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娇术 第五百三十章 缘故
廖伯简无法,却也学得不来,盖因确实他做不得顾延章那般样样了熟于心,布置事情有些已是细致到了做法都要给出限定偏偏这做法还当真十分适宜便也只得一面恼,一面骂,逼着下头人强转起来。
顾延章只要抓得城中人丁、粮秣,这些不乱,旁的就不会乱,其余不管廖伯简管成什么样,总不会惹出多大事来,便不再去插手,由着他自己料理。
这几日间,他不单忙于守城事务,还要忙于城中政务,好容易后者暂时告一段落,堪堪把手下打发出去,还未来得及休息,外头便进得来一个守城的兵卒,急道:“勾院,交趾攻城了,正打着西门、南门”
听得交趾攻城,顾延章哪里还能继续安坐,只得又起得来,跟着那兵卒去了西门。
数日以来,交趾每日都要攻城,城中全靠着神臂弓将其击退。
而今旁的都不要紧,只有一桩,库房中的木羽箭矢仅剩下三十万余支,若是随意耗用,怕是撑不了太久。
守城到如今,虽然交趾从未靠近州城一百步内,可城门下的护城河中的水源早被敌军截断,一旦城中箭矢耗尽,叫他们到得城下,便只能硬守。
顾延章与刘平一个负责平叛军中转运,一个负责城中转运,除却要保证箭矢、兵力供应得上,一样要保证民伕、食水、轮替、军医等等,虽然不负责守城,可真正论起来,并不比守城轻松半分。
顾延章骑在马上,只觉得今日的天色有些奇怪。
他着急赶着去西门,一面催着马儿快跑,一面抬眼看了看天,果然见得乌云密布,半点太阳都见不到。
邕州的冬日太阳出得一惯不多,阴沉沉刮冷风的时候,十天里总有七八天,可像今日这般的,却实在是罕见。
“难道是要下雨了”
心中想着,座下马匹却是已经到得城门处,顾延章再没工夫想旁的,连忙翻身下来,快步上了城墙。
还未等他见到守城副将,已是听得尖利的号角声响起,到得城墙外侧一看,果然交趾已是退兵。
顾延章奇道:“怎的今日退得这样快”
那副将全身是汗,听得顾延章如是说,哈哈笑道:“这几日被神臂弓怕是射杀了五六千人,死了这样多,哪里还不生出怕来”
两人正说着话,顾延章却是忽然觉得脸上、手上均是一凉,等到低下头,果然见得手上砸下来几滴雨水,再见地面上,稀稀拉拉的雨滴已是很快把城墙头上打得湿了。
旁边一个邕州城的指挥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道:“下雨了。”
那副将转过头去,问道:“这不妨事罢虽是冷了些,叫弟兄们披了雨布,顶过这一阵冷雨便好。”
那指挥却道:“军将有所不知,邕州冬日里头雨水虽然不多,可一下起来,便不是三日两日就能停的,此处潮湿得很,到时候弓弩、箭矢受了潮,射在交贼身上,怕是便没有今日的力道了。”
他还在说着话,天上的雨水已是大滴大滴地掉得下来,顾延章连忙寻了亲兵过来,安排人送雨布、油纸,好帮着兵卒、弓弩遮雨。
指挥没有说错,邕州冬日不下雨则已,一下便是连着五六日还未停,州城里头处处潮气冲天。
顾延章头一次来广南,他原来以为赣州已经算得南地,那一处春夏潮湿,冬日里头也要多烧了炭,才能把湿气逼走,谁知道比起邕州的湿,赣州简直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养娘,连提都不带提出口的。
下了这样久的雨,哪怕邕州城中许多路已是铺的青石板,却总有黄泥地,他脚下踩着马靴,走在黄泥地上,一抬腿就是一脚厚厚的黄泥,叫人走起路来十分恼火,更有那空气里头湿漉漉的,挥一挥手,仿佛那手是在水里逆流而上一般,又凝又重,着实讨厌。
更要紧的,哪怕拿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又在箱子里放了熟石灰来吸水汽,前一日试射,神臂弓的力道也已经弱了半数有余。
邕州城中的石灰有限,顾延章只得硬省了炭出来,在置放神臂弓的库房里头日日烧着炭,免得再过两日,神臂弓都使不出力来。
等到雨停,已是八日之后,期间交趾数回攻城,因神臂弓在下雨时不得力,众将只能在城上砸石砸木,再开得城门,带兵短刃相交,双方各有死伤。
这日一早,守城诸将在一处议事,说起昨日城中出兵伤亡百余人,因雨水大,城外尽是黄泥地,两边战起来都施展不开,伤亡实在也不轻。
王弥远道:“如今守了大半个月,外头一点音讯也无,按道理桂州、广州这样近,就算集兵要点功夫,此时也当有消息了”
另有一名副将道:“交趾十万兵,桂州、广州最多也就能领个两三千兵卒来,便是来了,也起不得什么大用。”
顾延章只坐在一旁,并不说话。
邕州出发的急脚替,想要到得京城,至少要大半个月,等到朝中收到信,再点兵点将,重新出发来得此地,少说也要两三个月之后了。
若是交趾攻城两月不下,怕是不等朝中援兵到了,自己就会退兵。
只是城中究竟能不能坚持两个月之久,还是个未知数。
交趾在城外不仅断了城门下的护城河水渠,一并也拦了左江江水入城。
因从前有左江在,邕州城中并不需要掘井,眼下水源断了,连正常的饮水也成了问题,幸而这几日下雨,百姓用器皿聚了雨水,还能多撑几日,城中又四处寻了地方掘井,只是没有井师在,挖了半日,也没寻到合适的出水点。
他听着众位副将在说起与交趾相交时的情况,脑中思量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上回交趾攻城,王军将领骑兵出城杀敌,伤亡极少,同是一批兵士出城,今次死伤之人却是大过上回十倍有余诸位军将可是想过,当中究竟是个什么缘故”
娇术 第五百三十一章 异动
夜已更深,邕州连下了七八日的冷雨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白日攻了一日的城,在抛下千余具尸体之后,交趾还是退了兵。
李富宰眯着眼睛,站在大帐之外,远远望着邕州城的方向,面色十分难看。
眼下天上并无半颗星子,漫天漆黑一片,他隔着这样远,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最多也只能瞧见邕州城化作了一大团黑乎乎的影子,静静伫立在那里而已。
交趾大营驻扎的地方乃是旷野,几里开外虽然有矮山,那山却并未能挡住什么风,只听得冷风呼呼往营帐处刮来,裹挟着针刺一般湿冷的寒风扑到脸上。
谭宗立在一旁,脚下的靴子底黏了厚厚的黄泥,大半夜的站在外头吹冷风,那冷意从头灌到脚,又从脚冒到头,叫他十分不适应。
比起邕州,交趾的冬天实在是要暖和得多了。
围城不过大半个月而已,交趾已经损兵折将。邕州城靠着神臂弓,初时那一阵子,城中不用死一兵一卒,便已经消耗掉了交趾近万兵力,后来营中借着冬雨,把邕州守军逼得出来,才勉强翻转了原本一面倒的局面。
在明知神臂弓厉害的前提下,面前的太尉李富宰还是一样强要攻城,早已引发营中一片反对之声,只是他靠着往日的威信强压了下去而已。
作为军中副帅,纵使不同意主帅的做法,谭宗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快的耗尽城中弓弩的途径了。
不过到底有没有必要这样着急,谭宗却是对此存疑。
李富宰此时派去攻城的,大都是朝中其余派系的人马,诸将手下死伤惨重,早已怨声载道,这样的行径若是再来上几回,怕是军心都要涣散。
谭宗不是李富宰,他懒得去制止对方这等消耗威望的做法。事实上,若是军中将士起了哗闹,惹出祸事来,把李富宰给打下了台,能取而代之上位的,便是他谭宗了。
今次交趾发兵,可以说乃是李富宰一力促成。
而今朝中当政的是倚兰太后与小皇帝李乾德,倚兰太后出身贫寒,不过是路边农人的女儿,因为相貌出众,被路过的先帝看上了眼,收入宫中。
先帝死后,李富宰强逼得其时的太后殉了先帝,又扶起毫无背景的倚兰太后垂帘,再将先帝指定的重臣强逼出朝,而今虽然说位子上坐着的是李乾德,可那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小童,说话又能顶什么用
还不是作为朝中太尉的李富宰说了算。
此时还不算到穷途末路,如果再打上十余天,依旧攻城不下,再死上一二万人,军中生哗变就是必然。
谭宗竟是有些期待地等着那一日的到来。
两人没有在外头站多久,李富宰沉默地望了一会远处的邕州城,一言不发地回了营帐。
谭宗面上并无异色,也跟着回了自己的营帐。
然而还没等他重新躺下,外头便有兵卒匆匆唤门,叫道:“将军,邕州南门处有动静”
谭宗急急翻身起来,出得帐子,带着亲兵去了南门的大营外。
李富宰与众将已是立在当地,他面上微微发红,眼睛里尽是兴奋,叫道:“前日断了邕州的水源,眼下老天又停了雨水,实是天助我也”
李富宰之所以对这一次围城如此淡定自如,哪怕军中死伤这样重,也并不焦急,其中一部分是出于私心,另一部分也是出于对邕州城中情况的了解。
邕州城内十余万军民,如今被围,最要紧的就是粮秣、食水、军械。
此处粮秣不缺,守个三两月当是不成问题,可人总要喝水,一旦没了饮水,只要三五天,怕是一城的人都难以为继。
邕州城内只有寥寥数个水井,从前城中百姓多取左江江水饮用,他此时截断了入城水源,又将护城河内渠水引走,城中饮水困难,前两日雨水一停,便再没了其余饮水来源。
城中的官员也不是傻子,看到这样的情况,除却固守,定然也会催援兵。
李富宰要做的就是一面攻城,一面围城,把城中守军耗死,届时再行大举攻城,便是事半功倍。
此时才过了大半旬,前去攻城的,不是朝中其余派系势力,便是强征来的新兵,李富宰自己的亲兵只零零星星折了丁点而已,他实是半点也不担忧。
晋人来援,若是广州、桂州的兵力,并不为惧,了不起也就是三两千人而已,自家十万大军,哪里会怕
等到晋人朝廷听闻了消息,点兵点将,大军出动到得此处,少说也是三五个月之后了
他李富宰领兵北征,又不是为了在此扎根夺城辟土,能连下三城,一路破上十余个大寨,再有俘虏近万,战利无数,回去时已是能当遮天蔽日之功,满朝上下,无人能掠锋芒。
他要的只是破城,并不是守城,到时候把城拆了,能带走的带走,能掳走的掳走,碍事的就杀,多余的就烧,等到晋人来了,留摊灰烬下来,也算是报了从前被杨奎惨败之仇
此时的李富宰,自是不会去考虑杨奎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被迫领兵南下,更不会记得从前正是由于交趾连番在边境抢劫商队,奸女,霸占田地,强掳劳力,最后纵兵行凶,才最后招来了邕州城中的反击,两国起了战火之后,交趾先时还耀武扬威,半点不惧,直到被杨奎领兵痛击,才老老实实安分了几年。
他站在南门外的交趾营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等着外头的兵卒来回话。
下头回来得很快,还未行到跟前,便大声叫道:“太尉,邕州城墙上听得有些动静,曹裨将遣小人来问话,营中是否要领兵攻城”
李富宰心中大喜,却是立刻摇头否道:“莫要惊了他们,任他们行事叫曹儿满领得两千兵好生候着,待得看清上头动静之后,再来回我”
那兵卒领命而去。
因怕那神臂弓之威,交趾扎营之地距离邕州城甚远,此处只是一个探哨之地,便是白天也瞧不见城中情景,更何况是今日这黑漆漆的夜晚。
娇术 第五百三十二章 意外
然则这无月无星,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却好似并未挡住李富宰的视线一般,他捏着拳头望着远远的邕州城墙,只觉得脸上又燥又热,便是凛冽寒风吹得过来,也打不灭那股躁意。
后头的众将们议论纷纷,有人问道:“邕州这是要往外送求救信,还是要领兵出城”
另有人答道:“里头那七八千的兵力,不过全靠着神臂弓,如今下了这样久的雨,神臂弓已是不得力了,没瞧见今日早间攻城的时候,隔得一百步,都射不死人吗哪里还敢半夜领兵出城想来是要求救罢”
又有人道:“倒是难说,晋人向来狡猾,怕是要使什么突击之计,想要趁着半夜,见得我等营中不防备,便要来袭。”
先头那人便道:“再如何突袭,最多也就能来得三千,如何能打”
一干人等小声交谈着,未过得多久,先前那兵卒已是又匆匆回得来,禀道:“太尉,邕州城墙上头好似听得有马鸣声”
李富宰心中算了算距离,觉得再往前行得一半,也不在神臂弓射程之内,实是再候不住,一面往前走,一面对那兵卒道:“叫曹儿满盯得紧了,看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那兵卒快步跑得开了。
李富宰急急往前走,还未行到前头,却见得几个人影迎了过来。
大半夜的,众人因怕惊了邕州城中守兵,个个都未曾举得火把,直到众人走得近了,李富宰才终于辨认出来,竟是那曹儿满亲自来迎了。
他正要开口说话,却听那曹儿满禀道:“太尉,城中好似正吊得许多东西下来因隔得甚远,天又黑,实在看不清,只有离的近的说好似是许多大篮子,里头听得有马叫”
李富宰一惊,复又确认道:“马叫”
曹儿满连忙道:“正是太尉,莫不是城中待要夜袭”
李富宰冷笑一声,道:“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邕州城中尽是滇马,驮个女人都吃力,拿来吃肉倒是不费事,哪里有多少战马,顶多能凑出三四百来”
他一面说,心中却也忍不住有些虚。
广南多山岭,交趾行兵,一般都遇得步兵,少见得骑兵,上回在邕州城外被王弥远领着两百兵士冲杀一阵,死了许多人,已是惹得不少将士胆寒,此时若是当真城中又放得两百骑兵下来,诸人来去如飞,若是杀进营中,这大半夜的,便是点了灯也难免有看不清的时候,如何能拦得下
自家可是立在阵前,如是遇得一个不小心,没能躲得及
他顿了一下,忽然叫道:“曹儿满”
“末将在”曹儿满连忙上前。
李富宰马上令道:“你且带那两千兵士,顶了盾牌,行到邕州南门城下,取长弓射之莫要给晋人到得前来”
曹儿满忙抱拳道:“末将遵命”
果然一面说,一面往前头领兵去了。
大半夜的,想来邕州城墙上头害怕举了火把,便要叫远处交趾看出不妥来,是以所有行事,俱是摸黑。而交趾营中为了叫城上以为自家未曾察觉,也是半点声息都不露。
两处都是静悄悄的。
李富宰多年领兵,平过交趾国内的叛乱,也攻打过占城,大场面见过不少,可不知道是不是眼下实在太过安静,他竟是有些紧张起来,只觉得手心有些发汗,心跳得也比往日快了两拍。
他咽了口口水,正要再往前行得两步,却是忽然听得远处有人一声令下,遥遥喊道:“射箭”
那声音一出,万箭齐发的破空声便发得出来,不知都射到了什么地方,只听到箭矢与物体撞击的声音,并零散的几声战马嘶鸣。
竟是中了
交趾阵前皆是一番兴奋。
前头已是连忙又一声令下,再一拨箭矢复又射得出去。
此时邕州城墙上头好似终于反应过来,只听得一阵人声,紧接着便是熟悉的木羽箭破空的声音。
大半个月以来,交趾兵们已是怕极了这声音,连忙躲到了盾牌后头。
连日阴雨,哪怕是在特意保存之下,神臂弓依旧没有了往日的威力,射下来的力道,不过比寻常箭矢厉害几分而已,只要躲得好了,盾牌便足以拦下。
躲过了从前无往不胜的神臂弓,交趾兵卒们仿佛得了极大的振奋一般,前头指挥的人大喝一声,又令放箭,一半兵卒提弓射城头,一半兵卒射城下被吊下来的人马。
曹儿满在当中压阵,听得城下马儿的哀鸣,忍不住有些激动,却又觉得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对。
等到七八轮齐射过后,他终于察觉出是什么地方出了毛病这样多的箭矢射出去,居然只闻得马儿嘶鸣声,半点没有人的声音,难道一个人射不中吗
也忒没道理了
除非邕州城上只放马匹下来,可这又是为何
两处对射了这许久,天边已是渐渐翻起鱼肚白。
连下了七八天的冬雨,今日难得的一副大晴天的预兆。
曹儿满睁大了眼睛上前几步,却果然见得不是自己在做梦,城墙下什么东西被慢慢地又吊了起来。
此时天色尚暗,看不甚清,等到那些东西被提得高了,他才终于确认下来。
到得这个时候,不单他发现了,阵中许多交趾兵也发现了。
那模模糊糊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大篮子,足有小半丈长,大半人高,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篮子上头插满了横七竖八的箭簇,里头却是散散地载着马匹,那马儿身形极矮,不似战马,却是寻常驮货用的滇马
曹儿满此时恨不得改做一个名字,唤作曹汗满,果然是满头的汗,浸得甲胄里头汗涔涔的。
浪费了这样多箭矢,射了半日,莫说一个城中兵士都没有伤到,连战马都没事
这滇马说不定本就是要宰的,等到被拉得上去,便要被卤了做那米粉中的佐料
他满头的冷汗,连忙抓着后头一个兵卒道:“快去报太尉”
娇术 第五百三十三章 再次(补更)
李富宰又不是瞎子,更不是聋子,虽然隔得远了些,又怎么会不知道南门下头发生的事情。
然而他却是没有理由责怪曹儿满。
当时夜黑,伸手不见五指,除却乱箭射之,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邕州城内守军。
更何况“取长弓射之”的命令,是他李富宰亲口下的。
听得来人禀报,李富宰的脸色更为糟糕起来。
他熟读兵书,屡经征战,对晋人的历史也熟识得很,这等虚张声势,借以得箭的故事,也不是没听说过,此时见了,气得肝都抖了起来。
脑子里只稍微转了一下,李富宰几乎立刻就知道了城中如此行事的缘故。
这一阵子以来,一旦交趾攻城,邕州城中就只能昼夜不分地射箭,哪怕再多箭矢,也禁不住这样用的。
城中的探报从前早传出来过消息,李富宰也从徐茂处探问过,邕州城中极少能制军械的匠人,便是寻常箭矢制造的速度,也决计跟不上城中用的速度,况且木羽箭不是寻常箭矢,做起来更为复杂,并无铸具,也无匠人,更要紧的是,也许还少材料。
邕州城的守将,是来他这一处骗箭矢、材料来了
李富宰越想越气,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门城墙上头的邕州守军把那装着马匹的大篮子吊得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许多,交趾兵卒站得离南门城墙只有百余步远,可城墙上头的守兵不但没有朝着下头射箭,反而当做众人不存在一般,竟是旁若无人地在上头一根一根拔起篮子上头的箭矢来
那篮子就靠在城墙上头,叫下边的交趾兵看得清清楚楚估计是竹片做的,外头还缠了厚厚几层禾秆子。
邕州左近种的都是水田,收了秋稻,禾秆极多,城中往往用来引火,有些穷人家还用来垫床,十分暖和,要寻起来,半点也不难。
那禾秆子缠在大竹篮外头,箭矢扎得进去,想要拔出来,连力道都不用使太多,城墙上头的守兵拔得轻轻松松的,时不时还转过头来朝下边看几眼,笑嘻嘻地瞄一下站得不近不远的交趾兵。
曹儿满一口老血都要喷得出来,只恨不得此时便挥着手中宝剑,叫下头兵卒跟自己冲上城去,偏偏未得李富宰命令,他只能把那气咽得回去。
幸好这样的羞辱没有叫他与一干兵卒承受太久,很快,帐中的传令官便过得来,道:“曹裨将,太尉有令,撤兵。”
曹儿满并不愿意撤兵,他只想用城墙上头那一个个竹篮,把邕州城的守兵全数蒙氏在里头,可李富宰下了命令,却又不得不从,只能不情不愿地领着兵回了营帐。
这一战交趾并无一人死伤,可营中士气却是比起往日更加低落。
极难得的,天亮之后,李富宰整个白天都并未下令攻城,两军相安无事了一天。
当日晚上,谭宗才睡下,已是又听得外头兵卒敲门,叫道:“谭将军,邕州城中东门处有动静”
比起昨日,谭宗的动作已是慢了两分,他取了一件薄一些的盔甲,又喝了口茶润嗓子,这才出得帐子,带了几个亲随同那来传令的兵士去得东门。
经过昨夜的事情,他只觉得今日多半还是同样的事情。
果然,到得东门外头的营帐处,众将只到了大半,李富宰则是立在前头,眼睛死死盯着城墙的方向。
谭宗心中想笑。
营中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处都安排有探哨守着,便是邕州守兵当真想要开城夜袭,也瞒不过交趾的探子。
众人围在此处,其实并无半点用处,不过是又被邕州守军戏耍一番而已。
果然,没过多久,东门上头便同昨日一般,也有了动静,一团团大大的黑影从上头吊了下来,里头也偶尔听得马儿的嘶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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