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禾灯
“你妈妈是我选的儿媳,端庄大气,又聪慧上进。我原本是想可以让你爸心,小两口初初结婚时感情也确实不错,我只是没料到……”季老爷子又伸手揉了揉眉心,“我们这些老派的人,都只知道既然娶了妻子成了家,一颗心就不会再野在外边了,到头来,反而是我失算了。”
季辰昊对爷爷其实也没有多少感情,爷爷对他自然不算好,但也称不上差。比起寻常祖孙,他们更像领导和下属这样的关系。他眼看着爷爷一副要对自己诉衷肠的样子,内心却没什么波动,半天才应了一声“嗯”,表示自己在听。
季老爷子出了会儿神,情不自禁地又叹了口气:“筠筠是个好孩子,可惜身体不好,因为有点心脏病,生你时就差点走了,后来也……”
“筠筠”是妈妈的小名,季辰昊手指抖了一下,喉头似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
季老爷子却没有继续说他妈妈的事,转了个话题道:“《左传》里有个名篇,叫做《郑伯克段于鄢》。武姜因为生庄公时受了惊吓,于是厌恶大儿子,宠溺小儿子,宠得小儿子无法无天,最终导致兄弟阋墙。我常对你们说,做生意同做人一样,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谁知犯到自己身上,也难犯这样几千年前就有的错误。”
季辰昊愣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从他及事开始,爷爷的话仿佛全家的最高法则,从来没有错,也从来不会错。他从不知道有朝一日爷爷也会说自己错了。
季老爷子摇了摇头:“人老了,方会知道其他都不重要,只图个一家人清静平安。我怕你无人管教重蹈你父亲的覆辙,从你小时候便对你不假辞色,不许你行差踏错一步,却又贪恋孙儿承欢膝下的欢乐,反而对阿宇怜爱宠溺。谁知越是想要粉饰太平,越是加速分崩离析,如今弄得家不成家,我也难辞其咎。”
他发了一会儿呆,这个尽管已苍老却始终神采奕奕的老人,眼睛忽然失去了往日那种逼人的光芒,整个人也不再即使坐着也如青松般笔直,背部微微佝偻了下来。仿佛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真的老了。
“以后家里的事,我就不管了。”他慢慢地说,“我明天会让律师来办手续,把公司的一切都移交给你。从此以后,一切事务,不必再说给我知道。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季辰昊怔了许久,轻轻扯了扯嘴角,道:“爷爷,这不公平。”
季老爷子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季辰昊说:“你们把我绑在只有方寸自由的柱子上绑了快三十年,要我守着这块方寸之地,要我撑住这根柱子,如今我只会蹲在这块地方了,你却解开绳子跟我说你想走就走吧。”
他苦笑着说:“季辰宇可以不负责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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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就走,我却连你施舍给我的自由都不能要。这不公平。”
季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这怎么能算施舍?我知道你从小争的就不是这份家业,但是,世间没有什么公平,人也生而就不自由,你弟弟放弃了所有家业,才得到了一定的自由,而对于你,这是爷爷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给你最多的了。”
“爷爷又何必说这些呢。”季辰昊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笑道,“明知道只要有一份血缘关系在,季辰宇再怎么号称和季家断绝关系,宣布放弃所有家业,等真落魄时季家不可能不管他。爷爷说了随我想怎样就怎样,可是心里也清楚得很,我为之努力了十多年的心血,我又怎么可能真的从此放手,眼睁睁看着它败落?”
季老爷子慢慢摇了摇头:“阿昊,世事难以两全。”
季辰昊绷着嘴角,低头将手中的绒布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朵金箔玫瑰。玫瑰花瓣很薄,纯金含量不高,只胜在做工致。这是他送给妈妈的第一份生日礼物,用省了两个月的零花钱。这玩意其实很不实用,又不能随身携带,妈妈珍而重之地在了保险箱深处,那么多年前的不值钱的小玩意,连他自己也忘记了,没想到倒是这种时候,反而被翻了出来。
或者说,它本来就不是准备着被翻出来的,那是一种深埋在岁月和记忆里的,难以回顾的爱,就像某个人在某处,没有任何凭借,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就念了他十年一样。
“如果我讲了,季少就不能再装模作样,用不愿意的口型说愿意,或用喜欢的口型说不喜欢。”有一句话恍然间闪过耳边,季辰昊不由得笑了笑。
“我心里明白得很。”他拈起薄薄的玫瑰花瓣,漫不经心道,“这个家,这份家业,说到底是养大了我,又予我衣食无忧,大权在握。我明天就将拥有一切,名正言顺地做一家之主,理所应当感到满足,不该执着于不可追的往事。如今所有的事情归根结底,不过是我自己想不开。”他抬起头来,慢慢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道理我何尝不懂,但是我就是想不开啊爷爷,到底是意难平。”
他将玫瑰放在季老爷子的案头,道:“这个给爷爷当个镇纸吧。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违逆过长辈的意思,就今天,爷爷让我任性一次吧。我不愿意,我也不想接受。明天我会提出辞职,按照规定,一般来说交接时间是一个月……这一个月里,爷爷去找季辰宇回来也好,重新物色接班人也好,都和我无关了。”他站起身来,向爷爷鞠了鞠躬,往外走去。
季辰昊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脑海有一阵子的空白。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当着爷爷的面把这段话说了出来,事实上,多年来第一次违抗这个积威已久的老人,他难得地有一丝胆怯,甚至不敢看他的脸色。强撑了这么多年,他也是时候有一次示弱,有一次不顾一切的放弃了。
走出季家大宅,季辰昊怔了一会儿,放眼望去,看到站在远处墙角的穆渔。
穆渔看到他也愣了几秒,旋即回过神来,长腿飞快地跑到他面前,问:“怎么样了?”
季辰昊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他今天笑得几乎比过去一年都多:“穆总,如果你之前对我有任何一句不尽不实的话,接近我有任何一点图谋季氏的企图,现在还有机会可以走。”他望着穆渔的眼睛,轻松地说,“我辞职了,很快就不是季氏的执行总裁了。”
穆渔先是一愕,然后眼睛前所未有地亮了起来,伸出手臂揽过他的肩膀:“那敢情好,以后我养你,不如你开个价,多少钱才能长期嫖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人记得穆总的最后一句话上次说是啥时候吗
第21章日出
季辰昊面无表情道:“我年薪上千万谢谢,还不包括股权部分。”
穆总稍微纠结了一下,上千万他倒是不怕,季氏的股权入是多少他想了想感觉有点扛不住,在心里打了一会儿算盘,犹犹豫豫道:“也……行吧……”
季辰昊嘴角一弯,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穆渔道:“辞职是明天嘛,今天再休息一天?”
季辰昊说:“嗯,要去哪里?”
“上次没来得及让你看的东西。”
穆渔所说的,就是之前带他去过的灵芝农庄。季辰昊至今都不知道他想让自己看的是什么,不过终究是既来之则安之,由他带着自己去往城市的边缘。
时隔数月,农庄里的景色已经大为不同。不少果实已经成熟,沉沉地挂在枝头,带着一点风露霜华的气息。除了农作物外,建筑也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上次看上去还在施工的场地已经完工了,其中一间临水木屋,连着水上长长的木栈道,季辰昊沿着栈道走过去,木屋中已有一些客人坐着在聊天吃茶果,又有部分客人在木平台上钓鱼。
“木结构和家具都用了原木,还有点木头的味道。”穆渔拉着他进去坐下,招招手让服务员上茶,又拿过菜单,“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用这个烧。”
“……”季辰昊无语了,“哪个?”
穆渔理所当然地说:“看图识菜就行了,反正是我开的么。”
季辰昊把菜单拿过来一看,那一页只写着“现钓现烧”,配以各种鱼的图片和诸如煎炒烹炸烤,椒盐孜然辛辣等选项。
“你就是不认识这些是什么鱼吧。”
穆渔被一秒戳破,毫不羞愧地说:“我知道怎么好吃就行了呀。”
秋日凉爽的风掠过湖面,穿过水榭和长廊,吹进小木屋时带了一些草木湖水的清新气息,让人心情为之开朗。季辰昊微微侧过头去,听着湖水细小的声响,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候鸟与昆虫叫声,乍听杂乱成一团,渐渐却听出一种奇特的宁定。
穆渔看着他的表情,慢慢道:“山水有清音,何必丝与竹。”
季辰昊一怔,点了点头。他想起了穆渔在遥远的岚池山中给自己寄的那一片枫叶,上面写着“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于这一瞬间明白了穆渔在寄出那枚枫叶时想要告诉自己的是什么,伸手按住了穆渔的手背,低声说:“谢谢。”
穆渔笑道:“我的荣幸。”
茶水与美食陆续端上桌,季辰昊虽然不重口腹之欲,但是近来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在古镇时更是因为穆渔的过敏问题只能窝在酒店里吃酒店的便餐,闻到这极为新鲜的香气,也不觉为之食指大动。
穆渔夹起一块雪白的清蒸鱼肉,将几根细小的鱼刺小心除去了,又蘸了一点料汁,放到季辰昊碗里。季辰昊尝了一口,道:“清蒸鳜鱼。”
“嗯?”穆渔稀奇道,“你居然认识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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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辰昊坦然说:“不认识,但是认得鱼的味道。”
“这就是鳜鱼喔。”穆渔上下看看,“桃花流水鳜鱼肥的那个鳜鱼。”
“……穆总出口成章引经据典,不过实践上就差一点。”
穆渔毫不羞愧,理所当然地说:“季总你看,是这样的,你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我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但是不认识猪,这叫什么,优势互补天生一对啊。”
吃完晚饭,穆总又很神奇地不知从哪里拖来一辆驴车,半人高的驴子在车前哼哧哼哧地抬脚蹬腿做热身运动,季辰昊对安全性很怀疑:“你会赶车?”
“驴车不用赶的亲,驴这玩意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但是只要训好了就会沿着固定的线路走,不用人赶。”穆渔拉着他上车,跟拍电视剧似的把一根胡萝卜吊在驴子前面,那驴子轻轻叫了一声,果然得得得地开始往前走了。
“灵芝园特色驴车游,给个好评啊亲。”
车里虽然弄得很干净,但是驴子多少有点味道,季辰昊原本憋着气,被他一句好评破了功,发现味道倒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闻。
小黑驴就这么拉着车子颠颠儿地绕着农庄慢跑,田地里已是五斑斓的时节,稻穗已经割,晒了一地的稻谷,还有几个人手握着一种梢头系了活动长木板的东西,抡圆了膀子拍打谷子。
穆渔说:“那个叫连枷,旧时用来脱粒的,据说是双节棍的前身,久居城市的人觉得很新奇,特地开设了体验活动。”
季辰昊点了点头,倒是没什么跃跃欲试的感觉,在敞开的车里仰天躺下来,秋日的天空清澈蔚蓝,漂浮着几丝通透的羽毛云,随着他的视线上下颠簸,永远没有边际。
穆渔也躺下来,侧过头,看着他的脸,忽然噗嗤一笑。季辰昊问:“笑什么。”
穆渔笑道:“季少一定很少出门晒太阳。”
季辰昊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就也没有回答,穆渔说:“你皮肤好白,就是经不起晒,就这么半天在外面,竟然已经晒出点色差了。”
季辰昊被他的无聊惊呆了,白了他一眼,道:“上一次这么看天空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我爷爷年纪还没这么大时偶尔也会下田耕种,说是动动身子骨,得生锈。他去锄地的时候就把我裹在外衣里,放田埂上睡觉。他的助理常常害怕我一个翻身就摔下去,站在我身边看着我,眼睛都不敢眨,爷爷每每瞧见,便会大声喊,紧张什么,我的孙子还能怕这个了?”
他停顿了一下:“可能爷爷在最初,也是疼爱过我的吧。”
他很少说这么长的话,穆渔便也不忍心打扰,侧过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我都不记得了。”季辰昊想了想说,“季辰宇回家之后的很多事我都不记得。我对他们有礼有节,找不出任何不礼貌的地方,只是拒绝跟他们沟通,仅有早晚的点头之交。今天爷爷跟我提什么郑伯克段于鄢,其实他想错我了。”
“跟季家差不多的人家,哪个不是儿女成群,只是我奶奶身体不好,没能多生几个儿子罢了。爷爷解释那么多,其实都不必,我哪有什么不明白,又何曾想过要学郑伯克段于鄢?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对我爸沾花惹草的行径有真正意义上的不满,他不满的只是庄倩的出身太低太贱,至于孙子,只要验明是季家的血脉,无论从哪里来的他都不会拒绝。我这样油盐不进,坚硬不化,他自然会分外疼爱季辰宇,这岂不是太过简单的道理。”
“我一向不相信命运,到头来却不得不承认,性格决定命运是没有错的。”季辰昊慢慢道,“你说得对,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是我自己太过固执,才会不待见于家人,自己也不得解脱。”
穆渔伸长手臂轻轻抱住他,低声说:“不是这样的,不是你的错。”
驴车平稳停下,穆渔牵着他的手到了上次的那间画室,支起一面窗板,叫来几碟小菜和一壶淡酒,听他讲并不愉快的少年时代。从母亲的去世到与父“母”弟弟的交恶,从接手公司到被迫去找弟弟回家,从毫无顾忌地排斥身边的每一个人到真正成为孤身一人。
天空终于渐渐暗了下来,月明星稀,穆渔将躺椅放下来,把手中的毛毯盖在季辰昊身上,把四个角都按了按。两人的躺椅并排在一起,季辰昊的手与他的手握在一处,季辰昊停止了回忆,闭上眼睛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穆渔凑近去听时,他又不说了。穆渔笑了笑,刮了刮他的鼻子,道:“以后再问你。”
季辰昊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人摇醒,穆渔在他耳边道:“起来了起来了。”季辰昊朦胧地睁开眼睛,却见眼前的木制窗棂仿佛一扇画框,将景固于其中,就是一幅天然的画,天水的交界线于昏暗中慢慢透出一丝光亮。
黯星与淡月被这种炽热而霸道的光线逐退,天空仿佛等待着一位亘古的君王从水中诞生。
日出了。
第22章离开
季氏虽然在几代掌权人的手下都运转良好,但毕竟是家族企业出身,碍于正常的人情社会,无论是董事会、高层中层,到部门人员乃至扫地阿姨,都有为数不少沾亲带故的裙带关系。
所以,在季辰昊向董事会提交辞职报告的半个小时之内,执行总裁辞职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公司大楼。人心惶惶议论纷纷的时候,季辰昊却一切如常地开始准备交接手续,他已不准备与季氏有其他牵扯,因此连手中持有的股权也一并出让。反正他手中的股权也是他成年时季振明转让给他的,如今不过是再转回去罢了。
穆渔开车带他去湖畔疗养院旁的别墅区找季振明在股权转让书上签字,等到了地方,便留在车里等他。季氏的股权转让确实不便有外人在场,季辰昊很感激他的体贴,自行去按了门铃。不久后有人出来开门,里外一照面,脸色不禁都黑了。
然而这次季辰宇却似乎没有什么心情和他向来看不顺眼的大哥掰扯什么,一言不发地侧过身让他进屋。季辰昊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没说什么,只是一路进去,无论是作护工打扮的人还是清洁工模样的人,气氛都很奇怪,显得十分凝重。
季辰昊推门进去,道:“父亲,母亲。”
庄倩比前几日见到的样子又憔悴了不少,半靠在床上,看到他时抬起头来,苍白地笑了笑。季振明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看到他时呆了几秒钟才应:“哎。”
季辰昊顿了顿:“我们出去说吧。”
季振明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出去,又反手把门关上,默不作声地走到客厅。季辰昊将转让书放到桌上,季振明不解地拿过来,看完后双手有点颤抖。
季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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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说:“季氏能走到今天,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本就已经不是我们一家人的功劳,一家人的私有。我相信就算我走后,爷爷也会找到合适的人接管,家族企业已经是过去,没必要弄世袭制那一套了。只要季氏不倒,爷爷和你依然是最大的股东,是不是我在掌权,关系不大。”
他犹豫了一下,续道:“这是无偿转让,你签了就是,后续的手续我的律师会办完。你想给阿宇也行,但是他原本并非股东,转让给他需要董事会同意,手续会麻烦一些,你想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办好。”
季振明无言地看着他。季辰昊想了想,诚恳地说:“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先放在自己名下。我觉得母亲现在的情况,似乎有点需要钱。”
季振明叹了口气,嘴唇抖了很久,才道:“检查的时候没注意,医生也没有想到她会得这种罕见的病,牙龈切片出来才知道,是牙龈癌……晚期。”
根据一进来的情况,季辰昊已经猜到庄倩的病多半不是牙龈肿痛和肠胃问题这么简单,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罕见癌症加上晚期,任凭季振明钱再多,也只能尽力保证庄倩的生前生活质量高一些了。
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多陪陪她,让她过开心些吧。”
季振明抬起手快速地揉了一下眼睛,取过笔在转让书上签了字,递了回去。季辰昊说:“谢谢,剩下的事我会做完的。”
季振明颤声道:“你……你以后去哪里。”
季辰昊想了想,说:“还没想好,可能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投资点别的行业,做点小生意。你们生活上有困难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还是可以打我电话的。实在想我的话,逢年过节也可以叫我回来……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吧。”
季振明能听出他的话绝非敷衍,甚至十分诚恳,也非常相信若是自己真的有事相求,大儿子还是会尽力帮自己做到,事实上,他们的关系跟以前几乎是一样的,以后也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但是……但是有一些微妙的东西就这样忽然不同了,不同到可以让季辰昊如此淡然地说出这些话。
季辰昊起转让书,停了一会儿,低声道:“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不要太难过了。”他站起身来,看着始终在一旁沉默的季辰宇,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他原本想说自己其实并未因为庄倩得病而幸灾乐祸,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人死债消,没什么好纠缠不清的了,希望季辰宇这段时间好好陪陪母亲,省得将来后悔,但又觉得这些都不必说。于是只是点了一下头,出门去了。
穆渔靠在车旁边,看到他出来,挑眉笑了笑,转过身去,弯腰给他开了车门。
季辰昊吐了一口气,想起了什么,问道:“穆先生中风后身体如何了?”
穆渔发动车子,敏锐地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些什么,不答反问道:“出什么事了?”
季辰昊将手肘拄在车窗边,撑着额头,低声说:“继母得了牙龈癌,晚期。”
穆渔“嗯”了一声,知道他突然问起自己那便宜老爹的原由,安静地开了一会儿车,道:“老头子年纪大了,中风后其实已经有点偏瘫,一直住着疗养院,完全恢复的可能性很小。我平时有空会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说点公司近来的事,但是我只当他的传声筒小代表,绝对不会接手和业,让董事会自个儿推选去,我自己那么多产业都顾不过来呢,还要抽时间练字练画,很忙的,勿扰。”
这确实是穆渔的风格,季辰昊摇头笑道:“你倒是一点都不怪他。”
穆渔用眼角飞快看了他一眼,笑道:“怪他有什么用,他都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了,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又不事。季少,其实我们跟长辈的联系也就剩下这么一点时间了,等他们一过世,不光是与他们的关系,包括他们的亲朋人际,对我们来说也全部都会一并割断,而我们的人生还很长。”
“就这么几年,无论好坏都没必要太在意了。”穆渔随口道,“吾生须臾,而长江无穷。”他没有给季辰昊继续灌鸡汤的意思,也没有假作淡定和善的意思,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要说复杂也复杂,要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像他妈妈和穆渔都喜欢的檀道香水一样,虽然用了很多种香调来调配,最终形成的却是一种平心静气的安然味道。乍看与穆渔实在不相符,但季辰昊能懂得。
季辰昊没忍住“噗嗤”了一声:“你就只有掉书袋时还像个文化人。”
“那可不。”穆渔喜滋滋道,“书画滋养性情,十分提升修养……等等,你是说我平时就完全不像文化人吗?”
季辰昊微笑道:“哦,我没说。”
季辰昊过了既轻松又忙碌的一个月,轻松的是心情,但整理工作交接手续却一点都不轻松,实打实忙了一个月才基本操作完毕。季老爷子露过几次面,似乎已经决定好了下一任总裁人选,他也已不准备过问。
季辰昊整理了自己的东西,却发现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要带走的,翻了半天,翻出一张压在抽屉最下面的纸,抽出来,是鱼子酒店的便笺纸,正面写着“穆渔”,反面写着“季辰昊”。季大少看了一会儿,把它夹进钱包的里层,抱着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离开了办公室。夏磊在门口等他,看到他时低声叫道:“季总。”
季辰昊点点头:“你工作很称职,这些年是我为难你了,老让你做些本职以外的事,对你脾气也不太好。以你的能力到哪里都会受到赏识,辞职是我的本意,与公司的经营状况,季家的内部势力都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太担心。谢谢,有缘再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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