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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格子间不仅小,因只有木板相隔,旁边的人做什么都能听到,顾延章一面等着试卷,一面听着左边的人打嗝,对方似乎很是紧张,一面打嗝,一面跺脚,没一会,便被巡场的衙役训了一通。





娇术 第二十三章 试题
开考锣一响,一天的试卷便立刻发了下来。
蓟县院考虽然对标的是科举,可毕竟只是选入书院的一个小考而已,由各大书院自行出题,蓟县县衙负责组织并维护秩序。
良山、清鸣两院的考试放在前两天,均是一天之内考三科,与科考不同的是,并不需要考判案,只需要参加墨义、诗赋、策问三项。
试卷收回之后,会被按照考生的年龄分开批阅,以免不公。
顾延章接到试卷,并不着急做题,而是飞快将试卷从头到尾地浏览了一遍。
良山书院的题量极大,饶是以顾延章特意练过的速度,也足足花了一刻钟时间才把试卷翻完。看完题目之后,他终于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三科之中比重最大的是墨义,所谓墨义指的是从九经之中选取部分字段,让考生写出来历、作者及其中之意。这墨义不仅题量大,考点细,最麻烦的是只要不知道,当真是胡掰都掰不出来。
此时的顾延章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庆幸。
这几个月他虽是在日夜苦读,可毕竟时间有限,比不上别人日日勤勉得来的扎实,幸好有季清菱帮着整理了许多墨义考点,誊写成册,分门别类,让他背起来着实事半功倍。
眼下这考卷当中,许多道偏门的题目他都在季清菱理出来的那本册子中见过,甚至有一些,两人昨日饭后谈天时还聊到过。
除却墨义诗赋一科,考的是常见的普通题目,虽然不容易写得出彩,却也不容易拉开差距。最让他惊讶的是,最后一门策问考的竟是延州兵败屠城之事。
其余尚且不说,这延州之事,整个蓟县恐怕都数不出几个人比顾延章了解得更深。世间除了行伍的将军,没有人会比商家更重视战事消息,顾家在延州落地生根数百年,大晋未曾建朝,他的祖先便先买了铺子,北蛮的背景、现状以及各大势力分布,顾父了如指掌,说句夸大的,恐怕比起延州府衙中的府尹都要清楚。
这一回北蛮攻城着实来得蹊跷,只要有那么一两分的预兆,延州城也不会毫无提防,更不会连求援信都来不及发出,就全城被屠。
顾延章虽是幺儿,可从小耳濡目染,加之父兄日日在家中讨论,对北蛮的了解不能说尽数得知,却也明白大半。全家覆灭之后,即使沿途逃命,也不忘想方设法找寻相关邸报了解战事消息。
他知道自己年龄尚幼,又毫无势力,却不妨碍心中早早做好打算,只盼有那么一天自己能为家人复仇,手刃北蛮。
这一篇策问,还未落笔,他便要比起寻常的十一岁考生要高出了不知多少层面。
顾延章把其余两份卷子放在一边,按下心中澎湃的思绪,提起笔,开始回答起墨义来。
他的手极稳,虽是从小不爱读书,一手馆体字也在家人、先生的督促下写得中规中矩。他先是在草稿上写下了答案,这才一笔一画往答卷上誊写,等答完墨义卷,检查一轮之后,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屋檐的影子也正了,考场中响起九道锣声,提示考生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
顾延章将答卷卷起,收在一边,开始做起诗赋来。
他并未把太多时间放在这一科上,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答完了,立刻腾出手去打那一份策问的提纲。
题涉延州,顾延章不担心其他,只怕这薄薄的十张宣纸,装不下他胸中早有的千言万语
手中的狼毫笔乃是县衙中统一采购,说不上粗劣,却也绝不顺手,他写到澎湃之处,力透纸背,把一张草稿塞得满满的,字体也早脱离了中规中矩,而是草得要飞上天去。
一篇文章写完,他把胸中之气长长吐出,歇了好一会儿,才反复考究,慢慢将润色后的稿子誊写在答卷上。
他的时间掐得刚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又重新通读一遍,细读一遍,场中锣声鼓声齐响,监考者呼喝着考生停笔,从头到尾收起考卷来。
顾延章交完卷子,缀在人群后头走出考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似乎有些难过,有些怅然,却又有些释然。
这一场院考他应当是发挥出了十二分的实力,若是往常,该是十分满意才是,可因为那策问中延州考题的缘故,让他觉得胸中沉甸甸的。
考场之外,季清菱带着秋月守在路边的茶铺中,点了一壶茶,几样容易消化的小菜,一锅白粥,专心盯着人群,只怕走了顾延章。
铁门一开,考生们慢慢走了出来,早有守候多时的家人们迎了上去,更有许多外县来赴考的,许多熟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往外走。考了一整天,大家都一丝力气也无,虽是考场中午提供了饮食,因怕吃出好歹,不过是有些清水、炊饼而已,吃得考生们面带菜色,此刻许多人都围在了路旁的小贩、商铺处,买各色小事果腹。
几个考生一齐走进了茶铺,捡了一张桌子,叫茶博士上了些个茶水粥饭,炊饼包子,一面跺着脚等吃的,一面唉声叹气地聊起白日间的考题来。
一个右脸长了颗大痣的道:“良山我是进不去了,只盼明日清鸣的考题能出得稍微正常些。”
旁人的人回道:“你这是在着什么急呢试卷未阅,榜单未发,你倒是担心这个,题目难,又不只难你一个,人人都难,今日看那墨义,我差点就想掀了考场,拔腿就走这题目也不晓得是谁出的,不是为难人吗放着好好的论语、孟子不考,去考什么左传、春秋这不是吃饱撑着吗那道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国家,颛之可也究竟是出自哪一本经注冷僻至此,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同桌一个瘦高个的便唉声叹气地答道:“出自公羊”
发问的人听了这个答案,也没了力气,呆了好一会。
另有人道:“你既是知道,想是答出来了,怎的似乎不高兴”
那瘦高个的怒道:“高兴个屁我也不晓得当时脑子里发的什么懵,竟写的春秋,结果一交卷立时想起来不对,这答案是想改也改不了了”




娇术 第二十四章 选择
那人哭完,又有人道:“墨义也就算了,难起来大家都难;这一回诗赋题目普普通通,想要写出彩,却又难如通天,话都让前人写遍了;最后那篇策问,居然考延州战事,我绞尽脑汁,半日都想不出来该如何着手,后来见时间不够,索性连草稿都不打了,结果竟还是鼓响了都未能写完,匆匆结了个尾巴唉”
几人说着说着,便对起题目来,结果发现许多生僻考点,各人各辞,都无法确定答案。
便有人道:“考完便罢,想这些作甚,明日还有清鸣院要考,不要影响了心情,搞得伺候都无法正常应考。”
一群人顿时没了音,抱着杯子喝起茶来,又去催店家赶紧上菜。
季清菱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只觉得那些个题目,均不是很难,尤其听到策问以延州为题,短短盏茶功夫,心中已经有了文章的腹稿。她想了想,觉得以顾延章的能力,这些题目应当不难,却又担心他初次应考,总有生涩之处。正担忧间,只听秋月站起身来,几步冲出去,对着外头喊道:“少爷”
季清菱连忙朝外看去,果然顾延章正在离此不远处,他听得声音,便往这边望,见到自己之后,脸上的倦意似乎在一瞬间就冰雪消融一般,浮现出了明朗的笑容,快步走进了茶铺之内。
“不是说让你在家里等着吗怎么跑出来了”
顾延章嘴上抱怨,却又舍不得说重话,被季清菱左一筷子菜,又一筷子肉,很快把嘴给堵上了。
“今天肯定没吃好,又没胃口,先喝点白粥垫垫肚子,也不要一时吃太多,咱们回家还有宵夜。”她笑着道,丝毫不提今日考试的情况,也不问任何话。
顾延章知她心意,见此处大庭广众,四处是人,也不多说话,只安静把桌上粥水喝了三大碗,又将各色小碟子菜肴吃了大半。
晚间回家,季清菱便不让他再看书写字,叫秋月烧了一大桶热热的水,让他先泡过足,出了一大身汗,这才给他去洗澡。
顾延章本不觉得自己很累,泡过脚之后,乏意竟一阵一阵涌了上来,等洗过澡,更是只来得及擦干头发,就倒头睡去。
次日醒来已是寅时三刻,顾延章梳洗完毕,便见堂中摆了一桌子小菜,一碟子炊饼、烧饼、包子等物,另有豆浆、粥水,季清菱则手握一卷书,边看边等着他出来。
他不敢吃太多粥水,只伴着送了一个炊饼,两个包子,吃个七分饱,便出门而去。季清菱早收拾好了东西跟在后头,他见甩不开,索性也不多话了,却是吓唬道:“今晚不许出来接我了,昨儿天都黑了,我带着你一个小丫头,回来路上都不敢错眼,就怕一晃眼,你被拍花子的给抓走了”
季清菱只是笑,口中答应了,高高兴兴送他赴考。
因今日考的清鸣书院,她想了想,问道:“听说前几年都是那钱迈钱老先生出卷,不晓得今年是不是仍是他。”
顾延章便道:“若是他,少不得要出大小戴礼的题目。”
季清菱笑道:“难说,今年拿了我那四册困学纪闻,说不定题目便要从当中出。”
“那我岂不是占便宜了”顾延章也笑道,两人打了一回趣,聊了一路,等把他送到考场口,季清菱这才带着秋月打道回府。
秋月自打卖断了身契,似乎换了个人一般,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不仅抢着干活,一刻也不愿意闲。
这日因顾延章不在家,院中一本就小,一应事务也少,她洒扫完毕,便没了什么事情可干,思来想去,觉得也不能这样干坐着,便壮着胆子去找季清菱。
“下厨”季清菱听了她的想法,不禁愣了愣。
秋月左手捏右手,右手又捏左手,低着头,不太好意思地道:“我知道自己做菜难吃,前一阵李婶在,我便找机会在旁学厨。她见我又矮又笨,还以为我才八九岁,便也不避我,这些日子下来虽没全学到,却也有个三五分,总算不像从前那般甚事不知了。”
“我想着总不能老是出去请帮厨,若是我能干,家中也能省下一笔钱不是”她一鼓作气把话说完,头也不能敢抬。
季清菱想了想,道:“我原想教你习字,将来帮我管管箱笼银钱什么的,家中以后厨子是不能省的,不过你若有意,此时却是可以给你试试。你意愿如何呢”
秋月听了这话,眼睛都直了,呆呆地问道:“习字”
季清菱点了点头,道:“将来五哥得了官,家中不可能只有几个丫头小厮吧位子一到,许多场面上的东西便不能省,你是怎么想的,若是一心往厨房那头靠,过一阵子我请个厨艺好的,你跟着学一阵,将来也能在厨房,若是愿意识字,以后就是做我的管事丫头。”
话说到这份上,傻子也知道怎么选了。
秋月红着眼眶,急道:“我愿意识字”迟疑片刻,又问道,“可我今年已经十三了,此时学字,可还来得及吗。”
她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有机会可以认字。
在她看来,若是季清菱肯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厨房试试,便是天大的抬举了。一个啥都不知道的粗使丫头,居然敢往厨房里打主意,放在她从前去的那些个大户人家,脚都要打断。谁成想,居然姑娘说要教她识字
简直是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
秋月一时喜一时忧。
以她的见识,自然无法想象季清菱口中的“将来五哥得了官”“场面上的东西便不能省”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所谓的“箱笼银钱”到底是什么状况,毕竟此时的季清菱,所有衣衫细软加起来都只有一个大木箱子,首饰更是只有头绳、缎带等几样简单的装饰。
等到多年以后,她一个人管着季清菱十五个大库房的箱笼钥匙的时候,每每回想起这一刻,都忍不住感慨万千。




娇术 第二十五章 讥笑
季清菱听她这般问,便笑道:“自然是来得及,你若是考状元,怕是来不及,可若是只是想断文识字,做做诗词歌赋,管管账簿名册,却是不妨事。”
秋月一时站立不安起来,唬得忙摇着手道:“状元哪是我们能随意攀说的,我能识得字便求神告佛了。”
季清菱冷眼看她这么久,知道这是个性格踏实,忠厚老实的,又因她自愿卖断,再无二心可能,此时同自己同苦受难,过得久了,应该能得用。虽说见识浅,举止登不得大雅之堂,好在教了之后改得也快,便真个一心带她学文识字,没两年,便把秋月教了出来。此事略过不表。
再说顾延章那一头进了考场大门,一切规矩全按前一日的,等试卷发下来,一样是三科,他打开墨义一卷,把题目看了一遍,心中哭笑不得。
倒让家中那小家伙给说着了,这一回,便宜了自己
不知道这次清鸣书院出卷的究竟是谁,可那人必定是深宁先生的拥簇者,题量虽大,却有许多点都是深宁先生书中提过的九经内容。
顾延章过了一遍试题,发现题量比起昨日良山的卷子来居然多了三分之一以上,幸好题出的并不偏,除了涉及深宁先生书中所提那一部分,泰半都是论语、孟子中的常见知识,只是非常细致,而且绕了好几个弯,稍不注意便会被题目所误导。
等他看过诗赋、策问的题目之后,越发确认这回清鸣书院的考卷,拉开差距全看墨义。
这几个月时间,他放了许多功夫全在经义之中,九经早背得烂熟,又因季清菱在仿制那四册困学纪闻,他当做稀罕物事,也看了许多遍,此时将题答来,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顺畅,有两三处抓不准的,也估摸着写了。
等做完墨义,一看时间,竟才过了一个多时辰。
三科答完,还剩小半个时辰,顾延章将卷子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实在觉得耗时,索性扯过一张空白的宣纸,回忆起前几日季清菱拟的题目,写起文章来。
刚开好头,结束的鼓声、锣声同时响起,自有人来把卷子、草稿收走,一点东西都不留下。
顾延章一样排队进屋,换回了自己的衣裳,等慢慢出了门走到昨日那间茶铺附近,下意识转头往里边看了一眼。
季清菱穿着一身男童服饰,肤白如玉,正坐在靠里面的位子,伸长了脖子看着自己,那模样又是可笑,又是可爱。
顾延章心中说不出是恼火还是欢喜,既气家中这小儿不听自己话,可她特意来接,却又忍不住生出几分高兴来。
他板着一张脸走进去,等到了桌边,见桌上那几碟子自己爱吃的小食,顿时连虚火都烧不起来了,索性当做早间没说过什么不许来接的话,只问道:“怎的不见秋月你一人来的路上有没有被碰着,中午吃了什么”
他一脸发了好几问,口气却甚是温柔。
人既然没有生气,季清菱干脆便装作早间什么都没听见,欢欢喜喜地答道:“中午吃了上回的大馄饨”又道,“上回哥哥你说想吃仙鹤楼,今日是订不到位啦,我让秋月去排队买了几样招牌菜,先行带回家了,我在此处等你,咱们一同回去。”
她说到“等你”二字时,口气又软又天真,比起寻常的小女孩更多了三分憨意,是前世同父母长辈撒娇时惯带着的,此生换了一具身体,说话的方式却未曾变化。
季清菱从前撒起娇,便是家中最冷硬不过的祖父都要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更何况顾延章一个十多岁的不知事小儿。
顾延章被她几句话一说,本就熄得干干净净的火气更是被冰水浇了个通透,心头全是软趴趴的,只得无奈道:“既是要回家吃,咱们这就走罢。”
他随意用了几样小食,喝了碗小米粥,便与季清菱两人出门而去。
因在茶铺中耽搁得并不久,路边的考生仍未散去,三三两两组成的小团体或站在一旁,或走在路上,口中讨论着白日间的题目,又在猜起明日的试题来。
次日开始,便是其余私人书院的院考了,此一类书院自然比不上良山、清鸣,却也在蓟县之中有点名气,半个月后,府衙组织的考试结束,剩下的就是无甚名气的小书院自行举办院考。
良山、清鸣虽是顶尖的书院,能进去的人却极少,对于大多数学子来说,能考入次一等的知名书院,也是不错的选择,而更多人,则是只能进入自行招考的不知名书院。
季清菱竖起耳朵,当做听闲话一般灌了两耳朵的题目、答案,笑着对顾延章道:“顾五哥,你猜明日会考什么”
顾延章想了想,道:“墨义估计多数内容还是考论语,至于策问,十有八九是赈灾、赋税、流民中哪一样。”
他虽已经下定决心,将目标放在良山、清鸣两院,可刚开始的时候,也花过许多时间在其余书院之中,只怕万一未中,也有个地方可去。
后来与季清菱长谈之后,自然放弃了这个念头,可当时钻研的功夫毕竟不是白费的,底子打得太扎实,如今随意一聊,便把当日的推测说了出来。
他这话刚落音,便听旁边有人嗤笑一声。
季清菱与顾延章转过头,见是一个瘦高个的考生,对方身旁站着两个同伴,一人右边脸上有一颗大痣,另一人长相倒是普通,看着十分文弱。
这不是昨日茶铺之中,哭诉把公羊写成春秋的那一位考生吗余下两人也是与他同桌之人。
对方见两人看了过来,便转过身,装作自己方才什么动作都没有的模样。
顾延章也不同他计较,虚引着季清菱便往家中走。
两人才走开几步,便听到后头有人道:“今日真是不走运,遇上这样偏门的题目。这还罢了,一出来便撞上个夜郎自大的外乡土包子。不自量力猜墨义也就算了,居然还猜策问,真要考他说的那几样,我把试卷吃到肚子里”




娇术 第二十六章 吃纸
季清菱转头一看,瘦高个的那考生正满脸鄙夷地望着自己二人这边,与旁边的同伴指指点点。
她忍不住对着那人翻了个白眼。
顾延章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理他作甚,咱们回家去。”
季清菱委委屈屈地“喔”了一声,听得顾延章忍不住笑道:“怎的替我抱不平”
季清菱便抱怨道:“酸书生,自己没本事,还去说别人坏话,我等着看明日他吃不吃卷子”她特意把声音说得比往常大,还不忘特意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两处人离得并不是很远,季清菱的话传过去,很快招得那瘦高个的火冒三丈,他撩起袖子,冷笑着嚷道:“也不晓得谁要吃纸”
季清菱便转头冲他扮个鬼脸,道:“不要脸,若是真考了我哥哥说的几个题目之一,我在昨日那茶铺之中,等着你吃卷子”
瘦高个也怒道:“若是一个都不考,我在那处等你们两兄弟吃纸”
季清菱便道:“怂货才不敢去”
“等着你这怂货来”那人也怒气冲冲地回道。
事情由顾延章一句闲言引起,他却被搁置在一边,只得哭笑不得地看着季清菱跟一个路人打嘴仗,见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忙拉着季清菱的手,把她往家里拖,边走还边道:“多大点事,考就考,不考就不考,你同他置什么气,人都不认识万一对方不好惹,跑过来跟你急怎么办你一个小孩儿,难道还打得过他不是还要吃亏”又道,“看来我向日管你管少了,居然还学会说这种粗鄙之语,去哪里学来的”
这“怂货”二字倒真是蓟县当地惯用来戏弄人的词,虽说算不上粗俗,却也不是什么好话。季清菱听了几次,此时气急,倒是说了出来,被顾延章这样一点,立刻晓得自己出了错,只得瘪了瘪嘴,道:“可他说你坏话他都不认识你,自己学问做得差,猜不到题还好意思来笑你”
“笑便笑呗,我又不少一根毛。”顾延章揉了揉她的头,道,“以后若是许多人都来说我坏话,难不成你一个一个跑去同别人打架你不累,我还在后头担心呢”
季清菱“哼”了一声,道:“打架就打架,反正不许他们无缘无故地胡乱说你坏话”
她向来护短,此时早把顾延章当做自己人,便将从前的作风延续下来。她自己尚不觉得,顾延章在一旁听着,那一颗心真是软得一戳就要出一个洞来。
季清菱又道:“傻子才说你猜的是错的,我看他明天那卷子是吃定了”想了想,却又纠结起来,“顾五哥,明日咱们没人去考,怎么知道策问题目是什么万一他们不承认怎么办”
明日是考林门书院,季清菱同顾延章两人曾经把蓟县小有名气的书院都走访过一遍,也拿了从前院考的题目,发现这一个书院十分喜欢考前朝的殿试题。不仅如此,题还出得还紧贴时事,顾延章猜那些,倒不是胡乱说的。
顾延章便敲了一下她的头,笑道:“你还当真要人家吃那纸小孩子性子。”
季清菱被敲了个锥栗,忙捂着头,含冤地瞥了顾延章一眼,边走边道:“顾五哥,你瞧那人模样,也就是个镴枪头,最多嘴上说说,不会来找我打架的,我心中自有分寸才不是你说的小孩子性子”
她从前多卧病,虽年长了顾延章一点,可被家中宠着护着,倒真是个活泼天真的性子,如今到了此处,顾延章又一力挑起家中大事,即便因为年龄小,尚未有所成就,可因季清菱知道对方将来情况,倒是又放下心来。
人能伪装一时,却不能装作一世。开始那一段时间,她还努力端着,做出拿主意的大人样,时间久了,自己就撑不住了,把从前那副德行又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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