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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米糕羊

    茶肆里,茶客们聚在一起,研究着说书先生拿出来的“藏宝图”,也就是期货交易行情的走势图,因为上面的图案是黑白长方体组成,所以又名“阴阳烛”。

    期货交易,据说是有钱人才有资格做的买卖,所以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期货交易等同于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

    但是,不知何时起,茶肆、食肆里的说书先生给大家念报纸新闻时,开始介绍期货行情,把行情说的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无数商家一夜暴富或者一夜倾家荡产,听说书先生将期货交易的行情,就仿佛在听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让客人们听得入迷。

    茶肆一角,便服逛街的宇文温,听茶客议论着这几日又有谁炒期货暴富,又有谁炒期货亏得连妻子都气得回娘家,不由得莞尔。

    他很注意对舆论的控制,而这个时代没有广播、电视,即便有了报纸,但很多人都是文盲,所以百姓们的消息来源基本靠道听途说。

    正所谓三人成虎,消息在扩撒的过程里,很容易走样,若被人加以利用,造成的影响便无法控制。

    造谣的手段之一就是童谣,许多所谓的童谣,根本就是某些人有意编造出来的政治童谣,然后教会几个孩童,让其在街头反复唱,于是这所谓的童谣就传播开来。

    例子有很多,譬如周、齐相争时,齐国的顶梁柱、“落雕都督”斛律光为周国忌惮,于是周国大将韦孝宽为了除掉这个劲敌,就让人在邺城传播“童谣”两首:

    其一: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

    百升就是一斛,斛(律)要上天,意思是斛(律光)要当皇帝,明月照长安,意思是斛律光不仅要当齐国的皇帝,还要灭掉周国。

    其二:高山不摧自崩,槲树不扶自竖。

    高山,齐国皇帝姓高,槲树又是指代斛律光,一崩一竖,用意再也明显不过。

    本来齐帝高纬就觉得岳父斛律光威胁很大,又听了童谣,杀意更重,于是在战场上常胜的斛律光,被自己女婿诳进宫里杀了。

    高纬杀斛律光,主因是权力斗争,但童谣在其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宇文温可不会让人有机会用童谣来推波助澜,所以,老早就布局了。

    那就是培养“说书先生”这门行当,充当他的舆论喉舌。

    百姓们看不懂报纸,却又对报纸上的新闻感兴趣,茶肆、食肆里的说书先生就给大家念报纸、讲新闻,然后用通俗的词汇,向听众讲解时事,加上一些评论。

    若是哪里有凶案发生,要适当“普法”,若是有哪里的特产大卖,要适当介绍当地风情,若官府公布了一些法令,说书先生要对此做一些简单的讲解,方便听众理解。

    若是有新事物出现,譬如蒸汽机、火轮船、火车、电报,说书先生要让听众知道这就是机器,而不是妖怪。

    简而言之,宇文温靠着“说书先生”这种“人肉广播站”,不断地进行消息的“发布”和传播,然后在这些消息里掺上一些想要宣传的内容,让听众们不知不觉中就接受了灌输。

    为了控制好这个舆论阵地,宇文温专门成立了机构,作为各地说书先生的后台,随时“定制”各种消息,审核“说书稿”,并且随机应变,与那些奇奇怪怪的流言、童谣作斗争。

    顺便时不时吹捧一下官军是多么英勇无畏、朝廷是多么爱民、天子是多么英明神武等等。

    当然,吹捧得讲技巧,太直接的吹捧只会适得其反,让百姓心中起疑,也会显得说书先生像个“朝廷鹰犬”。

    宇文温今日出宫,是想考察一下舆论控制战线的实际情况,所以特地跑来这家茶肆,看看“手下员工”的业务能力如何。

    眼见着临近中午,他便向人群中正热火朝天吹牛的便装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侍卫如今的身份是一个刚从外地来长安没几天的货郎,见天子下令,干咳一声,向旁人说:“眼见着会试就要开始了,我听说呀,长安里有人卖答案呢。”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茶客笑骂道:“你听哪个烂舌头的乱说这答案谁敢卖”

    “我也不信来着,可有几个人都这么说,而且....”侍卫压低声音,“而且,我听说了,上次,就有人买答案,所以过了会试呢。”

    又有茶客说:“这不能吧,人家真做了这种事,还能让外人知道”

    “这不在风月场和小娘子作乐时炫耀么,被小娘子当做笑话,又说给别人听...”

    侍卫这么一说,茶客们倒是不好反驳了,毕竟风月场里本来就消息满天飞,许多恩客喝多了,或者被小娘子伺候得爽了,一时不慎把些许秘密说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那说书先生听得“货郎”这么一说,明显愣了一下,宇文温看得清楚。

    却见这位眼珠子一转,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把折扇一甩,“啪”的展开扇面。

    他扇着风,笑道:“这位兄弟,依某愚见,这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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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九章 长安笑迎八方客
    正午十二点,钟楼上的大钟正点报时,“当当当”的钟声响起,传向四方,宇文温停下脚步,掏出怀表对时,与此同时,周围也有一些行人如他一般,掏出怀表对时。

    需求产生需求,农业社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需要精确到分钟的时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若是不精确到分钟,上班会迟到、赶车(船)会误点。

    “呜呜呜”声传来,仿佛有巨兽在远处咆哮着,宇文温循声望去,却觉一阵“妖风”迎面吹来。

    他的面前(北面),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北面,是气势恢宏的长安火车站(南站)主建筑。

    长安火车站主楼及其附属建筑,为一期工程,经过历时一年多的建设,于今年年初正式投入使用,其外貌,和长安城城门很像。

    长安火车站,是长安的一个新大门,所以主楼建筑形如巨大城门,正应了“城门”的寓意。

    以“城门”为设计思想的火车站主楼及其附属建筑群,为砖石结构建筑,佐以大量玻璃窗户,宛若一个建立在夯土台基上的城门。

    “门”分为居前的瓮城门、居后的主门,上面都有“门楼”,前低(四层楼高)后高(七层楼)、错落有致。

    其上“门楼”飞檐走壁、层峦叠嶂,金黄色的屋顶,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主楼左右两侧又有前出的“门楼”,建筑风格一如皇宫宫殿。

    整个长安火车站主楼建筑群远远看去,仿佛一座宏伟的“天之门”立于天地间,又像皇宫太极殿建筑群那样气势磅礴,让人看了心生敬畏之感。

    宇文温站在广场南侧,看着眼前这座划时代的建筑群,心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火车站,是工业时代的象征,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但在他将近四十年的努力下,奇迹出现了。

    没错,这是奇迹,当许多百姓还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当读书人还在摇头晃脑说着“之乎者也”时,喷着浓烟的火轮船、火车已经行驶在江河湖海和陆地上,一根根电报线、一条条铁路,将中枢和边疆连接起来。

    还有苦味酸、硝酸甘油,还有半成品的青霉素,以及正在研制的青蒿素,这些都是奇迹,这是他创造的奇迹,也将是他给这个时代留下的“遗产”。

    如今,一切的一切,仿佛全都浓缩在这气势宏伟的长安火车站上。

    长安火车站(一期工程),除了主楼及附属建筑群外,还拥有一个八车道的火车月台,为两个半圆形、钢结构单跨拱棚“罩”着。

    这种单跨拱棚结构,最先用于工场厂房顶棚,具有近二十年的设计、施工、使用、维护经验,如今火车站大胆采用这种建筑结构,让月台和停靠的铁车免受雨雪袭扰,登车和下车的乘客,可以从容走在月台上,不需要打伞。

    火车站建成、尚未对外开放时,宇文温就亲临现场转了几遍,所以,今天他不打算进去,就在广场处站着,远远看着,看着这座长安的新地标。

    等到数十年后全国铁路主干线建成,长安火车站会是天下铁路的枢纽。

    在这里,一列列火车会驶向四面八方,往东可以去河东和山东(太行山以东)地区,往东南可入荆襄地区,往西南可入汉中以及蜀地,往西可入陇右地区,往北可达河套(朔方)地区。

    宇文温看不到那时的盛况,但能为一个光明的未来打好基础,他已经心满意足,看着火车站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看看宛若城门的主楼,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要不要搞什么“长安笑迎八方客”、“长安欢迎您”的标语

    感

    觉这样很恶俗啊...

    但笑迎八方客是必须的,毕竟这是长安的门面,朝廷的脸面。

    宇文温收回思绪,向广场一侧走去。

    没必要立什么标语,因为这种方式太过于“惊世骇俗”,宇文温之前不是没想过在这站前广场上立个雕像,譬如立一个他骑着马、剑指前方的雕像,不过思来想去还是放弃这个念头。

    因为这种做法,只有在陵墓上才会用:陵墓的封山前,立个神道碑,佐以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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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 放大
    下午,出宫转了半天的宇文温回到皇宫,见着皇后尉迟炽繁喜上眉梢,上前一问,原来是远在岭南(广南西路)的儿子、楚王宇文维乾发来电报,向父母问安。

    与此同时也是打招呼,说自己已经启程前往长安。

    昨日,电报线拉到桂州州治临桂,所以宇文维乾才能和远在长安的父母通电报,而宇文维乾在岭南已经待了八年,只在数年前回过一次长安。

    岭南是烟瘴之地,尉迟炽繁心疼次子在那里“苦熬”,一直都担心次子有个三长两短,如今总算盼到儿子“脱离苦海”,哪里能不高兴。

    对此,宇文温能理解,不过一个儿子从岭南回来,就得有一个儿子到岭南去“接班”,楚王宇文维乾即将启程回来,虞王宇文维新则已经在那里了。

    当然,这一次就不需要待上八年,毕竟广南西路的局势已经大有改观。

    朝廷耗时四年,才把电报线拉到桂州,接下来,电报线要继续向南走,抵达柳州,而连接潭州临湘和桂州临桂的铁路,正在筹建中,即将勘察建设线路。

    待得铁路一期线路通车,还要有二期工程,要继续南延,抵达柳州。

    也许再过得十来年,到广南西路上任的皇子们,就可以坐火车赴任了,而朝廷对于广南西路的控制会更加牢固。

    尉迟炽繁将电报放在案上,让侍女收好,对宇文温说:“铁路真是好,若等将来几条主干线通车了,去哪儿都很方便。”

    宇文温坐在一旁,感慨着:“就是太贵,朝廷修不起,得靠民间筹集资金,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能的,一定能的。”尉迟炽繁起身为宇文温斟茶,“妾听说民间对修建铁路的热情很高,这不,关中铁路的修建进度比预期要快许多么”

    “到了明年,长安至洛邑的铁路也该修好了,再过两、三年,洛邑到上封的铁路一通,洛阳到长安的铁路一通,长安火车站会越来越热闹呢。”

    尉迟炽繁提到火车站,宇文温说:“今日让你一同出去,你又不去,长安火车站,如今也很热闹的,”

    “二郎,火车站很热闹么不是说如今客运量相对较少,旅客人数不算多”

    “热闹,当然热闹,旅客虽然相对不多,但来看热闹的百姓很多,要知道,这火车站主楼可是气势恢宏,百姓们就缺茶余饭后的谈资,怎么能不过来看看”

    “外地来的人,即便不坐火车,也得来看看火车站、长长见识不是你是没在现场,那人多得,和赶集一般...”

    宇文温向尉迟炽繁说起今日在火车站的见闻,说着说着,说到了卫生问题。

    火车站、客运港口这种地方人流量大,大量的人员集散,使得一旦有疫病发生,疫情的扩散会很快,与此同时,当铁路将各地连接起来后,一旦某地发生疫情变成疫区,那么疫情的扩散也会很快。

    这种情况本来不会发生,却伴随着铁路运输的普及而出现,可以说,铁路运输及火车站的出现,“放大”了卫生问题。

    而朝廷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机构来负责新形势下的疫情防治工作。

    正如宇文温在现场感慨的一样,公共交通提速后,公共卫生也得跟着提速,他觉得类似于卫生部的中央机构,是该筹建了,否则不足以应对新形势下的疫情防治工作。

    与此同时,还要考虑建立公办医院体系,将各地民办医馆纳入管理,培养医生队伍,逐步提高地方的医疗卫生水平。

    然而说来说去,又绕到一个老问题上:钱。

    “筹建卫生部,要花许多钱,朝廷到处都要花钱,财政却没有那么多钱。”

    宇文温嘟囔着,尉迟炽繁听了不知该说什么,朝廷的收入逐年快速增长,可开支也逐年快速增长,一进一出,所剩无几,得靠发行国债周转。

    若是在以前,这就是“债台高筑”,朝廷没有余钱,难以应付突发事件,但现在却不一样。

    周国,就像一个快速扩张的商社,虽然是借债经营,但发展势头良好,利润不低,无论是东主、股东、掌柜还是伙计,都对这个商社的未来充满信心。

    所以,里里外外都洋溢着勃勃生机。

    却没必要急着做一些事情。

    尉迟炽繁知道,宇文温是要努力把果树种好,浇水施肥,让其茁壮成长,将来儿子继位之后,就可以在树下乘凉,惬意的吃果子,不需要那么累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担心:“二郎,有些事不需要那么操心的,莫要累着了。”

    “累不累,我哪里累哟,有政事堂诸公,有各部公卿,还有儿子们帮忙,我怎么会累”

    尉迟炽繁见宇文温喝完杯中茶,赶紧满上,又说:“既然孩儿们都长大了,那就多让他们去奔波,你莫要太操劳了。”

    宇文温听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尉迟炽繁见状便问:‘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火车出现,铁路运输缩短了各地的距离,铁路主干线的完善,让中枢对地方的控制愈发牢固,也让长安被疾病袭击的概率变大。”

    “这疾病,可不只是通常意义上的生理疾病,也包括政治上的疾病。”

    这种话题可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够随意商量的,宇文温在后宫,一般只会和皇后说,如今殿内只有夫妇二人,侍女、宦官在门口候着,所以他觉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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