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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排行老几”

    就这么几句话,颠来倒去地说,几日功夫,王晖嘴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只是神色兴奋,四不要的口诀吆喝起来很是响亮。

    “嫡出不要,长子不要,贫农不要,文士不要”

    一句话出,让不少人如丧考妣。

    又有一人,锦袍玉带,前呼后拥来到案前,身后刁奴手贱,摇摇晃晃过来,搡了旁边站立的备身一把。

    “呛啷”一声,横刀出鞘,冷气四溢,径直劈砍在那刁奴手臂上,将胳膊齐根斩断,鲜血喷涌。

    “嗷”刁奴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捂着伤处滚地哀嚎,头顶又吃了一脚,当即晕厥。

    那锦袍公子哥何曾受得这等委屈,大怒,“好混账,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与我拿下”

    身后一众奴仆,却无人敢动,只见不知何时,一列十余人的千牛卫备身已到达现场,冷眼盯着他们一行人,当先的队正挥手令将那断臂刁奴收押,冷声开口,“尔等再敢行凶,一体拿下,军法论罪”

    “好,好,这东都千牛卫,还邪性了,敢这样对我武受烨的,你是第一个,咱们等着瞧”锦袍公子也颇知道些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当下不再硬抗,




第117章 发六道使(下二)
    南市,悦来客栈,帷幕撤去,店面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别的不提,单是门口一块嶙峋巨石,便赚足了眼球,石上一柄长剑,斜插而入,半没入石中,流苏飞散,如同迎风飘扬,却都是顽石雕刻而成,浓浓江湖气扑面而来,门口一副对联,正是权策题写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铁画银钩,不用牌匾,直接刻在石壁上,煞是凌厉。

    进得客栈内,空间疏朗,每一个坐席都有名号,名山大川,加上门派,便转型成了名门大派,精致玉牌四面刻上字号,立在坐席正中间,大堂四个角落,竖着四面杏黄旗幡,分别写着“替天行道”“称霸武林”“从戎报国”“浪迹天涯”,旗幡四周的兵器架,摆放着十八般兵器,四面旗幡,与大堂中廊柱相结合,分成四方领域,将舞刀弄枪之辈的四种迷梦,刻画完全,中间还有一圆形台子,离地约莫七八寸,上头摆放着桌案胡凳,有说书人在当中唱念做打。

    大堂中坐椅乃实木制成,形状如同树桩,头顶上,悬着密密麻麻的木剑,在外头镀了层银漆,不时闪着喑哑的暗光,很有些唬人,跑堂的小二,都是挑选出的英气少年,做黑衣劲装打扮,接客也不点头哈腰,只肯抱拳,称呼顾客,也只叫大侠,少侠或女侠,若是长得威严庄重些,便称呼声掌门盟主之类。

    二楼是雅间,左四右五,拢共九个雅间,名字则取的是光明顶、侠客岛、白驼山之类,意思莫名其妙,听起来却是朗朗上口,里面陈设多与名称呼应,各具特异之处,很有几分不凡。

    雅间都有穿堂,后有露台,可俯视后院儿,后院儿小桥流水很是雅致,庭院中央却圈起两个方形擂台,一样的规制,地上铺着蓝色的厚实软垫,四周以绳索木桩围起,一个擂台上无人,另一个擂台上,两个只穿着白色兜裆布的壮硕汉子,正在卯足了力气角抵。

    院子的其它三面都是客舍,装饰简约大气,细节处都是尚武之风。

    东都大城,民众闲钱多,颇喜欢猎奇,虽则这悦来客栈,用餐费用腾贵,但冲着这股子新意,来客络绎不绝。

    不说别人,韩斋就很喜欢这个地界儿,每每完成操练值守的公务,便邀约军中相熟人等,来此地盘桓热闹一番,到了兴头上,还要胡乱拉扯个同袍,下场到擂台上耍上几十个回合,不拘输赢,总是个乐子。

    “王兄,我觉得此地处处都好,唯有这店名,有词不达意之嫌”韩斋这次拖来了王晖,还有一些新入千牛卫的备身,占了崂山派的席位,“依着我,这名字应当叫好汉庄,要么就叫英雄台”

    “韩兄说的极是”王晖的状态没有他那么飞扬,他身边的新丁也是一样懒神无气,兴冲冲进了东都千牛卫,却不料进了森罗殿,每日操练如火如荼,稍有落后便连累整队,连累整哨,实在丢不起人,便只有咬牙硬上,都是人生父母养,凭啥要自认不如人,下场便是浑身无力酸痛,走动间全身骨骼都在跳舞,咔吧咔吧作响。

    韩斋老大不满意,“你看看你们,没点儿鲜活气儿,操练是操练,到了外头,还是要活泛一些,才不枉了青春少年,东都千牛卫,样样都要第一,来,谁与我上擂台,耍上两圈,松松筋骨”

    没人响应,王晖咽了口唾沫,心中暗道牲口,操练的时候,韩斋一马当先,连主将郑重也训完了全程,他们都累趴下了,那些老鸟,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

    “啪啪啪”有人拍着巴掌从二楼楼梯上下来,一行人身着锦绣,行走间像一片云霞。

    “韩千牛有此雅兴,本将乐得相陪”来人正是武延秀,身后人等虽穿着锦衣华服,却膀大腰圆,粗鄙不文,并无贵公子气派,“久闻东都千牛卫盛名,王家大郎能入得其中,定是颇有勇力,颇有精神气的了,不如一起比上一比”

    王晖听得他将原话奉还,便知来者不善,但其中



第118章 发六道使(终)
    这世界,如武延秀所愿。

    权策在擂台上,卖力的辗转腾挪,动作华丽惊险,几经沙场的经验,让他占据了上风,那壮汉虽不怕疼,却也被折腾得够呛,却不料,一个弹腿,不慎崴了脚,招数没打成,还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形势顿时急转直下,壮汉趁机揪住他,饱以老拳,权策成了沙包,脸上各处被打的鲜血直冒,最后一脚踹在他小腹上,双手拧住双臂,将他扔下了擂台。

    落地时,脚下一个拌蒜,嘎贝儿一声脆响,另一只脚也崴到了,疼得他登时满脸冷汗,头上鲜血与汗水纵横流淌,情景很是渗人。

    “呀,郎君”芙蕖闻讯冲出,见到他的惨状,凄厉地唤了一声,扑上前去,将他的脑袋拥在怀里,一叠声叫人,声音都变了调,“医生,速去寻医生来”

    伙计自然是听令而行,热心的父老乡亲也帮着吆喝抬人,店里登时乱做一团,权策身上都是硬伤,过了劲儿就没那么疼了,被七手八脚地折腾,反倒更加难受,尤其是有人浑水摸鱼,竟然趁乱脱他的鞋,碰到脚踝,好一阵酸爽剧痛,赶忙抬手用袖子抹了把脸,将血迹抹去,“诸位,诸位慢来,我未曾残疾,尚能自理,那位娘子,这双靴子我待会儿赠予你,莫要动我的脚,可好”

    那偷摸脱鞋的小娘子脸颊红晕,却也泼辣,松开他的脚,大大方方应道,“权郎君说话可要算话”

    武延秀一行人被晾在一边,眼见权策从他手里抢走的粉头温情呵护,还有小娘子送上门勾搭,真真不当人子,“权少监,怎的,东都千牛卫都输成这样了,是否当有个说法”

    “你要甚说法东都千牛卫奉陪到底”外间儿传来一身吼,整整齐齐的脚步声响起,郑重阴沉着脸迈步进来,将这悦来客栈围成了铁桶,俯身查看了权策的伤情,见无大碍,才放下心,“武将军,一个一个的打,未免太慢,若还有雅兴,不如去你右卫营中,来一场演武,我军中人虽不多,却无服输之人”

    “哼”武延秀晓得右卫几斤几两,今日以有心算无心,出了一口恶气,两军对阵什么的,他敬谢不敏,冷哼一声,“军中殴斗,可是有违法纪的,我们走”

    带着人就往外走,郑重身子移动了下,又停住了,没有阻拦他,待他们走了,才回身背起权策,送进客房安置,“将军,为何不让我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刚才他身形稍动,权策在后拉了他一把。

    “嘶嘶……”权策碰了碰脚踝,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必急于一时,今日之事,闹大无益,说不定,我还要谢谢他呢,呵呵”

    一边疼得咧嘴,一边发笑,脸颊扭曲,颇是诡异。

    郑重一头雾水,芙蕖白了脸颊,伸出玉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不烫啊。

    权策由着他们胡思乱想,自顾自笑着。

    医生很快就到了,包扎了脸上伤口,给脚踝正了正骨,交代好生静养几日,便能痊愈。

    “将军,可要告几日假”郑重询问。

    “无妨,麟台事务轻松,去不去都是不碍的”权策摆手不同意。

    “但后日便是望日,大朝时分,将军须御门护驾,这却是少不得的,看这伤势,怕只能好个七七八八,早些告假,也从容一些”郑重眉头拧着。

    权策笑而不语,七七八八,最是合适不过,不提这个,转而对芙蕖交代,“芙蕖,将我的靴子送给适才那小娘子”

    这两日,权策径直翘了麟台那边的班,住在悦来客栈里,打发了人回义阳公主府报信,就说有公差要外出几日,免得家人见了担忧。

    有芙蕖忙前忙后照料,伤势将养得差不多了,只有脚踝上伤势,容易得,不容易好,走路一深一浅的,吃不得力。

    “郎君,



第119章 归于尘土
    “臣麟台监李峤有奏,臣弹劾左羽林卫将军权策,御前失仪,唐突天后,其情可恕,其行难容,请旨将其免官发落,以儆效尤”刚进武成殿,李峤便离席出列,矛头直指自己的下属兼好友。“侄臣附议”武承嗣也跳将出来,近段时日,武家大杀四方,像权策这种有名望牵连甚广的人,若是能将他打落尘埃,势必更能收立威之效,“权策恃才傲物,懈怠公务,荒废天赋,对朝廷典章殊无敬畏之心,惊驾不说,还冲撞天后玉体,理应处以严刑”武承嗣的分量与李峤有天渊之别,一开口,惊起一滩鸥鹭,不少人出来附和,就连随着武家权位渐稳,与他矛盾心结越来越深的天官尚书武三思,也不得不扯上顺风旗附议。“天后,臣以为,权将军虽有所疏失,却并无劣迹,忠孝之心人所共知,天后洪福齐天,有上苍庇佑,玉体毫发无伤,天后胸襟如海,能容天下,臣请小惩大诫,不必大动干戈”大理寺卿狄仁杰皱着浓眉,见不得这番小题大做,若是有人借着由头钻了空子,怕又是一场瓜蔓抄,不知多少忠臣良将要被波及,不说别的,左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定然跑不了。毫发无伤,胸襟如海,这两个再普通不过的词儿,此时落在武后耳中,却是颇为有感,丰隆处隐有疼痛,眉尖微挑,不置一词。见天后态度未明,夏官尚书娄师德赶忙出列缓颊,认为不可让朝中不虞?



第120章 红杏枝头
    权策悠然回到义阳公主府,顾不上回自己院儿里更衣,径直去后院儿拜见义阳公主,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他罢官免职的消息,是藏不住的,与其让别人以讹传讹瞎传,累母亲悬心,还不如他自己先去当面禀报清楚,也好安慰一番。他扯了扯脸颊,努力将表情弄得更快活一些。刚进二门,就听到朗朗书声,权策顿住脚步,看着眼前的温馨画面。廊庑下,母亲义阳公主端庄站着,手扶着廊柱,看着庭院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神情温婉宁静。葛绘双手背在后头,拿着本千字文,走一步,念一句,在庭院里的灌木丛之间游走,权竺有样学样,操着稚嫩的嗓门儿,摇头晃脑,“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这千字文是南朝梁武帝萧衍令散骑侍郎周兴嗣所作,节选王羲之书法作品中一千文字,梳理成文,据传一夜成作之后,周兴嗣须发皆白。因此作朗朗上口,义理精微,不少世家大族给幼儿启蒙都用千字文取代艰涩的仓颉篇。“师傅喜欢竹子,母亲安排人在院子里各处都种了些,可凤凰为什么要在竹林里鸣叫啊,是因为竹林里没有吃的,肚子饿了么”童言稚语,权竺问得极是认真,看了眼院子里新近栽种的一窝竹丛,眼中布满怜悯。“非也?



第121章 内卫之殇(上)
    权策一入内堂,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太平公主让他见的人,并不是她的入幕之宾,内堂之中或坐或立,有八人,有三人是白发苍苍的老者,有五人是妩媚妖娆的青春尤物,若说有共同之处,便是草莽气息浓厚,脾性各自张扬,太平公主进来了,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殊无规矩道理,一望可知,尽是大有来头,又无法无天之辈。

    这些人待太平公主虽只是平平,看向权策的视线,却是无比灼热,死死盯着他,尤其是其中一老者,豁然站起身,双目发着光,从上到下,将权策一通好瞅,俨然像是要剥开皮囊,一探内里究竟,端的渗人。

    权策迟疑地跟着太平公主的脚步,挪着腿脚,心中不祥的感觉越来越盛,脚下如有千斤之重,终于顿步不前。

    太平公主回身看了他一眼,视线中有些许不忍,有一些后悔,但更多是坚定,“大郎我儿,只须走得这几步,你可得长久安宁”

    权策眼圈蓦地一红,泪如河水决堤,不停涌出,豆大的泪珠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也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太平公主被温热的湿气击中,有一刹那迷惘,这外甥儿终是才十七岁,还是半大少年,玉韫珠藏,含英咀华,光芒灼灼,令人怜惜至极,何苦要经历这般折磨

    犹疑只是一瞬,太平公主很快双目清明,柳眉倒竖,一把甩开他的手,右脚踮起,用上全身的力气,反过来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抽得权策一个趔趄,脚踝处伤处复发,剧痛席卷周身,权策死咬着牙关,一声不吭,调整了姿势,端正跪好,“姨母息怒,孩儿知错了”

    太平公主的第二巴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拭去他脸上泪痕,“能得母后信任,委以腹心,你当善加珍惜,努力效命,战战兢兢的日子,你还未曾过够不成”

    权策起初木然听着,而后露出淡淡笑容,微苦,技不如人,形格势禁,除了认命,还能奈何

    他终究还是太嫩了,以为设法罢官免职,就可跳过武周革命这个致命漩涡,从容旁观潮起潮落,却只是自欺欺人,逃出了六道使的陷阱,还有梅花内卫等着自己,只是不知这份偌大恩典,是激赏自己的武后另眼相待,还是心疼自己的姨母费心求来

    真真是天高地厚之恩。

    权策一时间心潮起伏,若自己庸庸碌碌,是不是不用简在后心,做这层出不穷的棘手之事但若真庸碌无能,怕早在两年前的正旦大飨,外祖母萧淑妃一支,便已被斩尽杀绝。

    时也,命也。

    “大郎不必忧心,梅花内卫行事,不同一般”太平公主伸手将他搀扶起来,拉着他的手温言抚慰,“你不必以真面目示人,也无人知晓你身份,更无人会以此推罪于你,且记着,你的姨母,太平公主,也是李家人,只要有我在,便可保你安然无事”

    权策心中咯噔一跳,感觉太平公主的温软玉手变得冰冷刺骨,这字字句句贴心安抚,却为何不像是心疼晚辈,更像是在招揽羽翼

    心思急转间,动作却容不得迟疑,立刻拧着剧痛脚踝,跪拜在地,“孩儿日后,便全赖姨母庇护”

    一头重重磕在地上,额头鲜血殷殷,太平公主温柔扶起,将他抱在怀中,用锦帕擦去额角血迹,告诉他金枝玉叶之体,要爱惜自身,不可轻易毁损发肤。

    权策仰头望着太平公主,满脸孺慕感激,心中却百感交集,世事迫人,这曾经可敬可亲的姨母,如今,也变得面目全非,让他管领梅花内卫,明着讨好了武后,将熬好的鹰用在刀刃上,暗里却是拿作把柄,令他成为门下犬。

    一直到太平公主莲步姗姗离去,权策半晌仍未能回过神来。

    “我等见过统领”那几人浑然不讲礼节,自顾自看了场贵人们的矫情大戏,直挺挺站着,拱了拱手,便算是行礼了。

    “诸位有礼了,诸位都是前辈,又精通此道,权策少年,因出身幸进,日后行事,还请诸位多多提点”权策



第122章 内卫之殇(中)
    权策早有不禁宫门的特权,但他从未用过。

    如今,不用怕是不成了,他无官无职,也无勋爵,只是一介皇家宗族子弟,要出入宫禁,只能用特权。

    “大郎你入宫何事可是有宵小作祟为难于你”在神武门,遇到了升任凤阁舍人的崔融,他昨日才到义阳公主府探望过,罢官免职,终究是个坎儿,当时见权策面色有异,只当他心中愁苦,不料这么快就又在宫中见面。

    “崔兄,并无他事,拜见天后请安”权策苦笑,他接任梅花内卫统领半个月,慢条斯理梳理内务,如今,诸事已毕,再不入宫请旨,怕要祸事。

    “唔”崔融微微惊愕,但不便多问,打量他一番,戏谑道,“这件绣衣却是华丽,大郎风流少年,本以为经此波折,会变的忧郁一些,让出几分颜色,未料到仍是神完气足,实在令人恨煞,若无永丰里一顿花酒,此节怕是翻他不过”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急促说道,“大郎若无事,休要入宫,此地,已成龙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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