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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照拂
恒欢
2009年4月29日晚
re:述职兼告别.
恒欢,
谢谢你过去8年为陈琦做的工作,也请你不要将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归结为你的过错。他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相信他几年之后一定会有一鸣惊人的成绩。
长居北京的话,你可能会遇见一位在西门子工作的名为顾清的人,他是我的弟弟,我觉得你们会成为好朋友。
我也很高兴曾经与你一起工作,祝你接下来一切顺利。
顾清
2009年4月30日晨
第37章第三十五章
里昂五点多醒来的时候差点吓死在沙发上。他昨天看着数学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莫名多了条毯子,并且……外面天刚擦亮,他将毯子披好,猫着腰悄悄上楼,然后快速闪进自己的卧室里。
靠在门上,他狠捶了下头,然后展开毯子看了看。还好,就不丁点印在睡裤上,不离得足够近,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最近真的是太累了,带着这种东西还能睡到这个时候,而且也完全想不起昨天梦到了些什么。他要把这批浅色的睡裤全部换掉,都换成波普风,上面撒了一瓶浆糊都看起来特别自然的那种。里昂从柜子里找换洗的衣服,胡思乱想一刻都没有停过。挑完衣服,他转身去开门,却站在原地没敢动。
顾清在家。
这次好像比第一次麻烦。那时候顾清出差去美国不在家,他从容极了,他在梦里惊醒之后,不仅先自我建设了很久,然后还大半夜镇定地洗了衣服和床单,依然不会有人知道。这一次,他有点担心和他碰上。昨天晚上他摘了玉兰,如果顾清不理会他的卡片,早上不去实验室,而是选择炸玉兰的话,那么会在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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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到七点之间下楼,势必会撞上洗衣机孤零零地在洗一条可疑的毯子;如果再不幸一点,顾清路过浴室用厕所,就会发现他该睡觉的时候没有睡觉,而是清晨洗澡做家务成年了二十多年的顾清一定比他还懂。
但这堆东西就这么放在他屋子里,也非常可怕。夏天快到了,那个味道……里昂又抓起毯子嫌弃地闻了闻,其实又不是尿床,毯子上并没什么味道,但他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当务之急,是知道顾清走没走。里昂心里祷告了两下,将头伸出窗外。车库的门紧紧关着,停在车库门口的甲壳虫已、经、开、走、啦!
他嘿嘿笑了两声,又快速地闪进浴室,将半干了后粘在身上的裤子撕下来,然后……静静地欣赏了一下镜子中的自己。相貌没得挑剔,毕竟是变态认证过的“高贵血统”美少年,眉毛故意放低一点,还能带上一种忧郁的气质。身材还是差了点,无论他怎么吃,肉还是不多长,一门心思长个子,没有成年人身上那种大块的肌肉。
里昂鼓了一下自己的还没有诺娜拳头大的肱二头肌,失望地转身去洗澡了。
洗澡、洗衣服兼洗毯子,一套操作下来,还不到早上七点钟。里昂等洗衣机的时候,背着晨光在院子里看了会儿数学书,但是只看了几分钟,就又有点困了。他确实不太懂,为什么数学书看起来如此折磨人,而写程序必须要从数学开始。他将书半盖在脸上,努力和他脑海中那个“能帮他的人”做着抗争。
右眼陷入了黑暗,左眼尚有半点光明,理智让左眼逃出黑暗的覆盖,情感却想将左眼拉回来,闭上睡觉。里昂在挣扎期间,只能看到客厅那片区域。
凯瑟琳起床了。她穿着睡衣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支诺基亚老式电话,眉头紧紧地锁着,露出有点凶的神情看着窗外。她盯着篮球架看了很久,然后目光转到了里昂这边,眼睛里的凶光不见了,但深意仍在。
这个样子的她,里昂从未见过。她总是令人舒适的,随时准备做一个倾听者,似乎从没有任何愁苦。里昂从厚重的硬壳书下面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她目光里的那种深意也不见了,立刻对他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然后将手机放在兜里走了出来。
“我刚才看着你的时候还在想,晚上在沙发上睡,白天在躺椅上睡,是不是你房间的床出问题了。”
“我只是躺一躺,没有睡着。”里昂笑着说。
“哦,昨天我给你盖毯子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凯瑟琳揶揄他。
“是你给我盖了毯子?”里昂有点欣喜地问。
“对呀,顾教授回来的那么晚,等他给你盖毯子,你现在已经感冒了。”凯瑟琳笑着对他说。
“谢谢凯瑟琳老师。”里昂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她鞠了一躬。
“顾教授那么晚回,早上就这么早走,没想过住在实验室附近吗?”凯瑟琳问。
这个问题里昂倒是没有问过顾清。顾清每天在家呆的时间,细算起来只有五个小时,如果再去除在三楼工作的时间,那么每天也就是只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呆在卧室里,呆在那个连窗帘都没有的卧室里,他也有可能没有睡觉,只是看闲书。
总结起来,顾清每天开车四十分钟,只为了能躺在卧室里看会儿闲书?!里昂觉得顾清比他想象中的更可怜了。
“里昂?”凯瑟琳推了他一下。
“哦?哦!”里昂点了点头,“我有空问问他,要不要在实验室附近租一个房子。”
“那个实验室也有点小了,”凯瑟琳想了想又说,“格林教授展开大型试验都不太方便。”
“有空我一起问问他。”里昂看了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边向屋里走边对她说:“我先去晾毯子。”
“你洗毯子干什么?”凯瑟琳奇道。
“夜里披着它上楼的时候,掉在地上弄脏啦!”里昂随口答。
“里昂,”凯瑟琳喊了他一下,“我上午有点事,今天的课程推到明天可以吗?”
凯瑟琳站在玉兰树下拢了下卷发,有点疲惫还有点娇弱,别说是问她为什么,连大点声音和她说话感觉都是错误的。她在使用她的武器,而那个时候的里昂察觉不到。他往回走了几步,轻声对院子里的她说:“可以,正好我昨天也没怎么做功课。”
上午八点,里昂到达了实验室,开始组装机器狗,明月从食堂回来,看到他之后惊奇地举起了白板。
【你逃课?】
“没有,凯瑟琳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给我放假。”
【哦,今天格林教授实验室里有几个大姐姐好像心情也非常不好,眉毛和眼睛粘在一起。】
“出什么事了吗?”里昂问。
【不知道。】
里昂将自己电脑上面的蝴蝶拿了下来,给顾清写短信
爸爸,昨天实验室有什么大事吗?
顾清很快就回了信息没有,中午一起吃饭。
好呀,食堂第一波?
出去吃,穿长裤。
这一刻,里昂觉得自己可能是暴露了,但又一想一个连生日都不庆祝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有这种奇怪的习俗,是他过于敏感了。
明明知道了也没什么,只是每个人长大的必经过程,但里昂还是不想让他知道。长大成人对里昂来说并不是一种助力,反而可能是阻力,毕竟他喜欢顾清,而顾清并不喜欢他。只要他长大,顾清就不会再关注他了,他在这几年的成长中,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他长大一点,顾清离他就远了一点。
他是他父母托付给他的,他只负责供养他而已,他也许更喜欢那个没出现的小孩。里昂越想越心酸,呼了几口气,快速给顾清回了信息。
好呀,我今天穿的就是长裤。看书了,中午见。
顾清看着里昂发过来的字,笑了一下。他也应该工作,但难有点心浮气躁。他订了当初达西求婚时去过的餐厅,是个很正式的地方,完全撑得起父亲带着刚成人的孩子去庆祝这个主题;而且陶恒欢的预测结果说里昂会在这个时候爱上他最亲近的人,今天中午他就要知道他爱的人是谁了。
顾清不知道普通人在这个时候应该是什么心情,作为父亲,他感到非常欣慰,作为另一个身份,他又有一些……怅然。
怅然,将他对里昂的那些情绪稀释了很多倍后,可以想一想的也只有这两个字。
两个人中午在停车场见了面。顾清穿着非常正式的西服,所有的扣子都一丝不苟地扣好,金色的袖扣挨在老旧的黑色方向盘上,仿佛走错了片场。
“你穿这样,你只通知我穿长裤?”里昂简直不能更愤怒。
“下午要出去见别人,”顾清解释了一下,“这样不用另外换衣服。”
“我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在它上面甩点酱汁哦。”里昂用力扯过安全带。
“还请你不要这样做。”顾清笑着对他说。
餐厅果然是那种和顾清的西装非常搭配的高级餐厅,里昂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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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微笑选了最靠里的隐蔽位置,然后坐了进去。顾清将西服脱掉了,合身的暗纹白衬衫在偏黄灯光下仿佛带着茸茸的光芒,让他的臂膀和脊背格外有存在感。一个不怎么吃饭的人是如何保持身材的呢?还是说成年后男人自然就会变得挺拔、潇洒,让人无法忽略?
“想吃什么?”
顾清转过来以后,里昂马上把目光投向了别的地方。
“爸爸来选,我吃什么都可以。”
点了餐之后,顾清问了问里昂的功课,里昂问了问顾清的工作近况,两个人都详细地讲完以后,相视一笑。
“爸爸,你上次说的那个同龄人,什么时候来?”里昂趁着气氛正好的时候,鼓起勇气问。
“他不来了,你算法方面的问题还是直接来问我。”
听到顾清说出他以前想要的答案,里昂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您不忙吗?”
“比以前还要忙,不过还是有时间为你解答问题。”
里昂想起凯瑟琳说的话,问:“爸,你想过在实验室附近住吗?要不要我们搬家?”
他不想住在实验室附近。开车从家到实验室,再从实验室到家,是他最常规的闲暇时光。里昂小时候和他一起上下班的时候,他会给他讲一些故事,然后两个人一起唱唱儿歌;他长大了以后,顾清单独上下班,那几十分钟里,他经常什么都不会想,单纯听听音乐,期待着回家能够偶然看到里昂的身影。
这段旅程是他距离盖亚最远的时候,他需要这点时间将自己和机器区别开。
“你每天往返很辛苦?”顾清问他。
“没有,”里昂摇了摇头,“骑车上学最有意思了,自由,还能看到很多风景。”
“我也很喜欢开车上下班。”
“我也想开车。”
“等你十六岁,送你一辆你喜欢的。”
“什么都可以?”里昂兴奋地快要站起来。
两个人因为车又闲聊了不少,里昂还认真地和顾清讨论了一会儿蝙蝠侠的战车。
“最近有什么亲近的人吗?和明月关系怎么样?”里昂饭吃到尾声,顾清装作不经意地问。
“和他很好啊,”里昂不明所以地答,“和凯瑟琳在一起的时间也挺多的。要说最亲近……”里昂转了转眼珠,“当然是和爸爸最亲近啊!”
他等了很久,但是没有等到顾清的笑。他已经习惯顾清对着他常有的那个微笑,紧绷的眉心松散开,睫毛微微向下压,嘴角向上,像盛开了一半的玉兰一样温柔。里昂忽然有点紧张,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他觉得他今天中午扮演的儿子也是非常合格的。
里昂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将手脚并拢,低头坐好。他偷看了一眼对面的顾清,惊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对面的他也是这个坐姿,但眼帘低垂,下颌微微抬起,仿佛他的头颅被钉在了十字花的高背椅上,不便移动。
“为什么?”顾清一贯清亮的嗓音忽然有点发哑。
顾清从来没有用这种求教的方式对他说这三个字。里昂的腿并无可并,手也早就攥麻,他小心翼翼又有点伤心地抬头问:“当儿子的想和爸爸亲近,有什么问题么?”
顾清忽然专注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着里昂从未见过的水光,仿佛高楼倾覆,冰川触礁。万物在他眼中都会静止的人,因为这样的问题,在犹豫着。里昂忽然后悔了,他没想过逼迫顾清什么,他也不希望看到顾清这种样子。他只是以为自己和顾清说了句平常的笑话,但这一刻他发现,他和顾清之间已经容不下任何试探了。
“我和诺娜也很亲近,”里昂挠了挠头,“我想起来了,她也是我最亲近的人。”
第38章第三十六章
“为什么,他问我为什么,”里昂将自己的脸埋在诺娜奶香的肚子上抱怨,“十二岁的人最亲近的是父亲也不可以吗?是谁供我吃穿,是谁保护我,是谁安抚我,他失忆了吗?他如果不想我亲近他,那他虐待我啊!他对我不好,我是傻逼才会亲近他了啊!”
“说句最亲近怎么了?我还没说我,”里昂将“喜欢”吐在诺娜的尿布包上,“他呢。我要是说了,他是不是当场把我打死?”
他又想了一下顾清震惊地紧捏着餐刀的场景,可能大概率不会把他打死,而是自尽。
那天吃完饭以后,顾清格外沉默,带着他在河边站了很久。顾清平时总是沉默的,但并不拒绝别人主动和他说话,那一天的他是拒绝和别人说话的。他站在河边一动不动地盯着河对岸的植被,仿佛那里有什么旷世奇宝。里昂心里忐忑,想逃又不敢,只能在他身边一直陪着……偷偷看他。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气质格外突出的人,无论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只是功能性的,不会增添他的光,也不会磨损他给人的印象。西装是华贵的,但顾清还是顾清,和穿着白大褂的他、穿着睡衣的他没有任何区别一样冷峻沉静。里昂掏出手机看了看自己,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子,还没到他肩膀的高度,确实不般配。
般配,是一段感情能否得到祝福的重要依据。
顾清站了一个小时,然后将他送回了实验室。好像一切还是如常,两个人各忙各的,偶尔遇见了就聊聊天。他在食堂里“偶遇”过他几次,他还厚着脸皮经常给顾清送蝴蝶,顾清会回答,内容和态度也没什么区别。但是里昂知道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从那天开始,里昂就没在家里见过他了。玉兰换了两次,但三楼也一直没有顾清回来过的痕迹,里昂装作送衣服进过他的卧室,发现圣诞节雪夜的画上面盖了一层薄纱顾清只有长期出门才会将那幅画盖住。
多有意思,因为他说了“最亲近”三个字,他37岁的爸爸离家出走了。
里昂将额头搭在诺娜肚子上,绝望地来回蹭了蹭。诺娜“咿咿呀呀”了两声,带着面膜前来查看的苏珊娜僵着脸说:“你压这她痒痒肉了。”
“哦。”里昂垂头丧气地抬了下头,然后将自己的头重重地砸在床沿上。
“哎!疼不疼?”苏珊娜捧起他的额头揉了一下,心疼道:“红了。”
“没事的,不疼。”里昂又将头低了下去。
“你最近怎么了?”苏珊娜将面膜摘掉,柔声问他。
“没怎么。”
“和你爸爸生气?”苏珊娜摸了摸他的头发,“确实搬到美国让人为难,但是那边的环境也不错。”
“美国?!”里昂震惊地抬起头,“什么美国?”
“还没和你说吧?达西和我提过一次,我们实验室要搬到美国去了。”
“他们最近都在忙这件事吗?”里昂愣愣地问她。
“嗯,”苏珊娜点点头,“实验室太小了,达西很多大型实验都没有场地。”
里昂想起之前凯瑟琳和他说的话,可能那个时候顾清就已经在打算这件事了。
“以后各个实验室要分开了吗?”里昂问。
“听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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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一起了?”
“离得不远,但是不会在同一个楼里面了,特别是你们,达西会有独立的工厂,他为你和明月都准备了一套工作间,平面图都画好了。”
里昂心凉了半截,小声问:“哪天决定的?”
苏珊娜回忆了一下然后塑:“去年冬天开始顾教授就在联系那边了,好像定下来也就是这两周的事。”
里昂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沉了沉心说:“我要回去了。”
“这么快?不是说要在我这里住一个月?”苏珊娜问。
“我回去拾一下东西,不能快出发了还没拾。”里昂笑了一下。
“那也不用这么晚走,顾教授会安排好的。”
“我的东西我自己。”里昂将书包拉好,对她说。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苏珊娜说完,忽然拍了下自己的手,“你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那是因为什么离家出走?”
“我没有离家出走,”里昂马上解释道,“是达西让我来陪你的!”
苏珊娜看了他几眼,将诺娜抱了起来,轻声说:“你小小的多好,长到哥哥那么大,烦恼就多了。”
“哪有,”里昂将书包背在肩上,“换洗的衣服让明月帮我带实验室去。”
“哦,对了,旅行。凯瑟琳说下周五出发,然后周二回来,你提前和顾教授说好。”
“嗯。”里昂点了点头,低头亲了小婴儿一下,“诺娜,哥哥走了。”
从苏珊娜家里出来,外面的路灯很暗,路上也几乎没有什么人。里昂将书包甩到背上,快速地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蹬了过去,他想去顾清那里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上个月新换的车,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到美国去,如果不能,就要在社区里找个人卖掉。他还有点舍不得这辆车,明月和他一起组的车,虽然不能变形吧,但是速度一级快,转弯时候稳得很。
居然就要搬到美国去了,住了好几年了,策勒感觉还没有住熟,除了总去的餐厅和上课的商场,他好像对这个城镇仍然没有多么了解。就像他和顾清一样,名义上从不分开,其实也没多么了解。他的爸爸并没有因为那点小事离家出走,出走的是他。他的沉默可能也不是因为他,而是在下有关未来的决定而已。
绿灯闪了两下,黄灯亮起。里昂心中烦躁,从车座上站起来,踩着踏板快速过弯,这是一个小的缓坡,快骑过去就是他最爱的那条林荫路。过弯的时候他带了下刹车,忽然他发现刹车有点不对劲,怎么都捏不住。对向的一辆车开始起步,里昂心陡地一凉,快速扔开了车把,护住头向着行人道那边滚了过去。
他重重地磕在道旁的护砖上,然后提了口气生滚到了行人道上去。他感觉自己好像又骨折了,两条胳膊上的皮肤都火辣辣地疼,嘴里也有血腥味。货车不停的喇叭声越来越近,他赶快睁开眼睛,看到一辆左转的卡车从他的车把上毫不犹豫地压了过去,然后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开走了。他实在没有力气喊它停住,在原地侧躺了几分钟后,他摸到路边的石墩坐了下来。
差点死了。
差点死在顾清前头。
要是死在顾清的前头,他老了怎么办呢?
这条路白天的时候人就很少,晚上更是没有人,他曾经最喜欢这条寂静的路,现在才感觉到无人的可怕。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有夜行的鸟发出沉在喉咙里的古怪声音,一切熟悉的东西都变得陌生起来。他试着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腿,又好像没有骨折,只是一些擦伤而已。
他决定再坐一会儿,然后看看自行车还能不能骑。
路上一直没有车也没有人,好像刚才出现的卡车和他的自行车都只是梦,他现在也是在梦里,醒了以后他还躺在自己家的床上,被迎面的恐龙吓一跳。身上的伤口越等越疼,因为疼而流的汗落在上面更加地疼。里昂在兜里没找到手机,然后在自行车附近看到了四分五裂的它。
他想顾清了。他想爸爸了。他神一样的爸爸怎么还不出现呢?
里昂撑住膝盖想了一会儿,然后他听到了最想听到的声音:“里昂!”
一直恍恍惚惚的他,被顾清的声音叫醒了。里昂向他来的方向看过去。他穿着白大褂一路跑来,前额的头发被风刮起,露出冷淡的眉眼。有路灯的地方,他是明亮的,没有路灯的地方,他在黑暗中。光影在他脸上流动着,好像一页一页翻过去的两人共处的时光。他小时候受伤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焦急地赶来吧?就像他还记得变态要害他的那一次,他也是这样焦急地赶回来,低声喊他的名字。这一次他又是怎么发现自己有危险的呢?他是不是在他自行车上也装了传感器?
里昂想将他的一切行为都理解为父爱,但总是做不到。普通的父亲爱自己的孩子是这个样子的吗?还是说他对父亲的概念理解的不够透彻,有一些不普通的爸爸是会做这些事情?他是个狭隘而贪婪的人,和顾清分开一段时间也好,等他长大了一点再回来,和他更般配了再回来。
“你受伤了吗?”顾清蹲在他身边左右查看着。
里昂摇了摇头。
“还能说话吗?”顾清抬头看他。
“能。”里昂忍着激动的情绪,吐出这个字。
顾清点点头转过身背对着他说:“上来,我背你。”
那天吃饭时让他心动不已的□□后背弓起一个弧形,里昂听话地趴了上去。他出了很多汗,连大褂都是潮湿的。他擎着里昂的腿弯,然后慢慢站了起来,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经过下一个路灯的时候,里昂看到有一滴汗从耳后流下来,离开那个路灯之后,汗可能在黑暗中流进衬衫的领子里,光再亮起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了。
有多少时光都是这样转瞬而逝,期间发生的一切只能靠人去猜测?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没有告诉他的事又有多少?即便如伤痕累累的虔诚信徒,千辛万苦翻山越岭而来,临涯眺望之时,也看不到冰山的全貌,唯一能做的只是试图靠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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