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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书海沧生
阿衡闭了眼,苦笑,再睁开时,已咬了牙。
不要怪她心机深沉,只是,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拉思莞下马了。
她人微言轻说不上话,思莞却不一样,他是家中的独子,又是爷爷的心尖肉……正思忖着,思莞已经铁青着脸,推门进来。
“阿衡,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隐忍着,眸中却带了寒光,“言希现在在哪,报警了吗?”
阿衡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声音有些疲惫,却强打起精神,淡道:“我已经让虎霸哥去找了,听达夷说他手中并没有拿多少钱,所以人应该还在b市。”
思莞却一瞬间怒了,胸口不断起伏:“阿衡,言希平时待你不薄啊!人失踪了整整两天,你却让一些不靠谱的人去找他,你到底想些什么?”
阿衡不语,只是看着他。
思莞看了四周,桌上还泡着一壶茶,见阿衡也是不慌不忙安安静静的样子,便冷哼一声,不怒反笑:“是爷爷给你出的主意?反正言希的死活,都跟你们没有关系。”
阿衡垂头微笑:“言希和你的关系,言希的爷爷和爷爷的关系摆在这儿。这话说得过了。”
她一口一个“言希”,听到思莞耳中却极是讽刺,心下有些替言希悲凉。好歹是捧在手心疼了一年的,平时是凭谁说她一句重话,言希都要撸袖子和人拼命的,现在……
“算了,我知道了,阿希我自己会去找,这件事不麻烦你了……”思莞黯了神色,语气冷漠。
阿衡笑眯眯:“依我看,还是别找了,回来了也是被人残害的命。”
思莞愣了,半晌,苦笑:“温衡呀温衡,以前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的心原来不是肉长的。”
阿衡却站起身,厉了颜色:“我有一句说错吗?温少爷心心念念地要去找兄弟,却只字不提你的兄弟是被谁逼到今天的这步田地!把他找回来,再便宜那些凶手,害他一次吗?”
思莞握紧了拳:“你都知道?”
阿衡冷冷看着他:“你是说哪一件?是林若梅派人侮辱言希,还是把他逼疯?是你明知道主使者是谁却依旧装作不知道,还是按着爷爷的意思和陆家交好?”
思莞的脸色瞬间苍白,半晌才开口,喉中有了隐隐的血意:“我并不确定,林阿姨是害言希的人……她待人一向很好……不会这么对阿希……阿希对我说,他是被人下了药,才被别人……”
阿衡凝眉,知道言希撒了谎,心里却更是隐隐作痛。只是,她神色依旧,未露出分毫不妥,语气平静:“思莞,那你现在知道了,又怎么打算?”
她看着他,温柔的眸色毫不相让。
思莞回望向她,想了想,有些颓然:“温衡,你既然和我姓的是同一个温,你有的苦处我一样也不少。”
阿衡却笑,有些悲怆:“哥哥是别人的哥哥,母亲是别人的母亲,明明在自己家中却如同寄人篱下,想要保护一些人却还要千般算计。这个,思莞也有吗?”
思莞不敢置信,沉默了,有些伤心地喃喃:“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想……你姓温,同我们一个姓……”
“你说得是,是我失控了,哥哥不要跟我一般见识。”阿衡微笑了,生生压住胸口的疼痛,颔首,“只是,现在,我手中捏着林若梅的把柄,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现在请你帮个忙,他日温衡做了什么,还希望由你从中斡旋,让爷爷睁只眼闭只眼。”
思莞恍惚:“你是要同她……”
阿衡温和地开口:“爷爷如果肯帮忙,就是她死我生;如果不肯,鱼死网破。”
阿衡见到言希的时候,他正坐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看夕阳,戴着那条灰色的向日葵围巾,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样子。
虎霸望着这少年,心中有了疑惑:“阿衡,刚刚寻到他的时候,我同他说话,他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是怎么了,和家里生气了,离家出走?”
阿衡却对着虎霸鞠了一躬:“我电话里说的话,依旧算数。虎霸哥以后有什么差遣,阿衡一定办到。”
虎霸诧异,却笑:“你个孩子,乱七八糟地想这么多!老子以后请你帮忙一定不客气。你快去看看言希。”
周围的晖色正是明媚,那个少年坐在阶下,手中握着什么,眼睛望着远处,有些茫然。
“言希。”她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喊他的名字,眼中终究带了笑意。这是这几日,她最像温衡的时候。
他却了无反应,几乎是静止的姿态。
她蹲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他穿的衣服,皱了眉,微笑:“外套不穿就往外跑,冷不冷?”语气像极对着跑出家贪玩的孩子。
她伸手握他的手,言希的指尖冰凉。
他缓缓移了目光,空洞的大眼睛在她脸上停滞了几秒钟,又缓缓移开,短暂的注意力。
阿衡僵了眉眼,微微提高了音量:“言希!”
他的指动了动,左手握着的东西似乎又紧了些。
思莞、达夷赶到了。一帮人七手八脚地把言希抬上车。
阿衡凝望他,他的眼睛却茫然地望着天空。
那颜色,蓝得很好看。
达夷坐在车里,眼圈都红了,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两年前,他就是这个样子。”
思莞的脸很是阴郁,握住言希的右手,默不作声。
这个样子……
言希坐在那里,皮肤白皙,眼睛黝黑清澈,却没了平时的尖锐。只是很安静,像极高档商店里放在橱窗中的大娃娃。
阿衡看着车的走向,问思莞:“去哪里?”
思莞回答得简洁:“医院。”
阿衡低了头,目光正好停留在言希的左手上。纤细修长的指节,弯曲的姿势,紧紧握着什么,隐约,是铁质发亮的东西。
阿衡想起什么,撞在心口上,疼得半天缓不过气。
b市天武综合医院,以治愈精神方面的疾病而闻名遐迩的医院。
阿衡、辛达夷被思莞堵在了医院外,他说:“不要进来,这里……你们不习惯。”他却是已经习惯了的,轻轻牵了言希的手,一步一步,离他们远去。
辛达夷怅然,收回目光,看到阿衡眼中的骇人血丝,玩笑:“阿衡,你是不是半夜做坏事了,眼睛这么红?”
阿衡揉揉眼睛,微笑:“是呀,做坏事了,想了两天一夜终于想出了办法,怎么折腾你。”
达夷揉了乱发,笑得不似平日明快:“你说。”
阿衡温和地开口:“你明天赶个早市,帮言希买排骨,怎么样?”
达夷粗哑着嗓子:“就这样?”
“还要怎么样?对你这种爱睡懒觉的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惩罚了。”
这少年眼眶却又红了,右手有些粗鲁地抹了眼睛,开口:“温衡你他妈不必如此安慰我。做兄弟的做到我这个份儿上,什么忙都帮不上,算是言希倒了八辈子血霉!”
阿衡叹气:“达夷,你又没什么错。”
辛达夷哑声:“阿衡,你装什么少年老成?心里比谁都难受,却还要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实在让人讨厌!”
阿衡微笑,垂了眼睛,小声道:“达夷,我有些困,借你的肩膀趴一会儿,成吗?”
达夷无奈,口中说着“你呀你”,却把阿衡的脑袋按到了自己肩上,拍了拍她的头,动作虽然粗鲁,却带了怜惜:“温衡,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待见过哪个女人,你是第一个。”
思莞带着言希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惨白。
“思莞,言希怎么样?”阿衡问他。
言希站在一旁,眸子只专注在远处一个固定的角落,无声无息。
思莞面无血色,苦笑:“阿衡,我不瞒你,反正……也瞒不住了。两年前,言希第一次发病,用的是心理暗示的疗法,病情反反复复,治了大半年才治好。当时郑医师,就是言希的主治医师,他说言希的病如果犯第二次,要是心理暗示治不好,就极难有治愈的希望了。”
“言希到底是什么病?”辛达夷攥住了思莞的衣领,眉眼间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思莞面无表情道:“癔症。”
阿衡想起了以前乌水镇的邻居黄爷爷,因为儿子孙子出了车祸,受不了打击,得的就是癔症。每日里不是哭闹,就是坐在门前,不停念叨着儿子的名字。到最后,上吊自杀,几日后才被邻里发现。
幼时放学经过黄爷爷家,他坐在门前,那目光也是呆滞空洞的。
了无希望。
阿衡沉浸在往事中,心绞得疼痛,一阵难受从胃中翻过。她许久没吃饭,扶着电线杆,吐的都是酸水。
“阿衡!”思莞要去扶她,阿衡却推开他的手。她弯着脊背,因为生理反应眼中积聚了大量的泪水。
思莞皱着眉:“为什么不好好吃饭?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许久了,她才能站直身。蒙眬的泪眼中,她只看到,言希站在那里,不动不笑。
“这件事,我无可奈何。心中难过惶恐时自然吃不下饭,等到终于振奋了精神,神采充沛时,又觉得吃饭实在是多余。”
她拿袖子蹭了蹭嘴角,微笑着走到言希身旁,手指轻轻掖了围巾,拢到他的下颌,温柔开口:“言希,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言希却歪头看着她,半晌,摊开了手,方方正正的牌子,隐约的痕迹:09-68。
他带了认真,干燥的唇轻轻嚅动,捂住了胸口,单音节,含混的语音。
“家,有。”






十年一品温如言 Chapter 45 谁拿走了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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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希又办了休学。第二次。
依温老的意思是要立刻打电话到美国告知言家的。但是思莞拦住了,说是病情兴许有转机,这样贸贸然就打电话,言家肯定会以为温家平时没有照顾好言希而心生嫌隙。
温老思量了许久,给了思莞、阿衡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言希病情若没有转机,他是一定要给老友一个交代的。
阿衡沉默,也没有说什么,带着言希回了家。
门外,原本是钉门牌的地方,现在光秃秃一片。阿衡向身旁没有动静的那人索要门牌,他却是恍若未见,号码牌在手中,攥得死紧。
吃饭时,攥着;洗澡时,攥着;睡觉时,攥着。
左手的指节很是突兀,握紧的拳,苍白而毫无血色。
阿衡着实不确定癔症实际是个什么病,心中模糊地联想,大概就是乡间老人所说的疯病。可是,她看言希的样子倒像是变成了小孩子,谁也不认得,吃饭、沐浴以及生活的种种方面,仅仅是靠惯性。甚至一连串完整的动作,如果被打断,他就会卡在那里,维持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
言希洗澡的时候,阿衡给他递睡衣,明明放在门外,他却在听到了阿衡的脚步声后,停止了揉头发的机械动作,站在花洒下静止起来。头发上、脸上,还满是白色的泡沫,还有那一双大眼睛,即使被泡沫欺红了眼,也依旧未眨一下。
阿衡望着他的眼睛,轻轻敲了敲窗。
静静地转向窗,他的眼睛有了短暂的聚焦,看着她,毫无波澜,如同死水一般的目光。
阿衡轻轻把手放在发上缓缓揉动着,向他示范着动作。
他望着她许久,手又开始揉动头发,那动作,与她,几乎完全相同。
只是,左手握着门牌,动作笨拙。
阿衡笑,由着他。
言希以前吃饭时有个坏习惯,总是不消停地对着她说个不停,眉飞色舞的,口水几乎要喷到南极。从夸自己长得好看能扯到夏威夷的草裙舞很帅,从阿衡我讨厌这道菜能说到鲍鱼煮熟了其实很像荷包蛋。每次,她总是恨不得拿平底锅敲他的头,话怎么这么多,吵死了,吵死了……
现在,没人对着她吵了……
那个少年坐在那里,一勺一勺,像个刚刚学会吃饭的娃娃,认真而专注。他的动作很僵硬,右手小心翼翼地把勺子放入口中,再放下,咀嚼,咽下,连头都不低一下。
她给他夹什么菜他吃什么,再也不说“今天的排骨怎么这么肥呀”“阿衡我不吃这个菜不吃不吃打死也不吃”……
这样,多乖……
她给他盛了汤,他乖乖喝着,只是依旧不低头,汤零零星星,滴在了衣服上。
阿衡拿了纸巾帮他擦,笑着问他:“言希,为什么不低头喝?”
他迷茫地看着她,阿衡低头,做了个喝汤的姿势。
他却突然扔了汤匙。汤匙落入碗中,溅了满桌的汤水。他捂住鼻子,小心翼翼,歪了头,开口:“鼻子,疼。”
阿衡愣了,伸手拨拉掉他的手,鼻子上除了被他捂出的红印,什么都没有。
她放手,望向这少年,想要寻个答案,他却已经重新机械地握住勺子,目光注视在某一点,却又似乎蒙了一层布。
上学的第一天,她说:“言希你乖乖在家待着,中午张嫂会给你送饭,知道吗?”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慢慢游移到远处。
然后,晚上放学,她飞奔回家,只看到言希坐在饭桌前,手中还握着勺子一动不动,而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这少年的嘴角还沾着饭粒,衣服,被汤汤水水污了个彻底。
阿衡叹气,拨通了温家的宅电:“爷爷,明天不用麻烦张嫂送饭了。”转身,凝望着这少年,眉眼柔软温柔。
她说:“言希,你乖哈,明天我带你上课,你乖乖的,好不好?”
他握住左手的门牌,低头,细白的食指在牌子上画着方方正正的轮廓,不说话,专心致志。
阿衡微笑:“言希,鼻子,还疼吗?”
他听了,半晌没反应,在阿衡几乎放弃的时候,他却微微抬了头,看着她,点点头。然后,又死命捂住了鼻子,脸皱到了一起。
很疼很疼的表情。
她问思莞:“两年前,言希发病的时候,也会一直喊着鼻子疼吗?”
思莞苦笑:“两年前,他只说,脚疼。”
“为什么?”阿衡问他。
思莞叹气:“以前治疗时郑医师催眠问过他,他说辛德瑞拉丢了水晶鞋,脚很疼呀。”
阿衡心念一动:“言希……出事后,回到家中,是什么时间?”
思莞皱眉:“具体不清楚,应该是过了零点。”
零点的时候,灰姑娘丢了水晶鞋……
零点的时候,言希丢了自己……
彼时,他把丢了的她找回家,看着钟表,如释重负,还好,没有到十二点……
他对她说,阿衡,一定要在十二点之前回家,知道吗?
零点不回家的人,会变成沾满煤灰的脏孩子,被世界宣告抛弃,是这样吗……
只是,这次为什么会是“鼻子疼”?
第二日,阿衡带言希去上学。大家似乎听说了什么,对着言希,比这少年的眼神还飘忽,只尴尬地装作一切照常。
班主任郭女士皱眉:“温衡,这……”
阿衡笑:“郭老师,您不必为难。”
她背着书包,拉着言希,拖家带口,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
辛达夷和mary红了眼睛,跟在阿衡屁股后面,踢走了别人,坐在了他们身旁。
阿衡笑眯眯道:“先说好,我只养猪,不养兔子。”
肉丝红着兔子眼,泪汪汪地瞅了属猪的言希一眼,抱着阿衡开始边哭边蹂躏:“我可怜的阿衡啊,怎么这么命苦……”
辛达夷眨眨眼睛,点头:“就是就是,跟祥林嫂一样可怜……”
肉丝松手,拍了桌子,指:“辛达夷,你放屁!祥林嫂好歹还和人拜了堂生了娃,我姐们儿连你哥们儿的爪子都没牵过几次就守了活寡好吧!”
阿衡黑线,抽动嘴唇,看了言希一眼。
这孩子,幸亏听不懂了……
吃午饭的时候,言希又未低头,动作机械,像个孩子一般,排骨的酱汁滴到了外套上。
辛达夷拿着勺子挖了排骨,就要喂他:“言美人,这是你丫平时最爱吃的东西,老子纡尊降贵喂你,病要快点好,知道吗?”
勺子悬在半空中,还没触到言希的唇,那双黑黑亮亮的大眼睛却一瞬间含了水汽,委屈得像个孩子。随即,纤细的手有些粗鲁,推开了辛达夷的勺子。
辛达夷吓了一跳,愣在了原地。
阿衡诧异,温声问少年:“言希,怎么了,鼻子又疼了吗?”
他不作声,捂着鼻子,瓮瓮的声音:“长长了。”
肉丝张大嘴:“什么……什么意思,言希不会是痴——唔唔,辛狒狒你他妈捂我的嘴干吗!”
阿衡淡哂,瞥了两人一眼。两人心虚,讪讪低了头,吃饭。
她转向言希,少年又开始歪歪扭扭地往嘴里送排骨,酱汁就要滴落的模样。可是,脸上又存了天真,不似之前的面无表情。
阿衡微笑了,看着他,纵容宠溺。
前排,学习委员催着交作业,转了一圈又一圈,走到后面时不小心撞到了言希,碰掉了言希左手握着的东西。他停下来,看到是言希,有些不自然,弯腰要去捡。
言希卡在了那里,看着自己左手的手心,空空的。忽然,他疯了一般把那男生推倒在地,骑在他身上,眼神凶狠,狠命地打了起来,口中是细碎的声音:“小偷,家,家,还我……”





十年一品温如言 Chapter 46 小木偶何处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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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达夷、mary把两人拉开时,被打的孩子已经吓傻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衡叹气,捡起了门牌放在他的手心中,鼻子有些酸:“不抢,言希,没有人抢走你的家。”
那少年懵懂地看着她,又低头,看到了左手心上的门牌,终究,紧握了,安心下来。
她向被打的男生道了歉。
这人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突然受到袭击,心中怎么说都有些不痛快,沉了脸,对阿衡开口:“言希傻了,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但是温衡,他这个样子,为了不伤人,还是快点送到精神病院吧!”
辛达夷腾地火了:“你他妈才傻了,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送到精神病院!”
那人看了辛达夷一眼,知道自己惹不起这群高干子弟,哼了一声,也就讪讪地离开了。
mary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阿衡,阿衡却笑眯眯地望着言希:“我们言希才不傻,对不对?”
那少年低头,宝贝地看着他的“家”,并无任何反应。
他以前常常喊“我们阿衡”,那么骄傲的语气,“我们阿衡可漂亮了,做饭可好吃了,说话可有趣了,你们知道吗?”知道了,正常,因为这是言少的真理;不知道,没关系,本少会念叨着“我们阿衡”,让你们全都知道,我的真理也是你们的真理。
他是这样的逻辑,想要全世界知道他的宝贝的好。
所以,言希,我们言希,我从现在开始这样喊你,会不会很晚?
周六的时候,阿衡带言希去医院做治疗。听思莞的意思,对言希的病症,最初还是要用心理治疗,如果不能得到很好的控制,才会采用药物治疗。
那是阿衡第一次走进天武综合医院。她拉着言希的手,总觉得,他陷入自己的世界顾及不到周遭,其实并不算坏事。
天武与其说是医院,其实更像疗养院。鸟语花香的花园,干净整齐的健身设备,以及,无数用编号识别统一服装的病人。
01到未知,他们没有姓名。
护士呵斥着,像极训斥着不懂事的小孩子:“0377,不要抢0324的饼干。”
可事实上,那却是两个正当壮年的青年。其中一个,有些蛮横地抓着另一个身形较胖的青年手中的东西,胖青年却使劲用手抠他的嘴唇,他的牙齿已经渗出了血,脸颊是诡异的笑。
年轻力壮的男护理上前拉人,其他的病人则围成一圈,拍着手,孩童一般地笑着叫好。
阿衡后退一步,撞到言希,转身,带了惊惶。可那少年神色却异常平静,没有任何表情,或者,空洞得读不出任何东西,什么都有,什么都没有。
郑医生是一个过了而立之年的男子,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很干净,是个温和的人。他喊他的名字:“言希。”
言希只低头看着他的“家”,并不理睬。
郑医生笑了笑,看着阿衡:“你和思莞?……”
“兄妹。”
郑医生点头:“怪不得呢,长这么像。以前都是他带言希来,今天换了你,想必是和言希极信任亲密了。”
她只听到了前半句。以前,都是思莞带言希来,那言爷爷和李警卫呢?他们为什么没有来过,难道是怕有损言家的家声……
阿衡心有些凉。
郑医生似乎看穿了阿衡的心思,有些不自然地解释:“言老公务繁忙,但每次一定会打电话,细细询问。”
阿衡苦笑,有打电话的时间却没有时间带言希看病吗?怪不得,言希会被关在家中,整整半年……
整整半年,甚至连辛家都瞒着。
她看向言希,言希却只垂着头,黑发贴在额上,隐隐遮住了明媚的大眼睛。
阿衡握住他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气,言希一痛,抬眼,狠狠推开了她。
阿衡怔忡,她也是可以成为……伤害言希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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