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问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傲娇的白猫
明妃看都没看,扬长而去。
在明妃身后,几个宫女趾高气扬地朝那个宫女轻蔑一笑。
宫中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赫然正是那个骑牛道士的样子。
画像前的香案上安静地焚着香,青烟袅袅。
一位穿着道袍的女子端庄沉稳地坐在香案下方的一张蒲团上。
明妃咯咯地笑着,“没想到姐姐还真是虔诚啊,这会儿还能这么安稳地坐着。”
道袍女子自然便是大皇子的生母德妃,也是薛律出征前,下旨统御后宫的人选。
她头也不回,螓首微垂,淡淡道“有事”
明妃左右望了望,德妃宫中的宫女们都承袭了德妃一贯的规矩,默默做着自己手上之事,这让来找事儿的明妃觉得有些无趣,要多点人忠心护主才好玩啊。
闻着空气中那股香火气,她厌恶地扇了扇鼻子,“如今我铭哥儿就要登基了,你的那位虎将儿子呢,不会是迷恋着南朝的花花世界不想回来了姐姐还指望吧难不成着这位你拜了一辈子的仙师从天庭上下来救你不成”
原本明妃口中应该有更奚落的言语的,但自从先前骑牛道士真的从天而降,显露了那场神迹之后,她便再不敢对其有任何不敬。
德妃依旧平静,“你儿子登基,关我何事”
“瞧瞧,瞧瞧,又是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指不定背后在谋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明妃摆弄着青葱玉手嘲讽着,惹得身旁几个贴身宫女掩嘴偷笑。
没想到明妃却走过去,一人一个响亮的耳光,“主子之间的事,也轮得到你们嘲笑”
吓得几个自以为得宠的宫女连忙跪伏在地。
“有什么话就说,没话说就不送了。”德妃对这一切恍若未觉。
“没什么,我就来看看姐姐。”明妃转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德妃的背影道“姐姐,听说你的族里以前有夫死从子的传统,我要不跟铭哥儿说说”
德妃猛地站起,转过身来,竟也是一张称得上美貌的脸,鹅蛋脸,明眸皓齿,岁月的痕迹也不过几丝极细的皱纹而已,年轻时的灿烂明媚依旧显而易见。
不过这张脸此刻充满了愤怒,她怒视着明妃,“你敢”
明妃佯装害怕地抚了抚胸口,那处高耸便愈发挺拔,只可惜大好风光无人欣赏,她笑着道“姐姐且等着看。”
说完便转身出了宫门,迤迤然地回了宫,带着满面春风。
德妃站在原地抿着嘴,这些年她潜心修道,对母族和自己儿子的那些谋划一概不问,只是在他们需要帮助求到自己时,才伸一把手,如今风云巨变,她一时之间又该如何自处
她倒不担心自己,有母族势力作保,即使薛铭当了渊皇也不敢真拿她怎么样,她只是担心自己那个儿子。
若是自己儿子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又会如何呢
她缓缓走到那个宫女的身旁,伸手抚着她的脸,柔声道“疼吗”
宫女摇摇头,德妃也摇摇头,“一定是疼的。不过总会过去的。”
天京城,今日也是张灯结彩,人潮涌动,似有要与长生城遥相呼应,一较高下之意。
凯旋的大军将从东门入城,于是自东门外十里,便已铺上了x长长的地毯,沿路大小官员间隔站立等候,同时还有民夫民女带着瓜果花束夹道相迎。
从城门到皇宫之间的那条主道之上,更是一路妆点,直到宫城。
永定陛下的銮驾也被簇拥着出了天京城,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天京城东城小乞丐王四娃子也趁机溜出了城,仗着自己瘦弱灵活,挤了半天,终于在城门外不算很远的地方挤到了一处靠近路边的位置。
没过多久,就听见远远的一阵骚动。
王四娃子伸长了脖子望去,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一抹极其鲜艳的红色,那是一顶头盔上的红缨,紧跟着一个披甲的威武军士完整地撞入他的眼帘,而在他的身后,紧跟着许多名披坚持锐的军士。
红缨、铠甲、长枪、骏马,这些东西汇集到一起,带给人无比震撼的视觉冲击。
王四娃子顿时感觉脑袋嗡地一下,似有热血不住上涌,这些就是传说中的军士吗果然跟只知道到处欺负我们的捕快衙役不一样啊
这威风这英勇
我今后也要从军
只一瞬间,王四娃子的心中就有一个念头深深镌刻。
忽然,远处响起了一阵更加疯狂的惊呼,让王四娃子不由得好奇起来,踮起脚尖望去。
只见在那一队威风的骑士身后,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小土堆,被放在一个板车上,由四个军士拖拉着前行。
嗨没见过世面的人,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一座小土堆之后,又是一座小土堆,然后再是一座小土堆。
当视线里出现了十余座小土堆的时候,王四娃子才在四周刺耳的惊叫和嘶吼中瞧见小土堆的真容,双腿一软。
那哪儿是什么土堆啊分明就是一个个人头垒起来的小山他腿软倒地,但四周拥挤的人群根本没给他倒地的空间,反而将他凌空夹在了半空。
他挣扎了几下,发现挣扎不了,便索性不管了,乐得省力。
几个护送的军士齐声高喊,“北渊夷狄,侵我河山,今大破之,枭首以筑京观,扬我赫赫国威”
霸气啊
王四娃子虽然听不太懂那话里的意思,但总是懂那种情绪的。
他不由自主地挥着拳头和四周的百姓一起疯狂地嘶吼着。
“大端万岁,大端万岁”
激动之下,他的目光便敢大胆地去看那些人头,只见一颗颗头颅都泛着些灰白,他并不知道那是抹了石灰的缘故,还以为北渊蛮子都是这般。
有的面目狰狞,铜铃般的大眼睛死死睁着,甚是恐怖;
有的虽双目紧闭,但嘴角咧开,竟似在阴笑着;
还有的容貌恐怖,似非人类,看得王四娃子对北渊蛮子厌恶不已,同时也佩服这些大端的军士,敢跟这些凶神恶煞作战,关键是还打赢了
头颅小山一座一座地朝前走着,在他们的身后,便是一队军士组成了方阵,缓缓前行,方阵的正中,一匹矫健俊美的红色骏马上,坐着一个披着明亮铠甲的男子。
男子背上的红色披风迎风招展,如同一团烈火,彰显着战神的英姿。
“这人谁啊”
王四娃子小声嘟囔着,自然无人理会他的问题,但问题也很快得到了解答。
不知有谁喊出了第一声,渐渐所有人都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飞龙将军”
“飞龙将军”
“飞龙将军”
征北军大帅,征北将军,韩飞龙
整齐的呼喊合成一道滚滚音浪,激荡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但他们都不在乎,只觉得热血和激动。
喊声和目光跟随着韩飞龙来到城门处,他迅速下马,朝着眼前明黄色的銮驾,单膝跪地,喊声也在他下跪的同时戛然而止,只剩下灼灼目光依旧聚焦在他的身上。
他沉声高喊“末将韩飞龙,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銮驾的帘子被两个宦官缓缓拉开,一身明黄色帝袍的杨灏从椅子上站起,向前一步,走出帘子,走下銮驾,亲自将韩飞龙扶起,笑着道“有良将如此,是朕之福,是大端之福,是万民之福”
杨灏拍了拍韩飞龙的肩膀,转身上了銮驾,立刻有宣旨太监捏着尖细的嗓音,高声诵读着封赏的旨意。
韩飞龙封镇北侯,加大将军衔,赐良田、金银无数,征北军其余将领也各有封赏,军士们亦有丰厚赏赐赐下。
宣旨太监的一个个字,似乎都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馒头和铜板,听得王四娃子一阵迷醉,更是坚定了要从军的想法。
一片欢乐振奋的气氛中,杨灏站在銮驾上,面朝着凯旋大军和天京城的百姓们,挥动着拳头道“大端,是我们共同守护的宝贵家园,面对强敌,我们绝不妥协,绝不退让,只要我们君臣共济,军民齐心,那些胆敢觊觎我们平静生活的贼人,都将如这些人头一般,化作我们的荣耀朕与你们同在朕为你们自豪大端万岁”
“陛下万岁大端万岁”
銮驾下,韩飞龙带头喊了一声,于是四周又响起了震天的呐喊。
一派王朝鼎盛,民心归附的好光景。
王四娃子涨红着脸,甚至觉得,能在天京城里当个乞丐,都是自己的福分了。
銮驾上,杨灏伸手一按,四周便缓缓安静下来。
他正要开口,一个人影却猛地冲到了銮驾前的空地上,跪地高声哭嚎着,“陛下,求求您了,救救我晋国子民吧”
北渊的西南,草色渐绿,云落和陆琦,正快马加鞭地赶往西北。
第二百八十章 大局为重乱人心
喧嚣沉寂,众口无言。
一颗颗头颅上那被刻意描绘出的凶恶形状和阴险笑容似乎在无声地嘲讽。
嘲讽大端君臣的好大喜功,嘲讽他们粉饰太平。
风也在刹那间停滞,飘飞的鲜艳战旗无力地低垂下去。
天空中,响起了几声不合时宜的乌鸦叫声。
瞧见来人的样貌,听见他口中的话语,韩飞龙瞳孔猛缩,一颗心直沉谷底。
在銮驾斜后方,有一片黑衣人聚集的所在,黑衣人簇拥的中间,接替曹选成为司闻曹统领的卫红衣手脚一片冰凉。
他紧张地拿出手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明明已经做好了防范,这位一直都在他们的严密控制之中,为何还能出现这种纰漏。
但陛下是不会允许一位司闻曹统领对这么大的事不解的。
这时候,他甚至有些羡慕已经去了清溪剑池的曹选,听说他在那边过得还不错。
人群中,王四娃子好奇地看着那个人,穿着件平民衣物,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大人物,为何口口声声还喊着什么救救他晋国子民
晋国,晋国又是个什么地方
自小长在长生城里的他只知道大端,最近又知道了北渊。
杨灏的目光迅速地扫视一圈,试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注定徒劳。
有那个胆子,也有那个能力敢把人弄到此刻场中的势力,又怎会留下什么显而易见的破绽。
看来这天京城,依旧还是暗流涌动啊
他死死压抑着滔天的怒火,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那个人,温和道“不要搅了将士们凯旋的心情,有事回宫再说。”
“皇兄敌军肆虐,晋国已是流民遍地,尸横遍野,再拖不得了啊”
一声皇兄,彰显了来人的身份,竟是那位坐拥西北的晋王殿下
从四周嗡嗡的交谈声中,王四娃子拼凑出了晋王的身份,但他觉得这晋王怕不是疯了吧,咱们大端有这么厉害的战士,怎么可能会容许敌军进来肆虐呢
杨灏很艰难地维持着笑意,韩飞龙上去一把拉住晋王,口中喊道“晋王,咱们回宫再说。”
一个宫中太监也赶紧下来搀扶,同时用一道隐蔽的气劲悄悄击中晋王的一处窍穴,让他身子一软,刚好被二人扶住离开。
一场盛大的庆典,就在这虎头蛇尾中结束。
紧跟着,一个惊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原来入侵西北的敌人竟然一直被朝廷放任至今,那些贼人在西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无一支朝廷兵马前去剿灭,怪不得晋王敢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冒着彻底得罪陛下的风险也要进谏请兵,以救西北无数生民,实在是令人同情又感动。
王四娃子回到自己的“家”中,其实就是一处废院的角落,以他的地位,废院的主屋是轮不到他的。
原本他还想着要跟院里的小伙伴们炫耀一下今日所见,但这会儿也没了心气。
他双手抱头,仰躺在杂乱的谷草上,目光从屋顶的破洞中看向天空,空洞无神。
传言说的是真的吗
陛下会是那样的人
咱们大端的将士都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将贼人都赶出去呢
年纪轻轻,阅历浅薄的王四娃子想不明白,他只是隐隐有了种感觉,这世间好像也不全是先前所见的那般美好。
小乞丐王四娃子活在两个馒头三个馍的泥泞里,而这世间,无非就是一滩更大的泥泞而已。
回到宫城的路上,杨灏已经平息了大部分的怒火,但回了御书房,仍旧狠狠砸了几样珍贵物件才解气。
卫红衣顶着满脑门子的汗奉诏前来,刚才那段紧急的时间,他已经命人梳理了晋王滞留天京城这段时间的种种行迹,但却没能找出一条具备说服力的怀疑来,原本油光发亮的额头和头发就显得更加油腻了。
杨灏瞧见这片油腻,心头居然开始怀念起了曹选。
卫红衣虽说也是能力超群,但毕竟久居蜀地,对天京城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还是少了些防备和谨慎,导致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铸成大错。
这错可大可小,在蠢人眼中就很小,无非就是个闹剧,无碍大局;但在真正的聪明人眼中,那就是天大的事。
于是,荀忧也匆匆进了宫。
他看着跪伏在地的卫红衣,叹了口气,这司闻曹统领的位置今年跟中了邪一样,一个个好端端的干才,都在这上面栽了跟头。
他望着面容阴翳的杨灏道“陛下,查清何人所为自然重要,这也是卫红衣接下来的任务,请陛下允许他戴罪立功。但当务之急是要安稳民心。”
荀忧的进谏向来是这般直接,杨灏也早已习惯,他抿着薄薄的嘴唇,问得也很直接,“如何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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