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一人便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骂道:“他也配”
一群人说了一阵,便又有人道:“也不晓得今次天使来此是领的什么差,相比是来给封赏的罢”
“上回封赏,陈节度同顾勾院几个大的都没有落下来,今次怕是要给了。”
有人便皱着眉道:“这两个人在这一处,虽说样样都好,只是管得太死,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旁人便道:“从前也就罢了,这一阵子还是老实点罢,总共不过三四年,等打完交趾,人都回京了,后头便松快了,此时家家穷成这样,人丁也不剩几个,便是找吃找喝,找点棺材本都不方便,不如帮着把州县给拉扯起来了,将来想寻摸点好处倒也便宜,一咬一口肥肉同一咬一口骨头,何等不一样,想不到你倒是这等短视了”
“你还找棺材本呢前几年你那二叔从柳州拉回来那两具被你吃了”
众人在城墙上说笑着略巡了一圈,才各自回衙不提。
同这些个胥吏想的却是不一样,今次天使并不仅仅是为着封赏来的。
诸人到底是邕州城中的胥吏,地远而偏,见识自然比不得其余地方,若是京畿之地的吏员,只一听得天使到了离州城三四里的地方,却还未叫人进来知会一声,最后竟是守城的兵丁先行发现再回来通禀的,立时就会察觉出不妥来。
按着颁旨的惯例,若全是封赏的好事,天使自是早早便令人来通知州衙上下官员出城相迎了,只有其中有他觉得不是好消息的,多半不是贬、便是罚,才会这般低调而入,免得抹了被贬被罚之人的面子。
前头长长的仪仗队开道,与十余名官员一同而来的天使由邕州州衙大门进得正堂之后,等了好一会儿,才将所有应该要接旨的人聚齐了。
他先看了一眼堂中的官员,目光在不远处一个十分年轻的官员身上停顿了两息才收得回去,展开手中诏书,道:“陈灏接旨。”
陈灏上前,跪倒在蒲团之上。
那天使大声将诏书念了一遍,等到读完了,笑着将手中圣旨递了过去,道:“节度接旨罢”
陈灏恭声道:“臣遵旨。”
一面站起身来,将那一份圣旨双手接过。
这一回的封赏虽然来得迟,却很丰厚,不但加了爵,赐了田,还赏了金银,因陈灏的父母一人早得了官,一人得了诰命,其余儿子及冠的都有了官身,天子只好给他那一个七岁、一个一岁的儿子又赐了官,便是才学会走路没多久的那一个,眼下也有八品官身,月月能领俸禄了。
纵然没有升官,可大晋的官品本来就不容易升,况且还要考虑到不久之后陈灏要远征交趾,为了避免将来封无可封,此时压一压,倒也正常。
赏赐这样多,陈灏领了圣旨,面上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只站到一旁,看着不远处的那一个人。
世上又怎的可能有比宦官还要善于察言观色的
那天使也不觉得奇怪,虽然远在广南,陈灏毕竟也是两府重臣,若是这样大的变动还不能早一步知道的话,也不用在朝中混了。
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郑重地打开了另一张圣旨,这一回声音却是低了不少,叫道:“顾延章接旨。”
不远处那一个年轻的官员便走上前来。
明明一份圣旨并不长,那天使还特把语速放快了,可不知道为何,他却觉得这一回的旨意,读了半日都没有读完,读得他出了一身的汗。
等到最后一个字念完,他道:“顾勾院,接旨罢。”
顾延章站起身来。
陈灏只站在三四步开外,牢牢盯着他,叫道:“延章”
顾延章转过头,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复又回头,双手郑重其事地接过了那天使手中的圣旨,道:“臣领旨。”
场中顿时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
顾延章只做不闻,却是问道:“不知那几位接替的官人又在何处”
几乎是他话刚落音,从那天使身后,便同时走出了好几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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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暂时还不清楚是在明天还是后天,但是写好了我就直接发,届时会在章节当中做提示。
另:不看那一部分内容,并不影响剧情。
又及,我是写实派,写的感情戏可能跟大家想象的有一点点出入,不要抱太大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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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第六百三十二章 惋惜
天使来此宣诏,州中少不得要备下接风宴。
李伯简坐在次位上,只觉得如坐针毡。
上一回许继宗南下宣旨,接风宴上只有简薄的几个菜,连酒水都没有,相比起来,这一回的宴席可谓是色味俱佳。
然则席间的气氛,却连上一回十之一二的热烈都没有。
陈灏坐在首席,只祝了三回酒,便沉默地低头吃菜。
他位高权重,官威自不必说,这一位不发话,下头人连搭腔都不好搭,都只各自默默吃着面前的菜,连互相寒暄都少有。
这一回传召的天使唤作梁远,此人坐在席间,心中除却苦笑,也没有旁的办法,只好安慰自己,往好的地方想,至少这一回陈灏同顾延章都接了旨意,纵然自己挨些冷脸,却也不算什么了。
朝中有些能耐的臣子,一个两个都爱给天子甩脸色,但凡有些不称心的,对着天子顶牛都不是稀罕事,眼下陈灏隔着一层给自己撂脸色,也是个摆明态度的意思。
比起从前郑莱给已故的孙首相颁旨复相,来回传诏八次,对方却是接连拒接,最后躲到茅厕里头也不肯见人,倒叫郑莱夏日里跑得两只大脚趾尖都磨出水泡,差点没中暑,自己这个已经是走了大运道了。
做了宦官,还不是个得势的,前头郑莱也好、朱保石也罢,乃至许继宗,个个都比他得天子信任,被派来此处当这一回差,梁远心中早做好了准备,此时被人拿冷屁股对着,只好找理由晓得自我开解,又把菜往肚子里塞他赶了半日的路,肚子早已饿了。
酒过一巡,陈灏便找托词出了堂中,往后衙行去。
他进得书房,里头已是坐了好几个人,见得陈灏进来,众人连忙起身相迎,纷纷唤道:“节度”
陈灏摆了摆手。
一时自有亲兵进门上茶,等到众人分位坐下,便退得出去,将门掩了,守在外头。
一名幕僚忙道:“因那顾延章要回京,我等已是将州衙中相应官员、胥吏重新编排,还请节度过目。”
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整理好的名单递了过去。
陈灏接过,低头看了看,又听着幕僚们一个个地给自己分析。
众人根据州中官员的出身并籍贯,另有从前履历,给他们重新分派了接下来的差事。
陈灏眼中看着,耳中听着,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是烦躁不已。
虽然一直也知道顾五做了许多事,却从未像今日这样意识到对方的重要性。
有顾延章在,城中所有杂务都可以脱开手去,便是李伯简管着的刑名,也可以叫他帮着盯着些,不用担心因为能力不足而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至于疫病营、抚济流民、难民,哪怕外头督促县乡催种桑田,更是半点都不需要自己出马。
因顾五盯着下头的州官、胥吏,所有人员调派、差事分派,都有条不紊,哪怕自己隔上三两天再去处理一回公务,也绝不会误了事,只要好生盯着军营便可。
可一旦顾五脱开身来,州中形势就变了样。
自己手下多是武将,本就不擅长处理政务,更何况顾五一走,他原本身上兼着的几个职位,从广南宣抚副使,随军转运副使,到钦州知州,另有各色差遣,都会落到京城新来的几个官员身上。
哪怕自己居中调理,把下头都换上合宜的人,也得找得出那样多得用的
想到这一处,陈灏心中简直是后悔不迭。
早晓得会有后头这一遭,当日便不该只带些武将南下
可谁又料到,原本不过是平叛而已,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呢
如今城中景况,一旦自己点兵南征,州中就要落入黄、范二党之手,谁晓得得胜之后,他们会做些什么手脚。
直到此时,陈灏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当真是想不到,顾延章会将自己拒绝得这样彻底。
从前在延州,自家给顾延章请功,是被范尧臣否决的,再后来又被其屡次打压,顾五也不是个傻子,哪里会看不出来
论及情分,论及利益攸关,自家同范尧臣相比,傻子也知道站在自己这一边罢
至于黄昭亮,则是更不用说了,这一回消息传过来,在朝中跳得最厉害的,就是姓黄的那一个。如果不是他闹得太狠,自家居中好生运作一番,未必不能将顾五留在邕州。
那顾五也是个不晓事的,这可是开边扩土之功,将来青史留名,千年不朽的声名,世上哪里有人能够抗拒
他这是当真不放在眼中,还是另有图谋
可就算另有图谋,难道他会不知道,这圣旨一接,将来就再难挽回吗
自家不过是叫他拒接圣旨而已,这对于寻常人来说,抗旨不尊乃是重罪,可在他们这些老臣看来,却并不算什么事情。
哪一个重臣没有抗旨过
远的不说,只论近的,从前的孙相公,而今的黄昭亮、范尧臣,孙卞,哪一个不是抗旨抗过来的
光是自家与杨平章在阵前,就拒旨不遵过不晓得多少回。
若是照着龙椅上那一位的吩咐,时不时发个旨意过来,又带舆图,又带战术,一时要三千兵退,一时要一万兵进,又激进又孬的,那仗也不用打了
犹记得十余年前范尧臣抚流民,其中有人趁势造反,抓了祸首之后,天子下旨说要宽恕,姓范的硬生生拖着不肯接,这一处就在城外拦着不让进,那一处早有亲兵回得城中,手起刀落,将罪魁给宰了这样的行事,纵然被御史台骂到现在,他还不是罚个铜便算了结了
那几斤铜,还不够去买多几具棺材的
眼下姓范的还不是参知政事的位子坐得稳稳当当
纵然是抗旨,却不是大事,自家要的只是顾五一个态度,难道他不将印信交出,那些个孤身而来的官员,在这邕州城中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只要拖过了这一时,顾五照做他的随军转运,广南宣抚副使,管着州城重建,后勤转运,等到自家的折子进了京,天子那个脑子,本来就容易糊弄,再有京中的人好好扇扇风,未必不能将他留下来。
便是留不下来,当真最后还是要回去,这几番来回,少说也要四五个月,该做的事情也做得七七八八了,新接任的人手也调教得差不多,再不怕这等人在后头搅风搅雨,难道自己不会记下他这一份功劳
等到回了京,即便要治罪,一句“不得已”,再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就能糊弄过去不少,更何况他与顾五身上都还有着天子给的便宜行事之权
罚铜也好,展磨勘也罢,便是降职,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一旦自己打下交趾,将来回朝上位,最多过上两三年,哪里不能再把他给拉起来
可他竟是不愿意,居然宁可回去坐冷板凳,也不肯在此处帮着自己盯着后方。
若不是自家当真寻不出合适的人选,何苦要这般费尽心思留他……
陈灏还未想好要如何调整对待顾延章的态度与立场,自然不能同幕僚们说,他一面看着手中的名册,一面在心中默默盘算。
众人在屋中坐着,未久,只听得外头一阵敲门声,守门的兵卒小声禀道:“节度,外头来了个人,说是顾勾院使他过来送东西的,留了东西便走了。”
陈灏一愣,叫人把门开了。
一时那亲兵把东西送了进来,却是几本薄薄的册子,外头先是用浆糊糊纸,糊得不留一丝缝隙,书侧上头写了“节度亲启”四个小字,那纸外头却又复用蜡封了,看着严严实实的。
陈灏当即亲自翻开,头一页便见得当中都列着州中各项政务,从大到小,自刑名、钱谷、赋税、徭役,乃至防灾防火,抚济流民、难民,再至劝课农桑,巡铺修城,每一桩大事下头都分列了此桩事情的流程、行事,另有所需人力,并谁人适合分做。
那上头不但给出了名字,还有替补,往往一桩事情都有两到三个名字写在后头,自有一行小小的短句子做点评,言说此人性情并擅长之处。
他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不久前府衙里头四处传扬,甚至传到他耳朵里那一桩事情,特把手中的册子草草过了一遍,很快寻到了那一个叫做“郭建”的名字,认真看了看下头顾五给的点评,写的是“通赦令、知人情,可佐刑名。”
再看其余略有熟悉的人,果然尽皆评点得当,无论其人资质、能力如何,都能从中找出长处来。
细细一想,便是郭建这般挑梁小丑,顾五也能不抱偏见给出建议与评点,更何况旁人。
陈灏拿着那一本册子,重新翻到第一页,认真看了起来。
他曾经是见过顾延章的转运章程、抚恤流民法的,甚至不久之前,还看了才修订出来的疫病营事,也是厚厚的一本,细致到手要洗几遍都立下了规矩,写得清清楚楚。
此时见了这样一份东西,他只觉得与从前那些个成文虽然形式迥异,内里却是一脉相承。
尤其这一回,才看了幕僚们做出来的东西,初时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妥,甚至还认为做得已是算十分细致,可等到拿了顾延章送来的这一份,两相对比,他一时之间,竟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声,心中生出无限遗憾。
这样一个人,怎的就不能为他陈灏所用呢
偏偏又拿他没有办法,硬不得,又软不得
难道当真就眼睁睁看着顾五这般回京吗
顾延章虽然猜不到陈灏的心思,可他送出去了那一份东西,自认仁至义尽,无论谁人也挑不出自己的毛病了。
能坐到如今的位子,陈灏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他其人所欠缺的,不过是因为长期卧病而导致的对州中事务、人员不熟,并手中没有合适的值得信赖的人选而已。
有了那一份文书,将各色人等或调或遣,就能想办法扶持起他趁手的人,同黄、范二参派来的官员打擂台,自己的存在,也未必还会像从前那般要紧。
带着几个才到的接任自己差事的新官进了公厅,各人各自唤来自己的幕僚,一一对应交接清点账册、文书。
见得顾延章如此配合,不论问什么,尽皆已是准备妥当,甚至那交接的文书上头清清楚楚地摆着一份总纲,某一页到某一页是写的什么,要查田亩要去哪个库房,要查人丁除却宗卷,还能问谁,甚至才行的抄劄之事当中存在什么问题,又有哪几项数目是后头再正式行抄劄时能用到的,全数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这一回南下接任,这一个勾院不得已被诏令回京,从前做了那样多事,最后却是栽了树,不得乘凉,会将摊子一甩,只把账、库做平,旁的都不理会,谁料得竟是这样妥帖的一个人。
有两三人甚至心中暗暗想,世上从来是你敬我一尺,我也让你一尺,这姓顾的既然如此识相,左右他已是要回京了,今后也做不得什么手脚,便是账册、库房当中有什么漏洞,只要问题不大,自己也不要太为难他了,暗暗提醒一番,填干净了便罢。
顾延章并没有理会场中神色各异的众人,等到账册、文书全数都清点过,候得对方签字验收,门下幕僚自上前收了副本,他便站得起来,礼数周全地同众人行了一礼,道:“过几日便是夏至,延章自来邕州,攒了许多休沐,还从未歇过,正巧内子才来,便想趁此机会请休一阵子,若是诸位有什么疑问,我自留了人,尽是跟过事情的,当是能答得上不晓得这一桩不情之请,可是妥当”
对面坐着的几个官员连忙站得起来回礼,诸人脸上的笑差点连盖都盖不住。
若是本尊在一旁盯着,少不得有人去通风报信,事事都不好查点,可要是人走了,再想去翻下头的事情,却是便宜多了
娇术 六百三十三章 外出
一时众人这个道:“我等既是来了,便当接手事务,延章还请自便罢”
那个道:“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我等自会记得下来,待你回衙销假之后再来相询,正当此时天热,不妨去山林之中赏玩一番。”
有人道:“既是尊夫人在,自当陪着去四处游玩才好,听说左近有一座青秀山,山青水秀,许多人为之立传做记,想来必有可看之处,可当一观。”
还有人道:“若是陈节度不同意,我等自会帮着说一回情,哪里有把人用尽的道理我等为官,岂是来做吏员的,简直是拿来磋磨,实在可恶”
一群人在此说了半日踏青、游玩之道,虽个个是头一回来广南,从前名人游记却是没有少看,煞有其事地给顾延章推荐去处,又说起游山玩水之乐,倒似不在公厅,反而是什么曲水流觞之所,正烹茶煮水,闲话轶事,仿佛是多年共司一部的同僚一般,说了半日话,才欢天喜地地把人送出了公厅。
才出得州衙,自有从人牵马上前,顾延章走上前去翻身上马,径直回了府。
他进得内厢时正当傍晚,房舍中门、窗俱是大开,从里头透出一道声音来。
“……钱使多些不打紧,最好左近田地都连成一片,将来也好打理,房舍不要买多,也不要买大,一个院子足矣,两进的最好……”
那声音干净轻柔,如同一弯小溪,慢慢地就流进了他的心田里。
顾延章才把州衙中首尾收拾妥当,松了一口大气,回过神来到了家,听得季清菱在说话,哪怕是些不相干的家中庶务,他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一时脚下都慢了一步,肩膀也放松地垂了下去。
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却是已经看到他,远远便行了一礼,又向里头道:“夫人,官人回来了”
他听得里头椅子挪动的声音,连忙走了进去,果然见得交椅上那一个人已是站得起来,身上穿着一袭浅绿的窄衫百褶裙,上头罩着一件褙子,隔着一丈远,俏生生地立在当地,脸上带着微笑,见得自家进来,嘴角扬起一个极可爱的弧度,笑着唤道:“五哥”
一旁几个丫头和着一个松节连忙上前行礼。
顾延章摆了摆手,把众人打发到一边,又靠着季清菱坐了下来,笑问道:“在说什么事”
季清菱便道:“因要回京,想着在邕州置些产业上回不是吃了广南的芋头比起京城里头平常卖的,实在是又香又粉糯,我便想着试试在此处买了地,赁出去给人种芋头,届时还同租地来种的把东西买回来,运回京城卖一卖,其中当是些无得利之处,左右这东西也耐放耐摔,途中当不会有太多损毁。”
又道:“还有甘蔗,虽然占地方,可榨成蔗糖就方便转运了,广南出产的蔗糖又甜又白,上回李劲那一处来人禀话,我恍惚间听得赣州今岁卖糖价格一斗比往年高上不少,若是当真如此,也不用运回京城,直接运去赣州卖了,居中也能得一点小钱,咱们先在前面打头,当真有地方去,也算是给邕州这一处百姓开一条路将来闯出名头了,还怕商人不来此行买卖吗”
不管大小生意,说白了,其实就是个低买高卖。
此时最生意最麻烦就是消息不通,商人不晓得哪一处什么东西贵,什么东西便宜,广南其实出产颇丰,只是碍于地方偏僻,转运不便,若是利润不丰,风险又大,商人是不太愿意做新尝试的。
季清菱来此也有好几个月,除却帮着顾延章整理疫病营中各项事务并拟写了不少折子、章程之外,借此机会也把广南出产摸了个囫囵的底,因见邕州、钦州、廉州百姓原本便过得艰苦,挨了交趾这一回掳掠之后,日子更是难过,便想着能帮着做一点什么。
无论哪一处地方,只要有名产,便有利润,只要有利润,便有商人,只要有商人,便有商贸,商贸一多,地方自然就繁华起来了,哪怕地方再偏,一旦有利可图,商人自会蜂拥而至,便似从前赣州产赣橙、香菇的时候,后来有了白蜡,按着朝中邸报,去岁赣州的商税足足翻了三倍,人丁更是增加了不少。
季清菱看了许久,寻来寻去,只觉得广南最适合拿出去做名产的,便是那芋头同蔗糖,但这毕竟只是她自家的想法,却是不敢自专,便打算自己先摸索一番,果然有利可图,再做后头行事。
只是这些都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她便没有同顾延章说,此时听得他问,才一五一十交代了,最后才又道:“只是咱们不多久就要回京,原本还想着若是这个法子奏效,将来增了赋税人丁,一面能帮着百姓改善民生,一面也能给五哥添点功劳,现在却是只好便宜陈节度了……”
一副颇为惋惜的模样。
顾延章听得已是不晓得如何才好,只觉得心中有无数念头闪过,却是一句话也不知道说,过了许久,方才去握住季清菱的手,轻声道:“不过求无愧于心罢了,况且如此行事,自有回报,却未必只求得功一桩。”
又道:“只盼这般大善之举,能叫你今后全无苦难,少有奔波,桩桩件件顺逐,日日都要开怀才好。”
季清菱听得面色微赧,不太好意思地偏过头,小声道:“不过是个想法,谁晓得后头能不能成事,况且哪里就到你说的地步,不过是做点些微小事罢了,五哥那样辛苦,样样也为朝为民,我才要盼你今后全无波折,顺顺利利的。”
她一面说,一面把被顾延章握着的左手动了动,轻轻看了他一眼,小声提醒道:“五哥抓得我手心都出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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