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然而形势却是变得很快,乱民竟是舍了本州,径直朝着广南而去。
此时所有情报都是隔山隔水而来,其中底细,暂未知晓,只他们若是当真取了广源州,一则广信军本就在那一处驻守了许多年,熟悉当地环境,二则该地盛产金矿,若是占了地方,往东又是贺州、往北是邕州、宜州,兵械充足,粮食也够,驻守上十年八年的,一个不好,还能躲进深山里头。
而更麻烦的是,一搅和进了广源州,说不得便会引起交趾触动。
大晋同交趾这几年一直摩擦不断,碍于北蛮那一厢的事情,朝中并无力气同它计较,可若是有了吉州这一支知己知彼的生力军在,单纯叫交趾借来生事已是麻烦,到得最后,若是被裁晋兵投了交趾,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且不说这一厢陈灏、张定崖领着南征平叛之军日夜兼程,又有顾延章居中转运,大军三程并一程,自湘水转灵渠,转眼已是到了广西。而京城之中的季清菱,依旧是半点不知道,旬月之后,会有两只白毛鸟儿带着“张大哥”的心意而来。
她此时正在杜家同侍疾的柳沐禾说话。
杜老太太并不蠢,相反,她是个极为精明的老太太,能计会算,带着十分乡人的狡黠。
她为杜檀之、为杜家计算的时候锱铢必较,一丝一毫也不愿意放过。
不管是李家的那七万贯的脂粉钱、天波门左近的院子、滑县的五十顷地、李家那一个妇人给自己二儿子续的香火,还是柳沐禾家的大儒背景,漫天人脉,她都不舍得丢掉。
娇术 第四百零九章 心慌
在杜老太太心中,那些个好处虽未吃到嘴里,却已经几乎等于进了她家的门,只要有一分希望,都是不肯放过的。
当日听得杜檀之一番说服之后,杜老太太依旧将信将疑,等到过得几日,她寻了个机会,只想找当日那静贤师太好生问一问有关智信大师所言,欲要从中找些名正言顺的事来折腾。
然而莫名其妙的,静贤师太竟然遍寻不着,听得庵中人说,近些日子将逢观音诞辰,师太只在庵中清修,暂不理红尘之事。
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杜老太太信佛这些年,早熟悉了姑子们的习惯,越是观音、佛祖寿诞,越是该是她们上门讨香火钱的时候才对。
她便学得旁人递了帖子进去,却如同石沉大海,一点回复都没有。
再去找往日那些个常常上门说话的尼姑,也都人人都避她如虎。
此时此刻,再蠢的人也该知道其中有不对了。
老太太连忙遣人出去打听。
静贤师太也好,其余姑子也好,外头并没有什么话头,可一说到智信大师,他的行踪却不是什么秘密,而是早传遍了京城。
都是“好话”。
凭着浑身本事,被天子钦点,随大军南征,去广南同侬人、土人、交趾人弘扬佛法,回来应当必能紫衣加身了
京城人同其余地方不同,论起朝中形势来,唾沫横飞,浑若自己白日里头也一般进过宣德门,同政事堂、枢密院的重臣们一起议过事一般;说起宫闱私密,更似自己前一夜曾经躲在天子床脚听床一样。
而今论起智信大和尚下广南之事,茶楼里头谈天的时候,闲汉们少不得拿来说道。
“智缘上师才从交趾回来没几年,想来这一回智信和尚的道不好传罢”
“上回去好歹还是冬日,眼下这大夏天的,广南那一处瘴疠更是厉害,还有蚊虫暴雨,蛇鼠也都冒出来了,也亏得智信大和尚一心向佛,忠心为朝,果然是有大造化的。”
“也多亏了状元郎的举荐之功啊”
一旦有人提起这一句,众人便是嘿嘿一笑,各自心知肚明。
有人便纠正道:“不当叫状元郎啦别人如今是顾勾院,唤一声转运使也不过分,等到回得来,说不定还能叫上一声顾龙图”
又有人感慨道:“还是柳家先生的这一门弟子收得好,自家不用出手,便有人帮着做得干干净净”
“这算什么不是从前有话,叫做弟子服其劳,又有一说,叫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怪那智信大和尚自己没事去搅和别人夫妻之事,自己屙的屎,少不得要自己吃了”
那人话刚落音,旁边围坐的人便哄笑一阵,有人提醒道:“小老弟,你且小声些,叫旁人听到了,小心要招惹是非”
“招个屁,老子穷光棍一条,也没银子给大和尚买香油吃,家中娘子还不晓得在何处,怕他个鸟蛋”那人嘿嘿一笑,又道,“再一说,我拿十文钱在此同你做赌,我赌那大和尚,说不得就要在南边落地生根,过得几年,芽都要发出来了,到得那时,难道他那些跟着的好人,能拿那冒的芽儿来是非我”
又招呼四周的人,道:“赌不赌,赌不赌”
没人理会他。
倒是有人笑话道:“你倒是钻进钱眼子里头了,这等稳赚不赔的买卖,只当我们都是傻瓜吗”
登时此处人人好笑。
天子钦点智信去广南弘法,其中缘故,京城之中但凡是爱说两句闲话的,许多都能道个明白。
怪只怪智信大和尚自己的名头太响,也怪李家当日太过卖力,将那柳沐禾的传闻同大和尚的能耐四处乱吹,搅得私下里头四处都传柳先生家的女儿嫁给了京都府衙的一个推官,却被智信大和尚点出生育不能。
而此刻大和尚一被钦点,京城上下登时知道了,而举荐他的顾延章,从前或许没人关注,此一时得人说起来,却是泰半个京城都识得。
两年之前,状元跨马游街,其人风华依稀犹在;半年前,赣州城内那一桩夹着颜色的巧判奇案,如今城中还有时常有说书的拿来赚茶水钱,去到瓦子里掏上三文两文,随便什么版本,任你选来听;同样是几个月前,赣州抚流民的事情,传到京中,也颇引起了一番议论。
知道顾延章是柳伯山亲传弟子的人原本并不多,此时略略一提,立时就传得遍了。
而这一回,大家才晓得,原来这一位竟是不声不响回了京,还随手一指,就令京城里头名声赫赫的大和尚栽了一个跟头。
大晋信佛信道的人不少,可往往都是全信,土地庙拜一拜,佛寺烧两柱香,道观里头也不忘去磕两个头,向来极少咬定一家不放松的。
智信大和尚向来走的又是内宅之路,通常爱道人子嗣、道人婚姻,外头人多半只闻其名,却不像智缘上师一般身披重功在身,人人敬畏,听得他吃了亏,大家面上道一句“大和尚忠心为朝”,私底下却要传一番“顾勾院后生可畏”。
杜老太太派出去的人,只转得两圈,就听了满耳朵的闲话,回得来低眉顺眼地复述了一回,也没怎么添油加醋,却叫老妇人一听完,立时“哎呦哎呦”地又躺回了床。
明明只是个读书人家,也没几个做大官的,怎的就这般扎手
可惜了那李氏厚厚的陪嫁难道竟真的得不到了吗
除开惦记着这些,她也不免有些着慌。
广南那地界,她也听人说过,据说蝎子、蜈蚣、蛇虫鼠蚁遍地乱爬,到处都是毒物,还有那吃人肉的蛮子,那边连呼气都不好呼,听说也是有毒
智信大师,不会回不来了罢
他说了那柳氏不能生,便被折腾得这样厉害,那自家要给檀之娶李家妇,不会也成了柳氏的眼中钉罢
好好歹歹,自己也是她祖母,便是为了檀之,她也不敢擅动的罢
一连三个罢,罢得杜老太太心慌慌的,原本只是躺着歇一歇,装个相,却是止不住越想越想得多,竟是当真心口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娇术 第四百一十章 问诊
常人年纪大了,平时又总闲着,难免有些心思重。
似杜老太太这般的,往日里头没事还东琢磨,西琢磨,更何况如今当真有事。
她自孙子得了官,越发的体胖,此时心火烧得厉害,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怎样都睡不着,只觉得从不仅背上满是汗水,仿若从头发根里也淌出汗来,挨到半夜,毛焦火燥,便一迭声把守夜的仆妇喊了起来。
那健妇上下眼皮打着架,硬生生熬住给她卖力打了小半个时辰的扇。
七月流火,扇子扇出来的风自然也是热的。
杜老太太汗流浃背,着实有些受不住,便催着下人去开窑拿了冰来。她惯来惜命,也不敢把那冰留得太近,只放在椅子上头,隔着床,就着那点凉意,让下人扇着风,好歹勉强把眼睛给闭上了,心中还是悬悬浮浮的,怎么也落不到实地上。
她一时想着智信大和尚,一时又梦到脚底下有毒蛇吐着信子,一夜之中,倒是醒来了好几回。
好容易挨得过了,次日眼睛还未来得及睁开,已经又是头痛又是脑重,心口撞钟一样响,别说爬起来,便是坐也坐不稳了。
她嗬嗬哟哟地叫了好一会,总算把打了大半夜扇,好容易得了休息,才坐睡在地上的仆妇给闹了起来。
此时人已经口角流涎了。
仆妇连忙去内院禀报杜檀之同柳沐禾二人。
祖母病得如此,杜檀之急急着人去衙门中告了假,又吩咐人去寻大夫来看诊,同柳沐禾一道,二人亲自守在床边。
最后诊出来是风疾。
大夫详细问了头夜伺候的丫头,又把老太太近些日子的作息问了一遍,再问有无发生什么大事,很快便把问题给找了出来。
内症是脾肾阳虚,又兼气滞痰郁,这是多年的老病了,本来养着也没什么事情,偏她自己多思多虑不说,这几日被一惊一吓,那病根早伏得进去了。
头夜她嫌热,把门、窗都开了,屋里摆着冰,又令那仆妇对着冰给她打了半夜的扇。
老太太头顶上汗涔涔的,醒时还未有怎样,一旦半睡了过去,满头的汗水被那冷风一激,早埋的根子便被引了出来。
“幸好发现得早”那大夫惯给杜老太太看病,早与杜檀之熟了,更知道老人家的身体情况,此时把症状一一说了一通,又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年轻时候起伏经得多了,还是请她想开些罢,这一回命是救回来了,只身体沉重些,人清醒过来才晓得是个什么样子。”
说着拿针灸了一回,又开了药。
此时风疾乃是不治之症,可只要仔细将养了,活上个一二十年的,也不在少数。杜老太太时常卧床,身体本来就时好时坏,听得大夫这般说,杜檀之虽然忧心,却也松了口气。
只要命保住了,其余都不要紧,哪怕全身瘫了,也是好死不如赖活。
他如今怎么说也是个官身,奉养一个祖母并不成什么问题,况且家中贤妻性情柔顺,温柔体贴,也不是那等会虐待老人的,有她盯着,定然能好好给老太太照顾好了。
大夫针灸了两回,开的方子才煎好药,柳沐禾也不劳动下人,亲自端着药,用筷子撬开老太太的牙关给灌了进去,等到快未时的时候,杜老太太终于清醒过来,也能开口说话了。
她一睁眼,第一件事情便是喊“檀之”。
杜檀之立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未有走开,听得叫,连忙凑了过去。
杜老太太想要说话,却是嘴巴里好似含着一颗核桃,咕咕噜噜的,嘴巴也有点歪,从半张的嘴角处析出一条晶莹的口涎,直直滴在了枕巾上。
她抬起手,正要坐起身来,可从腰打下,竟是一丝也动弹不得,只勉强能提提手。
一时之间,老太太且惶且恐,一口气上不来,又给厥了过去。
柳沐禾急急叫积年的妇人帮着去掐杜老太太的人中。
幸好大夫未曾走,连忙又请了过来,重新施针诊脉抓药。
等到杜老太太再次转醒,已是傍晚,她还未能接受眼下的现实,只晓得拉着杜檀之呜呜地哭,连句囫囵话都说不清。
杜檀之便安慰她,并不敢说旁的,只说是昨夜被风吹了头,有些着紧,要吃一阵子药才能好起来。
杜老太太抓着这根救命稻草,怎的也不肯放手,一心说服自己,只要好好吃药,定能再同往日一般。
此时此刻,不管是田地也好,房舍也罢,哪怕此刻能有十个八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冒得出来,也一般会被她给丢到一旁,便是金山银山堆在面前,她也顾不上去看了。
世间哪有什么东西有她自家的性命来得重要
从前杜老太太时时觉得自己命苦,三五不时便要病得一场,不是伤风,便是咳嗽,腰腿骨也没个消停的时候,可到得如今,她竟是想着只要能叫她回到原来那个时候,叫她付出什么都甘愿了。
若是此时有人能保她能蹦能跳,但要杜家断子绝孙,恐怕她也只会犹豫一下,立时就满口答应。
老太太再无心去管别的,也不肯让大夫走,只要对方住在府里,一日寻个十好几次,问来问去,都是同样的话。
她不识得字,便拿了方子叫孙子一味药一味药地给她念,又要一一解释哪一位药是治什么的,吃了是不是当真有那个效果,还追着那老大夫问自家什么时候好。
杜老太太吃了几日药,腰腿丝毫没有能动的迹象,便指着大夫一迭声骂“庸医”,又哭又闹,直要人“还我腿来”
大夫几十年行医,什么病人没见过,一见杜老太太这个模样,就晓得是才瘫了,不能接受,只风疾本来就是治不好,叫他保证什么时候能好,就是拿他的名声开玩笑,自是不肯应承,还要找得理由告辞而去,另荐了个知名大夫过来。
莫说杜檀之眼下只是一个京都府衙里头的推官,便是他如今已经成了大理寺卿,也一般不能擅自禁人辞去,只得好好将大夫送了走,又附上了诊金同谢礼。
娇术 第四百一十一章 刨根
送走了常用的大夫,少不得又请其余名医来看,十几日里头,进出杜府的大夫如同流水一般,却个个都摇头。
按道理,折腾这样久,杜老太太早该知晓自己是再难好起来了,可她一心自欺欺人,今日觉得脚趾头好像能动了,明日觉得小腿哪一处肉跳了,怎样都不肯死心。
杜檀之就在转官的关键之时,告了半个月的假之后,眼见祖母身体已经渐渐稳定下来,也不能总在家看着,便销假重新上衙去了,只把家中祖母托给妻子照看。
柳沐禾原心中还对杜老太太有点疙瘩,可见了她如今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再不去计较那样多,每日捧药送饭,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她这一厢做一个好孙媳,可看在杜老太太眼中,却全不是那样一回事了。
智信的下场犹在眼前,顾延章从前的行事,从来都跟“良善”二字扯不上半点关系,下人出去打听,一则是确有其事,二则也得了人的暗示,自然也把他杀北蛮,死族叔,等事迹大说特说。
老太太一个乡野妇人,左耳听得害了一条命已是惶恐异常,还未缓得过来,右耳又听得杀了几百个蛮兵,简直是惊惧不已。总以为柳家收的弟子都是这般,那柳家本家教出来的女儿家,还不晓得当有多心狠手辣。
她本就是在病中,心中早有了成见,再做贼心虚,杯弓蛇影,见得柳沐禾,总疑心对方看自己不顺眼,又想起从前在乡间听旁人说什么媳妇毒死婆婆,虐待老人,在内总是使阴手段,在外却是装得一副孝顺样,叫人个个口夸的。
再一想之前姑子们在她耳边说的,最是读书人家的女儿会装相,不声不响做了坏事,叫家中婆婆吃了暗亏,还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出去装自己多可怜,引得丈夫站在她那一边,去同婆婆打擂台。
眼下两相一对比,可不是真的
自己家里头明明是这孙媳妇不能生,可转了一圈回来,竟只有她一个讨了好若说其中没有蹊跷,杜老太太却是不信的
有了前车之鉴,她每每瞧见柳沐禾捧了药汤、茶饭过来,就不敢吃,生怕其中有什么东西,想要同杜檀之说一说,只略略露了个口风,却听得对方对媳妇十分满意,大夸特夸的口气,只觉得这个孙儿也未必靠谱了。
果然有了媳妇,便忘了本
老太太还指着这个孙儿养老,心中万分委屈,只得自己想尽办法,在夹缝中生存。她含着泪违心说一句孙媳妇辛苦,强要自己亲信的仆妇丫头去帮着煎药,才好叫孙媳妇好好养了身体,将来生个后代是正经,又怕厨房里头都是孙媳妇的人,连饭也不敢从那里拿了,只要另在在自家院子里头辟了一个小厨房,叫亲信下人去操持。
如果说柳沐禾原本还是个凡事不多想的小妇人,经了这样多事情,好歹也看懂了其中的意思,她便不再沾手,每日只按时去看一回老太太,乐得轻松。
这日候得季清菱来,她便把事情同一一说了,又道:“当真是阴差阳错,谁也料不到会有今时这般。”
季清菱见她虽然近些日子日夜侍疾,可精神倒是好了起来,说话行事都再无从前恍惚之态,终于放下心来。
虽然老太太瘫了可怜,可到底有人好生奉养着,而柳沐禾与杜檀之这一对小夫妻,只要没有上头这一位在指手画脚,两人之间自是不会有半点问题的。照顾病人多少有些辛苦,可这辛苦却不是很难熬,比起从前被强逼着同意兼祧、纳妾、通房,这简直什么都不算了。
杜老太太引出来的麻烦竟这般阴差阳错地解决了,简直出人意料。
此时几乎尘埃落定,季清菱为柳沐禾高兴的同时,却又有另一桩事情拿出来问。
“柳姐姐,不晓得你同杜三哥可是想过,为何李家要寻上你家”
她斟酌了一下,还是道:“七万贯的脂粉钱,天波门的院子,滑县的五十顷地,不是我瞧不起杜三哥,说真的,这般的陪嫁,莫说是嫁给一个京都府衙的推官,便是想要嫁给大理寺的官人,也能寻到一两个愿意为财舍身的,何苦要来就此处一个兼祧”
柳沐禾一愣。
她身在其中,自是觉得自己丈夫千好万好确实也是好的可此时听得季清菱把那些个嫁妆一一摆出来,仔细一想,也觉得有些不对起来。
季清菱又道:“一嫁二嫁又有什么要紧的,只要有财傍身,便是下一科榜下捉婿,状元未必能抢得到,可一甲二甲之中,却是能好好谈一谈的,可你看那李家,径直便冲着杜三哥来,连弯子都不带打一下,以财诱之不算,还要找大和尚传那等恶言,若说杜三哥是个节度使也好,翰林学士也好,都不奇怪,可他俱也不是,这又是图的什么”
事有反常则为妖。
从前不去查这个,是因为柳沐禾自己的问题更要紧,如今麻烦的事情解决了,自然要看看后头到底闹的是个什么鬼。
柳沐禾并不蠢,听得季清菱这般说,很快便醒了过来,琢磨了一会,道:“同李家相比,三郎家中并无财可图”
季清菱点了点头,道:“京都府衙里头推官、判官并不只杜三哥一个,纵然都有了家室,儿子总有几个罢为了钱财,娶这样一个儿媳,谁会拒绝若说是为了人品,当初便不会因为他考不中进士便要改门换姓,既是不为财,又不为人,还能为什么”
她置身事外,看得更是清楚。
为了什么
自然只能是为了权。
“我听说杜三哥就要转官了”季清菱轻轻提了一句,又道,“不晓得转的哪一处,又是做什么的”
柳沐禾的表情已经一点点地凝住,慢慢开口回道:“转的大理寺评事,若是不出意外,将要接管京中刑讼”
若是按照往年的习惯,新上任的大理寺评事,到任的第一件事情,便要翻前任的旧案,来看其中是否有错判、误判了。
娇术 第四百一十二章 问底
自范尧臣得势,从严办法之后,大理寺中已是掀起了一股翻旧账的风潮。
杜檀之在京都府衙里虽然官位不算高,却是小有实权,也略有名气,算得上是新进中的佼佼者。
凡经他手审理的案件,无不证据详实,不偏不倚,更以细致著称。
几年前,杜檀之在蓬州任录事参军的时候,官府抓劫盗,捕获三人,经过刑讯之后,已是取了口供并得了画押,要决嫌犯死狱。其时知州催促定案,要拿政绩,杜檀之却认为其中证据不足,其中犹有疑点,坚决不肯署名。
三名嫌犯见此情景,连忙翻供不肯认罪。因杜檀之不肯签字,知州的判决书便不能生效,只得先把人按押在狱,没多久,州中另又捕获劫盗数名,才洗清了三人的冤屈果然乃是被屈打成招,并非真正盗贼。
因得此桩功绩,短短数年功夫,杜檀之本官便得转了京官,后来在京都府衙中也一般地屡有建功,多次翻案,颇得上司器重。
柳伯山肯把孙女嫁给他,最主要便是看中了其人端方可靠、公忠体国的品性。
如果杜檀之去到大理评事的位子上,又当真给他去翻查往年积案,凭他之能,想要找出点什么问题来,并不是不可能的。
季清菱挪了挪位子,坐得靠柳沐禾近了些,小声道:“当日我出了二千贯钱,才见得智信,既是能花钱见到的人,必当是能用钱买通的,可他全然不为所动,本是一个绝顶聪明,又在相国寺中历练已久的和尚,哪里会不知道我既肯出二千贯钱见他一面,必能掏出更多来给他做香油,如果当真是无意为之,顺口澄清,一则能做功德,二来能挣香火,何乐而不为。”
她顿了顿,笃定道:“可他却是那般反应,那我也只能认定,他必是被人收买了。”
“智信大和尚其时连脸面都不变一下,对数千贯钱全然不放在心上,看来后头人给他的好处不仅是这以千计的,这般算来,李家投入在此桩婚事里头的代价何其多李家可是生意人,若无十倍百倍之偿,又何苦如此行事”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