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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书海沧生
阿衡笑了笑,不作声。
那一日,有个人,笑容那么温暖:“阿衡,你喜欢阳光,喜欢黑色白色冷色,对不对?对不对?”
多么久的事了,几乎记不清了才对。
思莞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笑得酒窝深深:“妈妈在家给你布置好了房间,等着你回去。剩下的杂物,过些天再来收拾。”
阿衡看了一眼墙壁,兔耳小人早已不甚清晰,微笑了,转身:“走吧,回……家。”
以前,总是觉得这房子满满的,很吵很闹,现在看起来,原来是错觉。
她回来了,母亲很高兴,拉着她的手,家常话说个不停。她觉得自己一向孝顺,顺着妈妈的话,把她逗得笑逐颜开。
思尔脸色不怎么好看,瞪了她好几眼。
有些场景,反了过来。不久之前,她也是这样嫉妒地看着妈妈和思尔的。
之前,在乌水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很成熟,很像大人,能帮阿爸阿妈的忙,能照顾在在。来到这里的几年,又何止比之前成长一星半点?
求之不得,而,无欲则刚。
她看着思尔,也学会了在母亲面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但是,人后,却没有学着她放手。
温思尔功夫只做足半套,她要做,则是做起全套。
人前有明眼人看着,人后有聪明人看着。她厌恶了仅仅得到爷爷、哥哥的一星半点怜惜,在温家,她要变得举足轻重。
温思尔冷嘲热讽:“温衡你装什么乖巧,假不假?”
阿衡笑得山明水净:“是啊,我不装着乖巧把你赶出温家,又怎么过意得去?”
思尔小脸一沉,冷哼一声,钻进温思莞房间。
阿衡依旧笑眯眯。
温思尔会钢琴、会芭蕾又讨温家的欢心,她温衡是做不到。但是,温衡次次年级前三,性格乖巧流着温家的血,你温思尔又有哪个能做到?
同是姓温,谁又比谁差多少?
不晓得,自己此刻的争是从何而来,正如不清楚当时的不争是由何而起。
人是会变的。
离上一个三月,又过了一个三月。八月的天,已经很热了。
思莞总是看着她的脸色,有些尴尬地提起那个人,小心翼翼地说着他会什么时候去探望,然后委婉地问她:“阿衡,你要不要去一趟天武医院?”
言父怕把儿子带到美国老人承受不了打击,还是把言希留在了天武医院。
阿衡脸上带着三分笑意,边做物理题边开口:“等闲了吧。”
等闲了,再把自己变得不闲,然后再等闲了吧。
小虾就要升高中,每每眼泪汪汪地问她那个人在哪里。阿衡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疯了,然后不知道死没死。想去找他,先把自己弄疯了再说。”
小孩儿会立刻闭嘴,埋头苦学状。
辛达夷则是拿鼻子跟她说话,哼来哼去。陈倦连踢带打这厮,也未见成效,只讪讪来了句:“阿衡,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
在抛弃言希这件事上。
这句话,他自然不会说,虽然,由他看来,事实就是如此。
阿衡却只是笑。她怎么有苦衷了,怎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这个世上,无人不冤,无人不苦。佛祖眼中,众生皆有罪,皆可怜。善哉善哉,这样说来,她应该就是有苦衷的了。
班上同学笑她:“温衡是准备成佛了?”
阿衡也笑,摇头:“不行,不行,现在小僧吃荤,每顿无排骨不欢。”
辛达夷竖起了耳朵,神经灵敏度绝对一流。
肉丝亮了眼睛:“你现在吃排骨啊?”
阿衡笑眯眯:“是呀是呀,现在已经吃出酸水了,再等两天,吃恶心了,这辈子一口也不沾了。”
她磨蹭了三个月,钥匙也没寄到美国。每个星期,拖一次地,拿些漏掉的东西回去。下一次,擦桌子,又能发现属于她的东西,真是惊喜连连。
思莞脸皮薄,私下问她,已经磨蹭了三个月,预备什么时候还。
阿衡眯眼:“言爷爷很急吗?那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好了。”
思莞苦笑,可不敢让言爷爷知道,他会掐死言伯伯的。这样的大事,虽然是为了成全一片孝心,怕把儿子带到美国老人承受不了打击,但是到了言爷爷眼中,心疼孙子,猜忌起儿子,言伯伯这罪名可大发了,简直其心可诛。太上皇一生气,再一生病,他们这些小的也其心可诛了。
阿衡笑眯眯,所以,你就让我慢慢整嘛。
思莞纳闷,这般小无赖的样子,跟谁有那么几分相像,忽而想起了老一辈口中的夫妻相,晴天霹雳,雷死了自己。
他犹豫了又犹豫,斟酌了又斟酌:“你真的不去看言希?他现在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每天吃不下饭,吐了许多次……”
说到最后,自己说不下去,红了眼眶。
阿衡看着他,冷静开口:“你想哭吗?忍了这么久,不辛苦吗?”
温思莞永远是最决绝、又最情深的那一个。
千百万手段,好的坏的,只为了一个人。
最初的,从那个人身边抢走林弯弯,而后,又若无其事地让那个人发现,碍于兄弟情分,那个人势必会死了心,这是其一;其二,与陆流保持联系,若有似无地提及那个人有喜欢的女人,当然那个女人最好叫温衡,防患于未然;其三,如果她没猜错,他兴许还有一些,把那个人顺势留在医院,也留在他身边一辈子的想法。
这种心计手段,如果不是辛达夷在思莞身旁待的时间长,看得剔透,她这样笨,可猜不出。
直至今日,他依旧继续在隐忍,实在是卧薪尝胆,为人所不为,做人所不能,她自叹不如。
思莞垂眸:“我不后悔。”
阿衡笑出八颗牙,温文尔雅:“这样最好。”
老钢琴依旧在楼下,蒙了灰,早已破旧不堪,每一次清理房间,真是碍眼得很。
“思莞,搭把手,把钢琴抬回阁楼吧。”
思莞看了眼钢琴,有些诧异:“这个,不是言希钢琴启蒙时买的吗,多少年了,怎么还留着,不是早就该当废品卖了吗?”
是呀,不但没卖,还能弹《小星星》《圆舞曲》呢,只可惜是五音不全版的。
阿衡极少去阁楼,因为那里实在太乱,放的大多是那个人幼时的玩具,变形金刚、赛车、小三轮以及据他说画失败了的作品。
为了把钢琴抬上去,少不了要整一整,不然根本塞不下。整起来乌烟瘴气的,满是灰尘,害得阿衡思莞咳个不停。
她蹲下身子收拾那些画纸,有一张压在了小三轮的轮下,好不容易搬开小三轮,车后面却有一幅黑布盖着的画作。
藏得真是隐秘,真不愧是那人的小狗窝。她要是不仔细整,确实想不到小阁楼也是山路十八弯。
撩开黑布,眼睛却一瞬间被刺痛。
一半的光明,一半的黑暗。
一半,明如金锦,圣光明媚;另一半,漆黑若墨,寂寥残破。
一半是朝阳,一半是残月。
光明中,伸出一双手,温暖柔软,指节清晰,略有薄茧,十指张开,面朝黑夜;黑暗中,也有一双手,比那一双大一些,冰冷一些,带着黑暗的雾气,即将消失,却与那一双温暖的双手努力相合,期盼着,慢慢靠近着,只差一步,毫无缝隙。
右下角,是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朝阳。
下面注着小字:如果言凡?高和阿衡一起吃最后一块面包,一起饿死也不会自杀了吧。
温老在不久之后,收到这样一封信。
爷爷:
这是我第一次给您写信,上天保佑也是最后一次。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按照您的吩咐努力做一个温家人,人前无私人后自私,人前坚强人后哭泣,人前吃亏人后赚回,人前聪明人后……依旧聪明。
孙女愚钝,揣摩了整整三月有余,却没有理解其中的含义,心中十分惭愧。
爷爷生平,最厌恶的人就是言希。他几乎毁了爷爷一直悉心栽培的思莞,所幸,言希离开了。但是现在,孙女观察哥哥,并未与言希疏远,实在是辜负了爷爷。孙女自知是温家不肖子孙,为了拯救哥哥,愿意带走言希,让思莞免受这“美貌无福祸及父母”之人的荼毒。
言希容貌异于常人,而孙女相貌平庸,跟他在一起,刚好消解了他的美貌;言希自幼,父母不爱,年仅十五,遭人残害,无处可诉,生平两次,得了癔症,药石罔效,实在是无福,而孙女幼时有养父母疼爱,长大后又有生父母怜惜,平时生活琐事,事事都顺心,刚好是有福之人,或许可匀给他几分;言希出生时生母难产,几次抢救才得以生还,的确祸及父母,但孙女这次带走言希,却是对温家有益处,不敢说福及父母,却总算能消弭言希几分罪过。不知,爷爷以为如何?
从此之后,爷爷不必费心寻找,孙女会休学。既然没有好的前程,在外自然不敢自称温家子孙,不会有损爷爷的盛名,爷爷请放心。
言希一日病不好,孙女便一日不回家。孙女愚笨,无法三心二意,永恒时光,只做这一件事。
或许生计艰难,有朝一日,不能维生,孙女和言希一起饿死,也一定不让他祸及他人。
不孝孙女温衡
八月






十年一品温如言 Chapter 49 什么等同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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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去接那个人的时候,被爷爷逮个正着。
老爷子铁青着脸瞪着她,在医院门口看了半天。怒火中烧了,恨不得把信扔到她身上,只说了一句话:“这就是我教的好孙女!”
思莞在一旁使眼色。
阿衡抿了嘴,微笑:“爷爷,您生我的气了?”
温老扫了一眼身旁的思莞,心头有些无名火。阿衡这么乖,却能写出这么要挟他的绝情信,左右还是和这个臭小子脱不了关系。
他是存了私心,想让言希离思莞远一点,但是却并非存了恶意。到了孙女眼中,竟然大恶不赦了。
小孩子心思单纯,未经大人引导,把事情弄拧了,绝非他的本意。况且,孩子已经在信里把话说到了这份上……
“你先回家。”老人想了想,对着思莞开口。
思莞讪讪,摸摸鼻子,担心地看了阿衡一眼,乖乖离开。
“你还真准备跟爷爷玩这个,带着言希离家出走?”温老见思莞远去,叹了口气,看着孙女的眉眼,有五分和亡妻相似,语气也软了下来。
阿衡凝着小脸,噘了嘴:“爷爷反正只疼思莞不喜欢我。我正好和言希做个伴,不碍您的眼。”这番孩子气,她在温老面前,还是第一次。
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又是孙辈,老人听着听着几乎有些想笑了,也真笑了出来,骂道:“我要是真不疼你,你拿封信也就吓唬不住你爷爷了!”
阿衡微笑,带了小小的讨好:“本来就没打算吓爷爷,我是真要带言希走的。”
温老冷哼:“你是真孝顺!”
阿衡只笑,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她写那封信,所想的,从一开始就是双赢的局面。她虽然有那么一瞬间,动过念头,想着和言希一起分食最后一块面包,饿死也是好的。但是,她受得那份苦,言希自幼娇生惯养,又怎么受得了。
“算了算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上辈子欠了你们这些小东西。”温老叹了口气,哭笑不得,“我一会儿找人给小希办出院手续,言家那边由我去说,你去把他接回家吧。”
阿衡的眼睛亮晶晶的。
老人无奈,笑着摸摸孙女的小脑袋:“你握着言家的钥匙三个月没还,真当爷爷老糊涂?”
阿衡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白净的面庞上带了难得的窘迫。
温老正了颜色,认真对阿衡开口:“既是你选的路,后悔了,也没有退路,知道吗?”
她去接言希的时候,满眼的白色,看起来,眼睛实在有些痛。
三个月,实在不短。她的战役,迂回忍耐了三个月,最后终于大胜。
趴在窗外,那个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柔软而干净,蜷缩着身子,熟睡着。左手食指勾挂着七连环,银色的,在日光中闪着明媚萧索的光亮。
她几乎看得到背对着她的,被阳光打散的黑发。
阿衡走了进去,床头放着一杯水和一把药片,白色的、黑色的、褐色的。这可真糟糕,都不是他喜爱的颜色,不晓得他平时有没有乖乖吃。他的呼吸很轻,安静的,是清恬的气息。
她抓住他的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一点点相合,温柔地,而后,错了位,紧握,十指相扣。
已见青筋,骨细硌人。
他又瘦了许多。
仙人掌留下的疤,已变成一条条细索的暗痕,有些狰狞。
与言凡?高的画着实有些不符。
所以说,生活不能假设,假设出来的,预料了结局,饶是皆大欢喜,却永远有一丝瑕疵。
她有些疲惫,看着他,安静的。没有白天黑夜,不停地注射药物,不停地睡眠,连梦都不会做。
言希,你是否……想过阿衡……
她轻轻晃着他。沉睡了的那人,由于药效,难以醒来。
她轻轻揽起他的身子,轻轻让那人靠着自己,双臂拥抱着,缓缓地拍着他的发,温柔的指温:“言希,快些醒过来,我们该回家了。”
某年某月某日,某人也是这样嫉妒地看着她温柔地抱着哄着那个赖床的娃娃,她说:“宝宝,起床了,要上幼儿园了。”
他则是上手直接蹂躏娃娃:“呀,起来了起来了!老子都没这样的好待遇!”
她却笑。笨蛋,我也曾经这样宠着你,只是,你可曾记起?
他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是温暖好闻的气息,睁开眼,迷迷茫茫地,看到一个人。
她的眼睛,那样温柔,带着倦意,似乎好久,都没有人这样看过他。
他揉了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很久很久。
然后,轻轻昂起了头,微凉的体温,浅浅的吻,印在她的眼皮。
痒痒的,软软的吻。而后,他像个小孩子,笑了起来,从她怀中挣开,天真而腼腆。
阿衡愣了,无奈,又不好跟他计较什么。
因为,三个月,足够他忘记她几千次,她端足架子训他,也是浪费口舌。
然后,她猜想,他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散播爱的天使,把吻当作了任务。
于是,她也笑了,牵着他的手,开了口:“言希,我们回家。”
他望了她一眼,却低着头晃荡起七连环,看着一个个小环,只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依旧,是从前的模样。
抬眼,爷爷和郑医生已经站在病房前。
她拉着他的手,他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认真地玩着七连环。
郑医生眼睛有些发亮:“难得,今天言希这么听话。平常醒了,总是要哭闹一阵子。”
阿衡皱眉:“言希受伤了吗?”她知道天武收拾病人的手段,不听话的,总要绑了,然后打镇定剂。
郑医生有些讪讪:“并没有流血。”
阿衡撩开言希的衣袖,白皙瘦弱的手臂上,都是麻绳捆绑后留下的青青紫紫的瘀痕。
心里一阵疼,阿衡黑了小脸,礼貌上说了几句话,但是气氛终究冷了下来。
平常言希磕了碰了,她虽然嘴上每每骂少年不小心,但是磕在了哪个栏杆上,碰到了哪个椅子,心底却总要诅咒那些椅子栏杆十遍八遍的。
阿衡向大人道了别,跟爷爷说了在外面等着,随即垂着头,一边诅咒郑医生,一边拉着言希的手往外走。
温老笑了,怎么看不出阿衡的那点小心思:“小郑,孩子在家惯坏了,你不要见怪。”
郑医生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微微一笑:“如果是她,我怎么会怪。温老可知道言希每次哭闹些什么?”
温老摇头。他料想不出,病人实在反复,这怎么能猜得出。
“不要忘了,不要忘了,阿衡,阿衡,阿衡……”郑医生喃喃,学着那人的语调。
他抱着头,瞳孔那样涣散,多么不舍得他的宝贝。不要忘了他的阿衡,可终究,渐渐忘却。
因为,他已经忘记如何说话。
所以,如何才能开口喊出阿衡。
她教他说话,他看着她,只是笑,大眼睛干净而无辜。
她喂他吃饭,指着排骨:“排骨,排骨,言希,你最喜欢吃的排骨,跟我念,排——骨——”
言希歪头,不说话,只张大嘴,咬住她伸过去的装了排骨的勺。
她拿着牛奶,故意不给他:“言希,你的巧克力牛奶,牛奶,这是牛奶,念了才给喝。”
言希看着她,迷迷糊糊地,却抢过了玻璃杯,咕咚咕咚地喝着,喉头发出很响的响声。
阿衡抽搐了唇角,不是这样的声音。她想了想,和颜悦色,又教他:“言希,言希,言希,这是你的名字,知道吗,言——希——”
她拖长语调,念得很清晰好听,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
他有些茫然,然后,很用力很用力地想了,乖巧地递给她剩下的半杯牛奶,忍痛割爱。在他的心中,牛奶和言希是等同的概念,他以为阿衡要喝他的牛奶。
阿衡沮丧了,自暴自弃:“阿衡,阿衡呢?算了算了,你要是记得,我跟你姓。”
那少年想起什么,恍然大悟,笑得堆起半边酒窝,孩子气地拍手,轻轻地温柔低头,六公分的距离,浅浅吻上她的眼皮。
凉凉的、痒痒的。
阿衡等同于亲吻吗?
阿衡上学的时候已经不能带言希,因为言希开始害怕到人很多的地方。
除了一年固定的几场音乐会,温母并不忙,便在阿衡上学的时候把言希接到家中照顾。她又买了一部手机给阿衡,如果言希哭闹的话,会及时打电话给她。
温母总是笑,好像又重新养了一个娃娃。
思尔撇嘴,哪有这么大的娃娃。
思莞想起什么,有些怅然,望着阿衡,颇不是滋味。
阿衡心中对母亲十分感激,温母却笑着摇头:“十七年还顶不过两年,小希当真是个白眼狼。”
温母按着阿衡的吩咐教言希说话,言希却总是不理会,坐在电话旁,不眨眼睛地盯着。
铃声响了,龙眼般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抢着接电话,可总是陌生的声音。于是,他扔了电话,噘嘴,转身,留下一片灰色的阴影,十分之哀怨。
温母大笑:“我的宝哟,不是阿衡,你也不能扔电话呀。”
她来了兴致,教言希记阿衡的手机号码:“136xxxx6196,宝,记住了吗?”
温母念了一遍,厨房里张嫂喊人,便停了,走到厨房。
回来的时候,言希正抱着电话,笑得嘴几乎成了心形。
电话里:“喂,喂,喂,妈妈吗?喂,信号不好吗?妈妈,言希不听话了吗?”那样温和软软的声音,正是阿衡。
温母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孩子欢喜天真的容颜,话筒中的另一端很远又很近,眼泪,一瞬间流了下来。
“没有,他很听话很听话。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乖乖地想着你。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念你的名字。”
可是,你就是你。





十年一品温如言 Chapter 50 韶华转眼是此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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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莞七月份独木桥走得极是顺利,被q大录取,学了金融,在大院里的各家孩子中,是一等一的尖子。温家脸上十分有光,连带的,大家看阿衡的眼光也热切许多。
原本阿衡以为,思莞饶是上大学也不会离开家的,因为这里有言希。可是,他却收拾了东西,搬到了学校的公寓中。
他走的那一天,言希还是躲在她的身后,大眼睛干净懵懂地望着思莞。
思莞伸出手,修长的指节,还带着阳光揉入的温度,想要触摸那个少年的发,却被他躲开,后退了一步。
思莞微笑了,漂亮的酒窝,阳光灿烂的眼睛,他走上前一步,不顾那个少年的挣脱,紧紧地拥抱了他。
然后,放了手,由着这个眼睛大大的少年重新缩回木偶中。
他说:“阿衡,我要试着‘戒毒’了。”
阿衡抬眼,望着他,目光温和。
思莞他,也要放手了……
思莞微笑着,目光带着说不清的怜惜:“阿衡,你今年十八岁了,是吗?”
阿衡慎重地点头。
“你明年十九岁,后年二十岁,然后会走到三十岁,会结婚,会生子,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会有一份很好的工作;等到四十岁,会担心儿女的成长,会在工作中感到疲惫,会偶尔想要和同样忙碌拼搏的丈夫在林间散步;到了五十岁,儿女长大了,渐渐离开家,你会和丈夫彼此依靠,所谓相濡以沫;六十岁,含饴弄孙,享尽天伦;七十岁,坐在摇椅上,回想一生,兴许合上眼睛,这一生已经是个了断。”
思莞淡淡叙来,平静地看向言希,眸中满是痛苦和挣扎。
阿衡抿抿唇,心中有些惶恐,明知思莞说的全都是她所期望的幸福,却觉得遗漏了什么。她脱口而出:“言希呢……”
“当你十八岁的时候,他十七岁;当你十九岁的时候,他十七岁;当你七十岁的时候,言希依旧是十七岁。他这一辈子兴许都不会再长大,而你不经意,已老。你说,言希还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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