很重很重的伤为理由,给含糊过去了。轮到这该赏的事儿,也就不好再提,心里只当是功过相抵了……
镇三关略微一挥手,缓缓说道:“那三个弟兄的尸首拿不回来了,老五清点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家人。有家的去给家里送三百块大洋,就说是前日里跟马队入关跑买卖,失足跌下山崖,人没了;没有家的,后山立个衣冠冢。”
绺子里的骨干们都明白,掌柜的把死人的事儿抬出来这一吩咐,暗里意思就是结束话题,今日摊儿!
大掌柜又草草安抚了众人几句,借口息栈的脚伤未愈,要去瞧瞧,匆匆进了小羊羔的屋。进了屋发现空无一人,床铺都没有动过,这小崽子又不见了???
抻长脖子看向寨子一侧的小山峁息栈一贯喜欢独处的练功崖和冥想台,此时夜色寂静,寒风抖擞,山崖上空无一人。
揪着山口的步哨问:下山打洗澡水去了?
答曰:没看见啊!当家的,这都啥时辰了,小剑客人家不是这个点去打水!
跑进厨房寻觅:做夜宵,做汤圆呢?
哪里有汤圆,晚饭的点儿早就过了,灶都冷了!
大掌柜眉头拧起了死扣,闷着头晃悠回了自己的屋。一开门就发觉屋内空气异样,耳边风声骤起,屋角一个白色人影张开羽翼,凌空向他飞扑而来!
猝不及防,后背几乎撞穿了门板,“哗啦哗啦”,木屑和粉灰纷纷崩落。
黑暗之中扑进怀中的人,这会儿已是焦急等盼了很久,两手揽住男人的脖颈,两腿顺杆儿爬上腰胯,四爪紧紧抱着不撒手,眼底涨涨停停,胸中呜呜咽咽,似有千言万语诉说。
镇三关下意识地先背手把屋门从里边儿给栓牢了,一把揽紧息栈,低声在耳边安慰:“咋了?……今儿个累着了,还是吓着了?”
小凤将凉凉的小脸蛋贴上男人温热的脖颈:“唔,怕呢……”
“怕就以后别这么干,多险……真让枪子儿崩了你咋办?”
“我……我那时都找不见你,好怕,怕你出事……”
息栈在黑暗中摸索男人脖颈上突突跳动的血脉,端详着眼前分寸之隅,这一双亮若太白星的金色眸子。
我哪里是怕那些黑洞洞的枪管子?是怕你真的落入了奸人的陷阱,遭遇不测!孤零零一个人被关在城内,那一扇厚重的城门将你我隔在两界,那时真的忧心如焚,我若是去得晚了,没能救得你脱身,一扇门就此隔绝两世人,再也见不到你,我怎么办?
那一瞬才知道,死亡才不是什么可怕的遭遇。最怕的莫过于被你丢下,兜兜转转,独自一人飘零于世……
挂在男人身上的少年瑟瑟发抖,似是乍冷畏寒,两手的指尖甚至比小脸更加冰冷,抚过男人的脖颈,锁骨间留下一层微微的颤栗。
大掌柜托起息栈的小屁股,哄孩子一般拍了拍,厚实的手掌抚摸着少年的脊背,抚平衣料之下令手心感到振颤的某种悸动和惊霾。将人放到床上,脱掉皮衣皮裤,裹进了棉被。
息栈的身子僵直而冰冷,如朔风中瑟瑟的竹节,寒池上飘零的枯苇,蜷在被窝里晤都晤不暖。
大掌柜解开皮袄和中衣,平滑紧致的肌肤于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发亮,秘铜色的光辉,质朴而诱人。剥掉少年身上的白色绸缎,将赤/裸的小羊羔彻底进怀里。热烘烘的胸膛覆盖,卷裹,笼罩。掌心用力揉搓干冷脆裂的皮肤,无声地抚慰。
月色清明似水,暗夜寂静无痕。
肌肤相贴,坚实的心跳和沉稳的呼吸一齐扑面而来,令人头晕目眩的热度缓缓淌入息栈的身子。僵冷的肌肉一点一点酥软,淬硬的骨头一寸一寸松缓,脑瓤子里那一团惊恐无措的神经,被眼前的热度一脉一脉地梳理熨帖,身躯温软地卧在男人身下,终于回复了往日的静谧与安然……
绷得过紧的那根弦突然放松下来,身子里的块块肌肉立时瘫软成了一坨一坨棉花,气力丝丝抽尽,呼息窒弱,疲惫不堪。口中低喃呓语,小脸在硬实的胸膛上磨蹭。
在大掌柜面前,不必再勉力伪装外表一贯的强硬和冷决。诈呼人的那一层尖锐的躯壳,此时片片剥离殆尽。压抑多时的惊慌与恐惧,斑斑驳驳全
凤过青山 分卷阅读84
部显露在男人面前。也只有在这男人面前,才可以抛下一切的顾忌,依附在他怀中尽情地示弱,等着他来抚慰和怜爱。
知道他一定会。
忽然想起了什么,息栈从男人怀中探出头来,神色伤心而惶恐:“我要跟你讲一件事……”
“嗯?”
细小的身子爬出棉被,跪在男人身侧,刚烘上身的热度,一下子被半空中的潮洇冷气掠走。“我把小红马弄丢了,想是找不回来了……”
“……”大掌柜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息栈擒着马师长飞上城墙,马儿又没长翅膀,自然是被关在了城内。
“丢了就丢了,再给你换一匹好的!”
软软跪倒的小身体,一副伤感涕泣的模样:“可是,我喜欢我的赤……你买给我的小马,我养得好好的呢……”
每日都饲喂紫花苜蓿草,时常清理刷洗,心打扮、梳头,用小刷子把四只白毛蹄子打得锃亮……
即使整日被男人呵斥:“有毛病!你自己留一根猪尾巴在脑瓢后边儿,给好好的一匹马脑袋上也整一堆尾巴?!人家的马尾巴都长马屁股上,就你养的马是个新鲜物件儿,尾巴长到马脖子上!”
大掌柜这时一把将人拉回被窝抱紧了,狠狠搓了几把已泛起凉意的小身板,按进胸口的那一块温存的“保留地”,哼道:“行了!一匹马你也至于这样儿……老子有的是银子,再去给你买一匹更好的小马驹儿!你想要啥好用的、好吃的、好穿的,张口跟俺说,嗯?”
“唔,那,不一样的……”
小凤委屈地眨巴着眼睛,凑上头去,一张浅粉色的小嘴微翘,嘟上男人的唇。两种不同触感的柔软,静静贴合,暗暗感受。
男人湿热的唇缓缓拨弄,轻轻含住眼前一片薄薄软软的小唇,晤热唇齿间隐隐的一丝冷瑟。没有肆意探索,没有强取豪夺,只当是安慰一把这总爱唧唧歪歪、婆婆妈妈的傻羊羔子……
息栈起身给男人掖好脚边儿的被子,重新躺下,头枕在大掌柜的肩窝。
男人揉了一把软烘烘的羊毛,低声说道:“今儿个你就歇这儿了?不回去睡?”
“嗯,不走。”黑暗中睫毛轻抖,手臂拢紧男人的腰杆。
“小羊羔,俺一直在想,咱俩这事儿,不能这么办。”
“……什么?”
“咱俩的事儿得有个说法,不能老是跟现在这么……不象样子!”
“怎的不象样子了?……这样不好么?”
男人那一双眸子深不见底,暗不透光,神色莫测。息栈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蓦然坐起身,怔怔望着对方。又怎么了?你不是又要变卦吧?!
大掌柜皱了皱眉,琢磨着说:“俺是想说,俺也不能就这么着,把你给弄屋里了……”
这就好比,屋里搁了个小娘们儿,养着人家,占着便宜,又不给人家名份!
何况现在还不算正式给“搁”屋里了,整天偷鸡摸狗似的。出了屋门俩人隔着八丈远,互相连句话都不好意思说;进了屋门其实更不用讲话了,二话不说直接就摸到炕上去了!
今儿趁人不备偷摸溜达到你屋里睡;明儿趁人再不备,溜到俺屋里睡;后天要是大家都警醒戒备,他娘的,咱俩就得分房睡!
干哈啊这是?本来就是正经相好的,又不是爬灰出墙,破寡妇门!堂堂一个大掌柜,找个相好儿搞得跟做贼一样,太不爷们儿了吧!
镇三关将息栈的身子扳过来,摆在自己胸口:“嗯,老子是想,回头让四爷翻翻黄历,捡个啥好日子,把你给,把你给……正式过门儿!”
从你那屋门儿,正式过到俺这屋门儿,以后再不用偷摸溜达、爬树翻墙的,多爽啊!
息栈一听“过门儿”二字,差点儿没给惊得跌到炕下,身上疙疙瘩瘩起了一层寒疹!从来就没听说过,这词儿还能用在自己这样的人身上……
没来由地竟然想到了之前大掌柜和水杏成亲,女人给装进轿子里,从山上抬到山下,装模作样地颠了一圈儿,吹吹打打,闹闹轰轰,全绺子的人都堵在空场里看新娘子的洋相!
这要是自己也被这么折腾一遭,这张脸以后还能搁出去见人么……
想到这儿,忙不迭地跟男人说:“过什么门呢,现下这般不好么?你我之间的事,我们讲定了就好,不必对外人道……”
“好啥啊?你喜欢每天深更半夜溜过来,天不亮再得溜回去?”
老子不爽,老子想睡懒觉,睡懒觉的时候还能把你搂在俺怀里一起赖床!
“唔,可是我……你毕竟是掌柜的,这样难招人议论,怕对你不利……”
“呵呵,你想多了!再说,老子既然应了你,还怕人闲话聒噪?哪只鸟爱聒噪随他们去!”
息栈面色一沉,暗自合计:你当然不怕别人聒噪,可我怕……
你是掌柜的,别人议论你又能将你怎样?可我毕竟是个“外码”,一个上山还不到半年的伙计,一朝做了“扶保柱”就已经有人往我炕洞里塞干辣椒了,若是被众人知道我勾引了你……本想找个安稳的落脚之处,埋头低调做人也就罢了,可如今情难自制之下,跟你有了欢好之事。你手下的众兄弟若是能依自然最好,若是不依,容不下我,我如何在这山上自处,那时岂不是更加让你为难?
“当家的,先别讲出去行么?嗯……以后,等我待的日子长一些你再跟大家说。至少让我在你身边,帮你做几件像样的大事,挣几个功劳,那时候你再……”
“呵呵~~~,你今儿个的功劳还小啊,要不是你劫了姓马的,俺们这三百来人还能回得来?”
“唔,还是不够……”
“嗯,等俺想想,挑个合适的时候,咋个也得跟大伙打个招呼,不该瞒着!”
“唔,你对我好就行,现在这样多好呢,真的……还有,那两把好枪还你,还是你用的顺手。以后我认真跟你练枪,你那个两腿换弹夹的把戏是怎么玩儿的,也一并教给我好么……”
“呵呵~~~,成……今儿个怎么这么乖啊,嗯?”男人衔住羊羔的小耳垂,轻轻逗弄,心中诧异,这一贯傲气、自以为无所不能的娃子,咋个竟然开始虚心求教了!
黑暗之中,息栈依恋地磨蹭着大掌柜下巴上,青黑浓密的一层胡茬。
从不曾这般恣意地快乐,从不曾这样专擅一个人的宠溺。仿佛前世和来生皆可抛却,心中只念当下。朝夕相对,日夜怜爱,得到的太多,才更怕失去……
息栈却没有料到,原本只是丢失了一匹马,几日之后,却招来了三匹“马”的麻烦!
45
凤过青山 分卷阅读85
、车马市旧燕新枝
第四十五回.车马市旧燕新枝
翠色含情山亦老,云凤落枕青葱!
古城安西。
晌午的市井之间,人潮喧嚷,马沸鸡鸣。
西汉年间即设置于此地的安西都护府,到了民国年间,仍然是玉门关外最繁华的集市。
安西飞龙厩内,几百匹良马或于场院中抖颈嘶鸣,或于食槽间细嚼慢捻,或于厩栏中站立小憩,或于牧场内跳脱撒奔。
黑鬣黑尾遍身火红的骝,黑鬃白脊白腹的骆,皮毛赤烈的骅,黄底白斑的骠,纹理青黑的骐,青白色相杂的骢和骓……一尊尊一匹匹,皆是当世良马。
少年一头挽拢的青丝,藕色绢带飘袂,身影在马群之中穿梭,飞扬的发梢拨弄马儿的鬃毛。
男人伸手捏了一把少年的后腰:“咋着,看中了哪个?”
息栈抚过一匹纯黑的骊,几根手指在漆黑发亮的一丛鬃鬣中缠绕卷裹:“唔,每个都好,我再看看……这一匹骊很像你的马呢……”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