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照拂
顾清撬开数层防盗门以后,看到的是一个站在厨房板凳上独自煮蛋的小孩儿。他头发乱成一团,整张脸上,只有眼睛尚且算明亮。看到他的时候,小孩儿极为惊讶,在凳子上举着蛋愣住了。
半个月,不知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顾清皱着眉看着厨房里的他,确认了是自己要找的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将手里的箱子放在地上,踩过地上无数的食品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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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子,走进厨房将他从高脚椅上抱了下来。
他在顾清身上挨了几秒,然后挣脱了他的怀抱。小孩儿抻了抻脏兮兮的衣角,极有礼貌地伸出手对他说:“你好,我叫里昂,今年3岁了。”
顾清蹲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我叫顾清,今年28岁。”他的声音很冷,仿着小孩自我介绍的模板说了两句,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里昂又凑到顾清衣领那边闻了一下:“你身上的味道和我爸爸一样,我爸爸呢?他怎么还不来看我?”
“你饿坏了,”他仿佛大夫一样冷静地诊断,“吃了饭再说。”
里昂的眼泪啪嗒嗒地流下来:“我……”他伸手擦了擦眼泪,“妈妈说,一个绅士是不可以随便流眼泪的。”
“里昂,你想吃什么?”
“肉。”里昂一边哭一边说,他将脊梁挺直,试图维持住绅士的底线。
顾清将他抱出厨房,安置在沙发上:“你不要动,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他没有给里昂擦眼泪,甚至没有安慰他一句,转身便进了厨房。
看了看地上的包装袋,里昂脸上热的要命,想去拾一下,却发现自己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他将自己脚边的垃圾袋踢进沙发下,坐得端正,却也不忘从镜子里偷看厨房的顾清。
顾清从冷冻格里抽出一块生肉,里昂听到自己巨大的吞口水声。
顾清煮好鸡蛋,煎了牛排,将它们端到了里昂面前。
“千岛酱都被你吃光了?”他问。
“太饿,”里昂低下了头,“我用它和番茄酱冲了水,很难吃。”
“你很棒。”顾清将手放在他乱糟糟的头顶,然后轻轻地为他顺了顺:“我有个弟弟,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需要我妈妈喂饭吃。”
顾清没再说什么,他将牛排递过来。里昂压抑着兴奋,接了,很大一片,拿在手里很烫,他父母还没给过他这样油腻的食物,但是闻着那阵香气他还是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吃光之后,里昂想对顾清说声谢谢,却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一个控制不住就吐了顾清一身。
“哦,是我的错,你还不能吃这么多肉……吃鸡蛋吧。”他丝毫没有情绪,将那些还能看出形状的肉糜抖在沙发下里昂藏好的垃圾袋里,转身将鸡蛋递给他。
这次里昂学乖了,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力争表现出一丝他的教养。
两个鸡蛋吃不了多久,顾清看着里昂吃光后,将碟子放回台上,递给他一瓶果汁。
“我叫顾清,是你父母的同事。”
互报家门,这个是里昂练习了无数次,却没有实践过的:“我叫里昂,今年3岁,我会钢琴和小提琴,会说英语和法语,还会汉语……”
里昂这一生中第一次和陌生人打交道,说了第一个谎言和英语法语相比,他的汉语仅止步于“你好”,“谢谢”,还只是听得懂的程度。
他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开始本能地想讨好顾清,希望他喜欢自己。
“之前说过了,我叫顾清,今年28岁。语言会的……没有你多,不过我会做实验。”
重新自我介绍的时候他笑了,虽然还是严肃的样子,但是里昂猜他是喜欢自己的。
“我爸爸妈妈呢?”里昂攥住他的手指问。
“他们去世了,我来接你。”顾清看着他的眼睛说。
里昂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顾清拾屋子。他将一地的垃圾在一起放在小袋子里,找了更大的垃圾袋子将它们塞进去,然后从他带来的箱子里抽出白布,将家具一件一件地盖好。
死亡。
他是知道死亡的。大灰狼吞掉了奶奶,狐狸吃掉了姜饼人,鲸鱼吃掉了匹诺曹……但是,不是很快他们就又回来了么?可他并不知道自己父母死去是不是也是这样。他有点想哭,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可哭,他的母亲一直告诉他,如果有一天她和父亲死了,那么就会有另一个人永远照顾他,并不需要担心。
顾清忙完,坐回了神情恹恹的小孩身边。整个房间,除了他们坐着的沙发,都盖上了白布,仿佛另一种哀悼。他专注地看着里昂,等着这个幼儿的回答。可能在别人看来,里昂的意见并不重要,但在他的概念里,能自我表达以后的人类都是平等的,无论年纪,都需要尊重。
小孩低着头一直在摆弄手里的毛绒恐龙,顾清问他:“你要跟我走吗?我工作很忙,不能时刻回来这里照顾你。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走,我会把你托付给教养机构,你父母留下的遗产还有我的供养用也会做成基金;如果你跟我一起走,我会照顾你一直到你独立,然后把你父母的遗产一次□□付给你。我建议你跟着我。”
里昂根本听不懂这些,只是幼儿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点头。
“你会是我的新爸爸?”他鼓起勇气问。
“可以这么说。”
“可是,我现在叫不出口。”
“没关系,一个称呼而已,你可以叫我顾清。”
“我也会有新妈妈么?”
顾清似乎没想到他这样问,想了想认真地承诺:“如果你需要的话。”
里昂拉着顾清的衣角站在门口,他最后一次回望了自己的家,一个只有白茫茫轮廓的家,里面葬着他的极为短暂的一段过往。阁楼上还有很多他喜爱的玩具,但是他并不敢和这个新爸爸提。
“走吧,长大后你可以再回来。”
里昂懵懂地点点头。
顾清拉着他出了门,按了电梯。电梯门开的时候,里昂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顾清问。
“我知道是电梯,但这是我第一次坐电梯。”里昂慢吞吞地说。
说话间,电梯合上走了下去。顾清又一次按了电梯,问:“你爸爸妈妈不带你出门吗?”
“他们说外面很危险,会死的。”里昂仰起头问顾清:“是外面害死了我的爸爸妈妈么?”
“你……都去过哪里?”
“屋子里!”小孩快速答,看到顾清脸色不佳,又说了几个地方:“阁楼、客厅还有爸爸妈妈的卧室。”顾清眉头皱得更厉害,里昂吞了下口水问:“你也要惩罚我吗?可不可以不要将我扔下呢?我的爸爸妈妈呢?是‘外面’害死了爸爸妈妈吗?”
顾清在电梯面板上看到了自己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马上展平了眉心,将他抱了起来:“等你童年结束我们再来说这个话题。”
“什么是童年啊?”再次进了电梯后,小孩问。
“接下来你将和我一起生活的日子,大概六七年那么长。”顾清将他抱得更高了一点。
“我可以按那个数字吗?”
“好。”顾清抱着他蹲下去,指了指b1:“按这个。”
里昂伸出短胖的手指用力按了两次,终于成功了,他用浅蓝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清,低下头说:“对不起,踩脏了你的衣服。”
“没关系,原来也不干净。”顾清快速起身,里昂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然后呢?”里昂闻着和他父亲相似的味道,小声问他。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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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有点跟不上小孩的节奏。
“六七年以后呢?”
小孩的声音有点哽咽,顾清想起很久之前无意间看过的几本育儿书,决定放弃向他一板一眼解释万物的想法。他托住了他的腿弯走出电梯,用侧脸蹭了蹭他的毛头:“那还有很久才到,你先将童年过完再想。”
地下车库有一种浓重的灰尘味道,从未出过门的里昂咳了几声,然后马上对顾清说:“我没事。”
“开到路上会好很多。”顾清将他放在地上,自己去拽后座上的安全座椅。
这还是里昂第一次坐汽车,他多少有点新奇。顾清的车是墨绿色的,前脸有大大的眼睛,像他阁楼上的小火车。他看了几眼车,想伸手摸一下,但又怕顾清生气,所以乖巧地站在顾清边上等他。顾清猫腰折腾婴儿座,但是可能车太旧了,几分钟他都没有掰开那个座椅,顾清将风衣脱下来甩在车顶,又一次冲着座椅使劲儿。里昂趁他忙的时候,将那件风衣拽进自己怀里,紧紧搂住,偷偷地闻着上面的味道。
“咔嚓。”里昂吓了一跳,怀里抱着一团衣服不知塞到哪里好。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顾清,他手里攥着一截安全座椅的残肢,合上了后座的门严肃地看着他,然后轻叹了一口气。
最后,顾清将他和一大堆衣服一起塞进了副驾驶的安全带里。
“我们有几个小时的车程,你要祈祷路上不要被警察……叔叔拦下来。”顾清将空箱子扔到后座上,拧了下钥匙。车子缓慢启动的时候,顾清苦笑着扯了下嘴角:“祈祷,我都在说些什么……”
“你说了什么?”里昂认真地问。
顾清看着他,似乎又叹了一口气。
两人拐出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正赶上日出,里昂抬手挡了一下眼睛,又极快地将脖子伸出窗外去看:“那就是太阳了吗?”
“那是太阳。但是里昂,”顾清再次叹气,“请你把头拿回来。我没有办好你的养手续,还把你放在副驾驶上,这样对我们的关系来说很危险。”
“哦,”里昂将头回来,“我会像一个绅士一样安静。”他想了想,又说:“我可以一直不出门,你不要叹气。”
“我会经常带你出门。”
“哦,谢谢您。”里昂微微颔首,揽着自己怀里的恐龙,目不斜视。
科研生涯极其顺利的顾清第一次生出一种挫败感,他努力想着两个人之间的话题,能够避开和他父母相关的话题,但一无所获,毕竟他现在载着他离开的唯一理由,就是在事故中丧生的那两个人虽然他们的行为还不好评价。
“下个假期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海,好吗?”顾清在自己脑海中搜索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慢慢地对他说。
“谢谢您。”里昂继续一板一眼地说。
顾清咬了咬牙,继续进行着这个话题。
“你知道,海里有一种鱼,”顾清向他那边靠近了一点,“就是你手里那种恐龙变来的。”
“是吗?”里昂似乎有了点兴趣。
“是的,”顾清对他说,“还有一种鱼,鱼鳞在不同的洋流里,会有不同的颜色。”
“我能亲眼看到那种鱼吗?”
“可以的。”顾清点点头。
副驾驶上的男孩似乎没有那么彬彬有礼了,他低头开始摆弄将来会变成鱼的恐龙,不时抬头看外面的风景。顾清将目光回来,专心开车。车开出市区,从农场和森林中间的高速开过去,风景祥和美丽,小男孩一直没有说话。顾清本来有些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也许,不难带。
“还有吗?”开了两个小时以后,里昂看着窗外问。
顾清默默地展开了脑海中的海洋百科。
“有,你喜欢哪种?”
“会飞的?”
“飞鱼,”顾清快速答,“会滑翔的一种鱼。”
“我在电视里见过鲸鱼。”
“那是哺乳动物。”
顾清一边开车一边详细地和他讲了鲸鱼、鲨鱼以及各种海里的鱼或者长得像鱼的生物。小孩一直认真地听着,偶尔问一点问题,丝毫不见困倦和疲惫。他已经很久没有连续说过这么多话了,说到口干舌燥,甚至后悔为什么没有买一本百科的音频。
从黎明开到早晨,顾清带着里昂抵达了他家所在的社区。一路上路过了很多晨跑的人,有的人见到顾清的车子还微笑着打招呼。顾清开着车右转了两次,停到了一栋三层的棕白相间的楼前。顾清的房子在社区的边上,南面的花园比别的户型都大了不少。可惜对顾清来说都没什么用,那些白色的尖角栅栏里面长满了杂草,草丛间还有一个瘪了气的氢气球,上面写着银光色的“h”,不知道是谁生日时候刮到院子里面的。
“到了。”顾清将里昂从衣服堆里□□,“我很久没有回来这边住,可能需要清理一下。”
顾清将里昂放在车边,自己向箱子里塞衣服,一边塞一边背对着他说:“我以前都是自己住,你需要什么就直接跟我说,能满足的我一定会满足,不能满足的我也会跟你讲清楚。房子的一层和二层你可以随意玩耍,其他地方不要乱闯,那是我在家里工作的地方。”
里昂看着顾清苍白的嘴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顾清对他笑了一下,从后备箱里拿出两瓶水,拧开一瓶递给他:“喝点水吗?”
眼前的小孩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深深地低下头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顾清把刚挨在嘴边的瓶子拿开,弯腰问他。
“我想小便。”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又说了一次。
顾清皱眉愣了一下,仿佛不能相信听到了什么。
“不能和你说么?”小孩又嘟囔了一句。
顾清扔开手里的瓶子,抱着他几步冲进了二楼的卫生间里。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过孩子,让你受委屈了。”顾清蹲下去解他的裤子,被小孩拽住了。
“我自己就可以。”小孩按住了他的手。
顾清又用了下力气,他仍固执地不松开。顾清看了眼他憋得通红的脸,站起来走到了门外。很小的衣物摩擦的声音后,传来了细细的流水声,顾清松了一口气,从磨砂门上直起身体,隔着门看着他。
阳光从东面照进浴室里,那个别扭的孩子在玻璃门上有一个毛茸茸的影子。个子小小的他努力踮起脚,几次之后打开了水龙头,他撑着腿仔细地洗了手,然后又努力了几次关上了水。他拽了拽衣服,站在了门前,迟迟没有出来。
顾清也不急,在门外正对着他的地方站好,等着他。
“对不起。”隔着门,他低头对顾清说。
“不需要向我道歉。”顾清回答他。
“一个绅士会努力照顾好自己。”他有些自弃地说。
顾清暗出一口气,低头看了看地板。许久没清理过的地板,灰尘自己结成图案,自以为是自然生长的纹路,清理起来,也许格外力。顾清用鞋蹭了一下,地板露出了棕黄色的极细纹路,他又蹭了一下,那些纹路又不见了。
许久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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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房子,贸然领回的孩子,也许都需要心地维护吧。
“我们两个努力照顾对方,可以吗?”顾清向前一步,半蹲下去,“你有什么需求,告诉我,而我的需求也会告诉你。”
“你需要什么?”里昂问。
“可以请你去楼下车里帮我拿一瓶水吗?我非常渴。”
小孩短细的胳膊搭在了门把手上,向下“咔哒”一声按开,露出强忍哭泣的脸:“当然可以。”
顾清牵着他下楼,里昂递给顾清一瓶水,自己捧着另外一瓶坐在后座上小口地喝起来。顾清靠在他身旁,也润了润嗓子。他打量着荒弃的院子。应该修整一下,铲平,然后换一个可升降的篮球架。房前或者屋后要种上一棵玉兰,顾家的孩子都应该长成玉兰那种君子的模样。房子也要打扫,里昂需要一个房间,还需要一个游戏活动的地方
他需要一个信得过的家政。
“你家……很漂亮。”隔了一会儿,小孩底气有些不足地昂头对他说。
阳光下小孩儿的脸如玉晶亮,违心地说着场面话。顾清笑着对他摇了摇头:“我们家。”他纠正说,“以后会更漂亮,拾干净以后,会更漂亮。”
“我们家。”小孩小声重复。
“欢迎回家。”顾清关上了车门,一手提着箱子,另一只手将他抱了起来。
“顾、清。”里昂极慢地发出正确的音。
顾清点了点头。
“……和里昂的家。”小孩快速地说完。
“对。”他笑着抱紧他,走进了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系列咋如此虐。
第4章第二章
顾清家里看着很大,但大部分都用来堆工作用的东西,正经用来住人的地方只有二楼卫生间旁边的卧室。他抱着里昂走进去,开了窗,然后换了新床单和被罩,将他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上。
“你睡一会儿,”顾清对他说,“我需要和同事确认一下工作的事情。”
“我还没有换睡衣。”小孩犹豫了一下,说。
顾清将箱子打开,问:“哪一套?”
“没带来。”里昂回答。
顾清捏了捏眉心,转身极快地将他的衣服脱了下来,只剩一条内裤:“你先睡一下,我一会儿过来找你,周末带你去商店买新的衣服。”
“好。”
顾清得到了他的回答,起身离开了卧室。
起初里昂是睡不着的。淡蓝色窗帘在微风的吹动下小幅度地扇动着,一个蘑菇头样子的闹钟在帘子底下若隐若现。他从被子里钻过去,和那个机械闹钟玩了一会儿单人版的躲猫猫游戏。他很喜欢那个闹钟,但没有顾清的允许,却不敢伸手去碰。他向外望了望,没有看到顾清的身影,眼睛里又带上了小孩眼中罕见的克制。
里昂摇了摇头,反身去看床侧顶棚那么高的书架,他背对着门,仰着头不断地打量那些密密麻麻的书脊,伸出手点数着。那些书脊中很多是他家里也有的,有了熟悉的东西,第一次离家的里昂向旁边一栽,忽然就睡着了。
正打电话的顾清看着里昂进入梦乡,声音放大了一点:“是,你带着东西来一次,然后我需要人帮我打扫一下家里。”
“你要搬回去住?”电话那头的人惊奇地问。
“我把诺娜的孩子带回来了,以后和我一起生活。”
“不再考虑一下?”那边小心地问。
顾清向门里又看了看。小孩头顶着恐龙玩偶,摆成一个“?”形状,睡得正香。
“他父母刚刚过世,再加上雏鸟情结,我要亲自带他。”
“顾清大教授,你再想想,”那边明显很焦急,“你有时间带孩子吗?”
“有。”顾清认真想了几秒,总结到。
“行,”那边的人有点咬牙切齿,“见面聊。”
“养的手续。”顾清再次强调。
“见面聊。”
顾清挂了电话,最后从门缝看了他一眼,轻手轻脚地上楼了。
楼上的电脑多时不用,积了一层灰,顾清将吸尘器拿开,抽了一张纸随便擦了擦。邮件有很多封,格林教授的回函,新实验室的搬迁情况。他浏览了一下标题,找到和陶恒欢往来邮件,点了进去。
re:re:有关里昂的调查.
顾清教授,
如您猜想。诺娜一直在看心理医生,轻微的被害妄想症。登克尔对此似乎不知情,出入医院的记录上只有诺娜的情况。
病历在附件。
祝您安好。
恒欢
顾清皱着眉点开了附件。从病历上看,诺娜的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按照里昂的年纪推算,怀孕期间和生产后情况加重了不少。从里昂十个月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去过医院了。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决定将孩子囚禁起来,确保他的安全吗?还是这个做法只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呢?登克尔呢?真的不知情吗?这对夫妻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服务超过十年了,是他极为信任的副手,他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方面的异样,也是自己的失职。
窗外传来了停车的声音。顾清侧头看了看,威利斯银粉色的旧车左靠右靠终于在甲壳虫后面停稳,他急哄哄地扯着安全带,险些将整辆车都拽起来,另一只手里抓着的纸质档案在车窗外晃动着。
死去的人做错的事情,没必要让活着的人继续承担。
顾清回头看了看他和陶恒欢有关里昂的所有邮件往来,给他回了信
里昂已找到。一切到此为止。请粉碎邮件,谢谢。
顾清听着他沉重的脚步停住了,将电脑关好,起身下楼去找他。一头银发的中年人正在二楼门缝里看熟睡中的小孩,背着手叹气,浅粉色的t恤背后湿了一大片。顾清将档案从他手里抽出来,一页页地细看。两人的证件照是在里昂家里临时拍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里昂抿着嘴瞪着镜头的样子很有顾准小时候的神态。他不自觉笑了一下,被威利斯嘲讽:
“怎么?这么快就适应慈父的角色了?”
顾清摇了摇头:“感觉他有点像我弟弟。”
“小孩都有点像,”威利斯“啧”了一声,“你弟弟小时候?多久的事了,你还一直记得。”
“对我来说,任何事情都是刚刚发生的事情。”顾清认真地对他说。
“你别用这种语气吓唬我,我一把老骨头什么都不怕。”
“您不老。”
“别,”银发的男人回过头,语气也是格外认真,“你师父胡安已经死了,我也活不久。”
顾清双臂交叉静静地看着他。威利斯今年五十岁,除了短而亮银发和过于庞大的体型,其他方面都只是个普通的白人,并不会引起过多注意。但对顾清来说,他是特别的。威利斯是他师父的副手,陪伴着他的师父从生到死,陪伴着他长大。他知道有关胡安的几乎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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