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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人花志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骨火
几十户人家却只有一头熊,如何分配倒成了难题。熊胆自然是好,但不能当饭吃;熊掌最有嚼头,可又不顶饱。不论是什么方案,总有人不同意。商量来商量去,便到了落日的光景,众人决定将黑熊关在这一处的石屋里,一切琐事都等明日再议。
第二日陆家村里来了位达官贵人,那贵人说:自己家财万贯,可家里的老父亲重病盲了双眼,如何医治都治不好,好不容易请到一位神医,那神医却说须得日食三只熊胆。熊胆是有价无市的药材,药店仅剩的几只已经被他悉数买下,但数量远远不够。因此他登上这座走兽遍野的百涡山,想要碰碰运气。
村民一听要熊胆,自然想起了昨日擒到的那头黑熊。村长派人将熊胆取出,重金卖给了那位贵客,再将钱均分给各户人家。
众人得了钱自然是高兴,乐得忘了处理那头黑熊的尸体。第二日,奇迹发生了,那头黑熊又活了过来。
最重要的是,它长出了一只新的熊胆。
第25章第二十五章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陆家村的村民将它困在石屋内,封闭住了窗与门,还用麻布遮住了它原本就看不清多少色的双目,让它孤零零地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强迫它变成





食人花志 分卷阅读36
一个盛放药材的器皿。
每日都会有人拿着一只弯刀,切入它的腰腹,利落熟练地剜出一只熊胆,卖给那位孝顺的达官贵人。
村民们每日给它送上一碗猪吃的陈糠烂菜,就当是长出胆囊的养分。
它的身体就像是一只聚宝盆,养活了身处蝗灾中陆家村数十户村民。
新的熊胆源源不断地长了出来,它日复一日地遭受着生生剖开腹腔的痛苦。
它被蒙着双眼,在黑洞洞的石屋中不知昼夜交替。
可它似乎从未想过要逃跑。
丧失了自由与光明的它为了忍受无边孤寂,伸出手爪在石墙上挠下一道又一道的印记。
指甲的勾划声无比刺耳,但这让它心宁神静。这样刺耳的响声,仿佛成为了它每日活下来的意义。
它从未在绝望中发出嘶吼,但有时会悄无声息地哭泣,那顶麻布眼罩被泪水浸湿,又被它的体热烤干。
几度干湿之后,它的眼睛彻底瞎了。
但无论瞎不瞎,都会被人戏称为熊瞎子,它捂着腹部的伤口,感受着伤口在迅速愈合,胆囊肆无忌惮地重生。
不知多少天以后,那达官贵人终于不再上山。
他的父亲病故了。
可熬过蝗灾的村民却没有将黑熊放归山林,他们尝到了贩售熊胆的甜头:不用耕种便能囤积千百石的粮草,不用劳作便能安居乐业、吃穿不愁。
出人意料的是,之后没过几日,这只黑熊便呆在暗无天日的石屋里死去了。
它死去时没有发出一声呜咽,静悄悄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人们没有将它的麻布眼罩拿下,即使这眼罩已经在它头上戴了许多个月。
他们随地挖了个土坑,将它埋了起来。
然而不劳而获的甜头在心里愈扩愈大,他们不再满足于只掏取一只熊的熊胆,于是又捉了几只熊一同关在笼子里,妄图再养许多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熊胆容器,让它们做村子的聚宝盆。
此番却没有那么好运。他们取了熊胆后,这些黑熊很快便死去了。
村民们当然不会罢手,尽管这座山上的黑熊很快被猎杀得没了影踪,他们还是找到了新的出路。
杀死耕地的牛,取出它们胆囊中的结块;杀死凶猛的老虎,制作虎骨。若山上的走兽实在杀完了,便到山下去找梅花鹿,锯断它们的幼角。村人们拿着这些细小的鹿茸,心想倘若村子周围有麝出没就好了,在他们这儿,麝香的价格比鹿茸不知高出多少倍。
一开始他们为了保证新鲜,会把整个鹿头切下来,后来像是良心大发了,每只鹿只锯下来一半茸,锯完了还会给他们上金创药,让它们好生养伤。
“等到来年,还能再锯第二次。”陆家村的猎户说,“这样才能像那头黑熊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们继续供奉着百涡山神,也继续在这座山的走兽身上寻取珍贵的药引。陆家村在取用药引子这一行做大了,渐渐有了一些抓药制药卖药的经验。陆家村美名远播四方,村外人纷纷夸赞他们是一座悬壶济世的村庄。他们每次贩售的大批药引,都会被被天府各处的达官贵人哄抢一空。
不知从何时起,百涡山神的画像上多了两只鹿角,过了不多久,又多了一对熊掌,连粗圆的尾巴都变成了黄牛尾似的模样。
“这才是我们供奉的神仙。”鬼迷心窍的陆家村民说,“百涡山神为我们带来了无数珍宝,让我们渡过了食不果腹的难关,如今,它带领着我们陆家村走向显赫,我们已经拥有了悬壶济世的美名。”
只可惜好景不长。
半年多前,他们村子开始出现野兽之患。起初是有人莫名消失,后来则是有村民亲眼看到同村人被豺狼虎豹叼走,最后则演变成一天总有那么一两个村人要被吃掉。
尤其是老弱妇孺,最容易遭毒手。她们没有反抗能力,野兽捉起来最是轻松。
这些狡诈凶狠的野兽像是爱上了咀嚼人|肉的滋味,也爱上了报复的滋味。它们将吃完的人骨头吐在村门口,有时甚至还会挑衅似地附上一件沾血的衣服。
“药引子”们头脑聪慧活络起来,与村民们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通狩猎的村人竟无法再在百涡山上寻找到走兽的踪影。他们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在最初他们会三五成群地上山打猎,想为亲人和村民报仇。
可他们什么也找不到,那一村子狩猎的本领,像是一夜之间尽数荒废了。
继续有村人在丧生。这让他们感到无奈又绝望。他们整日惶惶不安,在惊恐与哀痛中挣扎的陆家村民,终于气势汹汹地涌入了土地庙,将百涡山神的供奉及牌位砸了个光。
“空吃供奉!这百涡山神不要也罢!”
“这供果我们不如留着自己吃!”
“我们自己就能庇佑自己!”
村民汹涌而来,又愤愤离去。
画面最终在滚落的瓜果与摔成两半的神龛上定格。
回忆幻境就此停止。
四人从幻境的高空中缓缓落下,周围的日光渐渐偃旗息鼓,天色暗淡下来。
鸢室仁沉思片刻,道:“我总觉得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在幻境中显露,但又想不起来了……”
说完将脖子上的玉佩扯出来含在口中,红绳荡在了脸颊上。
谢升知道此番一场回忆幻境让他损耗了许多灵力,他拍拍鸢室仁的肩头,安慰道:“怨念本身极为复杂,而你当时又遭怨气重伤,记不起来也算正常。那些遗漏的琐事等以后再说,这些回忆已经足够我们了解陆家村野兽之患……我没想到这里的村民如此贪得无厌。”
“弟弟你忘了么,‘贪婪’牢牢黏在神识外层,像馋食与怠惰一样,都是神识最普通不过的缺憾。”谢楠道倒看得开,“凡是总有利弊。这些缺憾便是获得神识的代价。”
“为何一直没有出现那个黑衣男子的身影?”咏川将手掌支撑在毛茸茸的脸上,“他在整件事中,究竟充当的是怎样一个角色?”
谢升站在原地思考半响,道:“可能在最开始时,他看村人的庄稼被蝗虫吃了,十分同情,于是变出一只胆囊不断的黑熊来帮助陆家村渡过难关。只可惜陆家村的村民太过贪婪,他们不懂敛的行为激怒了百涡山神。”
咏川补充说:“让百涡山神大发雷霆的应该是村民故意改造了土地庙中的画像。明明是他一直在庇佑整个村子,却被不知道哪来的鹿角熊掌牛尾分走了一杯羹。如果我是这里的神,八成也咽不下这口气,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陆家村人。”
“但是这无法解释百涡山神为何要使用禁术将神识赋予普通鸟兽。”谢楠心里依然疑惑重重,“即使失去了供奉,他完全没有必要付出魂魄消亡的代价来惩罚自己的子民。”
“我们说再多,也无法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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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神的想法,不如问问阿仁。”谢升转头望了一眼正含着玉佩一言不发的少年,“阿仁,倘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唔,我也不清楚。”鸢室仁眉心微蹙,咬着玉佩的嘴巴咕哝起来,像是含着一个苦药丸,“最起码……我不会变出一只能源源不断长出胆囊的黑毛熊赠予村民。我不会让他们品尝到不劳而获的甜头。”
谢楠摇摇扇子,点头赞同道:“花神所言极是。百涡山神的做法以及目的还有待考证,等我们寻到了他,再问上一问。”
东边天际泛了一抹浅浅的鱼肚白出来,仍顿留在空中的月亮与星辰一时间失去了光。
看来天快亮了。
片刻后,鸢室仁抬头望向破晓处,忽然垂落眼睑,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眸子。
悬在天际的鱼肚白逐渐消失了,空中的星月竟也一同消失不见。整个天空好似笼罩住了一层透不进光的幕布,将黑暗压在百涡山顶,阻隔了所有的生机与光明。
而不远处的陆家村上空,翻滚蒸腾的怨气向四周漫延开来,包裹住了整个村庄。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咏川低下头,看着脚边。
“吱吱吱”
“听到了,是老鼠。”谢升眼看着四处的草丛梭梭耸动起来,“而且有许多只。”
那些已经变成鬼魂的老鼠,成群结队地涌了过去,“吱吱吱”的叫声此起彼伏,四周的每一寸草地都摇晃起来,俨然是浩浩荡荡汹涌过境的老鼠大军。
“不对,除了老鼠还有”谢楠顺着鸢室仁的目光朝另一团黑压压的黑雾望去。
嗡嗡
嗡嗡嗡嗡嗡
这阵声响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站在这儿吹着夜风的四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蝗虫的鬼魂。”鸢室仁的眼神严肃起来,“它们向陆家村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被作者鸽了,请看评论)
第26章第二十六章
陆家村里民居众多,土地神庙原先只比其他楼房高了半层,从村外丝毫看不出差别。可眼下,土地神庙的四只檐角已然入云,绿瓦铺成的楼顶已经窜到了天上去。
土地神庙拔地而起,如同一根长势迅猛的箭竹,直通云霄。高耸入云的土地庙顶灰沉沉地隆着一片怨气。至于顶处发生了什么,谁也看不清晰。
四人使纵云之术飞到村外,蝗虫老鼠此刻尚未赶到,但回头望去,仍然能在大半里之外看到乌压压一团黑雾,正嗡嗡嗡地袭来。
“情势不妙。我们必须尽快通知村民撤离村庄。”谢升抬头观察那座土地庙四周环绕的飘渺云烟,“四周被下了结界。”
谢楠向空中甩出折扇,扇柄如箭矢一般腾得飞到了云霄之中,接着在某一处忽然“啪”得弹回。
他飞跃而起,一手接住了纸扇,另一手背在身后,抬头凝望头顶:“此处明明是没有阻隔的夜空,却好似撞到了无形之物。看来确实被下了结界。”
鸢室仁问:“既然陆家村身处结界之中,那么他们能撤离到哪去?”
听着身后的嗡嗡虫鸣越来越近,谢升道:“能走一步是一步,我们先进陆家村。”
谢升走在最前,其余三人紧跟在后。前面两三步就是陆家村大门,眼看就要踏入,谢升忽然停住了步伐。
“等等。”
咏川反应迟钝,继续向前多走了一步半,突然“砰”得一声撞倒在地。
竹熊十分委屈,捂着额头坐在地上,眼睛几乎要酸痛得落下泪来。他懊恼地问:“怎么回事?”
谢楠用扇子戳了戳这扇透明的隔层:“这里也是结界。”
“我们的预想出了差错。”鸢室仁隔着衣服捂住了垂在胸口上的玉佩:“这里有两层结界,内层的结界不是为了防止村民逃跑,而是为了阻挡我们进去。”
这一会儿的功夫,身后那群蝗虫鬼魂团已经离得很近了。四人立即戒备地凝视着这片浑浊的黑雾,做好了奋勇杀敌的准备。
青绿色的蚱蜢铺天盖地地积聚成海,身躯在空中翻滚起伏,掀起一道浑浊的巨浪。
谁知,这群浩浩荡荡的蝗虫并未多看他们一眼,直接穿过这层结界飞走了。
群蝗乱舞。
嗡嗡嗡
这阵烦人的声响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而他们只能眼巴巴地干看着,进也进不去,摸也摸不着。
鸢室仁将咏川从地上扶起来,问道:“活着的蝗虫吃庄稼,死了的蝗虫吃什么?”
谢升盯着这扇无形的结界墙,伸出手掌劈出一道气刃,又召唤出幻影虎爪砰砰砰地猛一通。坚韧牢固的结界墙上发出了叮咚脆响,没有露出半分半厘的破绽。
他道:“什么都能吃,但现在来看,最有可能就是吃人。”
“闰元闰神还在村中,希望他们能够帮助村人抵挡一阵。”谢楠看着蝗虫浪潮滚滚远去,叹息道,“但是他们道行不深,恐怕根本应付不了如此多的鬼魂。”
就在这时,他们先前碰到的老鼠大军也围涌过来,四周杂草与花枝在老鼠的跑动中摇摆地打着颤。叽喳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些老鼠同样没有停留,有几只踩过了四人的鞋子,穿过结界跑过去了。
鸢室仁低头看着靴子表面的灰色印记:“它们也是去吃人的?”
“多半是。”谢升握着拳头,骨节咯噔响了两声,“我们必须尽快进去,百涡山神应当已经疯魔了。到时遭殃的怕是不止陆家村民,整座山的生灵都会受到波及。”
“啊!救命啊!”
一声尖叫冲出结界。这叫声从喉咙中炸裂开来,拖曳着让人心焦的尾音。
他们都听得清楚,这是从附近民宅传来的声响。
鸢室仁忽然取出天池神玉,双手合十将它握在掌心。他闭上双眼,杏核般的眼阔平静地舒展开。他全身神力汇聚丹田,嘴中默念了一句什么口诀。
谢升抬眉。直觉让他抄起了防备之心:“阿仁,你要做什么?”
鸢室仁念完口诀,便将十指指尖对准面前那座透明结界。顷刻间,前方划出了一道金光闪闪的划痕。划痕向四周翻转着掀开,漾出一道不宽不窄的口子,刚好容得一人钻入。
鸢室仁一弯腰就穿了过去,后三人刚要合上,这道金色入口竟直接合上了。
“阿仁!”
谢升用手掌拍打起了结界高墙。
鸢室仁脸色有些诧异,大概也对迅速合起的结界感到意外。他舔舔下唇,道:“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你身上还受着伤。”谢升想起先前鸢室仁满身的裂痕,以及后背上滴滴答答的粘稠血液,心里便涌起一股狂躁的情绪,“你快回来,等我想办法打开结界,我们再一起进去。”





食人花志 分卷阅读38
室仁摇摇头,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他前去。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升一拳砸在结界墙上,气冲冲地喘了两口粗气,之后贫民压制住所有气恼烦躁的心绪。他转身对谢楠说:“十哥,我记得我们以前学过不少土遁墙遁以及金蝉脱壳的术法。现在都试一遍吧。”
“好。”
谢楠向四周看了一圈。
四周寂寂无人,光线冷淡,连风吹的声响也全然消失了。
.
鸢室仁来到村内,看到了四处慌乱逃窜的人群,还有那些作威作福的老鼠和蝗虫。鼠虫们身上沾染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它们嘴上吊着血肉块,发出嘬嘬的声响。哪怕是作为一朵本该看惯了这些丑恶场景的食人花,鸢室仁此时此刻也觉得异常反胃恶心。
陆家村上空盘旋的怨气现在更加猖獗,它形成了一股倒转的黑云漩涡,趁人慌忙逃窜时,猛然旋转下落,吸走老弱妇孺,抛掷虚空,再狠狠翻卷撕碎。
比他前几个时辰遭受到的,还要那么惨烈一些。
陆家村的空气中氤氲着血腥与尸块的气息。
村落边角处的宅子被烧着了,冒着滚滚浓烟,火光代替破晓照亮了天际。火势顺着邪风蔓延,很快蔓延至整整一条街巷的民宅。
鸢室仁看到了闰元闰神的身影。一个在斩杀如何也斩杀不完的老鼠,另一个则在抱着水桶救火。两人蓬头垢面,衣衫被蝗虫撕咬得破烂不堪,活像两个在街边乞讨的小乞丐。
闰元眼尖,向两边瞟了几眼就发现了鸢室仁,他向对方小跑过来:“花神,您终于来了,快救救村子吧!”
鸢室仁神色黯黯:“我暂时救不了。”
闰元愣了愣,惊讶道:“怎么可能呢!您可是真真切切的神啊!”
“你们尽快去村门口和谢升他们汇合吧。”鸢室仁的目光对着上下两层结界扫了一圈,“这像是半个神界,但又有所不同。你们想办法找出弱点,从内外夹击,应当能破除村门口的结界。”
闰元回头望望浓郁的火光以及盘旋飞舞的蝗虫:“可这些老鼠蝗虫还在伤人”
“相信我。”鸢室仁刚说完这句,便眼睁睁地瞧见怨气漩涡又飞速卷了一个妇人上去,他惋惜道,“在这里呆着你只能救几个人,但等你们想办法破除了结界,便能带他们撤离,到时你能救下剩余的所有人。”
闰元显然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他拉住闰深,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随即一前一后朝村门口跑去了。
老鼠和蝗虫们纷纷识趣地避开鸢室仁,就连之前妄图撕碎他身体的怨气这次也没再来找他的麻烦。少年走到了高耸入云的土地庙前,推开崭新结实的红木大门。
土地庙内的神龛和牌位重新立了起来,香炉内香火旺盛,火红的蜡烛足足燃了六十台,将整间楼阁照耀得金碧辉煌。
地上铺置着许多供人跪拜用的蒲团,鸢室仁俯下身了摸了摸,发现每只蒲团上都有一些温暖的触感,就像是刚刚才有人来朝拜过。
他看清了正前方的壁画虎头,鹿角,熊腿,牛尾。鸢室仁眯起眼睛,隐约觉得这幅画有些不对劲。
鸢室仁眯起眼睛,对着画像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豁然开朗。
他想起来了。
他曾顺着怨灵的回忆看到过,这座土地庙合该是一头黑熊神的供奉之地。可是那年蝗灾肆虐,村里人没有成,饥饿贫穷让他们渐渐失去了虔诚之心。于是,村民们不再供奉这只黑熊,而是转头供奉了百涡山上的一头老虎。
这只黑熊失去供奉后,神力眼看就要消失。
它指引着那位孝顺的达官贵人上了百涡山,并将最后的神力变为了源源不断的熊胆。
他才是陆家村的土地神。
鸢室仁站在原地,伸出一只花茎摸索到壁画的边角处,用力划下一刀,接着探进了墙内。
不一会儿,那副画着四不像的壁画便顺着墙面脱落下来。
在四不像后面贴着的那幅神像,果然是一只毛发浑黑的巨熊。
画像中的土地神姿仪雄伟,毛皮透亮,比任何黑熊都生得漂亮。
鸢室仁凝望画像渐渐出了神,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花神,你来了。”
他回头看去,只见白天里那个黑衣男子正站在他身后。
这位虎妖面色晕红,衣袋随意地系在身前,似乎是喝多了酒。
“我听他们叫你花神,那我也叫你花神吧。”黑衣男子拿了一只蒲团,坐在上面,又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壶酒,一口一口地小酌起来。
鸢室仁跟他一同落了座,他看着清冽的酒水从他嘴角蜿蜒流下:“那么,我该如何称呼你?”
男子酣畅淋漓地吁了口气,显然是被手上的美酒征服了。
“我从小无依无靠,无父无母,多亏受陆家村土地神养。他怕我长大后吓着村民,便将我放在百涡山林中,时不时前来照看我。他还给我起了个名字,叫白涡。所以,你可以唤我白涡。”
鸢室仁的眸光黯淡下来:“……白涡。”
“好在,村民再也不会受到惊吓了。”白涡轻蔑一笑,“他们熬不过今夜。再昂贵的药引子,也救不了他们。”
“为了杀死他们,你使用了损耗魂魄元的禁术。”鸢室仁不明白究竟哪里值得白涡发笑,“可你本来就拥有让人类溃不成军的能力,对于他们来说,你根本不可战胜。”
六十台烛光将白涡的脸照得通亮,每一分脸色变化都无法逃出鸢首花神的眼睛。他看着白涡的面容浮上了一瞬失落的脸色,接着就被扭曲狠戾的表情所覆盖。
“那些以往被他们踩在脚下的畜牲们,如今都来向他们来复仇了。”白涡声音高昂起来,“我想让他们尝尝让飞禽走兽随意践踏的滋味。”
鸢室仁仍不理解:“倘若我没有猜错,今夜你加快了禁术对元的损耗。作为使用禁术的代价,不出几日,你就会跟着这些村民一道消失。而且仅有你是魂飞魄散。”
那些村民死后都会去地府投胎,喝下孟婆汤,就算今世做下再多的恶,来生也不可能记得一分一毫。
而魂飞魄散就不同了。
白涡的魂魄将永远消失于苍茫的天地间,化为一缕清风。
连喝下孟婆汤的机会都没有。
“小花神,有一点你说错了。根本不用‘几日’。等结界消除,看到第二日的太阳,我的魂魄便会跟着阳光雨露一同消散。”白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低头喝起了酒,“可我没办法。谢氏虎族来了,乐山派道士也来了,还有你……倘若你们一齐围剿我,我施展的禁术便会半途而废。早死晚死都得死,倒不如挑一个最有把握达成目的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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