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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奏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等登等灯
其实陈家男要对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光是拿着弟弟的身份,魏明胥很清楚这一点,一开始他就喜欢陈家男,但他把这份喜爱弄得如此不堪如此坎坷,实在是他枉活三十多年,居然还不如陈家男通透。
在省城的时候魏明胥很少有这样能大把大把胡思乱想的时间,他用一种头悬梁锥刺股的态度在推进这个项目,这是给陈家男的补偿,他必须要做好。只有在今天这样的奠基仪式上,魏明胥才有空在政府官员长篇大论发言的时候,盯着站在下边的陈家男思绪飘飞。
天降好事落在东镇,镇上领导比省委书记还要亢奋,对拨冗前来的二位大领导致以崇高敬意,唾沫横飞地讲了半个钟头,才终于舍得把舞台交给魏明胥和省委书记。他们两人一人铲了一锹土作为奠基,傻傻的大红绸系在上边,周围都是咔嚓咔嚓的快门声。
魏明胥的总能轻易将视线锁定在陈家男身上,他看见陈家男一脸向往地看着这里,心里一边是欣慰一边是后悔。如果我早来几年就好了,魏明胥想,这样后边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但世上哪有后悔药可以卖呢?魏明胥可以挨父母的打骂,承受陈家男的冷眼,但他身上沉甸甸的责任却并不曾给他因此懈怠停滞的机会。而且,如果自己因此放松了工作,陈家男只怕会离自己更远了,魏明胥想。
奠基仪式结束后,陈家男作为工作人员去了休息间给领导端茶倒水,远远地看见穿制服的人走进来,连前边舞台前眼尖的记者都没有惊动,就径直走向方才还在高谈阔论的镇上领导。他们行动迅速而不留情面,陈家男的暖壶塞还没塞紧,人就已经被带出去了。
陈家男并不曾见过这个阵势,下意识地向魏明胥投去一个惶恐畏惧的眼神,魏明胥仿佛知道陈家男要看他,一对上他的眼神,就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逮捕令和明晃晃的手铐还在陈家男脑海里晃悠,他把对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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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胥的复杂感情都抛在身后,拔腿便跟了上去。
魏明胥找了个避开人的地方,看见陈家男明显有些被吓到的脸,想伸手摸一摸安抚一下他,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他说:“你不要害怕,这是安排好的,省委抽调的新领导还要过几天才能到任,而今天的奠基仪式必须有镇上的领导发言,否则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把他带走。”
陈家男点点头,又不是很放心,结结巴巴说:“那那那……那……”
那了半天,陈家男什么也没那出来,倒是魏明胥,仿佛已经猜到了陈家男的想法,说:“你放心,他是数额巨大的贪腐,我不会做这些,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我和衡润都不会有事的。”
陈家男想问的被魏明胥通通回答了,他方才的惧怕便骤然消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又没出息了。站在魏明胥面前,陈家男觉得有些挫败,他只好飞快地丢下一句“我知道了”便迅速离开了魏明胥的视线。
这件事让陈家男回到家里依然心有余悸,头顶上的政策和风向他不太明白,但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他是懂的,眼看着那群穿制服的人走过来的时候,陈家男大脑一片空白,一直到他们走了,他脑海里才有一个可怕的设想,如果有一天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就带走的人是魏明胥呢?
衡润的事业做得这样大,树大招风,陈家男担心有谁也盯上了衡润,更怕衡润和魏明胥经不起查。
陈家男的成长轨迹中缺乏“关心”这种东西,这就导致他长大成人以后也并没有什么关心别人的优秀品质,但是他三番五次对魏明胥流露出的不可自制的关切之意,让他自己也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后天培养的强大爱意,而是天生的血脉在支撑。
有些时候陈家男自己也觉得有些心虚,他对魏明胥深恶痛绝的同时,其实也就是在对自己深恶痛绝。一个巴掌拍不响,当时的包养你情我愿,他们谁也想不到之后会发展成这样。
痛苦的时候陈家男会觉得自己是咎由自取,毕竟自己应当为自己荒唐无知的轻率选择付出代价,这代价的后果由他和魏明胥两个人共同承担,看起来居然有些命运厚待的感觉。
魏衡远夫妇不来的时候,会给陈家男打电话,陈家男情绪不高,打起电话来也闷闷不乐,折腾了几天,魏夫人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宝最近心情不好吗?是不是一边工作一边读书太累了,要不工作就先不做了吧,等读完书,有的是工作的机会呢。”
陈家男下意识便拒绝道:“不用!工作没问题!”
其实工作问题很多,魏明胥对工作很严格,这又是分公司难得遇上的大项目,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带着一股不要命的劲在冲,陈家男作为一个从没有过类似工作经验的新人,完全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甚至他的补习课都有一个星期没有好好上过了。
魏夫人听到陈家男如此坚决,便换了个说法,问道:“明胥去那边谈事情了,你们是不是见面了,他又让你伤心了吗?”
魏明胥先前说父母不知道他来这边的事情,可眼下魏夫人说出这件事并没有任何迟疑,显然他的行踪从不曾瞒过家中二老。想来他们二人看似纠结到难舍难分的体验,在父母看来仍然是小孩子家的小打小闹。
见陈家男沉默,魏夫人便劝他:“明胥走之前怕爸爸妈妈拦他,谁也没敢讲,但他那么大阵仗过去,能瞒得住谁呀。”魏夫人叹了口气,劝道:“小宝,妈妈多嘴,嗦几句话,你和明胥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虽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现在还是偏疼你多一些。如果明胥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生气的事情,不用你说,我们都会拾他的。但如果他只是想和你缓和关系,你能不能,看着爸爸妈妈的份上,不要那么抗拒。”
陈家男喉头发紧,他抱着手机一时说不出话,那边的魏夫人便又叹了口气:“爸爸妈妈年纪大了,不希望以后闭上眼睛了,亲生骨肉还要保持这样的状态。如果,感情上的事情一时放不下,那小宝,你是不是试着在亲情的角度去接受一下。他毕竟也是你的哥哥。”
陈家男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只是换了个问题,问:“他真的一直一直在找我吗?”
“对。”魏夫人没有丝毫迟疑:“你刚丢的时候你哥哥发了疯似的找你,他那时候也只有十八岁,老屋子附近的几条街他天天转日日转,最后转到他要回学校的日子了,你哥哥居然说要休学不读了。”
说到这里,魏夫人停顿了一下,略带感慨地说:“他成绩很好,不到十七岁就读大学了,在那几年里是留学生华人圈子里的天才。后来确认你是真的丢了,他就报名参了军,在那里待了十年,但是也没放下过找你的事情,整整十年他没回过家,但是居然在部队里联络到了很多一样的寻亲家庭,也一直在资助一些公益机构,退伍以后他就成立了自己的寻亲组织。”
魏夫人叹了口气,说:“小宝,如果说全家谁是为了寻找你付出最多心血的,那一定是明胥。”
陈家男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时候他设想假如自己没有被魏明胥包养,他魏明胥耗无数时间力找到的弟弟,或许只是来自西水村的一个眼界狭隘、木讷愚笨的男孩子,他或许会在融入家庭的过程中遇到无数阻碍,会有许多细微的小事刺伤他敏感的心。
但是他和魏明胥都见过彼此最赤裸坦诚也最混乱不堪的样子了,这让他在回归家庭的时候不会再那么为难,因为他在外边受了苦、在魏明胥身边也受了苦,所以包括魏明胥在内的全家人总是迁就着他。
“妈妈。”陈家男终于开口了,“其实……其实包养的事情……是当时我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那时候我,我也鬼迷心窍了。”
一阵不算长的沉默之后,魏夫人说:“没有关系,小宝,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没有人可以选择放纵自己的生活,就像你和明胥,以前你们看起来是各取所需,但实际的后果是你们谁也没办法承担的。先前你那么痛苦,爸爸妈妈虽然心疼,但确实是无能为力。不论你有没有想开,都把过去的事情先放一边吧,以后要好好生活,好吗?”
陈家男鼻头有些发酸,许久,他才低声回应道:“我明白了。”
第55章
魏明胥在省城这边参加完奠基仪式就要回到b市了,他来了一个多月,敲定好东镇的项目,但案头其他的事情早已经堆积如山,等待着他去拍板定夺。
临走前何铭做东,邀请魏明胥和项目方案组以及分公司的全体员工庆功吃饭,浩浩荡荡定了五个包厢才坐下,原本最大的主包厢只有项目部的,但要坐下的时候魏明胥轻飘飘说:“这段时间行政部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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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后也辛苦了。”何铭察言观色,立刻让陈家男和他的同事们坐了过来。
陈家男神色没有半分不虞,魏明胥知道这并不是陈家男欣然接受这个结果,他只是无所谓,并不在乎魏明胥的决定和安排罢了。想到这一点,魏明胥难有些失落。
但魏明胥并不敢做什么,他一再手退让,只希望能多留给陈家男一些空间。
因为是送行宴,饭桌上便不再谈工作,神经紧绷了许久的员工们都放松下来,虽然魏明胥坐在上首让他们仍然感到有些拘谨,但是大包厢里的数十个人坐在一起,互动交流仍然是不的。
一桌子年轻人,有魏明胥从b市带来的得力骨干,也有何铭手底下的员工,吃吃喝喝过了,难会聊些家长里短的,便互相打听起年龄和婚嫁情况。
陈家男生得好看又年轻,自然不了这一遭,桌上有行政部的老员工笑嘻嘻对着在座的人说:“我们小陈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是有车有房一族了,长得也这么帅,我看呀,现在不急着找女朋友,过两年可是妥妥的黄金单身汉。”
陈家男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像是默认了这样的说法。这场景落在魏明胥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他心里很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和自己的这一遭,现在自己应该已经娶妻结婚,陈家男也会回到家里,过些年也会有适合他的另一半出现。
这才是他们原本的生活轨迹,一纸包养合同让他们所有人的生活都跟着改变了。但是,如果陈家男想回去,仿佛也并不是不行。
魏明胥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便喝多了。好在一桌子人喝得都不少,魏明胥的多喝看起来便不是太奇怪。
因为不是周末,大家并没有续摊,乌泱泱的人从饭店里出来,陈家男站在门口也有些茫然。他蹭同事的车从公司过来的,但现在同事自己也喝多了,等着叫代驾回去,陈家男便不好再去麻烦别人。路边等着搭车叫滴滴的人很多,陈家男本着绅士原则,把回家的机会让给女同事,三让两让便让到了最后一波。
然后他看到公司的车停在了自己面前,魏明胥坐在后座把车门打开,说:“上车。”
天色已晚,陈家男不想喝魏明胥为了这点小事争执,更何况,陈家男想,这是我的哥哥不是吗?于是他乖顺地坐上了车。
车里的隔挡被升起来,魏明胥按了按太阳穴,问他:“今天你也喝了不少,头痛不痛?”
陈家男摇摇头。魏明胥也没有再说话,车里的气氛安静下来。陈家男抿着嘴朝司机的方向瞥了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魏明胥看见了,便贴心地开口:“他听不见,你说吧。”
“亲子鉴定……”陈家男咬咬牙,说:“亲子鉴定报告,你能给我看看吗?”
魏明胥没想到陈家男想问这个,但是他并没有拒绝,报告结果也在他的手机里存档,他很快翻出来递给陈家男。
其实上边的学术用语陈家男大多是看不懂的,但是“%”这一行字,白纸黑字明明白白,他看完,便把手机还给了魏明胥,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你说咱们断了之后的不久。”魏明胥不想再对陈家男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他简单地说了一下过程:“之前给你的长命锁是你身上的信物,你走丢的时候也戴着,因为是特意请人做的,所以会比较好追查,这十几年我一直在追查它的下落。后来顺藤摸瓜,摸到了一个贩卖人口的团伙,又花了一些时间等待头目落网,之后才知道你的下落。”
魏明胥叹了口气,说:“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陈家男摇摇头,“不晚,什么时候都不晚。”他又问:“那爸爸妈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我去国外找你之前。那时候我想,想在你知道以前解决一切问题。”
陈家男听完,并没有说话,他沉默,魏明胥便也只能沉默,两个人沉默到陈家男家楼下,魏明胥终于开口了,说:“我送你上去。”
陈家男有些迟疑,魏明胥无奈地解释说:“只是送你上去,司机还在楼下等我。”
魏明胥第一次来陈家男在省城的住所,他显得有些难得的拘谨,倒是陈家男,除了一开始的迟疑,便大大方方邀请他坐,顺便泡了杯茶。
“本来没想过你会上来,既然上来了那也好,我有话想说。”陈家男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捧着另一杯水说。
“你说。”魏明胥的心突然砰砰砰跳了起来,他很紧张,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自己面临的会是什么样的话。
“我接受你这个哥哥了。”陈家男说。“之前是我钻了牛角尖,其实我一开始就已经接受了你是我哥哥的身份,只是我一直在把‘哥哥’带入到我们的包养关系中,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不管怎么说,一开始是我鬼迷心窍。合同是你情我愿签下的,我不能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
陈家男这样说,魏明胥的心便猛然坠了下去。他宁愿陈家男一直怨着他恨着他,一直对他横眉冷对,那至少说明陈家男还没有把往事放下。而现在陈家男用一副落落大方的姿态,击碎了魏明胥的所有幻想。
接受哥哥这个身份,就等于抹掉了其他身份的可能性。
魏明胥霍然站起身,说:“不,不要!我不是把你当做弟弟,我对你并不想做什么好哥哥!”
陈家男并没有说话,只是捧着水杯沉默地看向魏明胥。魏明胥颓然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自己的想法是自己的想法,他不能再逼迫陈家男怎样。于是魏明胥哑声说:“太晚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陈家男低声说:“暂时还是不要来了。”怕魏明胥误解,他又添了一句:“你一来,公司就忙得鸡飞狗跳的,我都没有时间上补习班了。”
魏明胥被噎了一下,他沉默一瞬,反问道:“那作为哥哥呢?作为哥哥也不能来看你吗?”
陈家男没想到魏明胥顺着坑底往上爬的速度这么快,只好飞快地逃走,说:“你走的时候关好门,我要洗澡睡觉了。”
魏明胥闻言,老老实实出了门,绝不敢再多逗留,站在陈家男家门前,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最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披着夜色离开了。
陈家男接受了自己这个哥哥,可自己并不想做什么哥哥,魏明胥对此很清楚。他要的是陈家男这个人,弟弟也好爱人也罢,总归是要这个人属于自己,但对陈家男而言,接受了哥哥的身份,就等于摒弃了其他可能。
魏明胥一时间不知要怎样才好,但现在的结果已经非常非常出乎他的预料了,他心知这必然离不开父母对陈家男的影响和劝说,因此回了b市,魏明胥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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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趟家。
老爷子正在院子里修枝剪叶,时令入秋,草木凋零,正是为来年获枝繁叶茂做准备的时候,院子里种了大片的观赏类花卉植物,按照先前看过的风水栽下,修整起来都是老爷子亲力亲为,极少叫旁人打理。
魏明胥进门的时候魏衡远正把枯黄的落叶都翻进土里,作为一冬天的养料,看魏明胥进来,只轻描淡写问道:“回来了?”
魏明胥点点头,说:“暂时没什么问题了,等工程建好了还会再去几次。”
“去就去吧,拦也拦不住你,嘴还挺严实,你爸你妈也不想再拦你了,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只看你能不能解开这个铃。”魏衡远一边说着,一边用铁锹把松软的土壤拍得平实一些,这让他说话有些喘。
“我跟你妈妈都是过来人,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还得你们自己来,不管是欢天喜地还是丢人丢面,我们大不了眼不见为净,躲开便是,真真正正要受着人戳脊梁骨做下饭菜过几十年的是你自己,如果你觉得这样也能承受也可以。但如果你承受不了,更别提保护应该保护的人,那我作为父亲,还是要劝你三思后行。”
魏明胥一时有些懵了,把父亲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三轮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父亲,您……您这是同意了吗?”
魏衡远的土已经翻完了,他拍拍裤腿上的灰,一边往房子里走一边说:“我同意又顶什么用,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了,天王老子同意也没用。”
过了父母这一关,魏明胥并不敢轻松,他知道父母一向开明敦厚,并不算什么阻力,唯一棘手的问题仍然是陈家男。既然是哥哥,魏明胥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慢慢来比较好。
第56章
魏明胥刚走的那段时间陈家男非常紧张,他总怕魏明胥哪天就拿着哥哥的身份突然出现了,但是一个月过后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的心才放了下来。
可是陈家男的日子总归是不安生的,这一天他恰好不用去工作,白天也没有课,却接到了陈茂的电话,陈茂在电话里期期艾艾地说:“家男啊……你能不能来机场接下我。”
虽然已经是深秋时节,但是街上耍俏爱美的人不在少数,多数人并没有穿上厚实的秋装,更别说陈茂了,他是个初春尚在化雪时节都要只穿一件薄风衣的骚断腿时尚icon。所以当陈家男看到穿着一身黑大衣带着兜帽捂着口罩的陈茂像个熊一样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时候,他首先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陈家男在这边没有车开,两人搭了出租车回家,一路上陈茂依然全副武装,直到进了陈家男家的门,陈茂才终于取下帽子摘下口罩,于是陈家男看到了一张鼻青脸肿的脸。
陈茂原本长得不错,之后又给自己在脸上花了些钱,对自己这张脸的爱护程度可谓是千金难买,这种狼狈相陈家男从没见过。他惊诧道:“毛毛哥,你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常在河边走给跌河里了呗,那死男人要结婚去了,我说那就散伙,还没散呢,被未婚妻派人围着揍了一顿哦,不是未婚妻了,俩人证都领了只等着良辰吉日办婚礼呢。”陈茂大喇喇靠在陈家男的沙发上指挥他:“快给我倒杯水喝,我在飞机上没敢把这些摘下来,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快不行了。”
陈家男看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自己的心先漏跳了一拍,这可不就是自己之前的剧情吗。
于是陈家男不仅给陈茂接了杯水,还贴心地在锅里给他下了碗面。陈茂端起来呼哧呼哧往嘴里塞,吃了没两口就把筷子扔下了,骂道:“妈的,嘴巴里边都破皮了,什么也吃不了。”
“要不我给你上些药吧。”陈家男说。
“那行吧。”陈茂有点扭捏,说:“要不能在我脸上留疤的那种啊!”
陈家男无奈道:“毛毛哥,你又没有皮外伤,只是淤血红肿而已,想太多了吧。”
上药的时候陈茂还是装不了潇洒无畏的样子了,痛得他一直倒吸凉气,陈家男抿着嘴给他上药,心里忽然十分不是滋味。他看着陈茂,就仿佛看着自己,极端的贫穷和自卑总能激发出极端的想法,陈茂是这样,他也是这样。他没问过陈茂感情上的事情,但是陈茂流露出的只言片语,总能看得出他过得不痛快。
“毛毛哥,其实……以前我做侍应生的时候,他,他也给我塞过钱呢,但我没,也没敢告诉你。现在告诉你就是想说,就算他不跟别人结婚,也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人,你,你不要伤心。”陈家男磕磕巴巴地说。
陈茂嘁了一声,说:“很稀奇吗?暴发户拿着钱到处骚包,我又不是他正房,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陈茂拍拍陈家男的脑袋,说:“这就是咱们俩的不同,家男,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情感值得我付出真心去对待,但我知道哪些是不值得的。”
陈家男讷讷无言,在他身边坐下来,说:“咱俩,咱俩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还不都一样自己把自己给骗了?”陈茂搅了搅碗里的面,吹了吹送进嘴里,一边龇牙咧嘴地吃一边说:“我刚来b市那会儿还不如你呢,那会儿我举目无亲,就只能瞎碰,没文凭没技术但偏偏还挺能做梦,辛苦点的活都不想干,不过也能理解对吧,在西水村都刨地,怎么来了大城市还得刨地,那我肯定不愿意啊。后来我进了第一家理发店,整整洗了一年的头,洗得我每天都摸不到自己的指纹了,才终于能开始学真正的手艺。”
然后陈茂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汤,放下碗抹抹嘴说:“剩下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就这么点事儿,整个店里有谁不知道啊。”
陈家男忧心忡忡地问他:“那你以后怎么办啊?你这样回来了,店怎么办?”
“怎么办?”陈茂嗤笑一声,“正房打上门,我当然抱头鼠窜了,店给砸了呗,大白天的,那么多人看着,还怎么开啊。我给他们每人多发了一个月的工资让他们自己去找活儿了。”
陈家男没想到陈茂居然这么惨,他一时无语,好半天才慢吞吞说:“那你先在我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缓缓也好。”
陈茂往沙发上一瘫,说:“我有什么可缓的,自作自受罢了。倒是你,你最近怎么样啊?一回来就没人影了啊?”
陈家男不知道怎么同陈茂说这些事,只好挑了些不重要的说给他:“上次不是跟你说了我准备读书,现在找了一份工作,每周去三天,一边工作一边上补习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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