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机成精修炼日常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办小年
薛公子指了指剑的中段一截:“此剑轻而锋利,用料比配极好,但此剑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清冶大师是一个极为吹毛求疵之人,剑身要么均匀地由厚变薄,要么就一模一样的厚薄,但此剑中间段的,这个位置的厚度却略厚了一些,会使得之后用剑不够畅快。”
“还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清冶大师对自己的剑都极为看中,故而都会在剑鞘距离剑柄三寸处刻两个点,极不显眼,往往都融于剑鞘的花纹之中,但此剑没有。”
“啪啪啪!”薛公子话音刚落,云爷就鼓起了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之色,“不愧是今朝最为有名的相剑师,找你一相剑,我就放心了,不然可就要闹笑话了。”
“云爷谬赞了。”薛公子微微一笑,神色却是不卑不亢。
铁锤轻嗤了一声,然后指了指薛公子道:“就是他,薛央舜,待会他会睡午觉。”
答字霁看了刚刚那一幕后,看得出薛央舜虽相貌平平,却气质沉稳,眉眼之中正气凛然,看起来就是一个极为敦厚忠良之人,并不像一个坏人,一时间有些疑惑,为什么铁锤要这般讨厌薛央舜。
铁锤看出了答字霁的疑惑,也不做解释,只向里头走去,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答字霁脚步一顿,这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剑。
“小霁,你若是要看剑,百宝楼的剑倒都是一般的法器,这剑该如何看,我教你,你要从这色泽、剑身所布的阵法……”
只这么一想,再一扫屋内的剑,答字霁就一眼能看出屋内剑的好坏,虽说这屋内的剑都没有灵气,也不是什么法器,不过一堆凡品,然其中确有几把好剑,原来阿墨还曾教过他鉴法器。
答字霁这般想着,其实也不过过了一瞬,却无端令答字霁想起一句话:“若目光所及之处,他人随意之言,皆情不自禁想起一人,如是对那人便当真是思念。”
“薛央舜如今是有名的相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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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剑都是相剑的名门公子们送的,因为薛央舜对外嗜剑如命,”铁锤慢慢地说着,然后面露讥讽,“不过是对外说说的罢了。”
这边答字霁一行在薛府相谈,而此时薛府外闪过一道虚影,又一闪而过,紧接着,鬼界往生城,往生泉的莹莹的鬼气就黯淡了一些,不一会儿,往生泉里冒出一个身材颀长,浑身湿漉漉的人,微垂着眼眸,身上的水珠缓缓滑落,落入往生泉内却是鲜红色的,原来那人的手臂划了好几道口子,鲜血从中涓涓地流出。
那人却好似毫不在意一般,也不疗伤,凭空飞出一道风刃,又向自己的手臂划去,幽绿的往生泉,渐渐变得暗红,那人嘴角微勾,整个人慢慢下沉,沉入往生泉之中,当那人消失不见时,往生泉泉水冒出,泉面又变得一片幽绿,就好像从来都没有人来过一样。
“如果神器的传言是真的话,器灵说不定也只是睡着了,那么器灵没有死的话,他的主人肯定也还活着啊,那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一天就会醒了?”
神器往生泉,是时间长河的泉眼,器灵往生鬼可往来三千小世界,时间长河开启后,而往生泉的主人便是那位传说完成时间长河飞升任务后就游于三千小世界的神,可谁都不知道他长眠于往生泉内,与他结了生死契的往生泉也陷入了沉睡,直到有一天他们被唤醒,而有人心甘情愿付出了唤醒的代价,新世界的虚空渐渐划开了一道口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作息全乱了……嘤嘤嘤……
相剑师这个职业就是历史上的相剑术士,《淮南子》《韩非子》里都有关于相剑术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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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大佬:我踏着七祥云来了。【浑身疼还要保持微笑】
第109章幼时一闻湛卢剑
曾有书云,相剑者曰:白所以为坚也,黄所以为韧也,黄白杂则坚且韧,良剑也。
今朝太平,战乱之后,盛世刚启,身别刀剑有名流雅致之感,故上至名门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兴起好剑之风,刀剑参差不齐,有术士能只一眼辅之一碰,判明刀剑之优劣来源,世人称之为相剑师。
而薛央舜是相剑师中的翘楚,相剑师最简单的是分辨出剑的优劣好坏,材质特征,薛央舜作为能游走于名门之间的著名相剑师,不仅能够做到这样的判明,还能够只稍加一看,就知道剑的来源出处,来历流传始末,还能说出剑的用法,对于名剑,还能说出与之相配的剑法。
薛央舜相剑从未有过失误,他相剑有自己的规矩,非名剑不相,非良剑不语,自有一派独树一帜的傲气,偏生显赫名流们就是吃他这一套,千金只为相一剑。
然如今闻名于世的相剑师薛央舜,曾几何时也因是天才少年铸剑师而闻名于司空。
司空,是自开国以来就成立的兵器制造司,里面汇集了历代以来最为杰出的大师们,有着最为珍贵的铸造工艺的藏书,是天下匠人心中的圣地。
如能于司空一铸,烈火焚身亦无憾。
司空于匠人们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想进司空极为不易,考核重重,想离开司空同样极难。
薛央舜却是年少时怀着一腔热血进了司空,而立之年颓然离开了司空,至此居于一隅,以相剑为生,成为了名扬天下的相剑师薛央舜。
“那他很厉害啊,怪不得能成为这么有名的相剑师。”答字霁听着铁锤娓娓道来薛央舜之事,这会儿,薛央舜还在忙,答字霁便问着铁锤关于薛央舜的事情,一开始铁锤不肯说,就算说了也都是翻来覆去的几句“讨厌极了”“最讨厌了”,后来答字霁便顺着说嗯最讨厌了,铁锤一听倒不乐意了。
然而铁锤勉为其难地简单讲了讲薛央舜的事,骆熠翰跟着听了,听到答字霁这般感慨,看着铁锤面上的与有荣焉之色,骆熠翰面色沉静地问道:“所以你讨厌他是因为他再也不铸剑了么?”
闻言,铁锤皱了皱鼻子,咕咕哝哝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见答字霁与骆熠翰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才慢吞吞地说:“讨厌他是因为安九黎,你们有没有听过前段时间闻名于世的太和剑,太和剑就是安九黎铸造出来的,安九黎因为太和剑,一跃成为了当朝最厉害的铸剑师。”
“可是,安九黎那小子,就是个傻小子,愣头愣脑,傻乎乎的,一股子蛮劲儿。”
铁锤略带嫌弃地吐槽着新晋的九黎大师,余光看到向这边走来的中年男人时,铁锤挠了挠头:“他回来了。”
果然,薛央舜踏着步子,慢慢走了过来,薛央舜两鬓已经微微发白,端正的脸上虽说没几道皱纹,却也能看出他已然过了最风华正茂的年纪,过了那个靠一腔热血激情就能将每天的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年纪。
他正在慢慢变老。
可是,薛央舜身材健硕,身上无一丝赘肉,手臂微微隆起,铸剑师需要千锤百炼,极为耗体力,若是真的只当个相剑师,全然不需要这般的锻炼,勉强说是因为习惯了司空的锻炼之法改不了,可司空每天要足有一个时辰的锻炼时间,且佐以锻炼手臂肌肉的功法,若是普通人的锻炼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份上。
一时习惯改不了,然过了十多年,这习惯还是改不了,还风雨无阻,纵是发烧生病也不会落下,这又真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习惯二字可以概括的。
铁锤看着薛央舜,又看了一眼自己有些透明的衣袖,眼里闪过一丝难过与厌恶,他不明白,明明薛央舜还会天天锻炼,明明薛央舜每天还会钻研各种剑,哪像是放弃了铸剑的样子,那为什么他要消失了呢,总不可能那日日锻炼都是装装样子的吧?!
铁锤垂下眼眸,想到曾经的过往,不解的情绪又一次泛上的心头,可他终究不过是一介灵体,要体会透人的复杂感情还是太难。
……
“爹爹,这是什么剑?”小男孩眼睛亮闪闪的,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长剑,剑倒影在他晶亮的双眸之上,仿佛他的心底都印满了剑的模样。
小男孩一旁的青年带着和煦的笑容,闻言摸了摸小男孩细软的头发,声音宛如像是在吟诗一般,缓缓道来:“此剑名为湛卢,意为湛湛然而黑色也。”
小男孩点了点头,他看着这把自古流传下来的举世闻名的名剑,通身漆黑的剑身,与别的剑格外得不见,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锋利,反而格外的温柔,温柔得几乎不像一把剑,却让小男孩心底很舒服。
“爹,这剑看起来好温柔。”小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湛卢,喃喃道。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然后微弯着身子,继续向小男孩介绍这把剑:“湛卢之所以叫湛卢,与其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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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把剑,倒不如说他是一双眼,一双能够明察秋毫的黑色双眸,宽厚慈祥,却能看到人的心底,对仁厚之人温柔,却绝不会姑息为非作歹之徒。”
“此剑无坚不摧,又不含一丝杀气,是世间绝无仅有的,舜儿喜欢这剑么?”
小男孩也就是薛央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听到青年问道:“那舜儿想学铸剑么?”
“铸剑?”薛央舜歪了歪脑袋,尽显疑惑。
青年笑着说:“成为铸剑师,就能有朝一日铸出如同湛卢一般的剑。”
薛央舜看了看那通体漆黑,温润如君子般的湛卢,心底就在一瞬间种下了一颗种子,成为一名铸剑师,铸出一把湛卢。
作者有话要说:章初的话摘自《吕氏春秋0中的《相剑者》,湛卢是十大名剑,资料来源于网络,是由欧冶子大师的梦想成真的名剑。
太困了我,我要去睡了,早安日常比心心大大们么么哒!
【小剧场】
谈邵墨:又是没有小霁亲亲的一天。【笑容渐渐消失】
第110章晨星消逝无人知
“那家伙傲气些什么?”赤着上半身,身材壮硕的大汉,汗珠从他身上滑落,他讲话有些粗声粗气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显而易见的嗤笑,手中拿着一把大铁锤,炉火的光芒令他浑身黝黑的肌肤,黝黑得有些黑亮。
大汉一旁,站着一位穿着一袭布衫的男子,身材比之大汉看起来有几分文弱,然而伸手对着铁炉中的铁块猛一下锤,却是又重又准,男子伸手抹了一把他额上的汗,然后目光盯着铁炉,嘴里却对着大汉道:“你可有见过那小子铸的剑?”
大汉摇了摇头,司空能人辈出,空降一个年级不大的少年本就让人不服,更何况那少年总是一副走路都目不斜视常常一言不发的高傲模样,自然显得极为不讨喜,而在司空的哪个又是没点没事,随便哪儿个拎出去在外头都是可以被捧着的人物,又何至于受这么个少年的气。
大汉本是不理会这事的,可是司空每隔几天都会有常规传授课,在课上会有老一辈的匠人对他们进行授课,偏生那小子在大汉最为敬重的大师面前口出狂言,自然令大汉生出不喜,连干活的时候都止不住地嘀咕。
这会儿听友人这么说着,大汉先是摇了摇头,偶后又漫不经心地道:“怎么着?那小子的剑还能比得过你的不成?”
身着布衫的男子先是摇了摇头,大汉见了露出了一副意料之中的讥讽,而男子紧接着说的话,却令大汉不由惊诧,只听男子缓缓地说:“那小子的剑虽乍看粗制,细看却极为细,各种用料把握得基准,且他的剑极像欧冶子大师的剑。”
“怎么可能?!他才多大?!”大汉惊诧地反问道,大汉是知道友人心底的标准的,铸剑最难的就是在于各种的用料,少一分,多一点,都会令剑最后截然不同,而欧冶子大师的剑之所以闻名于世,不仅是因为大师本身铸了几把名剑,更是因为欧冶子大师对于铸剑用料的把握,那极为准的把控,使得剑宛如拥有了生命一般。
而对于用料的把控,又哪里是一年两年就能练成的,是铸剑中最难的一部分了,只有把握得准,才能打出好剑胚,要想凭自己的琢磨打出一个好剑胚没有十年打底的铸剑经验是做不到的。
大汉见好友沉默不语,一心盯着铁炉的模样,心知好友说的看来是真的,大汉抿了抿唇,若真是如此,那还的确有傲气的资本,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而被大汉认为是一个真正的天才的少年薛央舜,此刻看着他刚铸好的剑,却皱了皱眉头,神情严肃,若叫不懂剑的人来看,薛央舜所铸的剑何尝不是一把好剑,剑身匀称且光亮,锋且利,有锐不可当之势。
薛央舜看了这把剑半响,最后抿着唇,手一扬,就欲将剑扔到熊熊烈火之中。
手腕却被抓住,然后就听到一声带笑的声音:“你若是不想要了,就把这剑给我吧。”
薛央舜回过了头,只见一个身着一身暗金长袍的白发老人,带着祥和的笑看着他,这个老人薛央舜前几天见过,名为蒋峰,蒋峰铸的一清宝剑,他曾见过,是一把能当得起名剑之称的好剑,虽比不上湛卢那般的传世名剑,却也的确是当今的铸剑巅峰。
且蒋峰正是前几天课上与薛央舜“相谈甚欢”的大师,薛央舜课上锋芒毕露,然而他是个天生有话说话的性格,他觉得蒋峰那样的理解不对,就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课后经人提醒,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过了,他自己又回想了一下,只觉得两人的观点只能说站的角度不同,故而用法不同,都算不得错。
此刻正对上蒋峰,薛央舜便有着晚辈见到前辈时的羞赧和尊重,他挠了挠头,手中的剑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蒋峰活这么大年纪了,哪儿看不出少年的不好意思,不由笑道:“怎么,这会儿又舍不得把剑给我了?”
薛央舜连连摇头,忙不迭地说:“舍得的,只不过这剑不好。”
“好不好我都要了,”蒋峰摸了摸薛央舜的脑袋,接过了薛央舜手中的剑,看着薛央舜道,“你是个不错的孩子,不要急,总能铸出你想要的剑的,别生自己的气,伤到手就铸不了剑了。”
薛央舜藏着身后的左手,微微一动,他年轻气盛,又心气儿极高,脾气难暴躁,心意不和伤到自己是常事,只他明明不露一丝,却也能被蒋峰注意到他受伤的手,不由一愣,然后老实地点了点头。
“好了,那我去见我徒弟了,谢谢你的剑,期待你有更好的剑。”蒋峰慈祥地笑了笑,就如同一个亲昵又温和的长辈,说完就转身离开。
蒋峰的徒弟?司空的确有些人是某某大师的徒弟,薛央舜没有师傅,一来他自己跟着父亲学铸剑以后就没想过找师傅,二来也不知为何从未有大师表现出愿意他为徒弟,所幸他不稀罕,所以也不在意。
那会儿薛央舜想蒋峰的徒弟大抵是一个惊才艳艳天赋绝伦之人,若是能见见结交一番也是好的。
然而当薛央舜看到蒋峰徒弟的第一眼就不由诧异甚至有些失望,蒋峰的徒弟名为安九黎,看起来比他大个几岁,块头挺大的,整个人看起来老实又木讷,话极少,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农家少年似的,朴素又沉静。
如果是薛央舜是天资绝伦的天赋派的话,那么安九黎就是实打实的努力派,安九黎虽为蒋峰唯一的徒弟,但所铸的剑不能说不好,但顶多也就是平平无奇的良剑,不能叫人惊艳痴迷,虽然好用,但司空中这样的剑十分常见。
安九黎并非没有天赋,只不过安九黎的天分看起来在司空一抓一大把,司空里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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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安九黎是捡了个便宜,只因安九黎是蒋峰在边境捡来的孩子,从小带大,便做了徒弟。
安九黎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也就挠了挠后脑勺,然后露出憨憨的一笑,在薛央舜看来着实有些愚笨。
安九黎“愚笨”的不仅在这一点,他是整个司空最努力的家伙,一块剑胚常人砸个几百锤便罢了,安九黎会砸上几千锤来练习,每天饭都比别人多吃两倍。
薛央舜是不喜欢和这样的傻大个做朋友的,哪怕这个傻大个送给了他一把小铁锤当及冠礼。
那小铁锤是安九黎亲手打的,黑漆漆的,又沉甸甸的,模样说不上好看,就是普通小铁锤的模样,简简单单又规规矩矩的,连个刻字都没有,薛央舜到的时候撇了撇嘴,这傻大个白练了这么多年的刻字。
但安九黎说了一句话,说到了薛央舜的心坎里,让薛央舜把这小铁锤放在心上:“薛央舜,你肯定能铸出下一把湛卢。”
那会儿薛央舜才及冠,进司空都才没几年,纵是他天赋好,众人都觉得他假以时日,或许可以成为一代大师,却没有一个人认为他能成为下一个欧冶子,而安九黎这个傻大个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有道是拿人家手短,薛央舜本就因为年纪小性子傲没什么朋友,这一遭,倒是和安九黎熟络了一些,但当然不是什么朋友。
不过薛央舜和蒋峰倒成为了忘年交,蒋峰虽已经成为了一代大师,却亲和有礼,风趣幽默,且又学识渊博,薛央舜与蒋峰相识越久,就越难以理解,被蒋峰一手带大的安九黎怎么会就成了这么个傻大个。
有一回儿,薛央舜和蒋峰一起下棋,两个臭棋篓子,下得都很欢快,而安九黎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安九黎就在一旁趴着睡着了,蒋峰挥了挥手,下人服侍着睡得很死的安九黎躺在隔间的躺椅上,盖好了被子,拉了帘子,点上了安神香。
薛央舜落下一子,尔后道:“傻大个昨天几时睡的啊?”
“凌晨快卯时才睡的,”蒋峰见薛央舜目露惊诧,露出了一个与有荣焉般的笑容,“他呀,性子倔,先前受伤的时候落下了练习,一定要补回来,就练了一夜,诶,我吃!”
薛央舜看着蒋峰落了一子,一连吃了他好几粒子,心想要输了,就没了继续下的性子:“不打了不打了,傻大个和你一点都不像。”
“像不像都行,”蒋峰自豪地说,“九黎是个好孩子。”
“傻大个能和你一样么?”薛央舜了棋子,倒了两杯茶水。
然后就听蒋峰理所当然般道:“不会,这孩子以后只会比我更厉害。”
这一听,薛央舜倒是诧异了,越和蒋峰相处,越能知道蒋峰的厉害,大师名至实归,似是看出了薛央舜的惊诧,蒋峰笑了笑:“你尽管等着,九黎这孩子迟早名扬天下。”
“那我呢?”薛央舜突然很想问一个问题。
蒋峰摇了摇头:“你,我不知道。”
薛央舜紧接着问道:“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无论是你也好,还是缘随大师也好,亦或是别的,你们都见过我,都称赞过我的剑,你们怎么就都放着我这个好苗子不管,就没有一个想我为徒的么?”
蒋峰看着薛央舜扬着笑,状似不经意,眼神却有着显而易见的紧张模样,叹了口气:“因为我们谁都没有那个本事教你,你本身就好像一把没有剑鞘的利剑,而九黎就好像一个剑胚,我可以打磨他,教导他,而你,我教不了,怕带你走了岔路。”
“而且你太像欧冶子,我们谁都比不上欧冶子。”
蒋峰第一眼见到薛央舜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个真正的天才,而之后蒋峰发现这个天才身上有着太重的欧冶子的痕迹,蒋峰说不准这是好,还是不好,能成为下一个欧冶子自然是好事,若是不能,蒋峰也不知道薛央舜会变得什么样。
薛央舜闻言倒是一怔,原来是这样,他释然又孤寂地一笑,他扬着唇,带着青年人特有的傲气与热勇道:“我的剑鞘就是我自己。”
然到了深夜,薛央舜回到家中,看着傻大个曾赠予他的小铁锤,对自己道:“我一定能铸出下一把湛卢。”
或许是多年前的亲眼一见,自此薛央舜的一腔孤勇都执拗地带着烈火的炙热与鲜血的红艳都洒在了那一眼上。
薛央舜是锋利又偏执的,这仿佛注定了他在这条路上的孤独,安九黎有蒋峰这个师傅带着他,大汉有好友相陪,蒋峰又与随缘多年来一直齐头并进……
而只有他,一直都是踽踽独行,薛央舜本以为蒋峰是他难得一遇的忘年交,会懂他的执拗,想着蒋峰是一代大师,会明白他的追求,会同样着迷于他曾看过的传世名剑的风采。
可直到,蒋峰说“你太像欧冶子”,薛央舜恍然他们可以是忘年交,却终究不是同个世界的人,不懂他沉迷追随的从来都不是欧冶子,一直都是湛卢,他从未想过成为下一个欧冶子,他只想铸一把湛卢。
薛央舜渐渐沉默,他会静静地铸剑,一言不发地看着炉火看一下午,他会不分昼夜的铸剑,和安九黎并称为司空的两个铸剑疯子,都为了铸剑不要命。
直到有一天,薛央舜铸出了一把通体漆黑的宝剑,温润而毫无杀气,宽厚又威严,像极了他年幼时曾看过的湛卢,他看着剑,眼泪却无声地滑落。
他在这一瞬间明白,世间只会有一把湛卢,其余的都不会是湛卢,他的信仰仿佛在一夜之间崩塌,湛卢在幼时就成为了他的一个梦,他怀抱着一腔愚痴,一个人孤寂地撞进他的梦里,偏执又真诚,梦里繁花带刺,他却欣然去往。
他本可以抱着满怀愚痴,在他的湛卢梦里寂寞到老,然,他独自一人赴了这一场癫狂的梦,最后又眼睁睁看着自己清醒。
他醒了,他终于和变得世人一般无二。
此后他便离开了司空,他在司空铸了上千把剑,他没有带走一把,他只带走了安九黎送他的小铁锤。
那之后薛央舜再也没有亲手铸剑过,他成了一名相剑师,离剑极近,就好像仅仅给他自己留的一个念想一般。
……
“他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铸剑师,”铁锤看着陷入沉睡的薛央舜如是说道,“若是他真不想成为铸剑师了,为什么要当一个相剑师,去当别的不可以么?为什么要每日风雨不停地锻炼?为什么要不停地研究剑的用料?我不信,他真的不想当铸剑师,他不是要铸一把湛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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