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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他今次带着人出城验尸,其实并未预想立时就能得出什么结论来。
徐三娘故去久矣,哪怕尸身之上当真能寻出些许蛛丝马迹,也得后续录事参军,推官众人细细调查,再三探问,复又推敲证据,才能真正判案。况且以他多年任官之得,虽然不曾亲自经手此案,可翻阅一回宗卷,听人说了案情,心中已是知晓这案子绝非看上去那样不简单,想要探明,必要花上大工夫。
然则他却半点没有想到,京都府衙还未查出个头绪来,提刑司竟是已经先行了不止一步。
听得那顾延章所问,一环扣着一环,一问接着一问,先寻出铁钉,又找出银针,两样凶器都深藏在尸体深处,老仵作暂且不曾勘验出来,他已经指点着人找到了。若说其人有阴阳眼,能穿透尸身,自是不可能,看着后头问话,分明是已经查明了内情,带着问题来找答案的。
只明明是京都府衙的案子,提刑司不过过来督办而已,又关他们什么事了
如果说刚开始时,田奉还对顾延章有几分欣赏,眼见这一个府衙的案子,被办成了提刑司的案子,面上少不得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官场有官场的规矩,田奉自觉已是十分不拘一格,只要能办成事情,并不太在意自家利益,可不在意自家利益是一回事,在其位,谋其政,自家手下利益,自家衙门利益,却是不能不管。
若说是京都府衙自己许久都查不出来的案子,报了提刑司,由提刑列为疑案,自外州、外县抽调相关人等同提刑司一并勘验,自是无话可说,可眼下京都府衙还不曾说查不出来,提刑司又凭什么来插一脚
凡事有一就有二,一旦今次事情成了惯例,将来京都府衙中的案子,个个都要给提刑司搭几下手,京都府的颜面何在权职何在以后人人都认定京都府衙说了不算话,要给提刑司压着一头,岂不是朝中个个部司都要来掺和一脚
田奉心中有了想法,看着顾延章,就再没了方才的顺眼。
顾延章却是没有功夫去管这一位究竟在想什么,虽说权知京都府乃是要害之职,论及品级,也要比他一个七品官高上许多阶,却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体系不同不说,提刑司还有纠察之权,并不畏惧什么。
见得场中人人请命,他便向着田奉道:“不知田知府意下如何”
这种时候,自然是查案第一,纵然有些不舒服,田奉还是道:“如此人伦大案,若不开棺验尸,怕是要叫人蒙受不白之冤,既如此,如何能不开棺。”
他一面说,一面看着下头立着的李程韦,问道:“李程韦,你可有异议”
李程韦勉强一笑,道:“若小人是个自私的,仅是为着自己清白,自然是愿意开棺验尸,只是家母入土已久,此番开棺未必能查出什么来不说,还容易毁损遗骸,小人想着……”
他还在斟酌用词,想着如何才能尽最后一分力拦上一拦,田奉已是朝着一旁的差役道:“寻了李氏的入土处,启坟开棺。”
徐三娘就下葬在李氏不远处,得了田奉的令,下头谁人会去管李程韦说些什么,已是齐声应和,上前寻到地方,一锹两锹开了坟头,挖起土来。
见得那边已经开始动手,田奉复才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一眼李程韦,道:“如此重案,便是你愿意蒙受冤屈,京都府衙也不能听之任之。
晋刑统中写得明白,“诸被差检复,非系经隔日久而辄称尸坏不验者,坐以应验不验之罪。”
李氏虽然下葬已久,可此处人证皆在,个个指认其人死得蹊跷,田奉虽然问了那一句,无论李程韦怎么回答,这一回尸,已是验定了。
那一处正在启坟开棺,这一处顾延章见李程韦一张嘴闲了下来,确实不肯放过他,复又问道:“当日李氏临终之前,谁人在她身旁”
李程韦还未答话,方才那老妇人已是上前一步,道:“李家娘子临终前,老身听得她肠胃有疾,多日不曾好,便特邀了旁人去看她,我们一日去一回,那天去时还在说,李程韦那厮虽然小时候不靠谱,可一旦真正遇得事情,却也不是不懂事的,这样多天,竟是从早到晚都守在李家娘子身旁,这样一个儿子,虽是抱来的,却也养得过,还说自家有眼无珠,不晓得拿眼睛正头看人。”
她顿一顿,转头拿眼睛狠狠地瞪了一下李程韦,道:“当日我们几人还未走进厢房,已是听得里头有人惊叫,另有丫头快步奔出,急去找大夫,等到我等进得门,只见李程韦那小子坐在床边上,手中扶着李大娘子,那李大娘子眼皮翻白,手脚抽搐,喉咙里头喘不上气,见了我们也无反应,没多几时,人已是去了”
顾延章便问道:“除你之外,可有证人”
那老妇回头看了人群一眼,两名妇人一前一后跟了出来,出声应道:“奴家从前与任大娘一并去探的李家娘子。”
一面说,一面走上前来,做一副要当证人的样子。
那被唤作任大娘的老妇这便道:“除却我们几个去探病的,另有当日屋中的几个老丫头,怕是而今已是不在李府,只她们都是京城左近县镇之人,仔细去找,当也能找得出来,诸人尽可作证,另有李家娘子临终前的样貌,里正也有所睹”
她这话说完,冲着后头又叫道:“吴二叔,你还躲着作甚当日你多得李家看顾,而今竟是不如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成”
人群中躁动一阵,人人左右互看。
过了片刻,一名老者慢慢走了出来,面上表情颇为复杂,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时日太久,小人当日亲眼得见之时,那李家娘子已是断气,自然不曾见得临终前景况,只是她死时双手握拳,眼皮翻白,乃是睁眼大鼓而亡,却是不错。”
一时场中已是站了六七个人,任大娘与那两个妇人站在一处,李程韦站在一旁,陈管事半侧身偏向李程韦,与陈训琛站得甚近,另有里正虽是单独站在一处,却是靠向李程韦这一头。
众人分群而立。
顾延章看向李程韦,问道:“李氏临终时情状,可与方才那妇人所言相符”
李程韦待要说不,面前证人言之灼灼,场中数十双眼睛看着他,哪里还好胡乱强辩,只好道:“母亲临终前,小人确实陪在身旁。”
顾延章问道:“她是什么时辰过世的”
李程韦顿了顿,踌躇了一回,终于还是道:“好似是午时左近,事隔太久,小人实在也记不太清……”
顾延章问道:“可是午时二刻”
李程韦手一抖,蓦地抬起头,一时竟是顾不得掩饰,直直看着顾延章。
顾延章道:“是也不是”
李程韦一颗心狂跳。
他多年经商,遇过的大风大浪数不胜数,经历这半日的审案,哪里还看不出来面前这一位副使乃是有备而来。如果说他开始时还抱有幻想,以为对方会看在自家与其妻家族旧情帮一帮的话,此时已是再无半点侥幸之心。
李程韦现下只怕一桩事,那便是这顾副使究竟知道多少,手中到底又握着什么证据,自家应当交代多少,又当如何交代。
刹那之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等到开口,终于还是道:“好似正是……”
顾延章又问道:“你可记得当日李氏临死之时,她是什么动作,你是什么动作”
李程韦道:“家母当是躺在床上……小人……小人已是不记得自家动作……”
顾延章转头问那任三娘并两名妇人道:“你三人可还记得进门之时,他们母子二人动作”
听得这一问,三人俱是有些吃惊。
任大娘只想了一想,已是胸有成竹地道:“老身记得”
另两名妇人迟疑了几息,也跟着应是。
顾延章便将三人远远分开,叫下头差役各搬了三张小几子,另有纸笔并滴了墨汁的砚台放在三人面前,因怕三人之中有人不识字,便道:“既是记得,便将当日两人情状画在纸上。”
三人应了是,各自抓着笔开始画起来。
片刻之后,等到三人将笔放下,又沾着红泥在纸上画了押。
那三张画纸俱被收得上去。
顾延章将三份画纸对了一回,抬头对李程韦道:“当日你坐在床榻边上,一手扶着你娘的肩,一手托着她的头,是也不是”
李程韦讪讪道:“小人当时心急不已,满脑子尽是家母病情,实在不太记得其余细节……”
顾延章道:“那旁人记得的情状,你可有异议”
李程韦欲要说有,自家方才已是说了不记得,可若要说没有,却又晓得其中要糟,一时之间,生出满心纠结。
任大娘已是又道:“除却老身三人,屋中其时另有两个伺候的丫头同着一起进门,她们当也记得清楚,那时见得李大娘子情形不妙,那两个丫头已是奔上前去,欲要将人从那李程韦手中接过,只是被他拦了。”
下头差役已是将任大娘所有供词一一记下,又把供状拿上,给她画押。
李程韦满头是汗,衣襟处、背上、腰上的衣衫都已是被汗水晕湿了一大圈,他顾不得失仪,忍不住自袖中掏出一方汗巾子,侧过身子,在头上草草擦了两下。
正擦着汗,忽听一旁“砰”的一声响,原是李氏的坟已经被掘开,官差们将那一个棺椁自墓中抬了出来。
李程韦并一干人等被叫得过去,确认过棺木不曾被人中途打开,封钉依旧完整之后,复又被撵到一旁,等到封钉被一一取出之后,只听“咿呀”一下令人牙酸的声音发出,李氏的封棺盖终于被除了下来。
苏四等几个仵作复又围了上去。
这一回,只过了不到盏茶功夫,一名仵作便一路小跑着过来,对着田、顾二人禀道:“两位官人,查实死者李氏脑后有一长针自风府穴左近插入,近两寸深,那针头直入脑髓,李氏并非正常病故,而是长针入脑而死。”
李程韦手中本来捏着帕子,听得那仵作说话,不知是手抖,还是心抖,一瞬间那帕子没有抓稳,登时掉到了地上。
他来不及去管帕子,连忙抬头叫道:“官人官人小人请查当日在屋中婢女,再查那许多婢女中是否同那日在小人娘子房中婢女有相交的小人家中几代经商,少不得与不少人有利益纷争,怕是有人盯着小人一家……”
他还要再辩,下头立着的人当中已是人人起哄,有人叫道:“小杂种你当我们都是傻的不成”
又有人叫道:“还相交呢你娘死了,她身边人你半个也没有留,不是打发得远远的,便是将人给放走,你若是心中没有鬼,怎的还会怕夜半敲门声”
有人跟道:“李家做的忠厚买卖,从来与人分利,谁人会与他家有仇去时时盯着怕只是你们两个姓陈的与他家有仇罢”
“杀妻杀母,这样的事情你竟也做得出来没有李大娘子,你怕还不晓得在颍州乡下哪一处玩泥巴你个小杂种,竟是这样恩将仇报,不怕遭了天谴不成”
李程韦面色青中带白,被噎得连话都不好回,过了片刻,方才哽着嗓子道:“官人,邻里长辈指摘,小人不敢多辩,只小人虽是抱养,却是家中独子,何苦要杀母这样大乱人伦,按律当绞之罪,小人难道不要命了不成另有小人与家中娘子恩爱多年,又有女儿,娘子从来是个管事的,家中生意多亏有她帮着打点才能做得这样大,杀了她,于我又有何好处”
他此处一迭声为自己辩解,顾延章却是忽然插了一句,问道:“李氏午时二刻咽的气,你卯时起,已是就在房中,守在李氏身旁不曾离开,我只问你,她脑中长针自何而来”





娇术 第七百四十七章 耽搁
李程韦咽了口口水,道:“官人……您这话……小人着实是不知晓小人虽是在一旁伺候母亲,可总要外出如厕、饮水,并无可能时时盯着……不过插一根针入脑而已,只要几息功夫便能办到,若是有丫头趁着小人离开偷偷行事,小人如何能防备官人,且不能这般空口白牙冤枉了好人啊”
他一面说,一面眼睛都红了,又叫道:“我杀母与我有什么好处我是我娘唯一子嗣,不论她说死是活,所有家财,哪里还不是我的我何苦要去行这逆德之事,罔顾人伦,无论于情于理,尽皆说不通啊”
李程韦还要再说,人群中却是忽然又出得一人,那人叫道:“顾副使,小的有话要说”
那人行到前头,不去看李程韦,只禀道:“小人乃是李家原来铺子里掌柜家的,大娘子得病前一阵子曾经找过我,只说从她那夫君遗物中清点出来几样东西,以此问了我好些事情……”
这说话之人是个老妇,其人年事已高,背脊佝偻,可说起话来却是逻辑清晰,一是一,二是二,将事情来龙去脉讲得十分清楚。
原来李父乃是忽然过世,许多东西都未来得及交代,不少遗物也不曾来得及收拾。李氏亡了丈夫,先前那一二年间心情十分不好,一则哀思甚重,二则家中事情甚多,是以只好将其遗物尽皆封存,并未去收拾。
等到那一年将要清明之时,李氏做梦梦见丈夫问她要平日常穿的衣衫,便起了心思好好将亡夫旧物整理一回,打算到了正日子,索性全在其坟前烧了。
谁料得,这不收拾还好,一收拾,竟是在他书房之中搜出不少东西来,有装着女子头发的香囊,有妇人的汗巾子,又零星几封压在箱子底下的来往信件,那信件明显是出自一人之手,其人与李父之间来往甚是频密。
他二人一个叫对方“娇娇”,一个叫对方“夫君”,观信中内容,从家中琐事到彼此隐私,从称谓到说事口吻,简直如同寻常夫妻一般。
这还罢了,那女子信件之中,仿佛还对一个唤作“大郎”的人十分关切,一问他进学,二问他身量、体重、足长,三问他喜好、脾气等等。
看其中描述,那“大郎”应当是个未及弱冠的男子,平日里与李父在一处生活。
李氏手中只有对方信件,看不到李父回信,一时之间,也无法断定那“大郎”究竟是谁,只是算着对方给送过来的“奴奴做的宝蓝色衣衫”、“奴奴亲做的藏青色圆头软底鞋”、“奴奴给他编的梅花络子,系了白玉在腰间吊着,当是抖擞精神”,竟是好似都曾经在自家儿子李程韦身上见过的一般。
她性子再软,遇得这样的事情,也被气得不行,只是一则拿不十分准究竟那一个“大郎”是谁,二则李父已死,再如何也无法与其对质,三则她毕竟将李程韦当做自家孩子疼了十几年,叫她一时之间,想要拿出什么主意来,也无法做到,更不愿意大张旗鼓地将此事抖出来,否则怕是要叫养子坏了名声,四则那信件之中连对方全名都没有,又断断续续的,并无落款时间,怕是李父忘了销毁的漏网之鱼,单凭这几封信件,想要将对方找出来,实在有些困难。
到得此时,李氏终于想起从前父母亲信里头曾有旧人旁敲侧击同自己说过些话,只叫她平日之中多少要“管管家中产业”,莫要叫外头人全做了主去,也莫要“总管着内里的家宅之事”,不然“小心哪日库中被掏空了,房契、地契被改了姓,你也不知晓”。
她当日只以为这是玩笑话,此时倒是醒了过来,将那人找过来,把事情细细说了,又请对方帮忙。
然则这一回,那掌柜家的还未将后头事情查清,这一处李氏已经莫名病故,很快李程韦接了家中产业,要做一副守成中兴的样子,不多时,不晓得从哪一处寻来那样多新人,说是要开新铺子,将人派去旧铺子里头跟着“老掌柜”学,一面大用新人,一面打压旧人。
那些个老掌柜在李家铺子里做了几十年,说一句难听的,便是李氏已故的双亲见了,也多给几分体面,他们自有能力,如何能受得了冷待欺辱,原还看着老主家的面子硬撑,后来得钱又少,还要受气,各自也便走了。就这般腾笼换鸟,铺子还是原本的铺子,人却慢慢不再是从前的人。
这妇人得了李氏的交代,先前还仔细找过一回,后来李氏过世,李程韦接了遗产,真正管事,她丈夫也只好另寻了其余地方做活,她也跟着换了差事,此事自然搁浅,然则从前查得的东西,却也依旧还在,只是不曾拿出来说而已,眼下见场中翻出旧账,终于站了出来,把从前事情一一说了。
李程韦的身世来历,其实保康门中人人都怀疑过,自他年岁越大,长得越像李父,两人一大一小排在一处,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此时听得那老妇将李父房中与其余女子来往的信件说出,又猜测李程韦乃是李父在外同其余女子生下来的儿子,众人皆是半点也不觉得稀奇,只是不住互相唏嘘,只叹李家多年行善积德,给女儿精挑细选了个夫婿,不想竟是遇得这样一个狼心狗肺之徒。
顾延章听得那妇人一番话,问道:“你说李氏怀疑其夫,因想着你从前提醒,便特意寻了你上门,交代你帮着找李程韦的身世,你是如何知晓李程韦有不妥当的”
那妇人道:“官人有所不知,那姓陈的虽然平日里行事看着十分周全,可到底别有心思,从前老主家在时还算藏得严实了,等人走了,难免就有些由着性子来,他骗骗大娘子倒也罢了,可想要骗我们这一些一只脚伸进棺材的,一年两年还好,隔得久了,哪里会不露出马脚来。”
“我常同大娘子来往,听她说得那姓陈的常常在外应酬,某日某夜又有什么酒席,家中要备着解酒饮子,某一回又要去什么地方看账点货,当晚回不得来,正巧咱们这些人之间也是有交道的,问过一回,便晓得他其中十回有一二回是在扯谎。”
“他在京中与一人相交甚密,其人姓魏,是在御街开酒楼的,于南熏门、马行街尽头都有屋舍,一日我去南熏门有事,正巧见得那魏姓人同他从一处屋子里头出来,然则却是被那姓陈的送了出门,转回头,那姓陈的竟是又回了屋子。”
“我看他那样子,只觉得十分奇怪,进进出出的,倒像是屋主一般,因我在李家也做了几十年的活计,这一门有什么产业,十有八九都拿得准,却是并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屋舍,实在觉得奇怪,便寻人打听了,左近人都说那屋子里头住着一对小夫妻,两人自外地来,身边有三两个仆役,平日里深居简出,不怎的与周围邻居往来,我拿那姓陈的模样细问了,果然就是那小两口中的一人。”
“世上少有男人不偷腥的,我想着那姓陈的入赘进的李家,心中难免会有些想法,出去外头置上一房两房的外室,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以当时并未怎的理会,只偶尔提点了小主家这一回事情而已,后来事情忙,也就忘了。”
“等到李家娘子吩咐我去查后头内情,我顺着那李程韦被抱回来的时日,翻查了京城数十间慈幼局、善堂,没有一处曾经在那一日送过一个两岁的男婴出去……”
“……也是巧了,正好去一处慈幼局的路上复又路过那一间屋子,我心中早有怀疑,便复又向一旁邻居打听了一回,问原来那一对小夫妻是否还住在里头,却是得知许多年前,自那妇人有了身孕,得了一个儿子之后,夫妻两便搬了地方,不再住在里头。”
“我细问了那儿子出生的时日,倒回去算了算,正正是这李程韦过的生辰”
那妇人越说心中越气,此时竟是恨恨地瞪了李程韦一眼,复又转头对着顾延章道:“官人,我从前并不知晓李家娘子竟是被人害死,只想着虽然是那姓陈的与外头人生下的种,可小儿何辜,又不是他自家能选了投生在谁人肚中的,因李家娘子已是去了,又见那李程韦看着十分孝顺,从头到尾忙前忙后,一副浪子回头的模样,想着不好插手旁人家事,更不好将此时捅出来一一如若捅出来了,谁人给李家娘子摔盆、捧灵,将人又有谁人帮她祭祀,这一脉怕不是就要断绝了,将来到得地下,这一门都无人能奉酒食,出于这般想法,我便不曾将事情说得出来,一直藏在心中”
顾延章问道:“你今日这些话,可有证据”
那妇人道:“那屋舍左近的邻人皆可作证”
她说到此处,又急急补道:“官人,那一处屋舍正在那姓魏的名下,当去寻那姓魏的来,将事情问得清楚,虽说眼下不知那妇人身在何处,然则同周围人细细查探,未必真正寻不到,若是能把人翻出来,滴血认亲一回,自然这李程韦的身世就真相大白了”
这老妇话刚落音,一旁的任大娘已是叫道:“怕是那李程韦不知从何处晓得了自家身世,怕那李家娘子要撵他出门,才这般痛下狠手,你这般狼子野心,便不怕死后下了十八层地狱,要把心肝都掏出来喂狗吃吗”
李家那两位老人在保康门处名声甚好,行过许多好事,一条街上不少人都得过他家的恩惠,此时见得李氏竟是死得这般惨,李程韦又如此狼心狗肺,着实个个义愤填膺,听得任大娘这般一叫,已是人人都起了哄,个个你喊一声,我嚷一句,直把李程韦骂得狗血淋头,若无衙役拦着,一群人已是要冲得上去,对着他拳打脚踢起来。
李程韦半抬起头,极为奇怪的,面上却是并无多少慌张,他先看了一眼顾延章,复又看了一眼田奉,复才大声道:“两位官人,小人并未杀母,也绝非杀妻之人,小人不认罪还请查清真相,还小人一个清白”
他这几句话不说还罢,一说出口,仿佛火上浇油一般,惹得后头原本就十分愤怒的诸人更是轰然而动,十几名衙役拦在后头,险些就要拉不住。
田奉见得此景,眉头大皱,正要说话,却是听得一旁顾延章道:“田知府,此案其中别有内情,此时尸身已是勘验完毕,这李程韦并无可能当场认罪,不若先收押入监,京都府衙中先行查访,待得找到证据,再做定罪罢”
顾延章说完此话,复又压低了声音,道:“此案原是京都府衙所辖,本不当提刑司插手,只是前一阵子查访雍丘县中常平仓一案时,那雍丘知县陈笃才供出了这李程韦,不想查来查去,竟是查到此人身上复还背着两桩人命大案,眼下他数案在身,只是常平仓中的事情,却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话,只好等回了京都府衙,下官再与官人一并问案,不知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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