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听她发问,李婶子也不遮遮掩掩的,而是道:“我想同姑娘商量点事情,你去问问她这会子有空不”
正堂中,季清菱正同顾延章在研读文章。
明日便是良山书院招考,后一日是清鸣书院的招考,再之后,还有许多大小书院的考试。此时看书已是无用,她便按照从前与父兄们一同猜考题的法子猜起了院考的题目,列了出来,让顾延章一一做解。
秋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轻轻拉了拉季清菱的袖子,将她带到了厨房里。
见季清菱进来,李婶立刻笑着站了起来,道:“姑娘,这几日饭菜吃着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不合口味的地方”
蓟县这种小地方,季清菱也不奢求能有什么厉害厨子,况且自己才付了多少工钱,自然一分钱一分货,是以也没有太多要求。只是既然李婶这边提起来,她便道:“前一阵与李婶说油盐放得太重,这几日已经好些了,其余只每菜量太大,可以试着将每道菜分量减一些。”
李婶听她这般说,眉毛动了动,道:“我正要同姑娘说这个。因你们屋里人少,我惯来是做多人大菜的,本就觉得有些不顺手,另一桩,秋月买的油盐酱醋,都不是我惯常用的,实在不就手。”
说到这里,李婶倒似有了一肚子的苦水要倒:“秋月在后头又种了菜,上一回你同我说,现在正是出菜季节,用地里的做便可,让我只用买荤肉,可哪有荤肉只配几种地里菜色的。”
她一脸的无奈,道:“你既特意说了,我也不好违背,将就着地里的菜叶子买荤肉,做得总是少了往日水准。不好吃了,主家又怨;可要是要好吃了,又得去买这样那样的来搭配,又要费钱,少不得又受埋怨,说手里没数,拿着主家的钱漫天乱洒。”
季清菱听她说了半天,话里话外似乎有别的意思,便装傻道:“李婶子的意思是,秋月买的东西不对,想让她另买过吗”
李婶一愣,顿时暗笑自己蠢,心想这顾家里头就两个小孩子当家,加一个村里头吃野菜长大,脑子里都是土的丫头跟着,懂个屁,自己在这里绕来绕去的,这小姑娘还迷迷糊糊呢。
她便道:“姑娘倒是错会了我的意思,你们家中每日这样多的事情,秋月忙都忙不完,哪里力气去看顾其他的。我想着,反正我这头日日都要出门,你也晓得我还兼着其他家的厨房,总归要去坊间买菜,我几家一起买,价格也便宜,越性你把一个月的菜钱给了我,我帮你一并买回来,也省事,一日也能省几文。”
“李婶子今日便特为这事找我”季清菱笑着问道,心中却已经十分不耐了。
雇厨子之前,她也是出去打听过的,这蓟县行情,寻常厨子一个月不过一吊又半吊钱上下,还要帮着做许多其余事情。自己请的是兼工,只要做菜,连火都有秋月帮着烧,也不用打扫洗碗,却已经给了四百文一个月,算得上是十分厚道了,又把每月肉钱提前预了出去,让她自行去买。
家中不过三两个十岁上下的小孩,能吃多少肉,李婶子想来也能从中也能留下不少。
季清菱不是傻子,龙游浅水遭虾戏,强龙不压地头蛇。她自同顾延章来此定居,便晓得肯定要被人拿强,是以特意跟廖婶子交好。盖因对方在此处做牙人,许多中间事务,有她转圜,虽要多花钱,却一定是省事的,没想到外头事倒是省了,此时请一个兼佣回来,居然得了便宜,还要拿捏主家了。
季清菱前世在家时常听母亲说,大家大族中往往有那奴大欺主,枝干越广,子脉越多,老奴就越威风,有时主子也拿他们没办法,她当时只觉得荒谬,此刻真个自己当家,这才知道原来奴大欺主,不是一句虚话。
想来这李婶是看着家中只有两个小孩,没个大人做主,也没靠山,便有心多赚一笔。
娇术 第二十章 以退
看到季清菱的神色,不知为何,李婶竟有了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似乎这样就能赶走那股莫名的不自在。
她犹豫了一下,道:“其实也不单是这事前几日我家那口子给我找了个活计,是去一户人家帮厨。姑娘也知道,我如今手上也有三个人家,接了这个,就要推了那个,我才接了你们家,也不愿意换来换去的”
季清菱只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也不说话。
李婶见她没有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心中有些失望,眼睛转了转,又道:“因那一户家中户主乃是秀才,又有个十五岁的公子,惯有才名,去年考上了那清鸣书院,正在里头读书。”她唯恐季清菱是外来人,并不清楚蓟县情况,还特意解释道,“姑娘怕是不知道,这清鸣书院乃是我们蓟县一等一的书院,只要是进去了,将来是有八九是个进士老爷。”
季清菱点一点头,问道:“李婶是想要去那一家做活”
李婶道:“倒也不是这样说,毕竟都已经同你们签了契纸,半路就走,倒也不好意思,只是我家那个小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虽考不了良山、清鸣两院,却也试着在考惠斋书院,那一户虽然给的钱少,却愿意把那公子的文章、书册借予我带回家,我正犹豫呢。”
她嘴上说着正犹豫,面上却是一点犹豫的样子都没有,只拿眼睛去看季清菱。
这一软一硬的,先要拿伙食采买大权,又是以撂梁子走人相逼,季清菱哪里还不晓得她的意思,可却不愿意顺着。如果此时被拿住了,将来请的不是个帮厨,却是个主子了,于是对着秋月道:“去我房里取一吊钱过来。”
秋月应了一声,去取了钱,还未回到厨房,便听外头有人扣门,于是快步去把门闩下了。
站在门槛外的是一名三十余岁的文士并一名仆役,那文士见开门的是一个小丫头,愣了一下,后退两步看了看这屋子,又左右看了一圈,见周围已经无甚民宅的样子,于是迟疑地问道:“这一处可是住着两位小公子”
秋月早得了季清菱交代,并不随意透露此处底细,只问道:“此处乃是顾宅,不知先生您是”
站在一旁的仆役连忙上前,递了帖子过来。
秋月在此处一个多月,耳濡目染,虽已经认得了几个字,却还没到看懂名帖的程度,只得躬一躬身子,对着那文士行了个礼,道:“先生,您稍待片刻,我一会便出来。”说着虚掩了门,忙走回厨房,对季清菱道:“姑娘,有位先生来求见。”一边把那拜帖递了过去。
季清菱伸手接过,粗粗看了一遍,很快了然了。
饵放出去这么久,终于有一个上钩的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回过来的既不是上次那书铺的谢老,也不是钱厚斋,倒是一个姓容的训导。
今日午饭吃得早,此时仍是饭点,季清菱担心要留饭,便对李婶道:“我们兄妹二人初来此地,也不熟悉,全凭嫂子照应。可惜我们也比不过人家家中有做秀才的,也没有一个在良山书院里头读书的少年郎,也就不耽搁婶子了。这个月余下日子并不多,做完这几日,你再去那人家中吧。”说着示意秋月把那吊钱递了过去,又道,“今日可能要请婶子多留一炷香功夫,若是有需要,还得再做一顿饭。”
李婶接了钱,表情都僵了,似乎没想到季清菱拒绝得这么干脆,只得干巴巴地道:“可巧,今日我倒是有空,便多留一刻吧。”
季清菱没空理会她,匆忙回房换了身衣衫,便让秋月把人请了进来。
顾延章早得了招呼,收拾好自己,同季清菱一并出来迎客。
两边打个照面,都有些惊讶。
那文士等季清菱二人行过礼,点一点头,笑道:“不请自来,倒是有些冒昧了。”
他也不待落座,便道:“我姓洪,乃是清鸣书院中的训导,此次来,是想问问上回两位是不是在城东的谢家书铺里头,典让了四册困学纪闻”
季清菱与顾延章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那洪训导顿时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兴奋,忙道:“我听说乃是两位母家的嫁妆”
季清菱道:“是我娘的嫁妆,不知道洪先生有什么指教”
洪训导的面色一喜,仿佛吃了什么人参果一般,他倏地站起身来,忙道:“可还有其余深宁先生书册,都在何处”
季清菱心中明白,脸上却装作一副不解事的样子,问道:“怎的了可是我娘的书有什么蹊跷”
洪训导不似谢老、钱厚斋一般,尚有许多考量,他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是一心想知道此处是否仍有王应麟原作留下。
当日一群人在鉴别书册,便是他提出要去询问那两位典让书籍的小公子其母嫁妆内是否还有其余书册,却不曾想被几位老先生否掉了,硬说什么于礼不合、不通情理,乃是仗势欺人,必要全然确定之后,再请蓟县分管文教的县尹亲自去请,届时尚要报奏朝廷。此等大事,不能仓促云云。
在这洪训导看来,不过前去问几句,若是有书卷,便请出来看一看,又不强买,又不强要,有什么于礼不合、不通情理的呢那两个小孩手中的书册,哪怕不是原作,也是善本,价值无法估量,正该早早先取出来一观才行,省得夜长梦多,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就麻烦了。
他等了又等,一群老翁围着那书转来转去,今天你提出一个问题,明天我讨论一个细节,没完没了似的,偏忘了还有金山被埋没在一边,他在旁边看着,简直是心急如焚。好容易等大家得出了结论,都认定那是原稿,偏撞上了书院院考,蓟县县尹忙得脚不沾地,一群老夫子更是都被书院圈起来出题。
等考过试,还要阅卷,没个十天八天的,哪里腾得出手来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娇术 第二十一章 后悔
洪训导不比那些个老儒,他资历学问还不到能出题阅卷的程度,正好闲了下来,思来想去,回忆起当日钱迈说的话,自己带个仆役,一路找了过来,居然还被他找对地方了。
此时听得季清菱这样一问,他这才突然发觉,自己这样孤身而来似乎真的有些不妥,踌躇片刻,才把书院中关于那几本困学纪闻真伪的认定说了,又道:“几位老先生此刻正忙着出题,因我得空,便来问上一句。如果有其余书籍,可否请出一观”
他这话一说,季清菱还未有什么反应,顾延章心中已经打了个咯噔,他担忧地看了季清菱一眼,想要说什么,还是忍住了。
季清菱也吃了一惊,她心中虽然早有准备,却没想到这小小的蓟县之中当真卧虎藏龙。她原本只打算把书册卖出古书的价格,并没有打算夺人眼目,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与顾延章只是两个无权无势的小孩,在没有相应的能力之前,实在是不适宜这样招摇过市。
她想了想,便道:“我们出来得匆忙,只来得及带了几册书,其余仍旧留在延州,想必已经被北蛮抢掠一空了。”又说,“洪训导,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听家母说,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副本,并不是什么原作。”
洪训导一愣,失声道:“副本”
“对啊。”季清菱笑了笑,一副小孩儿不懂事,童言无忌的模样,“我娘说,祖上受人所托,收了别人的东西,只是寄放,却不好就这样传下来给家里人,便征得对方同意做了一个副本,不是原稿。”
又道:“我家虽不算什么大家士族,却也做不出把别人的原稿,挪来自用的事”
送走了疑惑重重的洪训导,季清菱见顾延章一副想问又不好问的模样,笑道:“顾五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自有分寸,不会把事情闹大的,也不会太过引人注意,明日便要院考了,你且去练练手感,其余交给我便是。”
才来了一个清鸣书院的训导,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给打发了,顾延章的心又怎么能放回肚子里。
方才在堂中,那洪训导死活不肯相信之前的四册困学纪闻乃是副本,不仅如此,还把他们一群老儒群策群力研究出来的几个关键细节之处给说了,力图说服两人,那四册书定是原作。
两人在此地无亲无故,更无后台,顾延章如今回想起来,竟有些后悔,当日实在不该让季清菱把书拿出去典卖的。她喜欢做,在家中做着玩便是。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去想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专心备考。
他应了一声,回到桌前把文稿重新誊写了一遍,心中还却是有些焦躁,索性抽过一张纸,写起大字来。
虽然季清菱从没有给他压力,可顾延章也清楚,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次若是考不中,下一回也不见得能上。时间拖得越久,他心理上的压力就越大,如果不能顺利入学,就意味着将来不能第一时间回到延州,许多打算便要衔接不上。
顾延章握着笔,也不去看书帖,只随着心意一口气写了七八页草书,这才把心情平复下来。
他放下笔,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浊气。
只恨从前不懂事,但凡在延州时能稍微用功一些,此刻也不至于匆忙至此。
不过,这几个月他当真已经竭尽全力,虽没有十分把握,却也做好了准备,一切都看明天了。
他抬起头,院子里季清菱不知正与秋月说些什么,手上拿着一册书,小脸被暖阳映照得透着粉红,再往远方看,天空中碧蓝如洗,连一片云也不得见,偶有一两只鸟雀一掠而过,发出的鸣叫声又尖又细,让人听得心中烦躁。
明日起,由蓟县县衙统一组织,长达半个月的不同书院入学考试就要开始了,数月的努力,能否有所得,便看此遭了
蓟县丛桂路的一处小院内,李婶子放下手中的篮子,把里头的两个小陶罐掏了出来,一个陶罐装了盐,另一个则是猪油。她将陶罐放到厨房的灶台处,盯着那白花花的猪油,唉声叹气了好一会。
正出着神想事,她丈夫吊着一条猪肉、一条大鱼进了门,冲她道:“发什么愣呢赶紧过来接了,今晚做点好吃的,明儿娃儿就要进考场了”
李婶这才回过神,忙去接过那几样菜,边归置边说道:“他当家的,前几日接的那一户,我给推了。”
她丈夫愣了愣,问道:“哪一户前几日莫不是廖家介绍的那户你不是才说那家人口简单,活又少,十分好说话吗怎么给推了”
他一连发了好几个问,气都没顾得上喘一口。
家中一儿两女,儿子自小读书,偏生怎么读也没能读出个头来,后来走了七拐八绕的关系,这才进了一个书院,每月交高价的束脩不说,逢年过节,还要给那走通的关系送钱送礼。除却这些,笔墨纸砚书,样样都是个无底洞。早年还能将就着,如今两个女儿眼见就要说亲的年龄的,却连嫁妆都还没影子。
他每日挑个担子上街卖小货,赚多赚少,全看老天,幸好婆娘这边因有一手好厨艺,还能补贴点家用。正算着加了这户新兼的人家给的工钱,攒个一年,好好歹歹,勉强能把大女儿的嫁妆给凑了,没成想,婆娘竟然有钱不赚,把活给推了
李婶叹了口气,道:“我看那家只有两个小孩,又都是不管事的,想让他们把买菜的钱都给我去调用,谁想平常顶顶好说话的一个人,说翻脸就翻脸了,连梯子都不给一个下,让我想反悔都没个理由”
她丈夫啐了她一口,骂道:“叫你贪不行就再让廖家的帮你接一家。”
李婶也很是后悔,道:“哪里找这一家这样的,又不管事,在这一户厨房里做工,我们一大家子的油盐都能省了,直接从他们那拿便是。每日去买个一斤肉,我都能留个四五两的回家”
她叹一口气,道:“罢了,我找廖家的说一说,看能不能帮忙递个话,上回你说的那一户秀才,家中好是好,就是贼小气了,活又多,若不是看在他们家儿子能帮着咱们老三读书考书院,我真不耐烦做。一家子十几个人,我一个人做饭,一个月才给半吊钱给我三十个铜板,让我买一天的菜,怎么不去抢”
娇术 第二十二章 院考
顾延章排在考场入口的长队最后,转身对季清菱交代道:“你先回去,这里人多得紧,不要被碰了。”
季清菱笑道:“没事,我就站一会,很快就走。”
此时已经快到了进场时间,除了排队的学子,还有许多送行的家人,场中比肩继踵,拥挤异常。季清菱与顾延章站在一处,前后左右都是人,说话声音只要稍微小一点,便要听不清了。
她话未落音,身后就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七八个高大的仆役远远地往这边而来,一边扒开人群,沿途像劈山倒海般。被撞开的人开始还怒目而视,见了对方所穿的衣服,顿时噤了声,一个屁都不敢放。
几个仆从开了道,从后头走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公子。
如今不过是四月,天气尚未很热,那公子手中却拿着一把折扇,他身着锦袍,长相普通,面上满是不耐烦,冷冷地扫了一眼场中排队的学子,眼神、表情中都写满了轻蔑。
他并没有排队,而是在仆从的簇拥之中,径直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插在了第一位。被插队的学子连忙后退几步,给他让出了位置。
场中本来人声鼎沸,那公子哥儿一出现,顿时便安静下来,等他们走远了,这才慢慢地有人互相窃语。排在顾延章前面的一个书生低声骂道:“又是那混世魔王”
季清菱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哥,那人是谁啊”
那书生露出了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道:“城东谢家的旁支,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家里有个在京中当官的叔叔,成日里嚣张跋扈,简直是毒瘤”
季清菱问道:“城东谢家可是开书铺子那一户”
来蓟县有几个月了,季清菱对此处也有了大概的了解,蓟县共有五大族,谢、严、钱、张、刘,其中城东谢家便是开书铺的,上一回她与顾延章去卖那几本困学纪闻,找的那书铺就是谢家的产业。
想不到诗书之家,也有这样不讲理的人。
那书生点头,道:“正是,他年年考清鸣、良山两院,年年不中,去岁清鸣院考,他排四十余名,恰巧差一名入榜,偏生有那外地的学子放榜的时候见了他的名字,只感慨一声,说这人时运不济,被他听了,让随扈当场打断了腿。”
听到这里,排在后面的人也跟着插话道:“我也知道这事,被打那人我认识,是齐家村的,家里没甚背景,被打了也是白打。最后还是谢家本家看不过,代为出面赔了几个银钱了事,据说现在腿都没好,走路一瘸一拐的,算是科举无望了。”
众人听了,都跟着感叹一回,可怜一回,又有人道:“这算什么,上回不过有人说一句他的文章比不过郑时修,被他大冬日的按到翠屏湖里头,足足过了半盏茶功夫才放开手,若不是救治及时,那条命估计就回不来了。”
他才说完,又另有人接了上去,说起另一桩事情来。
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人人都听说过关于这公子哥儿的恶形恶状。
正讨论着,忽听前头三声锣响,接着是铁门大开的声音,然后有人叫道:“入场”
队伍顿时鼓噪起来,大家都各自归队,不一会儿,便有兵丁从里头走了出来,开始驱散来送考的人群。
顾延章连忙交代道:“你去后头找秋月,不要乱跑,也不用再来接我,我自己晓得回去”
队伍开始缓慢地向前走动,季清菱只来得及应了两声,便被兵丁驱散开来。
顾延章足足排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门前,看守的人验了他的身份文牒,问了几个问题,又让他站在一边估了身高,这才指着后头的一个房间道:“去那里头把衣服换了。”
他走进那房间,里头已经站着一个衙役,看了他,态度不冷不热地道:“把文士头巾、鞋子去了,脱了外衣。”
顾延章一时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这实在是有些有辱斯文。
不过既然是规矩,他也只得依言而行。
衙役等他脱掉了外衫,便上前去搜了头发、鞋袜,又搜了身上,细看了有无在肚皮、大腿,手臂等处做小抄,搜完一遍,把一个号牌放在了顾延章脱下来的鞋袜、衣衫处,放进了后头的柜子里,又从中取出一套崭新的衣衫鞋袜,口中道:“你且穿上,等考完了再回来取。”言毕,指着后头道,“从这个门出去。”
顾延章一出了门,便听见旁边的屋子有些喧闹之声,有几个兵丁立刻冲了进去,不一会儿,里头便安静下来。他调转过头,不去理会这些闲事,径直往前走。
前方摆着一排桌案,上头写了年龄籍贯,顾延章找到自己那一张桌案,走了过去,桌后的问了他生辰年龄、姓名籍贯,拿了一张牌子并一把钥匙,道:“按牌子上头的号找你的房间。”
顾延章低头一看,牌子并钥匙上均写着“辛字一拾玖房”。他道过谢,便按着指示找到了房间。
所谓的房间不过一个小小的格子,只有两人宽,只要进了去,连起来活动都不行,格子里有一张活动的桌子,一张固定的椅子,桌子上摆了笔墨、砚台等物。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便有兵丁走过来道:“别在这站着,进去你的房间里头,不然就算作弊了”
顾延章道了个扰,挪开桌子坐了进去。
这蓟县果真是十分重视文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院考,这防范作弊的手段,与科考也无甚差别了。
他闭上眼睛,养了一回神,心中默念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经义。
这个时候不能多想,更不能紧张,与其猜题,不如背背经义来得放松。
他才把周礼背完大半,便听道考场内噼里啪啦的一通鞭炮响,接着兵丁们托着盘子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发试卷、白纸等物。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