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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他这是报喜不报忧,后突厥内乱,默棘连和暾欲谷向铁勒九姓求援,许以重利,铁勒九姓不敢明面上出兵,暗地里划了不少部落给默棘连,使得他的兵势陡然雄壮,前去支援的大周军队万骑将军拓跋司余、右玉钤卫敢死团中郎将赵与欢出工不出力,局势虽不至于崩坏,但默啜可汗的压力日甚一日,颇为难熬。



    云曦仰着脸看他,忧心未解。



    权策轻轻在她眉心上吻了吻,轻声道,“今时不同往日,父汗而今是大周屏藩,若默棘连吞并后突厥全境,大周边塞势必处处烽烟,不符合大周的利益,也不是陛下所乐见,父汗要重整河山,固然磨难重重,但稳住草原半壁,当是没有问题的”



    他换了一个角度,更功利,也更实在,云曦这回相信了,在他肩头靠了靠,“父汗是真正的雄鹰,他不能失去自己的天空,如果失去了,他会死的”



    权策默默地点了点头。



    怀中的权衡恰好醒来,似是不太欣赏父母弄出来的沉重气氛,扯开嗓门就是一阵尖利的哭嚎。



    “呜哇哇……”



    此时已到仙居殿外,权策手忙脚乱,又是晃悠,又是温声抚慰,却都不见效果,看向云曦求助,云曦小脸绷紧,吸吸鼻子,怯生生地伸出双手,底气很是不足,权衡降生三天,她也只有哺乳的时候抱着过,双手比划着换了几个姿势,还是没敢下手,望着权策,一脸苦相。



    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一双手伸了过来,将权衡接走,转身便走了回去,却是武后听得动静,亲自从殿中出来了,“不养儿不识父母恩,你们这些小的,太也不让人省心”



    权策紧张地跟在后头,权衡毕竟是襁褓中的婴儿,可不管你是不是九五至尊,该哭就哭,该尿还尿,要是做出了犯禁之事,须不好收场。



    岂料,权衡落在了武后怀里,立时就停下了哭啼,清澈的眸子瞧了瞧她,身子在厚厚的衣物中扑腾了两下,呀的一声,咧开粉嫩的嘴巴,露出个笑容,天真纯净,极是可爱。



    武后露出一丝笑意,低头用脸颊在权衡的额头上摩挲了两下,权衡啊啊了两声,身子扑腾得更欢实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领军领军(二十九)
    太初宫,武成殿,常朝。



    殿中气氛如冰,有一年轻的绯袍司官侃侃而谈。



    权策回头看了他一眼,大理寺正林一狄,年岁刚过而立,身材五短,颇有干才,二张兄弟的势力扩张,堪称神速,质量也在稳步高扬,不知不觉,竟在大理寺都楔了钉子,子承父业的大理寺卿狄光远,就任以来,在老父亲狄仁杰和权策一系的荫蔽之下,一直安安稳稳待在舒适区,眼下,他的大理寺,也成了派系斗争的火线。



    张易之安排林一狄出面打响当头炮,既是威慑朝堂,也是主动暴露自己安插在权策势力范围中的党羽,某种程度上,算是示好。



    “……建安王放任次子武崇望交结匪类,与叛逆嗣雍王李守礼呼应,散布谤君谣言,且纵容三女与李守礼私相授受,污秽闺阁,所图谋者为何,不堪问也……建安王罔顾朝堂大义,阴行险奸,颠倒黑白,百般讳饰,误导朝堂,致使左、右领军卫非战折损,致使右玉钤卫独木难支,陷入死战困局……建安王不忠不义,不孝不慈,无德无能,罪恶滔天,实难容于人寰,臣请陛下颁下严旨,诛除此獠,以儆效尤……”



    林一狄的话如同标枪匕首,带着无穷的戾气,他的态度折射出了张易之的愤怒,武攸宜要救人,无可厚非,却不该下手太黑,他们兄弟好容易在宫外蓄养一批暗人,立下一个据点,一夜间给烧成白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武攸宜的脸色青白交替,每一桩罪名,他都有话要说,都想要辩解,却都张不开口。



    艳红的失踪,令他千疮百孔,周身都是破绽。



    她本就参与了散布牝鸡司晨谣言,这条罪状,抵赖无用。



    他被迫为皇嗣李旦美言,强令左右领军卫北上,却遭遇巨大的黑沙暴,左右领军卫万余人,死伤失踪大半,剩下的,也都疲敝不堪,携带的额粮秣辎重毁于一旦,武延基急怒攻心,重病不起,幸好遇到赴京朝贺的西突厥可汗阿史那献使团,将左右领军卫残军收纳,带到边塞的夏州,虽说阿史那献是由大周朝廷扶立,但毕竟是外藩,此等局面,委实难看。



    他信誓旦旦论钦陵不敢冒犯大周边境,论钦陵却真就挥军猛攻西州,右玉钤卫侯思止部全力御敌,若不是沙暴同样让吐蕃军队损失惨重,西州能否守住,还在两说。



    他唯一可以辩解的,是三女与李守礼有奸情的指控,这是货真价实的诬告,但林一狄敢堂而皇之的当廷泼脏水,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苦心隐瞒的家中人伦隐秘,在李守礼之后,又落入了旁人的手中



    武攸宜眼前一阵阵发黑,李守礼只是胁迫武崇望做事,这人却是,要他武攸宜的命啊。



    念转及此,武攸宜奇异的平静了下来,他管教无方,嫡出子女乱了伦常,为了掩盖丑事,杀戮血腥不知凡几,自觉罪孽满身,每时每日都在煎熬之中,如此也好,早些到地下,向他的发妻请罪,若能一死换得儿女幡然悔悟,那再好不过了。



    他存了死志,豆卢钦望却不干了,皇嗣阵营好不容易多了个重量级的同情者,哪能轻易折损了去,第一时间跳出来反驳。



    “陛下,臣以为,大理寺正一派胡言,非但失之偏颇,更过于激愤,所言并无实据,颇多捕风捉影,边塞战事不利,建安王虽有误判,却属建言献策,付诸公论,并无私心在内,不应入罪,更遑论处以极刑,大理寺正恶意构陷,罗织罪名,必有人指使,当严加鞫问,以明真相”



    豆卢钦望说到激越处,转身看了一眼后方的林一狄,眉眼阴沉,犀利如刀,施压的意味极其浓厚。



    林一狄微微侧头,平视前方,不为所动。



    “陛下,臣以为边塞战事不利,乃天象骤变之故,非战之罪,大理寺正毕竟年岁短了些,血气方刚,虑事不全,也不足深怪”梁王武三思行事要稳妥得多了,不知道林一狄的来头,轻易不便树敌,笑容满面和稀泥。



    “陛下,臣附议林寺正,建安王罪不容诛”斜刺里又杀出一人,言语简单,却是斩钉截铁,他的身份更是特别,翰林学士宋之问。



    朝中登时鸦雀无声,珠英学士,逢迎张昌宗最无耻者,首推宋之问,据说在三教珠英纂修馆,他甚至曾为张昌宗捧过夜壶,他有此动作,影影绰绰露出了后头真正的主使之人。



    张昌宗是银青光禄大夫,只是文散官,并无实职,不参与常朝,却有卫尉少卿张易之在朝,不少人视线扫过,只见他



第533章 领军领军(三十)
    ;

    剑南道,松州,安戎城。

    此地已成剑南道赈灾物资的转运枢纽,泼天般的金银撒将出去,官方和民间的商队川流不息,自南诏、自吐蕃而来的牦牛矮马,络绎于道,这些牲口身上都装载着不少的褡裢麻袋,有高原的青稞红块薯,有南诏的各式山货干菜,但凡能饱腹的,全都高价收敛了来,应有尽有。

    张柬之在安戎城坐镇,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真谛运转到了极致,定下规矩,指定采买份额,不定花销,未完成份额的行商,即行剔除出采买名录,拘捕入罪,轻则杖责斩首,重责抄家灭族,完成了份额的,哪怕将他当成冤大头,从中大肆渔利,他也不以为意。

    物资很快堆积如山,转运人力不足,张柬之以重金发动西羌羁縻州的羌人甚至南诏的土人,打破行政区划和户籍界限,大批量签发临时通行文牒,令剑南道各色人等夹杂,人来人往,穿州过府的队伍此起彼伏,如同一锅沸腾的八宝粥。

    “侍郎,第四批又有十七支商队返回,这次,只有八支队伍完成了份额”松州都督对这位中枢来的大官人敬若神明,“听这些行商提及,吐蕃那边备办物资愈发艰难了,有些部落头人生了警惕心,算脚程,有五六支商队早该回来,却没见着人影,想来……应当是遭了不测”

    他说得唏嘘,张柬之瞥了他一眼,嘴角冷冷一翘,清癯的面上没有一丝波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行商之路,能大发其财,也能葬送了性命,本就是火中取栗,一场豪赌,朝廷大政在上,容不得儿女情长”

    “是,是,侍郎教诲得是”松州都督连声应是,神情转为振奋,“侍郎,下官已经盘点接收了物资,这一批相对少些,却也足有六千余头牦牛,万余匹矮马,搭配运来的粮秣,堆积如山,咱们剑南道的受灾百姓当都能吃饱饭过年了”

    张柬之笑了笑,眸光中有丝丝不屑,“吃饱饭吃饱饭好啊,天朝子民,自该丰亨豫大”

    松州都督犹豫了下,试探着问道,“侍郎,恕下官冒昧,眼下剑南道物资丰盈,堆积太多,也不利存储,可还有必要令商队往来冒险”

    张柬之转过身,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本官金银一日不绝,行商贪心一日不灭,冒险便一日不止”

    松州都督咽了口唾沫,倒退着出了张柬之的签押房,喘了口大气,心头一阵阵自惭形秽,同是朝廷官员,即便地官侍郎比自己的松州都督高上一品,但差距也不当这么大才是,别人一言一语都是深意机锋,驾驭大势得心应手,驱使行商如刍狗,挥洒钱帛如粪土,如同神仙中人,真真高山仰止。

    张柬之默默立了一会儿,自怀中拿出一张吐蕃高原的舆图,提起笔,在已经线条密布的舆图上又勾画了几笔,完成了采买额度的地方,没有完成的地方,还有行商失踪的地方,画出一个个区域,根据完成的情况和频率,他几乎可以猜度,哪里是顽固的论钦陵家族势力,哪里是赞普赤都松的势力范围,哪里又是摇摆不定的地方。

    是的,他知道行商采买成功与否,并不只是他们的责任,更多与他们去的地方相关,但他还是坚定地惩罚那些没有完成采买的行商,规矩天大,定了下来,就该执行下去,只有利剑高悬,后果酷烈,这些利欲熏心的行商,才会使劲浑身解数,以金银开路,撬动吐蕃高原的权力格局。

    张柬之拿着舆图,凌厉的双眼顺着线条扫过,石头一样冷峻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权郎君,不愧军机鬼才,庙谟无双,论钦陵的死忠越发少了……吐蕃伪孽昏狡,自相夷戮,为区区金银死物前仆后继,不过一帮蠢物,只可怜了论钦陵一代枭雄……”

    与此同时,另一位地官侍郎姚崇,将驻节地定在了汉州,因此之故,剑南道观察使、益州刺史鲜于士简,不得不将官衙临时迁到汉州,配合姚崇调度剑南道。

    姚崇的任务是将受灾百姓安顿在各地,同时也将张柬之转运来的物资分配到各地,说来轻巧,却涉及到无数的勾心斗角和阴阳平衡,地方官员天然趋利,都想要更多的物资,更少的灾民,还有不少想着从中渔利的。

    好在姚崇长于



第五百四十一章 领军领军(三十一)
    清晨,神都洛阳,安喜门。

    贬为庶民的武攸宜,求得了恩典,得以出府,为唯一的嫡子武崇望送行。

    他穿着粗布麻衣,再没有佩紫怀黄,披金戴玉的资格,在寒风中有几分瑟瑟,双手抱肩,绕着一匹健硕的骏马转了又转。

    武崇望是发配戍边,想要宝马香车,呼奴使婢,已是绝无可能,有一匹代步的马匹,一驼随身行囊,都已经是格外厚待了。

    “崇望我儿,此去山高路远,切切要记下,凡事忍一时,退一步,莫要强争短长,更莫要逞匹夫之勇,善加保重,为父无能,能做的,仅止于此,若苍天垂怜,苟延残命,深盼能见我儿,衣锦荣归”武攸宜将武崇望扶上马,仰着脸,殷殷叮嘱,眸中舐犊深情,令人动容。

    武崇望也是一身褐色衣衫,面上一片惶恐,口鼻扭曲成怪样,似是要哭了出来,“父王……父亲,孩儿对不住您,孩儿愿意悔过,痛改前非,快些将三妹嫁了出去也罢……孩儿,孩儿不想去安东都护府,不想当兵……呜呜……”

    武攸宜眸中闪过一片浓重的失望,旋即苦笑一声,“崇望我儿,父亲但凡有法子,又何至于沦落到如此下场”

    “父亲,去求梁王堂伯父,求定王堂叔父,再不成,去求姑祖母,就说,说咱们一支不居京城,去剑南道利州守祖坟也是好的”武崇望急声道。

    武攸宜摇摇头,没有再言语,深深看了他一眼,抬起手在马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送了儿子最后一程。

    马蹄北去,冷风送来阵阵嚎啕声,武攸宜的身子缓缓佝偻了下去,眼前一片昏暗,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他谨小慎微了一辈子,不掺和权势之争,鲜少行差踏错,官位也是节节高升,却不料,疏忽了教养儿女,临了临了,落得个人伦惨剧、家破人亡。

    方才儿子的一席话,破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胆小怕事,毫无担当,求人靠人,没有志气,休说顶门立户,连立身存世都难说。

    城门口一阵喧嚷,又有一彪人马自安喜门出来,鲜衣怒马,气势如虹,出城之后,前行十余丈,便踞坐马上,顿步不前,极有节制,两侧有大批身着吉服的銮仪使者,擎着各色旗幡,雁翅排开,很是威严肃穆。

    武攸宜识得,这是天朝贵戚重臣迎接外藩使团的礼节。

    他定睛看了看,为首一人,穿着雪白的皮毛大氅,里头是天蓝色的便装袍服,头戴紫金冠,面如冠玉,正是权策,权策身旁,一左一右,跟着两位紫袍大员,宗正寺卿赵祥,鸿胪寺卿邓怀玉。

    “权侍郎,可否,借一步说话”武攸宜手扶着膝盖,卯足了力气大声呼喊。

    他这一声吼,让看押他的北衙禁军,还有权策随身的官差护卫一齐紧张了起来。

    “贵人莫为难下官,送行之事已了,还请速速返回府邸,否则,休怪下官造次”禁军都尉拦在他身前,神情很是懊恼,他是北衙老人,军中普遍拥戴曾为北衙主官,南征北战,战无不胜的权策,在权策面前办差不利,无异于结结实实给了他一大耳刮子,当下也顾不得武攸宜会不会东山再起,语出威胁。

    武攸宜却犯了拧,兀自大声呼喊,“权侍郎,竟不念故交之情乎”

    禁军都尉满脸涨红,一招手,旁边的士兵眼冒凶光,撸起袖子,上前就要动粗。

    “且慢”权策朗声一喝,禁军闻令,立时退到两边。

    权策下了马,走到武攸宜面前,冲那禁军都尉道,“诸位同袍公务辛苦,且到门楼暖暖身子,稍后完璧归赵”

    “是,大将军”众人齐齐领命,二话不说,掉头便走。

    “武家世叔,有话请说”权策拱手抱拳,从容问道。

    “贤侄素有重情重义之名,果非虚传”武攸宜顺杆儿上爬,还给权策戴了一顶高帽子,“安东都护府于贤侄手中兴盛,令族兄权泷统御有道,又新辟扶桑都督府,可称如日中天……”

    武攸宜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权策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洗耳恭听,静等他的下文戏肉,并



第五百四十二章 领军领军(三十二)
    太初宫,仙居殿。

    武后批阅奏章,面前地上,跪着两个人,一个瘦骨嶙峋,一个富富态态,对比卓然鲜明。

    “陛下,延基没有才干本事,您将他罢官夺爵都好,只莫要动怒,伤了身子”瘦骨嶙峋的,是魏王武承嗣,他努力学着武三思的口吻,向武后求情,“他出征日久,又重伤方回,怕不耐狱中苦楚……永泰郡主有了身孕,日夜啼哭,任谁劝说,都无济于事,庐陵王妃殿下忧心如焚,庐陵王殿下都可作证……

    “陛下,延秀求取安乐郡主不得,颓败不堪,终日沉溺酒浆,形同废人,臣之年长子嗣,唯有延基一人,求陛下开恩,求姑母垂怜呐……”

    武承嗣伏地大哭,身子一颤一颤的,状极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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