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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顾延章轻轻拉了她一下,没有拉动。
他低下头,对着她的耳朵,柔声道:“我想听你唤我”
不知是不是从小习武的缘故,抑或是又有其他说法,顾延章的体温一直比旁人偏高,便是呼出的气,也要比常人热上几分,这一时他对着季清菱的耳朵说话,那气息又轻又热。
季清菱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薰得化掉。
她头晕脑胀,全身都发着烫,虽然此刻看不到,但是却已知自家胸脯往上必然全是晕红。她呆呆地出了不晓得多久的神,雨后那径道旁黏着的篆愁君都能爬到延州了,她脑子里那一团浆糊还在原地打着团团转,糊糊稠稠的。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间,季清菱把埋在顾延章怀里的头偏了偏,将半张左脸露了出来,仰头望着他,低声叫道:“五哥”
自到了蓟县,他们二人一直以兄妹相称,季清菱改作顾清菱,人前叫顾延章五哥,到了人后,一是从来习惯,自打初一见面,季母便教她这样喊,二是表示尊重,三是心中总觉得这样叫更为妥当,从来都是唤顾五哥。
此时她一声“五哥”将将出口,自己已经察觉出不对来。
太亲昵了
季清菱原本声音就随着性子一般偏柔,叫一声顾五哥还好,本身称呼就帮着拉出了三分距离,可此刻将那一个姓氏拿掉,明明是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叫法,没了旁人在场,又才经了方才两人那一番表白,没蜂都能酿出二两蜜来。
顾延章把这两个字反反复复在心中回味了良久,只觉得甜丝丝的,本以为自己会失望,可那又轻又软,还带着亲密的声音在耳边荡啊荡,早把失望给撵远了。
他定了定神,轻轻将双手环住季清菱的后背,圈住了她的腰,把她整个人都牢牢锁在自己怀里,然后低下头,低沉沉地“嗯”了一声。
他把季清菱的心思在心中揣摩了无数遍,这才慢慢道:“清菱,你娘原看你年纪小,怕你被人哄骗了,叫我帮你把草帖并定贴收着,将来去了京城,若是那李家认这一门亲,自然会遣人来赎买我,婚书也复又归回你手,叫你们名正言顺。若是李家不认这一门亲,婚书在我手中,不至于叫你被随意配卖了。”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再没有那样一桩事情,这一份草帖同这一份定贴,你是自己收着,还是我帮你收着”
季清菱的脑子仿若随着他的话渐渐归了位,她略微冷静下来,抬头道:“我竟不晓得有这样一份婚书”
顾延章道:“你娘当日没有来得及同你说,后来,我有意没有同你说。”
他心中又拿捏了片刻,还是下了决心,坦然地看着季清菱,道:“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我此时什么都不想瞒着你,当日我自卖自身,当真是我两再无出路了,我不止为你盘算,其实也在为我自己盘算,我那一时,并不敢全然把筹码放在你身上,不告诉你,是怕你将来去了京城,全然把我忘在脑后,只叫我一个人苦作劳力,在别人家中做牛做马。我本想放一封书信在你身上,等你出发之时再给你。”
他道:“我是商家出身,我不只是你心中有情有义的顾五哥,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好,我一样会算计利益得失,甚至比旁人算得更精明更计较。我又自私又贪得无厌,我喜欢你,就只盼你也喜欢我,不想叫你喜欢别人。”
“我不想你日后晓得了要难过,索性一并告诉你罢。”顾延章捏着那两张东西,放到季清菱面前的桌上,“我刚刚还想哄你把名字填上去,这样以后你就再也跑不掉了,不管是姓张的还是姓李的,同你再不会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这样的自白,季清菱反而心中踏实下来,她捏着拳头,道:“我也不像你想的那样好,我父母兄长都不在了,此时此世只有你一个依仗,我从前做那些打算,也不全是为了你,泰半是为了我自己”
她仰起头,表情越发平静下来,道:“我说我想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也全是为了我自己。你有大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巴着你,再不用愁孤苦无依,再不用愁生计渺茫,有你疼,有你爱,我是傻子才不巴着你。”
季清菱顿了顿,慢慢地道:“可是顾五哥,我是一个孤女,如今不晓得身家剩下几许,将来你会有比我好上不晓得多少的选择。朝中有人好做官,你现在只凭一腔热血,以为喜欢了便是喜欢,可到了那一日,别人轻轻松松入朝入阁,你却费尽心机也无法出头,其实只是差一个好泰山而已。我不想你后悔。我也不想自己后悔。”
顾延章听她说完这一段话,只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娇术 第九十一章 发烧
顾延章怎么会不知道。
他是商户出身,从小耳濡目染,又有蓟县这几年进学,论起分析利弊,季清菱当真未必及得上他。
他认真地望着季清菱,道:“我都知道,可是若是没有你,做再大的官,又有什么意思”
季清菱怔了怔。
顾延章又道:“清菱,今日是我昏了头,也不晓得作甚,全然管不住自己我本来想着,先慢慢同你说了,总归叫你一点点晓得我的心思,待到了延州,再把这定帖同草帖拿出来与你看,和你好好商量了是我汲汲皇皇,把你吓得不轻。”
他苦笑了一下,道:“我方才在房里想了半日,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一时冲动,就做了这样失策的事。不过也好你如今既然晓得我的心思,也要好好想一想你的心思。到了延州,再没有时间给你细想,当真住在一处,你名声就要不好听了。”
他一面说,一面皱着眉,时不时还拿手肘支一下一旁的桌子。
季清菱其实早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方才总被旁的事情抓着,这才没有识出来,此刻见顾延章总是皱眉,还一直半侧着身子,好似不愿意转过来似的,终于忍不住拉着他的手,探过身子往他后头看了一眼。
顾延章原本穿着一身深色骑装,到客栈落脚了这许久,也没有换下来,那骑装本没有什么问题,只因白日间与大虫搏斗一场,难免有些破烂之处,而束腰之处更是被虎爪抓破了几丝布缕。
季清菱越看越觉得不对,伸出手去,轻轻摸了一下那有些褴褛的束腰,只觉得入手一片湿意,待把手收回来,上头红黑红黑的,竟是血已半凝
她心中一惊,也再顾不得许多,忙将顾延章的束腰解下。
顾延章犹自皱着眉,道:“这是作甚好端端的”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季清菱已经把那束腰放到一旁的桌上,而他后腰松开的上衫处,一条大大的豁口,应是被虎爪劈开的。
上衫色深,全看不出旁的情况,季清菱又惊又吓,根本来不及去想其余的事情,双手将那外衫一拉,“嘶啦”一声,顾延章的骑装上半截被她给撕掉一大幅下来。
里头内衫是象牙色的,腰处一大片浸开的红黑色,此时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把束腰解开,没了压着的东西,又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浸晕,不过这一回晕开的却是鲜红色。
季清菱的手有些发抖,她抬头问道:“顾五哥,你不觉得腰疼吗”
顾延章皱了皱眉,道:“怎的还这样叫我”
季清菱气极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惦记着这个
她伸出手去,轻轻碰一下顾延章的额头。
果然,已经到了热手的程度。
她惶惶道:“你腰间被那大虫抓伤了,还发着烧,我去找松香寻大夫”
她说着,就要出门,却被顾延章拦住。
“别忙活了,这个地界,寻的除了走街串巷卖狗皮膏药的郎中,你去哪里寻什么好大夫。”他皱着眉自己扭过身子往后看,那一处伤口正在当中,自家着实是看不清。
“好似包袱里有上好的伤药,你拿出来帮我涂一涂便是。”
他一面说,一面果然就趴到了旁边的床上。
季清菱待要把松香松节叫进来,又实在担心,心中暗暗骂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去翻了包袱,果然掏出来几瓶子药,并剪刀匕首纱布等物。
她走到床前用剪刀轻轻将顾延章腰处那一圈上衫剪掉,一处皮开肉绽的伤口便露了出来,还不断往外冒着血滴。
她打了个寒颤,忙用纱布轻轻帮他擦了一遍,又挑了瓶药抹了,不等顾延章说话,便立时站起身来,道:“这样怎么行,我去叫人寻大夫”
言毕,不等对方答话,便往外跑去。
顾延章拦之不及,自家上身衣衫不整的,却是再不方便追出去。
另一面季清菱才出门没多远,却见小二领着一个人往这边走来,她见了小二,不由得一喜,连忙迎上前去,还未来得及说话,后头跟着那人便惊喜叫道:“顾家姑娘可是找着你们了”
季清菱抬头一看,却是今日遇着的张定崖。
她匆匆回了一个礼,道:“张家公子,却是不好意思,我如今有些急事,便不同你多言了,只借这一位店家用一回。”
张定崖只会点头,忙闪到一边,做出把那小二让出来的姿态,连连道:“你用你用,随你用”
似乎那小二是他家的一般。
季清菱也不跟他客气,只对那小二道:“我家哥哥受了伤,不晓得你们这一处有没有得力的跌打大夫,此时便不便宜请我叫我家小厮同你一并去,可是方便”
小二有些为难,道:“我们这原有一档药铺子,只他家坐馆一般是不出诊的,要病人自家上门”
季清菱忙道:“多多使了银钱也不行吗”
小二摇头,又问道:“是什么伤,用些药擦一擦可是中用”
这事也没甚好瞒着的,季清菱忙道:“被大虫抓伤的,还发着烧”
不等小二答话,那张定崖已经在一旁插嘴道:“原来顾兄受了伤,白日间却是没有察觉,顾姑娘,你莫要着急,也莫要去请什么大夫了,我去帮他瞧一瞧吧。”
季清菱一愣,踌躇一会,待要问话,却又觉得自己这举动可能有些伤人心。
张定崖一见她表情,立时就晓得她在想什么,忙道:“我往日也被大虫抓过咬过几次,都是自己治好的,比起这一处的乡野大夫,总归要靠谱些”他说完这话,对旁边那小二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似乎在同他说,不是说你这里村。
他一面说,还不忘记一面撩起袖子来,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道:“顾兄在哪,先叫我看看伤势吧”
季清菱咬一咬牙,想着干脆让他试一试,再叫松香他们去寻大夫,双管齐下,总归要可靠许多,便道一回谢,把那张定崖带到了顾延章房间门口,又忙交代小二去敲一旁的门,把秋月松香等人唤过来。




娇术 第九十二章 有缘
房间里顾延章伏在床上,只觉得周身冷得厉害,头颅又胀又痛,突突的跳,腰间那一处伤口更是如同刀割一般,想来是方才季清菱给擦的药在起作用。
他想爬起来罩个外衫,却不想眼前冒一阵金星,头上似乎顶了千斤重,动一动都吃紧,只得重新伏下聚一会力。
顾延章身体一贯十分强健,少有生病的时候,原在良山书院,常有一群同窗染了风寒,个个此起彼伏地擤鼻涕,只有他一个人若无其事地在一边据案而书,只当没这回事。
他照顾病人的经验倒是有自季清菱身上得来的,自己生病的经历却是少之又少。
白日间被那大虫抓了,一方面着急赶路,一方面那束腰一直封着,他只觉得腰间作疼,头晕脑胀,原还以为是被那张定崖给气的,又以为是不小心搏斗间撞到了,又因接连骑马,偶尔腰胯之处生疼,也是常事,不想竟然是受了伤。
早晓得如此,就不该此时做这样一回动作,顾首不顾尾,莽莽撞撞的,似个毛头小子一般,还把人给吓跑了。
他脑子里还想计较一回,可聚了好一会儿力气,又使了好一阵子脑力,竟不晓得自己方才想了什么,连要起来拿外衫的事都不太记得起来了。
顾延章头重脚轻,腰间一会锐疼,一会钝疼,好似过了一年时间,门口才有了动静,迷迷糊糊的,他也听不真切,只以为是季清菱的声音。
既是季清菱来了,他就想转个头同她说话,谁晓得眼前发着晕,连转动都难这一时烧竟然来得这样快
其实他本赶了大半日的路,又经过一番搏斗,早已筋疲力尽,被那张定崖一激,全凭一股子毅力顶着,回到客栈,思来想去,一时冲动,便全然不管不顾了。此时话已出口,如同泼出去的水,再收不回来了,是死是活也不由自己决定,反而那一根弦彻底断掉,再接不起来,是以压下去的身体反应便全数冒了头。
他如果当时不自己死命压着,反而可能还不至于这样严重,可忍了半日,也不歇息,情绪又大起大伏的,就如同拿一桶油去扑火,初时勉强得用,后头倒成了那火的生力军,叫它燃得更旺了。
这一边季清菱已经领着张定崖进了门,她见顾延章动也不动地伏在床上,立时晓得不好,忙上前要看一回,旁边张定崖却比她还要快,早蹿到床前。
他叫了一声“顾兄”,见顾延章没有答话,晓得这是病得懵了,便拿手去摸他额头,果然烧得厉害。
张定崖倒不是夸口,他从前独自四处周游,常有上山入林的时候,野物如狼狗大虫,简直是经历得太多,好几次还险些命丧狼口。
此一时他上前看了一回,皱着眉道:“伤得虽然不轻,却也不要紧,顾兄身体底子好,叫人抓两副祛热症的药贴来,把烧压下去,待他自己醒来,渐渐就能好了。”
这时小二早带着松香几个过来了,季清菱忙道:“请店家带我家中人去一趟医馆,看能不能请个大夫过来。”
小二应了,果然把松香带了出去。
这一厢张定崖已经在安慰季清菱道:“顾姑娘莫急,顾兄不会有事,这等伤情,与我等习武之人并不算什么,常有的事,只要他热度一退下,自己就晓得好了。”
一面说,一面四处打量道:“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烈酒,用烈酒把伤口洗一洗,倒是好得快”
这穷乡僻野的,哪里去寻烈酒,好在当日出发前,柳林氏叫季清菱带了些,防着途中突然要用,因要长途跋涉,带得不多,将将只有三五坛子,她连忙吩咐秋月带人去马车上拿了。
这一面顾延章伏在床上,只听得屋中嗡嗡嗡的,似乎有什么苍蝇蚊子一直在他耳边叫,赶也赶不走,偶尔听到季清菱的声音,他想要开口说话,却又没有力气,只头疼欲裂。
他难得一回身体上这样的痛苦,与往日里习武外伤还不一样,仿若整个人里头被冻成了冰,外头又被架在火上烤一般,勉力抵御已经费劲了全身力气,再无其余精力来顾及其他。
他好容易待那一阵热疼暂歇片刻,想使力喊一声季清菱,不妨突然腰间一阵厉疼,如同刀子刮肉,叫他忍不住额头冒汗,咬着牙才没有叫出来。
这边张定崖已经用烈酒在给顾延章洗伤口,他转头对季清菱道:“往日间我在野外无药,就用这烈酒来洗,洗完伤口,剩下点子酒还能喝一口,若是还是不好,拿火在伤口处烧一烧,自然就疼好了。”
季清菱被他这形容吓得满头冷汗,忙道:“这一处伤不用烧吧咱们等大夫来了再说”
张定崖已经笑道:“莫要慌,不会用火烧的,顾兄身体好,退了烧自家就好了,当真不用担心。”
他一面在料理顾延章的伤口,一面跟季清菱搭着话,言语坦诚,目光坦荡,只把顾延章的伤情拿来问,十分冷静自信的模样。
季清菱站在一旁看着张定崖给顾延章清洗上药,只觉得那手法又重又粗,几回想要上前帮忙,忆起自己身份,均是咬着牙把手收了回来。
其实哪怕是亲生兄妹,顾延章的伤处十分尴尬,她也是最好交给旁人来打点,只是此时实在着急,她装傻,屋里其余人皆是小童小厮小丫头片子,也没有多想,那张定崖更是江湖性子,并不觉得有甚不妥,反而见季清菱这样担心哥哥,心中更是喜欢几分。
张定崖清洗完顾延章的伤处,又拿了季清菱递过来的药,挑选了一会,道:“顾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便用我的伤药吧。”
他道:“我常在四处行走,难免有受伤的时候,因缘机巧得了两个方子,照此配了,明伤没有不见效的,比起普通的要好上许多。”
白日间共历了一回险,对方为人行事均有慷慨之气,季清菱对他印象甚好,更晓得他将来会是顾延章的得力副手,天然便多了几分信任,此时听他一说,想了想,道:“那便麻烦您了。”




娇术 第九十三章 担心
张定崖咧嘴一笑,道:“哪里有什么麻烦,相逢即是有缘,难得有此机会搭得上手,也是我们两处的运道。”
语毕,果然从袖中取出一个装着粉末的小瓷瓶来,他将那粉末倒在顾延章的伤口之上,片刻之后,还在慢慢冒着小血珠子的伤处就渐渐止住了血。
一时松香也用重金并马车把那镇上坐馆的大夫给请了过来,那人须发皆白,脸面倒仍是红光满面的,生就一张良医脸,叫人一见之下,心都放下来一半。
那老大夫进了门,问了病人,自上前去望一回面,看一回伤口,诊一回脉,等听了季清菱说完来龙去脉,又重新诊了一回脉,道:“不妨事,看着厉害,其实并未伤到骨头,病人体格好,我开两剂药吃下去,待烧退了,好生将养一阵,就又回了原样。”
他一面说,自药箱里取了纸,就着桌上的笔墨,三下五除二,就写出一个方子来。
季清菱忙接过了,低头看来,她从前久病,虽不至于成医,却也懂些药理,看完一遍,见那方子上下了香附又下了柴胡,不由得问道:“怎的有疏肝理气,调胸泄胀的药材”
那大夫道:“这一位心胸激荡,想是白日打了大虫,心中情绪大起大落,又不晓得有什么事情多日积着,这一回发了出来倒好,一并把邪气散了。”
他看一眼季清菱,又看一眼张定崖,实在拿不准这一处谁做主,便也不再去分辨,索性一并说了,道:“叫病人好生养病,瞧着是心胸开阔的面相,怎的这一回脉象这样乱”
心胸激荡
脉象乱
季清菱的心不由得一紧。
顾延章为什么会心胸激荡
还不是因为
她此时无暇他想,只把这一出寄在一边,问了那老大夫许多照料伤口的问题,又道:“若是待要行路,将病人放在马车中,可是使得”
那大夫道:“倒是不要紧,不要叫他乱动,破了伤口便好。”
他又轻轻捻了捻顾延章腰间的药粉,放在鼻端嗅了嗅,道:“这药倒是不错,依旧用了罢,我就不给他开伤药了。”
这回不待季清菱说话,旁边站着的张定崖便急急道:“我这里还有多的,十瓶八瓶都有,只管用”
季清菱并不拒绝,感激地道一回谢。
一时药方开好,药也抓过来了,付过诊金,季清菱把那老大夫送出了门,交给松香带去给那几个镖师看伤,又安排秋月带着人去借客栈的灶台来煎药。
等回了房,她对那张定崖郑重道:“张家公子,今日多谢您了,家兄身上有伤,此处又是旷野小镇,没甚东西好备,本想预一席酒菜请您吃,如今也做不得了,我已经叫家中厨娘烧了些菜,须臾便好,只没个陪席的,还请见谅。”
张定崖略有些局促地道:“不消如此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听到要去吃席,旁的没有想,倒是想到此刻出了门,再要进来不容易,难得这样好的一个机会,能叫这顾家兄长对自己另眼相看,若是放过,岂不是太可惜了。
他脑子里打了一个转,道:“顾兄此时还未见好,顾姑娘你也未曾吃罢不若我留在此处,同你家下人看顾一回,待会你吃过了,再来替我。今夜我便在此住我经得多,也晓得怎么照料人。”
季清菱怎么可能答应,她连忙摇头道:“太麻烦您了,真的不要紧,这边尽皆打点得开来,您先去吃了席,便回屋歇息罢。白日那般辛苦,好容易落下脚来,还拖得在这一处帮了许久的忙。”
张定崖终于得了这一回献殷勤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忙道:“你们这上下一行,瞧着人多,倒也不多,未必排布得开来,有我在此,多一个人也多一个用。”
季清菱见他一心想要帮忙,也不好当面拒绝,便把秋月唤了过来,就在此处一一分派。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她叫秋月将人分作两拨轮番去吃饭,其余人等各做了安排,又把小二叫来,把下头几日的房钱都付了,还特意给多了点柴禾钱,请厨房夜间不要关门,预着顾延章要半夜用热水。除却这些,还吩咐了许多话下去,这一个做什么,那一个做什么,约莫什么时候启程,需要采买什么,填补什么,方方面面,有条不紊。
等到事情吩咐完毕,她转头对张定崖道:“张家公子,我家厨娘做的一手好菜,您当真要去尝一尝,若是临时有事,我再唤人去请您,可好”
张定崖最见不得这样落落大方,又行事分明的姑娘,他站在一旁,看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欢喜了又欢喜,被她这样又委婉又体贴地一撵,明明晓得方才这小姑娘一副做派全是给自己看的,也根本再没办法死皮赖脸下去,果然高高兴兴下去吃饭了。
好容易把人赶走,季清菱忙走到顾延章床边,伸手去摸一摸他的额头,果然还是热,忍不住便转头叫秋爽去叫人找些凉井水上来。她见顾延章身上还穿着骑装,晓得这样肯定不舒服,又吩咐旁边侍立的松节给顾延章换一身宽松的衣衫,再用热水擦一回身。
她交代完这个,又交代那个,算半日时间,觉得那药煎得怎的这样慢,若是来不及吃下去,烧得坏了可怎生是好,脑子里又想一回方才那老大夫吩咐的几桩事,说要多久换一次药,注意忌口云云,早把白日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只一颗心上上下下,全担心床上躺着这一位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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