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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米糕羊

    不等大家回答,宇文温自问自答:“当然是翻脸,打仗,打起仗就可以赖账,或者最好把债主干掉,那欠债一笔勾销不说,搞不好还能多捞一把。”

    “如此一来,是突厥先挑起战争,试图赖账,那么,朝廷出来主持公道,理所当然,谁也挑不出毛病!”

    史万岁和将领们听到这里,眉毛一扬:这种逼人翻脸的手段,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天子的思路很简单,草原部族大多贫穷,要想让其上钩,那就是放高利贷,而这高利贷不是朝廷来放,全由民间商号、商贾经手。

    高利贷自古就是暴利,所以会有很多边境豪强和豪商参与其中,踊跃“承包”堡垒,开展贸易及放贷业务。

    又有大量民间武装(武装商队)活跃于堡垒群地区,朝廷的负担大幅减轻,却能有效维持堡垒区的控制。

    中原商号、商贾不断向草原各部族放高利贷,可以把对方吃得死死的,而突厥可汗及贵族们还不好说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部族酋长、大人们赊账、借贷,没人拿刀逼,不能赊了账、借了贷,说还不起就不还了,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还不起不要紧,慢慢还,欠债欠得多了,那就拿部民来抵债,这样做难道不应该么

    债主在牧区上筑堡垒,随时方便收债,免得欠债的部族躲着不见面,这也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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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羊羔儿息
    深夜,帐内烛光摇曳,迷迷糊糊醒来的宇文温觉得口干,喉咙好像在冒火,之前他和将领们开会,说话说得太多,所以喉咙有些不适。

    正要起身去喝水,手臂却被人压着,转头一看,自己怀里搂着位熟睡的美人。

    好像有些眼生,谁啊这是

    睡得迷迷糊糊的宇文温,脑子一片空白,就着昏暗烛光看了一会,才慢慢回过神:今晚是陈媗侍寝,两人一番“大战”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战前”一身办公室女郎打扮的陈媗,此时衣衫不整,若说穿了衣服,要紧之处都没遮拦;若说没穿,却有衬衣,一条腿光着,另一条腿还穿着针织长袜。

    活脱脱一副酒后**却还没醒的模样。

    如此诱人情景,让宇文温忽然觉得眼前一花。

    他今天用脑太多,所以思绪发散得厉害,很快,一个故事梗概就在脑海里出现了。

    事业有成的“余东主”,开着一家大型造纸场,生意不错,家有如花美眷陈氏,夫妇生活幸福美满,前景一片光明。

    然则因为经营失误导致资金链断裂,余东主情急之下不得已借高利贷,以维持造纸场运营,利滚利之下,已然无法偿还。

    为了挣钱还贷,余东主不得不四处奔波拉业务,甚至让娇妻也出来应酬。

    陈氏有沉鱼落雁之貌,迷得客户神魂颠倒,所以签约率很高,但也引来居心叵测之辈。

    然而债务压力太大,陈氏明知某客户不怀好意,也只能硬着头皮赴宴喝酒,却不慎被人灌醉...

    迷迷糊糊之际,陈氏还以为身处家中,压在身上努力耕耘自己的正是夫君,于是百般承欢,口中不住呼喊着“夫君”,极尽欢愉。

    待得清醒,陈氏发现酒后**,哭喊之着要告官却被对方威胁,想到自家欠下高利贷无数,急需扩展业务回笼资金还债,无奈之下沦为对方玩物,随叫随到...

    这种带情节的虐心小黄文实在是太刺激,让宇文温的精神为之一振,瞬间倦意全无,脑海里浮现出“高利贷害人”五个血淋淋的大字。

    高利贷害人,自古如此,须谨记在心。

    他轻轻抽出手,扯起被褥给陈媗盖上,自己披了件衣服下榻。

    自己从保温水壶里倒水喝了一杯,坐在榻边,琢磨起事情来。

    高利贷,毫无疑问是祸害,平民百姓沾了高利贷,要么妻女为奴,自己倾家荡产,更严重的会家破人亡,所以,必须严厉打击。

    但是,高利贷这种几乎伴随着人类社会发展的现象,想要断绝是不可能的。

    道理很简单,那就是借贷的需求永远不会消失。

    人总会遇到事情急需用钱,走投无路之下,即便是高利贷也也只能硬着头皮借,无非是速死和缓死的区别,而缓死也不一定会死,无非是做牛做马罢了。

    大部分的百姓,但凡还能活下去,即便如同牛马一般活着,也能忍,真要活不下去、揭竿而起,那只能说执政者不给人活路。

    高利贷能让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作为执政者,但凡有点良心,就该打击高利贷行为,即便只是装个样子,也得明令禁止(禁不禁得住另说)。

    这是对内,如果对外将其作为软刀子去割敌人的肉,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当然,前提是有绝对武力,确保能收到“羊羔儿息”,而既然用了这把臭烘烘的刀,就得承受反噬,那就是仇恨。

    放高利贷,天怒人怨,历史上,蒙元时期放高利贷的色目人,名声狼藉,色目奸商靠着斡脱制度(特权商业制度)成为斡脱商人,大规模放高利贷。

    一锭银的本钱放出去做高利贷,转来转去本息累积,做了十年后,除了当初的一锭本金外,额外获取的利息据说能到一千锭。

    这就像当初仅是一只小羊羔儿,十年后繁衍生出了一大群羊来,获得巨大回报,这种利滚利的惊人速度,被通俗地称为“羊羔儿息”,可见



第四百零六章 凶相毕露
    夜,宇文温坐在榻上看书,尉迟炽繁在身后为他捏肩膀,夫妻俩交谈着,方才宇文温一番“警世恒言”之后,儿子们都各回各船休息,而尉迟炽繁也松了口气。

    方才宇文温召集儿子开会,尉迟炽繁听宫女来报,说“陛下情绪激动“,说“全家拖出去砍头”、说“陛下嚷嚷着不是蠢就是坏”。

    又说”封到东海当岛主”,让尉迟炽繁听了‘急报’之后紧张不已,还以为宇文温在训斥太子或者哪个皇子,生气到极点,要把人流放到东海小岛。

    结果,只是宇文温在讲高利贷的坏处,让儿子们引以为戒。

    “你莫要以为高利贷没什么大不了的。”宇文温又开始“敲警钟”:“若我们是寻常夫妻,你有如此美色,迟早被人弄到手,人家不需要用强,就靠高利贷,信不信”

    尉迟炽繁听了,倒也爽快的回答:“信,夫君说得对。”

    宇文温听得出尉迟炽繁语气里的敷衍之意,放下书,转过身:“这言不由衷的模样,看样子你是不服”

    尉迟炽繁见宇文温一脸严肃,发觉情况不对,赶紧服软:“啊,夫君,妾没有不服。”

    “这样,反正时间还早,我们来一场推演....”

    宇文温很喜欢和妻妾进行“互动”,以此多个感情交流的方式,尉迟炽繁本以为现在也是如此,但见宇文温一脸认真,自己不由得认真起来。

    推演一位美妇人如何被高利贷弄到手,也就是虚构个故事,故事的角色,大概如下:

    主角一家,夫名武大郎,其妻潘氏,夫妇所住县城,有家境殷实的大财主西门庄主。

    武大郎是一家小造纸作坊的东主,一家人的收入都靠这个作坊,所以武大郎成日里为经营作坊而忙碌,颇有美色的潘氏负责管账并在家操持家务。

    某日,武大郎谈了个买卖,有大客商在他这里定购白纸若干,数量很大,利润颇丰。

    但武大郎的造纸作坊规模小了些,需要扩充产能才能在限定日期完成,若能顺利完成这笔买卖,那客商接下来还有大订单,并且成为长期“合作商”。

    武大郎不想错失良机,但手头资金有限,对方缴纳的订金也有限,要扩大产能必须借钱才行,于是武大郎想到了乐善好施的大财主西门庄主。

    西门郎君为人和蔼,仪表堂堂,家里产业众多,虽然没有官身,但和官府以及绿林豪杰多有结交,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因为能耐大,经常放贷。

    武大郎以高息从西门郎君那里借了一大笔,用来扩充纸坊产能,雇佣人手,加班加点生产白纸。

    虽然利息很高,但武大郎反复算过,待得到期交货得了货款,是可以连本带利还上的,虽然赚来的利润还贷后等同于无,但作坊规模也扩大了,再接大订单,一样赚大钱。

    日子一天天过去,武大郎的作坊总算是赶在期限之前,按质按量完成订单。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武大郎还清了借贷,面对那大客商下的新一张大订单,决定再次向西门庄主借贷,再次扩大生产规模完成订单。

    结果这一次,到了交货的日子,那大客商没有现身,再无音讯。

    如此一来,武大郎的资金链瞬间断裂,不仅成本收不回,连还借贷利息的钱都紧张。

    高利贷,利滚利,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利钱越滚越高,而武大郎作坊平均每日赚的钱,根本就没有每日增加的利息高,数月时间,武大郎欠的钱,即便倾家荡产也不可能还清。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武大郎还不了债,西门庄主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也不派人上门打砸,只是要去告官。

    黑纸白纸的借据,若上了公堂讲理,欠债不还(还不起)的武大郎只会被流放千里,怕是就此死在他乡,不过事情后面有了转机,武大郎逃过一劫。

    那么多的欠债,怎么就逃过一劫

    “很简单,把你的家产都交出来,再让潘氏签了卖身契,到庄里侍候我就行了。”

    宇文温捏着尉迟炽繁的下巴,笑眯眯的说着,这个虚构的故事里,西门庄主明摆着就是下套让武大郎借贷,然后弄断对方资金链,于是再也无法脱身。

    尉迟炽繁一脸不服:“这..可寻常百姓哪来的产业,又如何让西门庄主下套呢”

    “不服是吧,再来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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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历史上的今天
    金乌西落,玉兔东升,黄河津口,搭载着天子及随员的船队靠泊在岸边,要在此过夜等天亮之后继续南下,因为船上人员都在船上过夜,所以船只灯火通明。

    点点火光光芒倒映在水中,远远看去宛若满天星辰落入凡间。

    御舟上,用过晚膳的宇文温,看着外面夜幕下的黄河,又看看船舱里端坐的儿子们,开始循循善诱,让儿子们想象一个场景。

    同样是四月中旬,同样是在黄河边上,他们兄弟几个一大家子人,被士兵押到河边,年幼的孩子被反绑双手扔到河里,挣扎几下就没了踪影,年纪大些的就跪在岸边,一个个等着砍头。

    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于是奋力挣扎,结果要么被乱刀砍死,要么被人策马撞倒然后践踏而死。

    什么天潢贵胄,什么大周皇族,在屠刀面前,不过是待宰羔羊,男丁全部被杀光,女眷被士兵们拖去军营肆意蹂躏,即便不死,也不成人形。

    想想,如此场面有多刺激

    皇子们想着想着,想出满头大汗。

    宇文温坐下,拍了拍案上的资料:“河阴之变,权臣杀皇帝、宗室、文武百官,就和杀猪狗一般轻松,你们不会以为自己的脑袋比别人多几颗,砍一颗就长一颗吧”

    “同样是黄河边,同样是四月,历史上的今天,发生了什么,你们不要以为不会重演!”

    “历史上的今天”(其实不是刚好当天),是元魏的河阴之变,平定叛乱有功的尔朱荣,以武力为后盾把持朝廷大权,于黄河边,将幼帝、太后、宗室诸王以及文武公卿近二千余人杀得干干净净。

    如此血淋淋的屠杀,距今大概有八十多年,好像很遥远,所以宇文温接下来,让儿子们畅想一下,大象二年末,大周宗室近五十号人,父子、甚至祖孙三代上刑场砍头的“壮观”场景。

    那年,宇文温的长子还未出生,所以皇子们无法想象那种“壮观”的场景。

    于是,宇文温让太子宇文维城拿着文献资料念,念大象二年间,被判谋逆罪行的宗室们,是怎么一个个走上绝路的。

    念着念着,宇文维城语音哽咽,几个皇子听得汗出如浆,瑟瑟发抖。

    当年,身在长安的宗室们,不是同一日被杀,而是被分批砍头,也许一开始,有人心存侥幸,以为改朝换代,新君为了装点门面,好歹留几个活口。

    毕竟周代魏时,好歹有元魏宗室活得好好的,然而,大象二年的长安,没有一个宗室能活下来。

    这不是在杀人,是在杀猪,一群被圈起来的猪,眼睁睁看着屠户把同伴一个个拖出去捅刀子、放血,猪圈越来越空,最后轮到自己了。

    什么王、公、候,昔日高高在上,进出都是前呼后拥,结果几个小吏一锁,押上刑场,一刀过。

    被砍头的宗室,年纪最小的还不到十岁,正应了那句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记录的文字,虽然不多,但听在皇子耳里,却如同千刀万剐。

    文献里记录的名字,那些遇害的宗室,有他们的祖辈,父辈,还有同辈(那可是三十年前),说杀就杀,不费吹灰之力。

    宇文维城念完之后,双手微微颤抖,宇文温见着儿子们受到沉重打击,开始点题:“天潢贵胄,没见比人多一条命,大厦将倾,一个宗室都跑不掉。”

    “所以,不要以为旁人对你恭敬有加,不要以为自己锦衣玉食,就认为自己当真能一世富贵,那是自欺欺人。”

    说到这里,宇文温敲了敲书案:“那年,没有你们的曾外祖在邺城扛着,你们都没机会出生!所以在外头,不要人云亦云说什么蜀逆!”

    “没有老蜀王,江山就完了,别人可以喊蜀逆,我们家就不行,做人要知恩!”

    以礼法而言,庶出子只能认嫡母为母亲,所以嫡母的祖父,自然也就是他们的曾外祖,而宇文温要说的重点其实不是什么“感恩”,而是要知道敬畏。

    敬畏百姓。

    “河阴之变,为什么闹到那个地步很简单,百姓活不下去就起来造反,朝廷无力平叛,于是各地军头趁机坐大,大军阀以武力欺凌皇权,视皇帝、宗室如猪狗,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你们记着,天下大乱,最倒霉的是百姓,接下来就是皇族,因为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他们之中的佼佼者,会踩着你们的尸骨登基!”

    “天下间,大把人盼着天下大乱,才好浑水摸鱼,不如此,他们怎么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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