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有九条尾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蜗牛跑得快
谈昌的右脚尖在地上蹭了蹭。李霖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别动,身体站直,右手放轻松,手腕不要那么僵硬。”
废话,被你握着,怎么可能不僵硬!
一点一横落下,李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谈昌的力度走向,比自己写大字还要心力,不知过了多久,纸上终于写了个“谈”字。李霖仍不甚满意,不过与方才那张比起来,自然是天壤之别了。
“谢谢。”谈昌低着头,匆匆地说道。“师兄。”他仓促地补上了称呼。
“没事。”李霖松手,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模样。其实他还想再捏一把,那小小的手腕光滑细腻。
一直驻足门外的谈炳渊终于笑了,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春去冬来,三年转瞬即逝。
谈炳渊坐在屋子里,脸越来越阴沉,谈昌执拗地低着头,不肯接话。
“你就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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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走?”谈炳渊问。
“至少给我一个理由!”谈昌猛然抬头,注视着谈炳渊的眼中噙着泪。
一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谈炳渊所有的火气都无影无踪。他叹气,“谈昌,你是瑞兽,然而这世道容不下异兽,怀璧其罪,你还是快快离开这里,远离尘世吧。”
“若你还当我是先生,就听我的。”
谈炳渊的心中思绪万千,有发现真相后的震惊,有对皇帝的责难和恨铁不成钢,更多的则是对臣子不得不逾越的苦闷,千言万语要说出口,他只是指了指桌上拾好的行囊。“带上这些走,逃到山林里再变成狐狸……不要跟人类往来了,把我教你的,都悉数忘了吧。”
远离此地,远离凡尘。
这是谈炳渊能给这只陪伴自己三年,视若亲子的小狐狸最后的忠告。
纸页上一字一句,宫中无意间撞见的那一幕在眼前飞速闪过,谈炳渊握紧了双拳,愤怒支撑着这具苍老的身体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既为人臣,就当知其不可而为之!
他站起身,连连咳嗽,看到谈昌仍站着不动,只得克制着心痛,再次催促:“呆久了你师兄会怀疑,快去吧。”
“先生,我能跟师兄再告个别吗?”谈昌小声地问。
谈炳渊在犹豫,他知道自己该说不行,但是他还是心软了。“去吧。”
“既明,你还没睡醒吗?”
一声呼唤,终于让谈昌回过神。他眨了眨眼睛,终于睁开。映入眼帘的是青蓝的天,李霖关切的侧脸,还有阿生的小脸。
“爹爹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阿生抢着问道。
“阿生乖,爹爹梦到了一些事,要跟你父皇说说,你先去一边玩,回去给你念书。”詹事府大学士谈昌轻描淡写地哄走了太子殿下。
看着阿生一蹦一跳走远,李霖不由为大昭的未来忧心忡忡。然而忧心不过片刻,他便问:“怎么,梦到什么了?”
“梦到咱俩小时候一起念书,你嘲笑我字写得差。”谈昌撇撇嘴,擦了一遍脸上的汗,又定定看向不远处的墓地,谈先生的墓地。“先生那时,就已经萌生死志了吧。”他喃喃说道。
处决了何虑之后,李霖打着修葺墓地的名义令谈昌亲自择地给谈先生重修墓地,如今这里已经是另一派景象了。
“触景生情了?”李霖从背后抱住他,闷闷地说,“我那会有点混账,别跟我计较。”
“才没呢,这话我说才对。”谈昌笑出声。“梦的最后一点你把我叫醒了,我也记不清了,我当时走之前怎么跟你告别的?”
他扭过身,发现提起这个话题后,李霖立刻笑得意味深长起来。“你忘了啊,真可惜,我还记得呢?”
“什么?”谈昌瞪大了眼,拽着对方的袖子催问。
“忘了也罢,你只要记得,现在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就够了。”李霖笑着将对方带到怀里。“既然要给阿生念书,晚上就留在乾清宫,嗯?”
谈昌不情不愿,又带着笑地,嗯了一声。
第71章吱吱吱吱吱吱吱
詹事府讲师姚之远姚大人最近很烦恼。
姚大人年纪轻轻,身居翰林院和詹事府两个天下文人向往的清贵之地,又是满朝皆知的皇帝心腹,日子过的顺风顺水,按说实在不该有什么烦恼的事。可是无奈,他摊上了一个不靠谱的主子和一个不靠谱的同僚,偏偏这两位还都有一个同样不靠谱的大靠山,令他烦恼不断。
当然,这些也是习以为常的了,他最近主要烦的,是催婚。
姚大公子早年他是个纨绔公子,放荡不羁,后来家道中落,闭门苦读,所以耽误到了二十多岁,仍是孤身一人。如今他发迹了,又有形形色色的人上门攀亲,要给他说亲,甚至还有自荐枕席的。姚之远烦不胜烦。
降雪完毕,太子李敬梓向先生认认真真地行礼道谢,亲自将他送出咸阳宫宫中没有后妃,太子殿下从幼年,就被养在乾清宫中,直到去年。
这在百官眼里是光宁帝有意抬高太子身份,然而身为深知内情的人,姚之远却心知肚明,他们陛下早就有意甩开这个小灯泡,只是碍于谈昌不放心,才拖延至此。
哎,有时候知道的太多,着实烦恼。
姚之远散值之后没有回宅子,而是换了身平民衣裳,轻车熟路游走到市集上。
姚信俊默许了出息的儿子偶尔的叛逆,所以姚之远为了避开那些数不胜数的访客,干脆散值之后家都不回,等到吃过饭天色已晚,再回家睡觉。
他在市集上,此处多是卖花鸟虫鱼的,姚之远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小摊子。竹笼之中是一只只兔子,大的小的,黑白灰色都有。
姚之远在姚家出事之后,就将自己那一屋子宠物散去,如今看着心痒痒的,舔了舔嘴唇,走近了蹲下去观察。
不错,的确有幼兔,品相很好,毛又细又软,长短均匀,干净光亮,被照顾得很好。
“这兔子怎么卖?”姚之远终于抬起头,注意到了这摊主。
他微微一愣。
摊主是个姑娘家,二十岁左右年纪,穿着简单的深蓝布裙,梳着少女的发髻,面容清丽,一双眼睛漆黑透亮。若是换个场合姚之远说不定还会赞一声美人,偏偏那双眼睛定定盯着他,看得姚之远心中一惊,后面的话都没说出来。
大昭对女子的约束比前朝都要宽松,但是这般年纪的女孩家,抛头露面出来摆摊,的确少见。不过,也确实是这样细心的姑娘家,才能将这兔子照顾的如此细致。
姚之远把自己的反常归结为惊讶,听到对方回答:“大的一窝十文,小的一窝五文。”
女孩说话时总算低下头,但是姚之远听在耳中又是一怔。那声音不甚柔媚,反而有微微的沙哑,带着熟悉的腔调。
“你是淮阳人?”姚之远下意识地问。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淮阳方言,所以微微有些怀念。
那女子却表情一变,就开始低头用布巾盖上竹笼,扭过去拾东西。“不卖了。”
姚之远后悔起自己的失言。做买卖归做买卖,他一句搭讪,倒显得没轻没重,像个登徒子耍流氓了。
“姑娘,是在下唐突了,在下给您赔罪。”姚之远退了两步,朝对方行一礼。直起身后,他又从袖中捡起一块碎银放在摊子上,当做赔礼,自己转身走了。
方才他也看见,那姑娘裹发的布巾都有些褪色了,然而质地是极好的。约么从前也是个殷实人家,却败落了。
怪可惜的。这样的姑娘。
姚之远不知算不算是感同身受,一时唏嘘,再逛集市都觉得没意思,便径直回府,囫囵吃了饭便睡下了。
姚母看的奇怪,还跟姚信俊说:“这孩子,今儿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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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失了魂似的?”
姚信俊摇摇头,“你别管他,让他自己想去。”
第二日一早,姚之远穿戴好,准备往翰林院去,一出门,却愣着了。姚宅的门槛上赫然放着一个笼子,上头搭了块布巾。姚之远觉得心跳有点快,走近了一掀开,才发现不是兔子,是一对鹦鹉。
姚之远心里有点惊喜,也有点遗憾。
他喜欢带毛的动物,摸起来软软乎乎,所以从没养过鸟。但是看着那鹦鹉,他又有些奇怪。这应该就是那姑娘送的吧,可她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哪儿,又怎么会送上一对鹦鹉
姚之远和鹦鹉大眼瞪小眼,最后一只鸟扑腾着翅膀叫:“吉祥如意!吉祥如意!”
姚之远噗嗤一声笑了。
一整天,姚之远的心情都很好。谈昌见了还笑他,“你今日怎么了,喜气洋洋的,是捡了银子,还是见了漂亮姑娘?”
“我养了一对鹦鹉。”姚之远决定不与他计较,喜滋滋地回答。
“鹦鹉?”谈昌有些奇怪,“你不是不养不带毛的吗?”
“鹦鹉怎么不带毛?”姚之远犟嘴,谈昌摇摇头,只当这人发癔症,便走了。
姚之远忍了一天,散值时直奔集市。可惜,他找了一圈,也没看见那姑娘。姚之远不死心,把那集市从东头走到西头,随便吃了东西,又走了回去,可是一直到散市,那姑娘也没出现。
姚之远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家,那对鹦鹉已经被挂在他房里。然而姚之远没找到人,看那对油光水滑的小鸟也失去了兴致,只是懒洋洋地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吉祥如意!”“四时康泰!”
姚母去儿子屋里转了一圈,看到那鸟,打趣道:“又败家了,怎么养起鹦鹉了?”
“五两银子买的。”姚之远懒洋洋靠在椅子上。
“开什么玩笑,这鹦鹉看着年岁大了,品相却是上等的,老实说,到底花了多少钱?”
姚之远眼睛都不眨了。
姚之远向来执着,又一连去了市集五日,终于再次遇到那姑娘。
她还是穿着那条蓝布裙,安安静静坐在那儿,面前的摊子上仍是那一笼笼兔子,看起来,卖出去的并不多。
“姑娘,又相遇了。”姚之远拱了拱手,才上前,仍是装作蹲下看兔子,手指逗弄兔子的毛,仿佛不经意地问:“姑娘可还养了鹦鹉?”
“自家养的,不卖。”那姑娘回答,仍是淡淡沙哑的嗓音,却低过头没有看他。她好像也是随口问了一句:“鹦鹉不如兔子么?”
姚之远停下动作,抬起头,眼神复杂。“姑娘可是从前认识我?”
他实在不想这么唐突的。可是这姑娘说着淮阳话,认得他家在哪儿,了五两银子,就把自家养的名贵的鹦鹉送来了。姚之远实在不得不多心。
女孩儿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半天才直勾勾看过来,说:“姚公子果然忘了。”
她眼睛一眨不眨,看起来有失望,还有一丝庆幸。
姚之远早已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年少时做了什么荒唐事,可是怎么想,都不记得有这么个美人。
那少女一言不发,又开始拾东西,姚之远怕她一走又不知何时回来,连忙按住一个笼子,“姑娘割爱,在下受之有愧,明日便将那鹦鹉送来,烦姑娘在此等一日。”
他连着姑娘名字都不知道,
那姑娘不发一语,只顾着拾东西,姚之远看着看着,眼神一变姑娘无疑见拂起衣袖,露出的手腕上一道青黑。
怎么回事!?
姚之远终于谨慎了些,没有直接发问,他装作起身回家,却绕到一个茶楼,在二楼远远看着。
不多时,便有一辆马车来了,停在摊子边,一个三大五粗的婆子跳下来,粗鲁地把姑娘往车上拉。
姚之远彻底明了,那姑娘手上的伤,说不定就是这样来的!
他立刻跳起来,叫了辆马车跟上去,一路跟到马车停在一处宅子,上头大大的字:“林宅”。
林家……姚之远若有所思,回到屋里时还在想,连鹦鹉都顾不上逗,一头倒在床上。
姚母终究不放心,叫侍女送热汤过来。侍女端着汤进门,叫道:“公子,好歹用些东西吧!”
侍女一句话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鹦鹉给惊动了,那对鹦鹉立刻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姚之远心中咯噔一声,林家,那姑娘,鹦鹉……他全都想起来了!
顾不上别的,他立刻冲出家,要了匹马,一口气往外冲。冲到人家门口,他才后知后觉,谈昌说不定在宫里呢?不过他还是跳下马,扣了扣门。
门开了。
幸运的是,谈昌在家,不幸的是,皇帝陛下也在。
姚之远有口难言,赶紧说:“我就问一件事就走!”谈昌拍了拍一脸不耐烦的陛下的脸,喂了他一块点心,才说:“你要问什么?”姚之远看的牙都酸了。
“你可知道,当年淮阳被处置的商贾里,有一户林家后来如何了?”
回答的却是光宁帝。“朕记得淮阳林家判了没家产,但他家的兄弟里还有一位大理寺左寺丞,应当是入京了吧。”
全连起来了!
姚之远一挽袖子,咬牙切齿,“臣请陛下赐婚!”
姚之远终究没那么冲动,在谈昌的劝告下,他又去了集市,一等等了几日,再次等到了林家姑娘,林芙。他大步上前,道:“你搬到京城,他们还这么欺负你?”
林芙愣了。
“当年……你去我家,也是他们逼你们的?”姚之远咬牙切齿。
那年姚之远才十七,正是风流少年时。林家与姚家世代交好,偏偏他们仍不满意,还想从姚家手上分一杯羹。林家的当家那日登门,带了个姑娘,说是他的侄女。
姑娘不过十四五岁,沉默寡言。姚之远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按照待客之礼,带着姑娘四处转转。姑娘随身带了一个笼子,两只鹦鹉脆生生地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姚之远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心中一阵鄙夷,脚下抹油,直接溜走了。
后来他忘记了姑娘,忘记了那张脸,却记得那双黝黑透亮的眼睛。
林芙的眼中噙泪,她小声说:“不是,在那之前,我就心仪你了。”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却从叔伯口中知道了这位无法无天,笑容肆意的姚家公子,那公子却不像传闻中那样放肆,她看上一对鹦鹉,却忘了带银子。姚家公子爽快地替她付了,“不过一对鹦鹉,姑娘不必在意。”
姚之远早不记得还有这桩事,他问:“你怎会在这里卖兔子?”
“我……我记得你喜欢这些。”林芙的脸上渐渐失了血色。她从小丧父,几位叔伯都将她当作联姻工具,然而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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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阳事变,婚事一再推迟。她年岁一日大过一日,失去了价值。最后是她主动提出,做些小本营生,补贴家用。然而她扭捏惯了,生意并不好。她只想再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手上伤是怎么来的?”姚之远问。
林芙没有说话,下意识握住了手腕。
姚之远眼睛红了,他认认真真地行礼,摆足了温柔公子的姿态,他说:“林姑娘,六年前两家商议过婚事,如今仍不晚,你可愿意?”
林芙刹那间睁大了眼,姚之远继续说:“我的确不喜欢鹦鹉,不如兔子,摸起来舒服。”
“除非是你的鹦鹉。”
第72章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谈昌从屋子里出来,揉了一把脸,德善立刻体贴地上前递上温热的手巾。“殿下可好些了?”自从太子殿下病倒之后,他们陛下,谈大人,都好几天没合过眼了,好不容易让陛下喝了碗安神汤,才睡了一会。
“阿生好些了,我摸着稍稍退热了,你叫陛下不必太过担心。”谈昌的步履不停,“陛下还没醒?”
德善点点头。
“那瞪他行礼你再回话吧。我得去翰林院和礼部了。”
德善知道陛下知道后定然不快,可是想不出合适的法子阻拦一二。毕竟如今谈大人也是一方大员,身上的担子也渐渐沉了。
他顾不得多想,又自己进屋看了一回太子。太子李敬梓如今十二岁,身体康健,生得粉雕玉琢。前些日子京中落了雪,陛下办家宴。太子与楚王玩雪着了凉,回来便烧了起来。德善向太医问清了病情以备询问,才向着乾清宫走去。
李霖睡到下午才醒来,仍觉得身子乏,反应也迟钝了许多。他才三十五岁,正值壮年,按说不该有这种反应。李霖按了按太阳穴,将手指攥起又松开,反反复复。他问德善:“谈大人走了?”
“走了。”德善知道陛下必会问这么一句,只是没想到第一句就是这个,第二句才是:“阿生如何了?”
“太医说殿下已经渐渐退热,便不打紧,再喝几方药,歇上两日,便好透了。”
“好。”李霖终于觉得直觉完全复苏,他走到桌边坐下,定定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咸阳宫那边,还有什么消息?”
德善不敢大意,一一回报:“楚王殿下求见太子,说要亲自给太子赔罪,奴才斗胆先拦下了。”
李霖无奈一笑,“桢儿想必吓坏了,等阿生不发热了,再叫他来,还有呢?”
德善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惠太妃……也去了。”
李霖挑起眉。
“还有三殿下,说是去看望太子殿下。”
李霖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掀开一本折子。他继位后兄弟死的死,圈的圈,民间一度有些不利的传闻。李霖不欲计较这些,抱住对于先皇的后妃们一碗水端平,便只关注推行新政,时间长了,谣言自然散了。
时间一长,他几乎变了忘了宫中还有这个人。若不是家宴上惠太妃无意中提起的话。
这样看,被关了这么多年,也总算学会隐忍了。李霖叹了口气,“过些日子召他来说说话吧。”若是真的磨平了性子,也该重封郡王了。
这么想,李霖的手指又颤了颤。已经十年了,他还能有几个十年?
他翻开一本折子,是有人因太子生病,建议李霖召僧道入宫祈福。若是二十岁时看见这折子,李霖或许会嗤之以鼻,但是想到尚且年幼的阿生,容颜丝毫不见变化的谈昌,李霖的心颤了颤。
但是谈昌当年的话犹在耳边。长生不老,是凡人能奢想的么?
也不是长生不老,其实,能活久一点就好,一点点也行。
几国的使臣又开始讨论传教的事,双方撕的不可开交,谁都不愿让步。姚之远又懒洋洋地带听不听,他的夫人刚刚又怀上了,正巴不得早些守着点散值回家。谈昌只好亲自上阵,等到他从礼部出来时,天已经快黑透了。入冬之后,天一向黑得早。
“今日辛苦你,洗三儿礼上给你封个大包。”最近姚之远不管说起什么,都是眉飞色舞、喜气洋洋的。
谈昌懒洋洋翻了个白眼,“知道你又有孩儿,又不是第一个,兴奋什么?”
“哎,既明你也不小了,娶妻就算了,怎么连个妾都不纳呢?”姚之远关切地问。一开始因为谈昌父亲有命,令他娶了个牌位,有心与他做亲的都歇了心思,可是随着他官位渐渐升高,后院仍是空着,那些渐渐又都攀附过来了。
“你管我作甚,还不快回去陪你夫人。”
姚之远走远了。谈昌朝手心呵了口气,蹭了蹭。刚出来不多久,就见着一个小太监捧着棉袍过来,“谈大人,陛下找您呢。
“知道了。”谈昌心中熨帖,披上棉袍匆匆赶往咸阳宫。
咸阳宫的地龙烧得旺旺的,一进屋子,暖意便扑面袭来,谈昌缓步向前,听到父子俩正在交谈:
“儿子贪玩受寒,引父皇担心了。”
“既明守了你两天两夜。”李霖淡淡地说。
“儿臣……会向谈先生道谢。”
谈昌心中又是一暖,快步走上前,除去外衣,俯身行礼问安,“臣参见太子殿下。”
李敬梓倚着枕头靠坐着,一见他连忙示意他起身,“谈先生不必多礼,快坐。”
李霖一个眼风,示意宫人退下。
没有外人之后。谈昌才坐到李霖身边,略带担忧地问:“阿生,好些了么?”
李敬梓正式出阁念书之后,宫中上下便只以殿下相称,唯有李霖与谈昌还会如他儿时一般叫他的乳名。
“好些了,让谈先生担心,学生知错了。”李敬梓一本正经地说。
“没有外人,何必如此疏远。”李霖剜了儿子一眼,李敬梓委屈地说:“儿臣怕在外人面前喊顺了嘴。”
谈昌笑了笑,走到外面示意太监宣饭,三人一起用膳。
“桢哥哥……楚王兄想必也十分担心儿臣,孩儿可否宣他入宫?”李敬梓看着父皇,极力掩饰眼中的期待,只是临时更换的称呼,还是让人看出了端倪。
李霖没有急于回答。李敬梓与李维桢毕竟是一母同胞,李霖自己又经历过兄弟阋墙,不希望将来生儿也成为孤家寡人,所以他也有意让两人一同念书,一同玩耍。但是……如果将来,楚王不把李敬梓当作兄弟了,又该如何呢。
他沉默不语,李敬梓便有些紧张,最后李敬梓说道:“父皇若是觉得不妥,儿臣叫人去楚王府送些东西,也算是安抚了。”
李霖觉得太阳穴上针扎一般刺痛,他慎重地挑选词句。“无妨,等你病好些,召他进宫坐坐,也没什么。只是,阿生,昔日三皇子纵容母家,被先皇圈禁,我继位十余年后才放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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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与先楚王一样,亦是我的兄弟,你懂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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