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密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微笑的猫
她看不见,又听不着,那就意味着她还不知道姥姥死了。既然不知道姥姥死了,她就不会伤心;如果不伤心,她可以就被蒙在鼓里,到她长大,到她心智足够健全,以及能忘记姥姥的那一天。
唐缈擦去腮边无声的泪水,勉强说:“画儿,你小姑娘家以后不可以随便掐人啊,太……太疼了。”
唐画问:“缈疼哦?”
“非常疼。”唐缈噙着泪,努力控制声调。
唐画便伸手要摸索他的脸,唐缈躲着不给她摸,生怕她感受到通过指尖传递的湿意。
“缈哪里疼?”唐画问,“揉揉?”
唐缈撇过脸去:“不疼了,你乖。”
唐画贴近,搂住他的脖子,把小脑袋架在他肩膀上问:“缈,听到讲话没?”
唐缈很莫名:“谁?什么话?”
“它们讲,”唐画细声细气地说,“把姥姥埋在……开花的地方。”
唐缈的眼泪夺眶而出,一丝悲声不受控制地溢出嘴边,他紧紧抱住唐画,把濡湿的面庞贴在她柔软的额发上。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雷达啊!
她不是一个俗物,她与世间万物均可交流、均可包容,好比风行水上、浩荡沧溟,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姥姥死了?
是她一直在念叨“姥姥灭了”;是她给了淳于扬一粒用腌咸鸭蛋的黄泥做的“解药”;是她说要找小乌龟,把大家渐渐带到这个地方来……她人小,眼盲,懵懂,口齿不流利,但她是引路人,她最明白。
“明白”是多难得的天赋,有些人活到七老八十,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还是一块榆木疙瘩。
唐画问:“缈,哪里有花?”
唐缈哽咽道:“哪……哪里都有花,我去找……我去找花……很多很多的花……”
淳于扬静静地守在一旁。
他当然不会为仅有一面之缘的唐姥姥哭,亲祖父过世时,他也只不过惆怅了一阵,但他突然想起自己踏入唐家山谷的那一天,山路上的那丛茂盛的木槿花来。
朝开暮谢,生死轮回,无穷无尽……李白说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要生的拦不住,要死的留不了,好在唐姥姥年过六旬,也不算早逝了。
他拍拍唐缈的肩膀说,别哭了。
唐缈突然拉住他的手臂,将其遮在自己的眼睛上,他已经止不住泪。其实他与姥姥相处也只短短几天,但不知为何打心眼儿里亲近她。他知道自己与她不存在血缘,虽然都姓唐,但她是前任家主捡回来的丫鬟,但有时候人与人的情分和血缘没关系。
淳于扬没有将自己的手臂抽回来,反而借势轻抚过他的面颊,他的脸冰凉光润,湿得厉害。
淳于扬默然片刻,开口:“你先别哭,现在不是时候,姥姥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淳于扬说:“一封信。”
与其说是信,还不如是字条,上面只有歪歪斜斜的寥寥几个字,可见她书写时已经处于弥留状态,不知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能拿起笔来。
那几个字是:照顾唐好,唐画。将我与竹仪合葬。
还有:烧了。
这个“烧了”显然不是指烧她自己,而是在说把字条烧了。
这里哪来焚烧的条件?唐缈捏着字条颤抖起来,淳于扬夺过字条径直走向发电机,将其放在飞速旋转的皮带上,不到半秒那张小小的薄纸便被打成了碎片。
姥姥一共交代了三句话,提了三个要求,头尾两个简单,中间一个难。
她提到了唐竹仪。
你看,到了临终交代时,她才第一次对唐缈提到唐竹仪这个人,也不管唐缈知不知道他。
这个人是姥姥的隐秘,是她终生绕不过去的坎,现在她要与其死归同穴、黄泉为友去了,那么问题来了,她先前把唐竹仪埋哪儿去了呢?
她还是老样子,什么话都只说一半,其余的让别人猜。
唐缈背靠着姥姥的石头棺材,暂时将别的事都抛诸脑后,悲哀地看着飞速转动的皮带,一言不发。
庄子曾经写过一个寓言,叫做藏舟难固。说有人将船藏在山谷深处,以为十分牢靠,万无一失,想不到半夜有一个力气很大的人把船背跑了,而这个正在酣睡的人一点儿都不知道。
庄子口中这个藏船的人就是我们自己;船是指生命;而那个偷船的、力大无穷的人,就是流逝的时间。我们注定死亡,唐碧映终于也和唐竹仪、和唐家历代祖先一样,化作烛火流星,于天明时熄灭。
“你在想什么?”淳于扬轻声问他。
他摇头说,没想什么。
淳于扬说:“姥姥嘱咐我们照顾唐好和唐画,你说唐好是在苏州上学还是在南京上学比较好?唐画是插班上幼儿园大班呢还是直接上小学?南京有好一点的盲童学校吗?到时候接送她们上学就是你的事了,因为你待业在家时间比较宽裕。还有我回去得给她们俩准备嫁妆,你觉得是象牙镯子好还是翠玉镯子好”
“……”唐缈说,“你他妈想得可真远,我这他妈还被困在洞底下呢。”
淳于扬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回去我还得提防唐好早恋。”
唐缈垂着头说:“姥姥在我体内……”
淳于扬没听明白:“什么?”
“我感觉她有一部分在我体内,我脑子里有她经历过的一些事,反反复复很清晰。”唐缈说,“除了她以外,还有唐……”
“竹仪”两个字还没出口,他就看见淳于扬从脑后挨了一闷棍!
铁器和头盖骨的撞击发出清脆巨大的响声,淳于扬倒头栽下,顿时失去了意识。与此同时,所有的花虫、叶虫一起隐没,变换成与石壁、地面难以区分的颜色,悄然无息地敛作一团。
谁也没料到会有这样一次偷袭,要怪只能怪角度淳于扬背对控制室入口膝坐,他人高马大,唐缈的视线被他完全遮挡住了。
偷袭的人是离离,她双手举着一根从机器上拆下的零件,还没等唐缈说话便叫道:“姓唐的你别急,听我们解释!”
唐缈怎么可能听她解释,就算想听,唐画也不让!
唐画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尖厉地喊:“淳灭了!!”
她把失去意识、不在监控范围内以及死亡通通称之为“灭了”,对她来说那就是安全感的丧失,尤其她对淳于扬相当依恋。
“你灭了淳!!”她冲着离离叫道,“我晓得你来!你坏!你灭了淳!!”
这句话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我知道你们轻手轻脚地进来了,以为只是单纯来汇合,没想到你们居然背后偷袭!
她爆出一连串的脏话,离离则冷声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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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个屁!”
唐缈迅速起身察看淳于扬的伤情,只见他脸偏向右侧倒伏在地,一条细细的血线从他受伤的后脑挂下来,沿着耳朵内侧的轮廓往面颊缓流。
唐缈一边将唐画拉到身后保护着,一边质问离离,那声音几乎是咆哮了:“你干什么?!”
离离毫不示弱:“我在帮你!”
“龟儿!”唐画厉声骂,“我日你先人!!”
离离叫道:“你赶紧把这死丫头的嘴给我堵上,没教养的东西!”
唐缈怒气冲冲说:“丫头又不是我生的,我还能管她骂不骂人?”
离离高举铁棒问:“你管不管?不管我动手了!到时候别说我欺负小孩子!”
唐缈吼:“画儿,叫我爸爸!”
唐画毫不犹豫:“爸爸!”
唐缈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生的!以后谁再敢碰你一下,爸爸就打烂她的狗头!”
离离跺脚喊:“你打我是恩将仇报啊!我他妈在帮你们啊!”
“别吵,别吵!”司徒湖山这老手老脚的终于爬上控制室了,喊道,“唐缈,是我让她敲的!”
“你?”唐缈大声质问,“为什么?”
司徒湖山说你等等,让我先把周干部拉上来,这美国人是个银样枪头,笨手笨脚,废物得很!
周纳德还在盘旋上升的石台阶上挣扎,当然不能怪他,首先因为他断了一条胳膊,其次台阶自身太脆弱。
刚才淳于扬背着唐画经过时,明明没使劲,不知怎么的就踩塌了两块。塌陷的台阶给后边三位造成了极大困扰,这也是为什么离离会第一个爬上来,她轻巧啊。
周纳德几乎是被司徒湖山硬生生拽上来的,他艰难到达后被老道士劈头盖脸骂得够呛,说他重似公种猪。
周纳德理亏,所以任由他骂,自己则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一样四处张望,感慨于控制室里机器轰鸣的壮观,问唐缈说:“你们做了啥?下头可亮了!”
唐缈问:“下面也有灯?”
司徒湖山和周纳德一起点头,说下面灯火通明,有点儿灯光球场的意思。
唐缈注视他们半晌,退后席地而坐,把淳于扬的头抱起来轻放在膝盖上,就像先前他抱着自己一样。“灯是淳于扬打开的,你们就这么对他?”
司徒湖山故作关怀的问:“淳于扬怎样?”
“晕过去了,还好离离没把他打死。”唐缈压抑着怒火问,“为什么打他?”
司徒湖山说:“都是为了你好!唐缈啊,你别被他骗了,你一个受过高中教育的人,不能先入为主,以貌取人哪!”
“什么意思?”唐缈歪着头问。
司徒湖山让位:“离离,你来说。”
离离一声冷笑:“行,那就我来,得你们颠三倒四,讲不清楚。”
她开门见山:“我是个贼,你知道的吧?”
唐缈点头:“知道。”
离离指着地上淳于扬说:“那你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做过什么吗?有些人满脸忠厚,背后杀人放火,你都知道吗?”
唐缈问:“淳于扬杀人放火了?”
“杀人放火倒不见得,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过几年说不定就是严打对象啦!”
1983年的时候有过一次严打,打掉了大批刑事犯罪分子,也造成了部分冤案。总之严打对象主要是指杀人犯、抢劫犯、流氓犯罪团伙分子、教唆犯、盗窃惯犯、还有人贩子、老鸨儿等等,唐缈根本无法将这些人和淳于扬联系到一块。
“他做什么了?”
离离不答反问:“对了,你坐船过来时,在轮船上有没有遇到一个女的?”
一个女的?
“那女的二十七八岁,个子中等,长相也一般,反正叫人记不住,说话带着这边的口音。”离离描述。
唐缈想起来了,那是轮船上的女服务员,小重庆。
“那女的才不是什么游轮服务员呢,和我一样,也是个贼!”离离提到“贼”这个字时,居然带着几分骄傲。
“……”
但小重庆的言行举止不像贼啊,越到后来她越显得温柔敦厚,古道热肠。
离离说:“这个贼本事可大着呢,是三只手行当里的女祖宗,但凡她想进去的地方,从来不需要钥匙,什么高级锁都拦不住!”
唐缈有意打击:“原来你这样忌惮她。当初到汉口时,如果她陪着我和淳于扬下船,你大概就不敢装成一个卖面条的了吧?”
离离一愣,说:“对,我承认,这女的是个闻名中外的泼辣货,我绕开她也正常吧?”
听黎离离骂别人泼辣,这感觉还挺新奇的。
离离凑近了些,说:“那女的跟我有仇,前年她在缅甸或者老挝那边偷东西失手,被什么组织控制了,原本要枪毙的,是淳于扬把她捞了出来,所以她对淳于扬死心塌地不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死心塌地,是下级对上级的那种。你想想看,既然淳于扬的手下人都是贼祖宗,那他是什么人?自然就是贼老祖宗喽!”
“贼老祖宗?”唐缈问。
离离冲他挤挤眼睛:“大家都是冲着金银财宝来的,为什么在你眼里我们几个都是臭的?就他比鲜花儿还香?你真是傻,真是好骗到家了,几句软话就糊弄得你找不着北!”
问题是淳于扬没说过什么软话啊!
“金银财宝……”唐缈缓慢地重复,望了一眼淳于扬的侧脸:他伤口出血早已止住,人却还没醒,即使在昏迷中也薄唇紧抿,眉间微皱,显得心事很重。
唐缈问:“淳于扬要金银财宝干什么?”
“干什么?”离离咯咯笑着反问,“那你要工资干什么?要钱当然是花啊!挥霍啊!花天酒地啊!你啊你,你完全被淳于扬骗了,你以为他是好人?长得漂亮?他和我一样来偷东西的你看不出来?”
“偷东西……”唐缈问,“他能偷什么?”
离离说:“黄金啊!还有那些海南黄花梨的桌椅板凳、宋元明清的老瓷器、商周战国的老青铜器、隋朝老书画,唐家有什么就偷什么,规矩是贼不走空啊!淳于扬比我恶毒,我只不过是想拿点儿黄金,他想一分钱不花,就凭一张脸一张嘴把你们家所有的东西统统、全部、一包袱皮儿都带走呢,可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唉,别人都是团伙作案,就我独来独往,孤苦伶仃一个人,想想真是可怜。”
唐缈问:“淳于扬他爷爷不是画家么?家境应该还行吧,为什么要当贼?”
离离大笑:“他爷爷?哈哈哈哈!淳于烈那老东西在我们贼圈里可有名气了,明里是个大画家,暗里是贼老老老祖宗,手底下养着几十上百号雅贼,今天偷一张画,明天偷一副字,后天弄一只瓷瓶,来来去去手里就没空过。”
周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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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对!”
离离抬头:“哪儿不对?”
第57章中枢之四
周纳德说:“不对不对!我师父不是贼,他是个文物鉴赏专家!”
离离笑道:“别放你娘的屁了!贼就是贼,还专家呢?”
周纳德气得脸色通红:“你不能乱泼脏水,我师父爱好古物,但是他从来没有当过梁上君子,手底下的那些朋友也不叫雅贼!关于你口中说的女贼祖宗,我不了解!”
唐缈对周纳德扬起下巴:“那你说。”
周纳德说:“我师父淳于烈老先生从七十年代后期起,召集了一个地下组织,叫做‘格物联合会’,里边都是些水平非常高,眼睛非常毒的人,专门从事古董购,或者说挽救也行。之所以做这些事,是因为早些时候大环境不好,大鸣大放大串联大革命,他扫了十年厕所和大街,自己误了人生黄金年华,也眼睁睁看着许多珍贵文物毁于一旦,实在可惜。”
唐缈点头:“继续。”
周纳德继续:“淳于扬还在读高中时就跟随祖父做这些事,现在我师父归天了,他应该已经全面接手了吧。格物会没有多少钱,也不控制什么人,顶多是从乡下三文不值二文地来古董,或者自己藏,或者倒手卖给文物商店和博物馆。这里面都是你情我愿,钱来货往,根本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唐缈,你不能听离离信口雌黄!”
唐缈说:“我不听。”
离离叫道:“啊呸呸呸呸!周纳德,看不出你这个美国间谍还挺孝顺的!”
周纳德冷着脸说:“有一说一,你说别人不要紧,但不能污蔑我师父。淳于扬做了什么,当贼也好,杀人放火也好,和我师父无关!”
离离叫道:“行行行,我不说你师父,但淳于家就是个倒爷没错吧?人家倒钢材水泥玉米大豆,他们家倒古董。”
周纳德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虽然难听了些,但也没错。他转向唐缈:“小唐,关于淳于扬,我还有一点其他的看法。”
“你说。”
周纳德说:“淳于扬有一点让我师父非常发愁,他从小到大都喜欢鼓捣些奇奇怪怪的化学试剂,上中学时还把硫酸镁投放进别人的大茶缸,硫酸镁可是泻药啊,我师父都说他有点投毒犯的倾向。”
唐缈点头:“就这些?”
“就这些。”
唐缈好像隐约接触过淳于扬的投毒倾向,说:“我懂了。”
他冷笑:“我觉得你们说的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当面揭发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把人敲晕了背后说坏话?心虚么?”
离离梗着脖子:“我不心虚!”
唐缈问她:“你怎么知道那些关于淳于扬的事?”
离离说:“我听说的。”
“听谁说的?”
“算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离离说,“我先前给格物联合会做过事,后来他们欺负我,给二百块钱就把我打发了!”
唐缈高高地吊起眉梢。
前文说过,他眉清目秀,但绝不是忠厚人的长相,而带着点儿狐狸似的风流狡黠。
离离一见他这模样就来气,喝道:“怎么着!”
“不怎么着。”
“不怎么着你拿眼睛斜我干什么!”离离转身又把地上的铁棍子捡起来了。
捡棍子的时候,她注意到了姥姥的石棺材。那棺材里已然不剩什么,黑色的长茧在众人无视的时候化作了一团黑絮,平平铺展,底下掩藏着一堆小小的灰烬。
那灰烬显然就是姥姥了。
唐碧映倒是活得明白,风云际会有过,平淡无波有过,忍辱偷生也有过,临了躲着死,还不需要人处理遗体,就这么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去了。
“这是什么呀?”离离问。
唐缈喊:“别碰!!”
离离逆反心理重,别人越不让碰的东西,她偏要碰。她用铁棒在黑絮里扒拉几下,然后不屑地说:“哼,什么都没有!”
唐缈猛地挺直了背,下巴绷紧他已经起了杀心,碍于淳于扬昏迷在腿上,于是没动。唐画则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也没动。
这时候,淳于扬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呻吟,醒了。他睁开眼,离开唐缈的膝盖坐起来,一边摸向剧痛的后脑,一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伴随着他的动作,离离、司徒湖山和周纳德纷纷后退。周纳德明明没说啥,却也立即退到了墙边,仿佛害怕他报复似的。
淳于扬看了看自己的手,见满掌血迹,正在干涸,便放下问:“谁?”
离离当然不肯开口,司徒湖山说:“我打的。”
淳于扬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问,似乎早料到要挨上这么一棍。
反倒是司徒湖山沉不住气:“淳于扬,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打你啊?”
淳于扬指着唐缈和唐画:“你打他们没有?”
司徒湖山否认。
“那就不用问了。”淳于扬捂着一侧耳朵说,由于头部受伤,他目前有些耳鸣。
“淳于扬。”唐缈抬起头,“他们打你,是因为你觊觎唐家的金银财宝和古董,据说你家从事文物倒卖行当,想把我们家席卷一空啊。”
淳于扬问:“你信吗?”
唐缈说:“给你机会解释。”
淳于扬说:“我不会拿你唐家一个铜子儿,恰恰相反,把我全部身家送你都行。”
其余人哄地一声笑了,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简直荒谬绝伦!离离笑得直拍膝盖,司徒湖山喷笑出声,连周纳德这个名义上是淳于扬师叔的人也忍不住咧开了嘴。
淳于扬问唐缈:“你信谁?”
唐缈说:“信你。”
扑哧,这次轮到淳于扬笑了,他眼睛亮得像暗夜里的星光:“好,回去我就置办大衣柜!”
唐缈问:“你置办大衣柜干什么?”
“报答你的信任。”
“嗯?”
“我要给你找一张千年不腐的海南黄花梨大板,那是最名贵的红木。”
“干嘛呀?打棺材?”唐缈问。
“做床。”淳于扬说。
他转身向离离:“黎离离,你刚才说话我都听见了。”
“什么?你居然是装晕?”离离叫道,“姓唐的,你快看这人多坏,心机多深沉,他明明醒了居然不起来,偷听我们说话!”
淳于扬说和偷听没关系,觉得唐缈身上舒服,所以多躺躺。
他感觉一侧耳鸣好些了,于是换另一侧捂着,说:“黎离离,说起来格物会只是一个志同道合者的联谊会,勉强算得上个松散组织吧,当初是你硬要参加,又是你硬要退出,谁也没有强迫你,何来欺负你一说?”
唐缈问:“你俩之前认识?”
淳于扬说:“不认识,略有耳闻,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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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才说话,才想起这个人来。离离女士年前曾经给送古瓷器给格物会中的一位老先生鉴定,不知怎么投了老先生的缘,觉得她有灵气,便邀请她参与。结果又不知怎么一言不合掉头走了,把那位年近八旬的老先生也气得肝疼。”
“关你屁事!”离离说。
淳于扬说:“我问问也无妨,尤其你还顺走了老先生一只明代时大彬所制的紫砂茶壶,什么二百块钱倒是子虚乌有。钱好赚,茶壶难得,那只壶也不过三五十元,我现在给你二百元,你把壶还我吧。”
“砸了!”离离干脆地说。
“为什么砸了?”
“关你屁事!”
司徒湖山问:“淳于扬,老烈这些年真的在倒卖古董?”
“是。”淳于扬说,“但的多,卖的少,家里被他弄得捉襟见肘,家徒四壁。好在他进来的东西多数属于捡漏,卖家并不懂行,大部分中国人可能要再过十年才明白古董的价值。”
司徒湖山问:“他到过汝窑的洗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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