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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X(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凉鹤
陈菡欢盯着他,忽然笑了他的哥,竟然还很上镜。
……
夜色正深,窗外的月沉一点,再沉一点,是个脏黄的圆迹子,暗云浮影,是离人的斑点泪。
陈菡欢躺在床上赏月,想到那句老话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啊!
调转回头,她从后面搂住陈庶,紧紧把脸贴在他后背,听他在熟睡中安稳均匀的呼吸
她想,哥哥一定是在做一个美梦吧。
瓜熟弟落(一)西洋术破门出洋相,并蒂瓜显能险救场七x(凉鹤)|popo原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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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熟弟落(一)西洋术破门出洋相,并蒂瓜显能险救场
民国十二年,旧京五月季。
正赶上一日晴朗,云净天幕,杨柳正浓,蜂蝶乱忙,人也来了神。
出行的好天气,都往最繁闹的天桥市面去。
那天桥是汉白玉的桥,三梁四栏,底下是由西向东的小河龙须沟,东有天坛,西有先农坛,天子祭祀,必经凡间之路,却一朝忽觉京梦醒,皇家王侯都踏进滚滚红尘的熙攘里罢了!
这时候早开了市,乱哄哄的梆子胡琴锣鼓声,大小不一的摊棚货架,花花绿绿的估衣锦缎,蒸腾的卤煮炒肝,芝麻酱油饼,屉里的包儿和呼噜噜一碗的豆腐脑,都散着香喷喷的味儿,诱人垂涎……
吃饱了,瞧热闹
落子馆,说书场,这都是中上流艺人混的场。那光膊赤脚,补丁褴褛的都在芦棚里临时搭个台俱乐部、茶馆,文的武的混在一起,也不乏卧虎藏龙的高手,比谁吆喝的嗓门儿大,玩意儿奇唱大鼓、玩杂耍、弄口技、说相声、拉洋片……数不尽数的活宝斗艺!
这时候打南边来了个穿黑色西洋服,戴礼帽的男子,肩上扛了一只大木箱,后头还跟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扎着两只羊角辫,穿鲜红布兜和水绿袍裤,小老虎纳底鞋,趔趄磕绊。
那人不慌不忙,走到前头的芦棚外土巷边,等台上那伙唱京戏的演完一出《闹天宫》,他才缓缓由后头登台。
他上去先立自己的招牌,挂一面旗,是他的玩意儿大变活人。
底下茶客观众刚要散了,见这架势,又都回来了,想看他怎么个 amp; 变活人 amp; 。
江湖卖艺,先来上一段开场白
“各位老爷少爷,先生小姐,贵人恩人……在下不才,在西洋学了新把戏,带着丫头,借贵宝地献丑,求个便饭,有钱的帮钱场,没钱的帮人场…… amp;
外头人都听个新鲜,可小女孩早倦了,眼睛巴巴地瞅着观众席里一个小孩手里的糖葫芦。
“小瓜子!开场了!”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先在原地卯足了劲儿来了几个后空翻,站稳了,博了个碰头好!
木箱长窄,立于台面,朝观众打开,小孩身段玲珑娇小,跟个耗子一样钻进去,关上箱门,上面露出个脑袋,两侧露出胳膊腿儿来,小女孩嘻嘻地朝外摇手摇脚地笑。
那变戏法的不知从哪掏来的几把长宝剑,明晃晃地亮出来,从箱子中间往里劈,小女孩却笑嘻嘻依旧乐着
一下子,底下都炸了
啊!这是刀进孩子的肚子里了啊!
呦呦!可是怎么不见半点血星子?
箱子身上插了四五把剑,孩子还活得好好的,脑袋眼珠子,手脖、脚脖,全都在转悠。
挪动箱子,箱从中折,孩子的脑袋和胳膊却和两只脚逐渐异处错位,像被人从中斩腰,活生生切了两半,着实骇人!
男人从怀里兜罗出一张黑幔布,一摆一弄间,这箱的孩子头没了,从侧蹬出两只脚来!那箱的孩子脚没了,伸出一只头和两条胳膊来!
箱子推回原位,黑布一遮,开箱验尸孩子不见了!
“好!”底下响起震耳的喝,一众人虽不明白怎么回事,有一个带头喊好的,其余的也都跟着喊,可还是有人担心呐那孩子呢?
不会是真的身首异处,被这神秘男子给切开又掩藏起来了吧!
穿西洋服的男人又阖上箱子,幔布黑罩,变变变!
孩子的头、胳膊、脚又都灵活生动地出现了!底下有人抹眼睛,张大嘴巴,半天一个“奇”字喊不出来。
开箱再看,孩子活蹦乱跳地从中出来,手里捧着个小毡帽走到大家跟前讨赏。
“呔!好你个丁四儿!都敢来天桥招摇撞骗了?! amp;
来了一伙地痞,牵头的那个是“独眼龙”,此人相貌丑陋,还用黑眼罩罩了一只眼,呲咧一口黄牙。
“啧啧,穿个洋服不认你爹了?去了趟租界地回来就装洋人?呸,什么玩意儿!大伙儿看,那小孩还是刚才钻进去的小孩吗?这混小子不知打哪儿拐来的一对儿双胞胎,使了掉包计,不信你们看箱子里是不是还有个一模一样的! amp;
大众哗然。
独眼龙啐了口说:”什么下三烂的玩意儿,也敢来天桥?把钱拿来,大爷让你乖乖滚蛋!“
丁四儿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 amp; 什么钱,我给你什么钱! amp;
“地啊,你懂不懂规矩啊!”
“你没看孩子到现在一个子儿也没上来呢!”
地痞们不管,上去一掀,把丁四儿的礼帽打落在地,帽子一滚,里瓤内糊的一层浆纸壳全露了馅儿。
“哎哎,你干嘛!”
眼瞅着这台子就要拆了,聚拢来更多凑热闹的人,八方围困,全都是看好戏的天桥的热闹也就在于有出的必然就有出丑的。
却听台上那箱子轰隆一声,有个圆瓜似的肉球从箱内暗格子里滚出来,细看了,有脑袋有胳膊腿儿,站定了
梳羊角辫儿,穿鲜红布兜和水绿袍裤,小老虎纳底鞋!
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哎呀,果真一模一样的两个小人儿啊!
但再细观,也有不同,前头出来的那个个子尖点儿,瘦点儿,后头滚出来的白净点儿,灵活点儿。不过,这眼啊鼻啊嘴啊,都跟描摹复画出来的一样!
众人愕然的片刻,那滚瓜似的小个儿说话了。
童音尖细高亢,锐锐地响彻场地:“各位大爷们,我爹初学西洋术难纰漏,不如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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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让小人同家姐给大家演一出!”
说完,小孩一抱拳,同刚立在前面的那孩子使了个眼色,跃然腾跳,翻了几个后空翻,跳下去,直接劈开双腿,架在台上。
再看另一个同模样的孩子向前一迈,踩肩膀,跳头上,金鸡独立,二人一上一下,大鹏展翅,定了个相!
众人轰然叫好!
两个孩子一滚,一个卧倒向上伸腿,另一个撑腿而倒立,再缓缓抬起两条腿,二人在半空对冲成一字。
又变幻一个双手后勾双脚在下,一个撑掌而勾于半空,成两个u字上下而契。
再变幻两个孩子交缠、盘旋,如树藤扭曲攀升,肉叠肉,脸贴脸,蜷缩在母体子宫的最初形状同胚同脐,便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旋转再旋转,眼花缭乱,忽然落定,二人如出一辙,站稳落幕。
观众沸腾,纷纷站起来叫好吆喝,连一帮地痞也看出来了趣儿,笑着放了丁四儿,鼓起掌来“妈的,真他妈绝!”
“大瓜子,小瓜子给爷儿们献丑了,还请各位大爷们赏点饭钱啊!“两个孩子兴奋了,红着脸蛋儿去讨赏。
叮当一块大洋,小瓜子愣住,抬起头看跟前的人,高个儿宽肩的男人,灰色哔叽便衣,生络腮胡,倒竖一对黑眉,厉目圆睁,面露威严。
小瓜子吓得一哆嗦,刚要往后退,那人伸手便按住了她的头:”你是个男娃还是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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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第二个故事开讲了!
是个民国背景姐弟恋的故事,历史人文风貌尽量考据,如有瑕疵,还请多担待。
这本尽量写章回体的题目以作应景,仅仅为了趣味。
再次感谢各位读者大人的捧场!捉虫完毕
瓜熟弟落(二)巧试探听音辨雌雄,勇倾囊妙获双生子七x(凉鹤)|popo原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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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熟弟落(二)巧试探听音辨雌雄,勇倾囊妙获双生子
一只掌就盖了头,手心灼头皮,小瓜子一时竟有点口齿不灵:“女……女……不,男,男。”
忽然后头伸出一双小手,抓着小瓜子的腰往后扯,沉稳浑厚的声是大瓜子头一回开腔:“老爷,谢谢您慷慨了。”
那人的手立刻从小瓜子的头顶挪开,眯起眼睛看后面的孩子这孩子也不怕他,仰脸直视,把小瓜子一把拉到身后,像护着个宝儿。
那人不禁心内一阵震撼同一个模样,一个身段儿、一个打扮……两个孩子的神态和嗓子却截然不同!
有点意思。
那人抑住喜悦,又问:“你是男娃还是女娃?”
大瓜子端着小大人儿的沉稳,抱了个揖:“回老爷,我是姐姐。”
那人待要再问,却听有人一声嚷:“哎哎,你又是打哪儿来的?倒先亮亮是个什么万儿?”
是丁四儿,他这会儿早从地上捡起帽子又戴回去了,见势头转了,忙上前拦在那人和孩子们之间。
对面那人,讥讽一哼:“你也甭盘道,我就问一句,你真是两个孩子的爹?”
丁四儿眼珠子一骨碌,看出这人虽不算贵客,但也绝非善类,自己刚被“破了门”,险招祸端,现在更不宜再惹事,只得虚应一声:“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人压了压声音:”我刚听那人说,这俩孩子是你拐来的,又是当真?“
丁四儿心虚目闪,但气势上不输:“地痞流氓的话也能信?你没听见孩子在台上怎么说,我是他们的爹!“
那人冷笑:“就您这样的爹还领着俩孩子跑江湖?别充那个大瓣儿蒜!俩孩子要没了您,早成器了,你就是耗子屎,搅坏了一锅汤!”
“哎哎,你这是怎么说话的!”
丁四儿气急了,刚伸出一根手指,那人便一把掰住他手指头,还没发力,丁四儿就受不了了,也看出这人大约是个练力气的,自己可不能折这里了,忙告软:”哎呦哎呦,好汉饶命!“
“说!孩子打哪儿来的!”
大瓜子小瓜子不禁一缩脖子,吓呆了。
“不是我拐的,是他俩在街上耍,被我看见的!就在珠市口那儿!我觉得是个好机会,才领回去练这洋本事,本想来这里讨个饭钱,偏偏被个独眼龙砸了台!“
那人嘴角一抽,没放手,继续说: amp; 给你块大洋,我带俩孩子走。“
丁四儿一听脸上变了色:“我说爷……哪有您这样的,这不折我财路嘛!再说我这亲爹当不成,还不能当个干爹嘛!“
“再嗦一个子儿都没有!”那人微微发力。
丁四儿差点双膝跪地了:“成……成交!”
周围熙攘,有人凑过来看动静,那人就立刻松了手,丁四儿立刻回手指头,卷在怀里揉着,满脸盘肠。
那人把钱扔给丁四儿,迈步走,这一走,看出毛病来了这人竟跛足!
他走到俩孩子跟前,一只手领一个:“走,我带你们吃饭去。”
丁四儿看他那样子,心想自己怎就叫个跛子欺负着了,不忿忿,立刻跑上钱,拦在那人面前:“哎,哎,我说!我这好歹也了半天劲,怎么说叫好的子儿也该分我一半吧!“ 说完,指了指俩孩子手里的毡帽。
那人也不客气,竟抬起腿踹了丁四儿一脚,踹得丁四儿嗳地一声蹲下去了:”你一半?你的一半是什么?没个脸皮的东西,你自己的玩意儿不灵,还惦记小孩儿家的钱,跌不跌份儿?滚!不滚老子让你大变死人!“
丁四儿看他虽残但却不弱,不惊骇,趁势跳远了,又挤笑鞠躬:“我开个玩笑罢了!打扰打扰,您走好!”
那人他一眼,懒怠搭腔,直接领了孩子往食铺子跟前去,一溜儿的美味炒肝,肉夹烧饼,艾窝窝,散子麻花,豌豆黄儿,甑儿糕……看得让人目不暇接,这肚子鸣得也欢畅。
那人说:“大瓜子,小瓜子,你们就用自个儿挣的钱填肚皮,数数你们每个都有几个子儿…… amp;
大瓜子的毡帽里的钱多一点,就伸手抓了几个铜板塞进小瓜子手里:“我知道你饿了。”
小瓜子又塞回去:“你上顿都没吃。”
二人终于下定决心,买了肉烧饼和馄饨充饥,吃饱满足,又到黏食摊子跟前看做摊主做驴打滚。
和好的黄米面擀成薄饼,裹以红糖水馅儿,卷成一卷,再在黄米面里一滚,用刀切成一块块,用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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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挑着吃。
有诗为证云:“红糖水馅巧安排,黄米成团豆里埋,何事群呼驴打滚,称名未近诙谐。“
大小瓜子没吃过,瞅着新奇又馋,就鼓起勇气叫那摊主爷爷,来一份吧!
“就一份,我们两个分着吃。”大瓜子又补了一句。
余下的钱都搁蓄起来,好节省了给下一顿的肚子。
吃饱了,那人又领了大瓜子小瓜子走,一直走出胡同去,拐个弯往陶然亭去。
孩子同这人混了半日,也打消了点戒备,叽里呱啦说一路,那人便略知这大瓜子小瓜子的来历原都是生来无主的孤儿,跟着杂技班从山东到河北,一路来到京城根儿,看热闹的功夫,俩人就跟大队伍走散了。
“老爷……”
“别喊老爷了,就叫严师傅吧。”
“严师傅!”两个孩子整齐叫了。
土丘无亭,四周是光秃秃的城墙和芦苇塘,倒是聚了不少青年少年,练棍棒捶戟的,练摔跤举凌子的,抖空竹翻筋斗的,还有咿咿呀呀吊嗓和哇哈哈哈练笑的。
严师傅边走边给两个瓜子训话:“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们基础功不错,但还得打磨,谁不想扬名立个万儿呢?但自己的饭碗还得自己挣!“
往里走,是几个小男孩对着芦苇塘唱
“叹英雄枉挂那三尺利剑,怎能够灭胡儿扫荡狼烟。 为五斗折腰徐州为宦,为亲老与家贫无奈为官”
童声缭绕,起伏哀怨,又岂是这般年纪的孩子所参透的悲悯众生之苦!
进了一个大院,里头噼里啪啦的踢腿吆喝声,推开门,里面的景象可奇!
一个个干瘦的小人儿排着队一边踢高腿一边喊戏文,先不管唱,先要记词儿,把词儿都得记得跟刻在脑瓜子里一样。
一不留神,背错了,迟疑了,忘词儿了,一根竹板子招呼过来
那打板子的师父比严师父看起来还威严,挥过去,毫不留情。
另一队,三两人,在练眼睛,对着一炷香,眼珠子墨白点顿,跟着烟影子转左转右,旁边也站着一师傅,手里也握着把竹板。
眼睛跑了散了,眯了流泪了,也是啪啪两声!
严师傅进来,众人不敢回头望,都拿余光觑他身后两个矮不溜丢的小囡儿,稀奇,但也要压着笑。
“徐老公可在?”
“在上房躺着。”拉胡琴的师父往严师傅身后瞅了瞅,也微微一怔,没说话,继续调弦子。
二进院里就安静得多了,只有四间红瓦绿柱的房,正东头就是徐老公的房。
严师父立在门口朝里喊:“徐老公,给您带了俩孩子过目。”
半天,没声音。
隔了半晌,响起一声不男不女,阴阳怪气的音来:“进来吧,小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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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捉虫
瓜熟弟落(三)假美娘坐拥戏园坊,真娇娥麾唱定军山七x(凉鹤)|popo原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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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熟弟落(三)假美娘坐拥戏园坊,真娇娥麾唱定军山
严师傅推门而进,身子半侧入,屈膝矮肩唱个喏,便把两个孩子领了进去。
屋里光线暗,一股恶幽香的烟味儿,窗栅半开,风却不通畅,倒是把浅光条子的灰尘颗粒瞧得清楚,纷纷朗朗落回室内,昏沉沉,一地黯屑,顺势抬头,却眼前一亮屋中央,围了个半壁房间的落地折叠红屏风。
那屏风是真红,从上到下的鲜红,红木棱花框,是没见过的宫廷样式,屏面也画艳红梅花枝,展开朦胧一卷,如幻如梦,又如一隔之墙,与外世划分界限。
猩血屏风花折枝,却不知里面是否也有“八尺龙须方锦褥“【注1】,隐约能辩出一人,在屏风后,仰靠躺椅,似身上也着一团红。
有靛蓝烟雾浮出屏风,里头的人咳咳两声,严师傅恭敬作揖:“徐老公,从天桥买来两个孩子给您瞧,孪生姊弟,底子不错,是好料子。“
里面的人呼一声:“孪生?!”
声音尖细,像公猫炸叫的声音。
“进来给我瞧瞧!”
严师傅应了一声,就引着大小瓜子拐进屏风里去。
一时看清屏风后的景像,俩孩子都怔住了。
那里躺着的哪是个老公公的模样,明明是个穿妃红锦缎袍镶盘金锈花的妩媚女子!
那“女子”披油松长乌发,森森铺了满榻,那张脸,心描画桃红眼框和圆腮颊,青湿的月勾长眉,浓墨重描的眼……这不就是戏园子里贵妃娘娘的扮相嘛!
只是“娘娘”不戴冠,像卸钗在床随时迎候主子般,松松垮垮斜倚躺榻,手里托着一根细长杆金桐烟枪,一头喂进嘴里,一头把银色雕纹儿的烟嘴儿伸到铜托盘里的小油灯火上,丝丝缕缕,蓝烟圈从她血红唇片里轻吐。
大小瓜子见过世面,都知这是抽鸦片的,不觉一阵凉意从脊柱攀升,本能往后缩脖子,把眼睛也低了下去。
大瓜子更稳一点,表情很快恢复淡然,拽着小瓜子鞠了一躬,毕恭毕敬:“徐老公,您吉祥。”
“嗯……”那“娘娘”哼了一声,渺目烟视,睇光游弋在两个孩子身上,这时,又听一旁的严师傅道:“徐老公您看,这姊弟长得跟一个人似的不说,嗓音更是反差奇特,大姊浑厚如男子,弟弟尖细如女子,混在一起,竟难分雌雄!“
娘娘挑眉,缓缓吐烟道:“嗯……还都一个打扮,你们两个,谁是姐姐谁是弟弟?”
小瓜子这次倒答得快:“我是弟弟,是姐姐。”
娘娘在雾中眯起眼,又问道:“你是个弟弟怎地打扮成个妹妹?“
小瓜子嘿嘿一笑,挠挠头上的小辫子:“在天桥耍着玩的。”
“娘娘”擎着烟杆抿嘴一笑,红唇粉腮尽露妖气。
她想起了自己的故事
早年被拐,也是八九岁的光景,卖进宫里,在内务府”官刀儿匠“处净了身,仗着机灵模样好,一直在御前伺候,可惜变法败了,万岁爷也不见了,他便被派去管宫里的伶官,接洽宝胜和班搭台子。
正值青春,已无翻身之路,借着小曲咿呀度日,自然学会两嗓,他也是个有天分的,戏扮上台,有模有样,众人瞩目,他是贴半圆片子、头戴凤冠华钗的青衣,白红脂粉凝在脸上,甩个长袖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
他的王,忽然驾崩,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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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天翻地覆,紫禁坍塌,他披麻戴孝,哭丧了几日几夜,那霸王未过江东,他又怎肯!
他不是虞姬,没那个命,他是乌骓马,长嘶放逐。
出宫那年,他承蒙一位小王爷照应,携了不少财物宝贝,落在这个大院里,同当年散了的伶官一起,召徒唱戏,关起门来弥补心口的洞,就像他空荡荡的下体那里也有个洞的,借光窥视,别有洞天
他端坐在屏风之后,傲睨众生在困苦厄运里挣扎,仿若大清的太后,坐拥自己的小型皇宫。
往事如烟,散了就散了,那娘娘回神问道:“会唱吗?”
唱什么?自然是京戏,那外头院子里练的可都是唱念做打的基本功。
两个瓜子没学过,但自小跟着杂技班云游,也是听会了几段,
大瓜子答道:“唱倒是没唱过,我和弟弟就能哼一句《女起解》。”
“唱来!”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小瓜子不如大瓜子这般熟练,只待她唱一句,他跟了一句。
娘娘咂咂嘴笑:“女子有个男声,男子倒有个女声,怕不是当初在肚子里把嗓子长错了吧。”
严师傅也展了眉:“您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
“哈哈,只是……”娘娘搁了烟杆扶额:“京师戏园向无女座,早些日子这女娃倒是可以去崇雅社学科,可惜散了,都去了奎德社,庆鳞社坤班……我这一小小戏坊,可未曾过一个女科,”
严师傅笑:“万事都有头一回,这孩子基本功倒是更扎实的,这嗓子可以唱生角儿,……不过,若您实在瞧不上,咱就卖到那胭脂胡同去。”
大瓜子眈眈听二人对话,心头愈慌,虽不知那胭脂胡同是个什么地方,单是想到要和弟弟分开,她就不行,也顾不得礼仪,直接跪地央求:“徐老公,严师傅,求您……您们,别把我和弟弟分开……我,我唱不了戏还能帮您们干活……伺候您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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