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问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傲娇的白猫
而木叶山一向超然,哪儿有什么仇敌。
他正暗自得意间,却见那个白衣男子眉毛一挑,“平康使”
然后身子微微前倾,坐在马上俯视着平康使,“李掌教有没有给你交代什么任务”
平康使猛然一惊,如此隐秘之事,此人是如何知晓的
杨清面露不耐,“回答我。”
平康使摇摇头,“并无。”
“真的”
“真的。”
“那就去死吧”
飞剑重现于天地,在平康使反应过来之前,从他的眉心一穿而过,就像穿透了一块水嫩的豆腐。
平康使瞪大的双眼里满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在了异国他乡的荒野之中。
自己明明是去捉拿圣女的,自己明明还有大好日子等着的。
更关键的是,李掌教的确没有暗中给我交待什么任务啊
这也是自己该死的原因吗
可笑的是,他连杀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意识消弥之际,他听见了白衣男子清冷的声音。
“敢算计云落,还敢伏杀他,就这样死了都是便宜你”
白衣剑仙,杀伐果断,向来不计较什么因果。
只要他觉得你该死,死便死了。
“原来是因为云落啊”
生机流逝的最后时刻,他有些释然。
曾经,木叶山上一任平康使,也是他的老师,在云落之父凌青云游历北渊之时,被其羞辱,在竭尽全力将他扶上平康使的位置之后,很快郁郁而终。
他便从心底对云落有着深深的敌意,如今自己却也因此身亡。
不得不说,有些宿命的意味。
砰。
他睁大着眼睛,直挺挺地倒地。
空洞无神的眼眶中,再无半分野心和跋扈留存。
尘归尘,土归土。
身死道消化虚无。
修行界的残酷就这么直白。
杨清扫了一眼满地躺着不动的身影。
邹荷笑着捏了捏随荷的脸,“这丫头,跟着云落一起长大,哪儿下得了什么死手。”
杨清想了想,最终放弃了灭口的念头。
既然是随和丫头自己不下死手,就由她去吧。
天机山人做事,其中自有缘法。
马蹄声远去,许久之后,一个木叶山门人悄然睁开眼睛,擦掉嘴角的鲜血,艰难爬起,走到平康使身边,瞧见眉心的空洞,大惊失色。
他静静地看着平康使的尸身,手中拳头猛地握紧。
片刻之后,他瘫坐在地上,将手新xxbiqu中沾满鲜血的弯刀扔到一旁,大口地喘着粗气。
很快他便重新起身,在自家同门的尸首中摸出了许多个储物袋,然后扯来一匹马,带着平康使的尸身,调转马头,朝着北面,仓惶逃去。
一旁的山包上,杨清看着这个远去的背影,轻轻叹息。
第三百章 世道如斯,选择如何
朝阳初生,向人间洒出的金光在秋叶上跳跃,山峦也被罩上一层明亮的颜色。
这种明亮,一如此刻君渺渺的内心。
经过云落和陆琦联手一夜的努力,她体内的追踪符终于被彻底清除。
虽然身体与之前并无任何不同,但君渺渺知道,那一把无形的枷锁,已经被彻底解开,丢掉了。
如今的她,再不是木叶山那个看似风光、实则只是一件工具的圣女,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自由的人,一个真正有着血肉,有着灵魂,可以有自己追求的人。
她转过身,朝着疲惫之色明显的云落的陆琦,盈盈拜倒。
“二位再生之德,渺渺永世不忘。但有驱使,必将竭力以报。”
云落的境界比陆琦高,此刻的状况要好上许多。
他摆摆手,“快起来吧,你看我也不便扶你。”
陆琦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白了云落一眼。
云落继续道“报恩什么的就不用了,我们救你也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你值得被救。若是陷于恩情,那不是才脱牢笼,又入虎口嘛何必给自己又戴上一层枷锁。”
陆琦已经知道君渺渺比自己稍大一点,便开口道“姐姐名叫君渺渺,二代圣女名叫司妙妙,同为圣女,也同为苦命之人。我二人侥幸得到二代圣女的传承,又以此解救了你,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天命注定,想必也是二代圣女喜闻乐见之事。”
君渺渺看着这两个没有一点挟恩图报意思的二人,心生敬仰。
嘴上答应了下来,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待云落和陆琦调息一阵,稍有恢复,云落便起身道“我得去大帐那边了。你们”
陆琦牵起君渺渺的手,看着云落,“你快去吧,我一会儿跟君姐姐去找余姐姐。”
云落听着这仿佛绕口令一般的话,对女人这种莫名其妙的自来熟有些难以理解,便快步走出,去往中军大帐了。
君渺渺看着陆琦,“陆妹妹不生我的气”
陆琦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美目,“生什么气”
君渺渺将自己之前被平康使驱使,去引诱云落的事情说了,然后道“这你是知道的啊。”
陆琦甜甜一笑,“那又不是你自己的想法,不作数。”
聪慧的前圣女如何不知陆琦言语中的意思,心中了然,又暗自下定了另一个决心。
她看着陆琦,“你说那位余姐姐是谁啊”
陆琦想了想,便将余芝和自己这帮人之间的纠葛讲了一遍。
当说到时圣被云落击败,经脉尽断,成为宗门弃子,只有余芝毅然站出来,护着他远走天涯时,君渺渺感叹着爱情的神圣伟大;
当说到云落和时圣化敌为友,惺惺相惜的那一场放手大战,君渺渺听得心向往之;
当说到余芝赶到巴丘城,红衣坠河,她却只能为时圣收尸,君渺渺已经泪湿眼眶。
陆琦自己都有些不愿意提起这些回忆,看着君渺渺的样子,“要不算了吧”
君渺渺摇着头,陆琦只好又说了下去。
故事的最后,是时圣以身填阵,拯救了所有人的生命,却留下了曾许深情共白头的妻子孤独终老。
君渺渺眼泪如珠串,哭着道“这位余姐姐如今就在军中吗”
即使陆琦早已为这些事哭过,此刻也多有伤怀。
她点点头,“不如姐姐先去梳洗一番,然后我带你一起过去找余姐姐。”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陆琦就带着在军营中简单梳洗干净的君渺渺踏上了寻找余芝的路程。
当然,路程很短。
在军营边缘,有一圈流民帐篷。
顾名思义,此地安置的,都是那些无家可归,饮食成忧的流民。
不像普通军帐那般是一个一个的小帐篷,流民帐篷是由几个大帐篷组成。
大帐篷内,摆着大通铺。
虽说男女有别,虽说气味难闻,虽说还有诸多不合适之处,但这是能够安置更多流民的唯一办法。
在这兵荒马乱,人命如草芥的时候,不管是被救济的,还是救济的,都需要有所取舍。
询问了卫兵,两人蒙着面纱,走入了此刻余芝所在的帐篷。
蒙面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单纯不想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意外而已。
只站在帐篷门口,一股巨大的酸臭甚至还带着些腐烂味道的气息便扑鼻而来。
陆琦看着身旁君渺渺虽然竭力装作镇定,但却不由自主干呕的样子,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来到这儿的情景。
于是她温声提醒道“姐姐可以用内息,减少口鼻呼吸。”
君渺渺恍然大悟,略作调整果然好了很多。
二人走入帐篷,一眼便望见了一个红衣身影,手边放着个小木盒,正弯着腰,替一个老人处理身上的伤口。
自从时圣走后,余芝便穿上了红衣,再未换过。
帐中还有其余几个女子同样在忙活。
余芝身后的两个婢女,灵溪和彩凤也在其中。
二人走过,认得陆琦的灵溪和彩凤连忙行礼,陆琦笑着点头。
走到余芝身旁,没有蒙面的余芝也抬起头看了陆琦一眼,又看了君渺渺一眼,没有多说,笑着道“稍等我忙完。”
“没事,姐姐先忙。”陆琦摆摆手,“有没有什么我们帮得上忙的”
余芝摇摇头,“没事,快忙完了。”
君渺渺在一旁默默看着,若非亲眼所见,她真的很难相信,一个高高在上的山上修行者,一个本可以成为那个云梦宗永远的尊崇之人的女子,会心甘情愿地为这些流离失所地难民忙活。
而且看她的动作,似乎还很熟练
她虽是个孤儿,但很小就被昭穆使带上了木叶山,出现在人前的形象都是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仙子。
如同那头通灵的白鹿,一看就不属于凡俗。
陆琦悄悄观察着君渺渺的眼神,隐隐有着笑意。
余芝很快结束了这个帐篷的巡查,冲陆琦歉然一笑,带着二女去了自己居住的帐篷中。
先让二人稍坐,余芝仔细地洗着手。
趁着这个空隙,君渺渺抬头打量着这个帐篷。
嗯,怎么说呢,着实有些简陋。
她不禁有些疑惑地看着陆琦。
此刻二人都取了面纱,陆琦自然能从她的面容上看出她心中的想法,笑着道“君姐姐可是想说,为何余姐姐在这儿的起居环境会如此简单”
被戳破了心思,君渺渺赧然一笑。
“是我主动要求的,姑娘千万不要对云公子和陆姑娘心有不满。”
余芝拿着一张粗布巾,仔细地擦着手走进,主动回答了君渺渺的疑问。
“余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下。”
陆琦主动开口,为余芝介绍了君渺渺的身份,以及如今的处境。
余芝听了,轻轻走到君渺渺的身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真是个苦命的姑娘。”
明明自己都已经如此不幸,却还将关怀和爱心都给了旁人。
君渺渺心神触动,揪着衣角似在犹豫,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方才便困扰她的问题。
“余姐姐,为何要对那些额,那些凡人”
终究还是有些不好开口。
但余芝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道“凡人就不是人了吗”
“可是,我等修道之人,习仙法,求长生,高坐山巅,又岂能在这凡尘泥淖中”
厮混二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但君渺渺已经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这些年一直被灌输的理念说了出来,反驳余芝的话。
陆琦以手托腮,笑意盈盈地听着,并未开口。
余芝出人意料的没有直接辩驳,而是点点头,“是啊,修道求长生,要不我们怎么会被那些不能修行之人叫做仙师呢。”
她看着君渺渺的脸,“妹妹可有想过,在修行之前,你我不过也就是凡人而已。”
“但既然修行成功,不就不是了吗”这一点很容易抓住。
“修行无非是让我们掌握了一种更好的工具而已,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我们一个人的属性。成了修行者便不是人了吗寿与天齐了还是抬手星辰灭了”
“曾经那种山上看山下的高高在上,山下看山上的诚惶诚恐,二者之间分明的界限,早已在时间中慢慢模糊。”
余芝望着帐外,“不信你看,如今这个天下,哪个大修行者还压得过王朝,哪家宗门又敢无视朝廷的大军。”
她看着若有所思的君渺渺,继续道“刚才说的是世道现状,如今我们聊聊自己,聊聊你与我。”
“凡人又如何,他们不过孱弱了些,我们就能仗着自己那点气力,将他们视若蝼蚁那跟丛林中那些未开灵智的野兽何异其实他们若是蝼蚁,我们也不过就是些大点的蝼蚁。”
“沿着某一种可能,若是你我没有能够修行,我们能够认同修行者可以肆意打杀凡人这样的规则吗我想没有谁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吧”
“再小的个体都有它存在的价值,每一条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说白了,那些如今还被一些修行者挂在嘴边的说辞,有它的历史背景,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已经站在了山上,自然想要维持住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尊严和优越。”
“虽然艰难,并且极其艰难,但若是我们想到了这些,便去力所能及地做一点,哪怕就一点,是不是就能在某些还未成为修行者的人心中埋下一些种子,他们日后成为了修行者,是不是就能对凡人好些。如此往复,这个世道是不是就能慢慢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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