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始无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豆荚张
过了一会儿,拾好的曲医生也从检查室出来,抬眼便看到走廊中遥遥相隔、又紧密相连的两人,原想送蒋韩勋回病房的念头,也默默打消了,转而往走廊另一边走去。
时间不知流逝几何,蒋东维才回过身。一直注视他的蒋韩勋下意识调整了一下肢体语言,把自己长久立定凝望的痕迹抹去了,仿佛刚刚从检查室出来一般,慢步朝对放走过去。
蒋东维比他跨得大步,很快过来,默然搀住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一起回了病房。
这次,蒋东维也没再缠着他要多聊什么,只给他倒满一杯水放在桌上,叮嘱道:“之前要做检查,没给你多喝水,折腾这么久,肯定渴了,把这一杯喝完,躺下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买点水果。”
蒋韩勋拿过杯子,当面把水喝完了,然后抬头问:“小辰呢?”
“顺便上通告呢。”蒋东维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悦,皱了眉头,“找他做什么?”
蒋韩勋笑了笑,和颜道:“我的意思是,他还在池州的话,水果让他晚点带过来就行了。你,能不能在这里陪陪我?”
听了这话,蒋东维微微发怔。片刻,回过神来,讪讪抬手摸了摸鼻尖,发出一个短促的“嗯”,然后拖过椅子,坐在床边。
外面的暮色越来越浓重,窗户透进一片余晖,色调也温柔得有些粘稠,给整个房间涂上一层难以形容的暧昧,两人在这暧昧中相对沉默。记忆中,他们呆在一起而彼此默然的场景,有很多。
他们都不是话多的人,又熟悉得过分,很多时候交流已经不需要语言。可太长时间不对话,气氛就会从默契变成冷淡,然后僵硬,甚而疲倦厌烦。好在,这种情况周而复始得多了,也就稀疏平常。
蒋韩勋一面在脑中扒拉这样的场景,一面感到有点好笑,又有点温暖,主动伸手碰了碰蒋东维的手腕,喃了句:“哎。”
蒋东维迎视他,抿着唇,来了劲儿,就是不做声,还把手抽走了……真是给个稻草环就当皇冠的主儿。蒋韩勋看着他,有种幼儿园老师哄小朋友的无奈。
气盛少年时看他这样,会觉得这家伙傲慢自大,眼睛长在脑门上。也不愿意迁就,迁就就是低头,低头就是低人一等。可看久了,渐渐发现他就是做个样子,等的是哄。于是开始哄,哄过之后又发现,他非常好哄,比小游戏里养的宠物难不了多少。
“东维。”他碰了碰他另一只手腕,没等对方抽走,先拽住了,“别这么孩子气,帮我拿一下那件外套,口袋里有东西给你。”
他指向病房角落的衣架,蒋东维还是不做声,但已经比刚才好得多,轻轻甩了一下,把人挣开,过去把衣服拿了过来。也不翻口袋,直接塞给蒋韩勋,只用眼角余光瞄他。
“喏,给你的。”蒋韩勋伸手进口袋,再拿出来时,握着拳,道,“手掌伸过来。”
蒋东维便把手掌伸过去,蒋韩勋握着拳移到他掌中,慢慢打开,两手掌合在一起,里面空空如也……蒋东维脸色一拉,马上回了手。
“有意思吗你,多大了玩这种游戏?来,蒋韩勋,我跟你说几句正经话。”
蒋韩勋没理他,又掏了衣服另一边口袋,这次真的掏出了东西,塞进蒋东维手里,那是一个小锦囊:“你以为我想玩这种游戏吗?大少爷,麻烦你想一想,到底是谁长不大,我才要三十岁陪着人做三岁的游戏?”
蒋东维:“……这是什么?”
“给你求的愿。”蒋韩勋指指锦囊上的字,“一面健康平安,一面爱情美满。”
蒋东维拧紧眉头,嫌弃得要命:“求的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求爱情美满?”
蒋韩勋道:“不是你说,我从来不管你谈恋爱吗?如你所愿,管一次。”
蒋东维听了,抿唇不应,前后翻了翻那个锦囊,终于塞进了口袋。
小情绪闹到这里,算是告了一段落,他身体往后靠,腿向前伸,摆了个开放的姿态,正色起来,开口说了他的正经话:“这么多天,你一条信息也不回我,我就当你在考虑怎么回答我的问题。现在,我来都来了,不管你想好没想好,那三个问题,我都要一个答案。”
“第一,你还想要我吗?”
“第二,如果不,那我可以想要你吗?”
“第三,如果还想,你愿意跟我去见老爷子吗?”
第十五章
在说这句些话的时候,蒋东维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件非常非常久远的小事情。那年蒋韩勋刚刚上中学,他原本满以为他会选择跟自己上同一所学校,结果蒋韩勋不声不响地选了另外一所,他是全家最后一个知道的。
后来他去询问他原因……准确地说,是质问。
事情过去那么久,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以往也不曾完整想起。然而此刻,脑子里却清晰地浮现当时的画面。他带着两个常常一起玩的同学,开着新买的摩托闯进蒋韩勋的学校,把人从社团活动里拎出来,在许多人的围观下,气势汹汹地,也问了他三个问题。
“为什么要来xxx学校?”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就那么讨厌跟我在一起吗?”
这个画面穿越时间钻进他的脑海中,让现在的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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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丝触目惊心。他真的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这样对蒋韩勋说话,脸上、眼睛里、语气中,都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和指责姿态。他不禁急着在记忆中搜索,自己是不是经常这样对待这个人。
而答案令他后背发凉。
今天,在蒋韩勋醒来之前,蒋锡辰也全盘交待了他出游前的状态,还提醒过,“勋哥的妥协,不是你的赢”。
他心情烦躁,没有搭理小屁孩这句话,心里倒是明白,话是大实话。加上脑子里回想起的这件事,他简直已经能想象蒋韩勋给什么答案是怀着什么心情了:如他意,不过是一如既往的迁就;不如他意,是另有追求。
两者都不是他想要的,尤其是后者,恐怕不是他轻易能扭转的就像那年他追去质问一样,蒋韩勋面对他的三个问题,只回了一句“我喜欢这个学校的射击课,你那边没有”。
射击课,是当时的蒋韩勋心中,高于和他在一起上学的追求,他做了选择,他就没有办法把人拽回去。其实,现在和那时候一模一样。这一点,早在蒋韩勋拾行李离开他回国来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的,只是不愿意多想罢了。
想到这里,他已经失去了对答案的执着,在蒋韩勋回答之前,识趣地摆了摆手:“算了,你不要勉强回答我。”
说罢,看了蒋韩勋一眼,只见对方神色明显一松,是为难被释放的表情。他们彼此之间,的确太熟悉了。蒋韩勋能将他摸透八九成,他自然也不遑多让,但凡用一点心,看穿蒋韩勋的心思和打算,有什么难。
只是,一个表情就验证了自己的判断,实在好不甘心。
他顿了顿,把急切的情绪摁回肚子里,以退为进:“这件事放一放吧,二十多年都过来了,我也没有那么着急。”
蒋韩勋低首垂眸,回道:“嗯。”
病房里又安静了,夕阳色异常浓重,将房间镀出几分晦暗不明的意思。他们相对坐了一会儿,气氛渐渐从刚才的对峙中缓过来。
蒋东维头一回做那个打破沉默的人,先开了口:“我这次回国走得匆忙,很多事情都没有安排,呆不了太久。老爷子也不知道我回来过,你别跟他吱声。”
蒋韩勋点点头:“好。”
蒋东维:“等曲医生给你做的检查结果出来,我就回去了。他最近也休假,你不用急着把人赶回去,我拜托了他陪你几天,接下来想去哪里,带上他吧。”
蒋韩勋听了,脸上显出几分吃惊,但没有反对,仍点头应道:“好。”
“我都说完了,你呢?”蒋东维盯着他,神色认真严肃,“你回国来,不是就只想给小辰打理公司吧?我听说,你动作很快,这一个多月,已经给他们搭好几盘棋。休完这次假,是不是该回美国来了……”
“东维。”蒋韩勋打断他,抬眼与他对视,也认真严肃,“你应该知道,我在美国管理和接触的项目,都已经结束或移交,那里没有我的事务了。”
“你什么意思?”蒋东维脸色一沉。
蒋韩勋淡淡地回答:“我不会回美国和你一起工作了。”
闻言,蒋东维霍然站起身,眉头深蹙:“蒋韩勋,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真的想离开我吗?”
蒋韩勋:“这不是一回事……”
“这是一回事!”蒋东维往后退了半步,接着又向前跨了一步,逼近蒋韩勋,“你处理掉了美国的工作,小辰这边的事情你也手起刀落速战速决,你根本没想长期管他,国内其他业务现在都在老爷子和林怡手里,他们还神抖擞得很,轮不到你来插手。你下一步要干什么?离开蒋家吗?”
他的气势咄咄逼人,蒋韩勋脸上波澜不惊,听罢他这一长串逼问,眼神也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短暂得可以忽略不计。然而,已经足够蒋东维体会它的含义。
“你真的打算离开蒋家。”他退了回去,不久前才摁下去的情绪搅成一团易燃易炸品。
面前的蒋韩勋对他的结论,不做否认,便约等于默认。那份已经做了决定、他无从影响和更改的态度,让他肚子里那团易燃易炸品没有出口,憋得心疼。索性转身掉头,离开了病房。
而身后的蒋韩勋没有挽留。
蒋东维这一走,就没有再在病房出现。晚上,蒋锡辰结束下了通告,回医院看望二哥,带了两大袋水果。大冬天的,花色竟然还挺多样,连热带水果都有。
“你跟大哥,又吵了?”他放下袋子,指了指满桌水果,“他让我给你送水果,什么都要,我助理把超市都掏空了。”
蒋韩勋回:“谢谢。”
蒋锡辰面对椅背坐下,剥了个橘子递上去:“来,哥,吃个橘子。”
蒋韩勋接了一半,抬头看着蒋锡辰,道:“我爸……我是说韩彬,他生前很喜欢喝茶,还研究过种茶。部队里其他叔叔都说他,年纪轻轻的,活成了养生专家。”
“哥……”蒋锡辰若有所悟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记得他跟我说过,等他退了,就找片山头种茶叶。小辰,你说,如果我替他做这件事,他会不会开心?”蒋韩勋没有停顿,把话说完。
蒋锡辰放下另一半橘子:“你想在这边投资吗?”
蒋韩勋:“不只是投资,我想留在这里做这件事。”
蒋锡辰一惊:“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你不管蔚蓝深海了吗?”
蒋韩勋道:“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找我。目前我也不会马上离开,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带一带楚总监和段总监,我会等蔚蓝深海的架构和整体运营成熟起来,再全部退出。当然,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蒋锡辰直接忽略他最后一句话,问:“你跟大哥就是因为这个吵架的吗?”
蒋韩勋不语。
“他要疯了。”蒋锡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你们在工作上都打着配合战,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董事会、合作伙伴、客户,都习惯你们一起的工作模式,他想都没想过你会退出……他会疯的。”
“他会成长的。”蒋韩勋淡淡地说。
对此,蒋锡辰不置可否。蔚蓝深海目前的发展得益于蒋韩勋的加入,但毕竟不依靠蒋韩勋而生存,对于蒋韩勋终将离开,他也心中有数,早有准备虽然没想到是这种离开。
“你打算怎么跟老爷子说?你觉得他会放你离开蒋家吗?”
蒋韩勋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类似自嘲的笑容:“会的。”
看着他的神情,蒋锡辰当即明白了。
蒋勤茂以前也许不舍得放走一个辛苦栽培的得力养子,但现在他一定会同意的。毕竟,没有哪个当爹的,希望两个儿子在眼皮子底下搞对象。比起这种令人绝望的情况,失去一个臂膀相助,不算什么。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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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蒋家的不孝子之一,蒋锡辰无话可说。只得耸耸肩,又剥了个橘子,递一半给蒋韩勋,自己吃一半。两人各怀心事,互相沉默。
隔天,曲医生做的体检结果就出来了:一切如常,没有大碍。
曲医生把一堆普通人看不懂的图拿到病房去给蒋韩勋看,自前一天傍晚走掉就没再出现的蒋东维,这时匆匆过来看了一眼。他来时,已经一身西装革履,身披大衣外套,拖着个短途出差用的黑色行李箱,显然马上就要走了。
进了病房,他也不同蒋韩勋说话,只听曲医生解说。末了,把所有图纸和片子都了:“这个我拿走,没问题吧?”
曲医生想了想,同意了。
他小心把东西装起来,进行李箱,这才转身望向蒋韩勋,道:“辛普森计划’出了点问题,我要马上回去了,你注意点身体,听曲医生的话。我……我会再回来看你的。”
蒋韩勋看着他,才意识到外面降了风雪。因为,蒋东维的眉毛上挂着湿润,连一双眼睛里也好似起了雾。这双眼睛就那样望着自己,与以往仿佛有了些不同,可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同了。
他一时忘了回答。
“我走了,再见。”蒋东维望了他半晌,放轻了声音道别,然后拉起行李箱,大步果决地朝门外走去。
蒋韩勋静静盯着他的背影,一直看着他自转弯处去了电梯的方向。
第十六章
在医院躺足三天之后,蒋韩勋出了院,蒋锡辰也放心了,直接赶往下一个行程。蒋韩勋一时没什么好的的安排,同曲医生商量着,又回了杭州。
这次是奔着龙井山去的,自然直接联系了司机阿旭。
接到他的电话,阿旭听起来有些喜出望外,主动推了其他活儿,到高铁站接他们,同来的还有安导游。蒋韩勋对此没有太大意外,倒是安导游有一些拘谨,等他们上了车,就转过头来为九华山的事情道歉。
“那天真是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您,职责有失。后来又急着带团回来,也没有很及时去探望您,还好您又回来了,给了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蒋韩勋抿抿唇角,笑意和善:“没有,是我不对,给团里添麻烦了。”
安导游看上去不擅长社交客套,听了这话,拘谨的神色略松了松,没有再客套下去,只说:“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今晚让我给你们做一餐饭吧。”
闻言,蒋韩勋还没表态,驾驶座上的司机扭头瞥了安导游一眼:“你做什么饭?做饭油烟太重,没事儿别沾染,来给我打个下手就行了。”
安导游道:“那怎么行,我是专门向蒋先生赔不是的。”
“我帮你赔,跟你自己赔,有什么区别?”阿旭脱口接道。
安导游这边一下子就红了耳根,眼神立即垂下去,没敢再和蒋韩勋他们对视,接着转回头去,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在外面说话,注意点。”
阿旭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蒋韩勋和曲医生,正好对上蒋韩勋的目光,见蒋韩勋十分平淡,似乎将这透着某种端倪的对话视若平常,便放松了。两人在镜子里相视笑笑,算是心照不宣了。
片刻,阿旭回视线,对安导游轻声细语哄道:“知道啦,我这不是看你身体不好,想帮干点体力活吗?何况,蒋先生是要来看我们家茶山的,我不得招待招待吗?”
阿旭默然,少顷,点点头。
车到山上正是饭点,阿旭开着车在自家门口转悠了一圈,没停下来,有些为难地回头对蒋韩勋道:“我家今天可能不剩房间了,蒋先生,你看,要不今晚住小安家?他那儿不是民宿,平时就他一个人住,房间肯定是有的,就是得拾。”
安导游补充:“我常常出团,家里也很少有人住,可能会落点灰尘。”
蒋韩勋听了,询问地看向曲医生,后者摆摆手表示不介意,蒋韩勋自然也不介意,点点头:“没问题,麻烦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蒋韩勋再来龙井山,阿旭就对他真诚亲近了许多,有些当朋友看待了。加上常年行走出租江湖,看人很有一套,脑子多转一转,便大致判断出蒋韩勋是有资本实力的人,对他们这里很感兴趣,因此,嘴里滔滔不绝,讲的都是实在话,给的都是实在信息了。
一顿饭的光景,蒋韩勋对山上村民经的营销售模式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这里虽然都是小作坊制茶,挣的是游客钱,看上去价格都直接贴在墙上,简单粗暴直接,实际上这部分的销售并不是茶农最为看重的。
他们看重的是自己那几斤真正的好茶,这样的好茶,轻易不示人。除非是面对熟人、碰上神人、遇到有缘人。熟人是知道情况的,神人是看得穿的,有缘人就比较随机了。
“实不相瞒,其实上次你来的时候,我爸很喜欢你,我们家那点好茶,他差点就要给你看了。可是你太大方了,他觉得你太有钱,跟你分享没意思。”阿旭酒过三巡,比先前更坦诚可爱,说到这里,直摇头。
太有钱也会被拒绝。这真是挺新鲜。蒋韩勋举杯跟阿旭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问道:“那这次呢?”
阿旭咧嘴笑开:“这次,你是我朋友,我请我爸给你看。”
蒋韩勋又敬了他一杯酒。
最近这个时间点,是一些公司喜欢搞集体旅游的时间。这次也巧,好像同时有几家公司都来了山上,把几家热门的民宿全包了。阿旭家里连他自己住的地方都没了,他饭后回去转了一圈,就又回到安导游这边卖惨,安导游自然把人留下了。
房子后面有一片庭院,饭后睡前,四人在这片庭院里闲度时光。
起初,阿旭兴致勃勃同蒋韩勋说自家的茶园,和自己的父亲不一样,他一点也不嫌弃蒋韩勋“太有钱”,估摸着蒋韩勋的心思,一个劲儿推销那片茶园,讲着自己对那片土地和那些茶树多年来的规划,俨然把蒋韩勋当成了风投金主。
“蒋先生,您别笑话我,我就想逮个机会挣钱……挣了钱,我就,”他吸了口气,眼睛也跟着闭起来,再睁开,目光就落在了安导游身上,嘴角扬起一笑,“我就可以跟我爸说,我要和小安过。”
安导游一声阻止还没来得及出口,听到这话,情急抬起的手只得尴尬地悬空,不好意思地看看蒋韩勋,又看看曲医生。最后,那只悬空的手落在了阿旭手背上,轻轻握了握,算是坦诚面对这两个外人了。
蒋韩勋没有把这一点小细节放在眼中似的,接阿旭的话道:“如果我来这里做茶厂,做品牌,你能给我弄来多少个山头的茶园?”
阿旭听了,眼中一亮,但口中犹豫,“嗯”了半天,脸上颇为无奈:“说不好,这些年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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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跟大家提这些,但大家热情不是很高,有些人觉得现在这样挺好,挺稳。有些人在观望,我们这里,一直都有人打这份主意,但品牌很响的那几个,早就不是我们这些能加入的了。参与新品牌,大家心里悬。”
蒋韩勋点点头:“明白,这些是我的事情,我会尽力拿出东西说服大家。你如果信得过我,回头好好统计一下,到底能拿到多少茶园,好吗?”
那当然好。
阿旭抬起手,跟蒋韩勋击了个掌,算是达成统一意见。
之后的话题,便逐渐往个人身上聊去。从阿旭口中,蒋韩勋得知,他和安导游是自小的朋友、同学。安导游本是外地人,七八岁时随母亲嫁来的,小时候经常受欺负,如今身体不好,就跟小时候被骗落水有关。
他们一同长大,感情就是这样长出来的。两人十七八岁时,安导游的母亲去世了,继父则带着弟弟搬到了城里去,把当年和安母一起打拼盖起的房子留给了安导游,此后再也不管了。这么多年,双方都没有什么来往。
对安导游来说,偌大一个世界,他身边也只有阿旭一个人陪着了。
这话,不是安导游自己说的,是阿旭说的。
他持着淡淡的醉意,望着安导游,背靠一根木桩子,反复喃喃道:“世界那么大,只有我能陪你,都怪你小时候打翻我的502胶水,把我们的作业本黏在一起,名字黏在一起。”
说这话的他,脸上笑得有些得意。那一刻,他旁若无人,蒋韩勋和曲医生两个大电灯泡杵在那儿,他一点也看不见。这两个电灯泡只好识趣地起身告别了,把庭院留给他们。
回到屋里,蒋韩勋河曲医生也道了别,各自回房去。
山中夜,说静也静,说闹,也有的是各种声音。它们分不清从哪里来,细细碎碎,有时候给人的深思充当背景音,有时候又不屈不挠干扰着人的心情。蒋韩勋就在这些不时传来的夜声中,没来由地感到烦躁。
他连续翻了几页书,没看进去半行字,终于拿起手机去翻信息。
与蒋东维的对话框中,最后一条信息还是来自他在九华山那天的。是语音,蒋东维随口跟他说了两句工作的事情,没说多少,便叹了口气,换了话题,接着大概是觉得也没意思,就不说了。
一句时长近一分钟的语音,乱七八糟说了好几件事,最后一句话不无感慨,说的是“唉,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有些话,平时听多了听惯了,再听就不觉得它有什么含义,也不会轻易被它触动。此时,蒋韩勋却有些犯瘾似的,反复听这条漫长琐碎的语音,就为了最后一句。
听了几次,他几乎有些心疼了,思念的情绪涌上来,让人很难过。
他明白,这段突如其来的情绪,是被阿旭和安导游勾起来的。即便表面上看,他和安导游的社会地位、经济条件相差悬殊,实际上,他们同病:一直以来,他的身边,也只有一个蒋东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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