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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家们的手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公子优
贺音徐听了,连忙找了把椅子,坐了一个椅子边。
温月安看着他,说:“不敢辜负他人的人,是很苦的。这个苦,大多数人都是要吃的。”
钟关白不敢辜负所有靠他生活的人,陆早秋不敢辜负钟关白的期待,贺玉楼不敢辜负母亲的嘱托,温月安自己,不敢辜负贺玉楼临走前的要求……
贺音徐也不敢辜负父亲。
“只不过,有的人吃得高兴,有的人吃得不高兴。你过来些。”温月安看着贺音徐的眼睛,那眼睛同贺玉楼实在很像,“小贺,我问你,你吃这苦,高不高兴?”
贺音徐想了想,疑惑地问:“什么苦?”
温月安淡淡笑起来,说:“那看来是吃得高兴的。”
有时候,那不敢辜负的与自己喜欢的根本是同一件事,苦吃起来,甘之如饴,也就是高兴的了。
“小贺,你知不知道,师哥这几日跟我说到你?”温月安问。
贺音徐有些紧张地:“父亲说我什么……”
温月安:“说你像他。”
贺音徐不自觉将身体向前倾了倾,重复道:“父亲说我像他?”
“嗯。你确实像他……长得本就像,弹起琴来更像。我是同师哥一起长大的,自然记得。”温月安唇角漾开的笑柔和得像傍晚的一抹浅色云霞,“不过,你比他当年,讨人喜欢得多。你莫要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当年他也有不挨打便不肯练琴的时候,后来弹得好了又总是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大跳和双音颤音弹得好……不知道有多可恨。”
贺音徐乖乖听着温月安讲父亲从前的样子,倒是一点可恨的意思也没瞧出来。
温月安:“这几日,师哥还同我说,他觉得你有天赋,也刻苦,贺家有你这样的孩子,他觉得很放心。”
贺音徐突然就红了眼睛:“那他为什么从来不对我说……”
温月安说:“师哥这个人,有些话是不说出口的。他就是对你放心,觉得你能独立把事情都做好,才决定去做自己的事。
“师哥当年……也是十几岁便独自生活,因为那时候他背后已经空无一人。小贺,不管你想如何生活,背后还有师哥、有阿白和早秋,如果你愿意,也有我。
“我和师哥不是去什么你到不了的地方,你想师哥了,便过来,我们家乡有许多桂树,我给你做桂花糕。”
chapter56【《夕阳山顶》-李戈】
家长在书房谈话,贺音徐小朋友则打电话紧急联系装修公司把琴房恢复原状,好在那架斯坦威和所有琴谱他全数让施工的人放在了空置的车库里,保存完好,否则他今天可能真的会挨揍。
钟关白一脸可惜地看着那些游戏装备,嘴上说:“拆得好,就该拆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那个,拆之前要不我们再来一局吧?我还没看到那个旧仓库里面长什么样。”
陆早秋说:“阿白,非要温先生与贺先生出来,你才知道害怕?”
“哪须他们出来?光是你……”钟关白声音渐渐变小,“我就怕得不行。”
陆早秋:“我怎么?”
“你特别好。”钟关白赶忙说完,小心思又动到那些游戏装备上,“哎,陆首席,这些装备都用过了估计也退不了,扔了也可惜,要不我们买下来,在家里装上一起玩吧?你不是也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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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开心吗?”
“不行。”陆早秋说,“这个月已经给你买过玩具了。”
“什么时候的事?”钟关白受了天大冤屈般申辩道,“我这个月勤勤恳恳,辛苦工作,没有进行任何娱乐活动。”
陆早秋提醒道:“绿豆。”
钟关白:“……”
是的,那是他跟陆早秋申请买的,也确实是用来玩的。和陆早秋在一堆凉爽的豆子里十指交握的感觉实在非常好,好到钟先生立马放弃了那些游戏装备。
等贺音徐打完电话,钟关白又跑过去使坏:“哎,小贺同学,这些东西以后就玩不到了,会不会舍不得呀?”
贺音徐摇摇头,不但没有不舍,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神满满的样子,一头长发好像都有光泽了不少,恨不能立刻坐下来把肖练曲目全弹一遍。
温月安与贺玉楼讲完从书房出来,留钟关白和陆早秋一起吃饭。
毕竟第二天就要走,东西都好了,要交代的事还不曾好好说一说,即便不在这里遇见,温月安也是要去找他们的。
贺玉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几人坐在一处吃饭喝茶。
这地方的杯碗是月白色的,内里底面有青色鲤鱼,模样可爱,与温月安很相衬。
要交代的并不多,温月安把回忆录留给了钟关白,说不管做什么都好,不必再过问他,毕竟回忆录是为了回忆,如今他自己打算再次走进那本回忆录里去,与回忆里的人一同生活,便也不需要回忆录了。
“师哥,连带那本《秋风颂》谱我也交给阿白了。”温月安说,“算是你给阿白的见面礼。”
贺玉楼点点头,说:“好。”
京郊的那栋小楼也交给钟关白,那是温月安为自己仿造的童年故乡,却是钟关白一直练着琴真正长大的地方,温月安说:“阿白若想过几天小时候的日子,便同早秋回去住住。”
钟关白有点难过,因为就算回去住,那里也没有他的老师了。
“若不想,也记得偶尔去看看,我怕没人去看,阿白胡乱放生的螃蟹泛滥成灾。”温月安说罢,又将一片钥匙给陆早秋,“这是书房柜子的钥匙。里面都是阿白小时候的东西,阿白粗心大意,早秋,你替他着。”
陆早秋应了,温月安才继续道:“屋中还有一幅我新写的字,早秋,你替我交给文台。当年他出国前给我写了一幅‘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如今我要离开北京,也写一幅同样的给他。”温月安与季文台是真正的君子之交,两人于对方皆是全无所求,不过一道谈论音乐见解,竟也一谈就是几十年,“我几十年受他照顾,许多年前在学院偶尔讲学也受众多学生照顾,要走了没什么好留,只有一些书籍琴谱与一笔存款,便都捐给学院。”
钟关白见温月安越说越像是留遗言,险些就要跪下来求温月安不要走。
温月安察觉,看着钟关白道:“阿白怎么还没长大?”
钟关白从来不轻易顶温月安的嘴,此时却梗着脖子硬邦邦地说:“如果长大就是,就是……那我不长大。”
温月安柔声道:“好,阿白不长大。”其实在温月安心里,钟关白也是不会长大的,他一眼看过去,看到的不是二十来岁的钟关白,而永远是当初跑到舞台上与他分坐一张琴凳的小男孩。
钟关白听了,像是得到了一个承诺,温月安就算走了也会一直平平安安地坐在南方的那座小楼前晒太阳,只要他去看,温月安就会在。
“小贺,书房里的桌上还有一只瓷镇纸。”温月安对贺音徐说,“是师哥的父亲贺老师亲手制的。那只镇纸,贺老师与顾老师夫妇用过,师哥用过,我用过,阿白也是用它学的字。我同师哥说,当年的东西,现在仍旧完好的所剩无几,在三代人手上流转过的只有那只镇纸了,现在交给你,也算它的一个好归宿。师哥也觉得很好。”
贺音徐连忙看向贺玉楼,贺玉楼对他点点头,说:“着。你是贺家的儿子。贺家的儿子,没有差的,也没有什么接不起的东西。”
一句“贺家的儿子没有差的”让贺音徐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弯起来,太过激动,眼底盈满了泪,哽咽着不停地说:“谢谢温先生……”
温月安把一些旧物的去处都交代了,钟关白忍不住难受地问:“……老师,什么都不要了?”
温月安笑着说:“阿白的照片、录像、曲谱,还有给我写的字,我都是要带走的。老人家,总是要翻翻从前的东西。”
把一切说完,温月安有些疲倦,他一一看过面前的三个孩子:“阿白,早秋,小贺,都很好,我也没有什么要教的了。”
温月安说罢,微微侧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轮椅后的贺玉楼:“师哥,我们去看看你写的曲,取了谱,便回去吧。”
公寓里的施工还未结束,游戏设备都被清理了,可装潢没有恢复,琴谱与钢琴都暂时摆在客厅里。
贺玉楼将自己作的曲都在一起,拿给温月安。
钟关白见温月安神不大好的样子,便说:“老师别看了,我来弹,老师听就好。”
他视奏能力极好,就那么一曲一曲地弹下来,弹给温月安听。
贺玉楼作的曲里,其中有一整本都是四手联弹,显然是贺玉楼为温月安与他自己写的,其中复杂的情义钟关白未读谱便可料想。于钟关白而言,表情之重要不比技法轻,他觉得这些曲目不适合他与贺音徐联弹。
钟关白本是想与陆早秋合奏的,陆早秋自从与他在一起,练钢琴也很频繁,足够将这样并非为了炫技的曲目弹下来。可是当他翻开琴谱一读,发现这本四手联弹写得奇怪,钟关白看了一眼贺玉楼垂在身侧的手,一如他第一次见时那样戴着白色的手套,是了,这四手联弹不是为两个双手完好的人写的。
钟关白不敢再弹,只能将那本琴谱拿到温月安面前。
温月安看了看,对贺玉楼轻声道:“师哥,我们合奏一曲。”
贺玉楼将琴凳移到旁边一些,再推着温月安到钢琴前,这才自己坐到琴凳上,在谱架上摆上琴谱。
贺音徐走近两步,帮他们翻谱。
贺玉楼侧头看温月安一眼,两人同时抬起手,几十年仍默契如初,不用任何言语与多余的动作便可通心意。
钟关白与陆早秋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两人的背影。
两个身影都已经不年轻了,发染霜雪,肩背也支撑了整个身体太久,并不显出十分强健的样子。
可当琴声响起时,其余听着琴的三个人却都觉得,那分明还是少年人才能弹出的琴音,里面带着仿佛不曾经受苦难的光亮,与年少时同门并肩的信任与情义。
琴声是不会骗人的。
如果他们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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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坐在某一处,或许看起来只是两位气度高华的老人,但是当他们的手指触上琴键的那一刻,他们就是一个一去不复返的时代。
chapter57【《l’autunno i.allegro》-antoniovivaldi】
温月安与贺玉楼走的时候没有让任何人去送。
他们走后,钟关白连着好几天都窝在温月安的那栋京郊小楼里弹琴作曲,有时候还跑到书房里一遍一遍地写“静心”二字。
他在书房的柜子里找到了温月安留给他的一袋话梅糖,袋子里有一张纸条,墨迹还是新的:阿白不长大,可以吃糖。
温月安走后的这几天,钟关白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只是把自己闷在房里不停地工作,但是当他坐在地上剥开糖纸吃下第一颗糖的时候,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哭了半天又跑去练琴,像小时候那样,从《哈农钢琴练指法》一个一个抬手指开始,整本整本地练,不知疲倦饥饿。
陆早秋没有阻止他做这些事,只在他不小心趴在钢琴上睡着的时候把人抱到床上去。
钟关白一直重复着从前在这栋房子里做过的事,说什么也不肯出院子一步。
直到李意纯打电话过来,说阿霁康复了,问他有没有时间去看看,钟关白才想起来,他答应过要去接阿霁出院的。
他打起神,拿了一张自己的专辑去医院接人。
专辑上的签名是用美工刀刻的,阿霁摸着凹进去的“钟关白”三字,一脸期盼地说:“阿白哥哥,我想听你当面弹给我听。”
钟关白说:“好啊,等李老师办完出院手续,我们回学校弹琴,阿霁想听什么我就弹什么。”
回学校的路上,钟关白问:“李老师,肇事司机找到没有?”
李意纯说:“找是找到了,但他不承认是自己的责任,先是说阿霁自己不小心,后来又说盲道设计本来就不合理,离停车位太近。”
钟关白一听就觉得恼火,但这些跟法律和追责有关的事让他本能地觉得头大,他一向连自己的法务问题都搞不定,只好打个电话叫陆早秋那边的律所处理。
车到了特殊教育学校。
钟关白心情本就不大好,同阿霁与李意纯一起进学校的时候又看见一个坐轮椅的小孩坐在教学楼前的树下,情绪更加低落起来。
阿霁虽然看不见,可不知怎么却像是能够感觉出钟关白的心情似的,拉着钟关白的手说:“阿白哥哥,你是不是很忙,没有时间陪我?”
“不是……就是有点……”有点觉得这个世界太苦了。
他自己是很幸福的,但是这个世界真的挺苦的。
“有点什么?”阿霁扬着头问他,她脸上还带着结了疤的伤痕,嘴角却弯弯的。
“没什么。”钟关白笑着摇摇头,他在这样的小姑娘面前,说不出世界太苦这样的话,“我们去弹琴。”
并没有选什么有难度的曲子,弹的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从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到帕夏贝尔的《卡农》,再到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还弹了几首自己作的曲。
弹到最后,便开始即兴演奏。一些钢琴家把即兴当做一种考验,总要提前准备很多乐段,随时准备在即兴演奏时拿来用,但是钟关白从不,即兴只是他表达的方式,那只代表他那一刻的感受,所以即便有人将他即兴的曲子记下来的,后来再弹也与当时不同了。
一期一会,乐过无踪。
钟关白弹完,又答应下一次与陆早秋一起来合奏,阿霁才同意放他离开。
走的时候阿霁说:“阿白哥哥今天的琴声像在哭。”
钟关白不知该说什么,阿霁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对面的反应,便换了个轻松的话头:“阿白哥哥,能不能再给我一个签名?教我钢琴的姐姐是阿白哥哥的同校师妹,她很喜欢你,我想帮她要一张。”
钟关白问了名字,提笔的时候说:“要写什么?”
阿霁说:“阿白哥哥写几句勉励和祝福的话?”
钟关白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在纸上写上七个大字:好好弹琴,别学我。
然后非常谦虚地落款:
钢琴系学渣钟关白
写完,他突然非常想念在音乐学院念书的时候,于是出了特教学校便往学院跑。
一进学院,钟关白就去院长办公室骚扰季文台,赖着不肯走,东看看西看看,好茶让他喝了三壶,橘子也剥了六七个吃得干干净净,扭捏半天就是要让季大院长批张条,好去借学院不对外开放的琴房的钥匙。
季文台被烦得不行,一批就批了一年,只要有空琴房,钟关白就可以借。
钢琴系的学生练琴刻苦,钟关白生怕等不到空琴房,便指着那批条,厚着脸皮说:“季老师,您不如再多写两个字,直接把001琴房批给我吧,我以前就是用那间的。”
“001都是给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的学生用的,早就有人了,一学期里没有一天是空着的。现在你往我这儿一站说想用就能用?还多写两个字……”季文台嫌弃道,“你看用过001的人里,哪个不比你强?”
钟关白分辨道:“那,那至少说明我是我们那一届最好的。”
季文台气得大骂:“你们那一届就是最差的一届!”
钟关白:“可是现在我们那届的那谁不是也在世界巡演了,还有那谁谁跟柏林爱乐合作效果也不错,我前段时间翻乐评杂志还看到那个”
季文台:“钟关白,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钟关白拿起那张批条往外走,季文台还以为这小子消停了,拿起茶杯刚想喝口舒坦茶,没想到等钟关白走到门口的时候,委委屈屈地回过头看着季文台说:“要是老师在……肯定不会看着我被这么欺负。”
“咳,咳……”季文台被呛了一大口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了好一阵,季文台咬牙切齿地指着假装要失落离开的钟关白:“钟关白,你给我回来。”
钟关白走过去,季文台怒气冲冲地在批条上加了一行字,掏出一串钥匙来取下一片扔在批条上。
钟关白拿起批条一看,好嘛,001有人不能批,季大院长把院长专用的琴房批给他了。
“谢谢季老师!”钟关白好批条和钥匙,受宠若惊地连声感谢。
季文台说:“钟关白,现在,你给我以急板的速度滚出办公室。”
“急板哪够,必须是最急板。”钟关白兴高采烈地滚了,出去的时候还顺走一个橘子,季文台刚要骂,便听见钟关白说,“我这两天就给老师打电话。”
季文台被噎了一下,只好把他原本要骂出口的话全吞回肚子里,悻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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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我这里可一点委屈没受,别让老温来训我。”
学院的琴房装潢是统一的,钟关白一走进那栋楼就觉得回到了学生年代。
季大院长的琴房是双钢琴琴房,钟关白选了一架近的来弹。近日来逐渐完成的钢琴协奏曲的独奏钢琴部分自然而然地从指尖流泻出来。
伴随着钢琴独奏,钟关白脑海中也自动交替着交响乐团的各个音部的乐声来去。
弹了一阵,可能是旁边的管弦系同时有几个学生在练圆号,传来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一部分钢琴声,不过应该是院长琴房的位置好,干扰并不严重。
钟关白的手指一顿,再看向琴房中的另一架钢琴,仿佛受到了什么启发般,猛地站起来,冲出了琴房。
他生怕迟到似的一口气跑到了旁边管弦系的琴房,也不顾一路上旁人的眼光。
跑到记忆中那个最熟悉的琴室,发现门是关着的,里面没有琴声。
钟关白都来不及调整呼吸,只随手整了整上衣,就敲起门来,边敲边说:“我想到了,陆首席,我们用双钢琴!《秋风颂》可以用双钢琴,协奏曲也可以用双钢琴,你看,当我一个人的时候,钢琴声就被整个乐团盖住了,是根本听不见的,可是,如果我们一起弹,双钢琴的声音,不会被整个乐团盖住,现在乐段甚至都已经出现在我脑子里了,我弹给你听……那声音就像,就像……”钟关白灵感忽至,从头到脚都透着疯狂的味道,“对这个时代发出的呐喊,如果一个人是非常艰难的,那两个人,是不是或多或少就可以留下一些痕迹?就像老师遇见贺先生,也像我,我遇见你”
琴室的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可能被外面钟关白疯子一般的行为吓到了,说话的时候门都不敢全打开:“你是不是找错琴房了?”
钟关白愣了好一阵,然后问:“你在里面怎么不练琴?”如果里面有小提琴声传出来的话,他一定能分辨出那不是陆早秋。
这段时间钟关白弹琴作曲强度大到几乎要疯魔,刚才还一直沉浸在音乐里,他一瞬间太过兴奋,那种灵感降临的感觉,有如高潮,让他忍不住去找陆早秋分享。他坐在学院的琴房里,一时间生出了错觉,以为他还在这里念书,而只要一直跑,跑到管弦系,就可以找到每天准点在固定琴室练琴的陆早秋。
里面的学生听了钟关白的问句,又反应过来他是谁,怕他以为自己占着琴房不用,连忙解释道:“我练完了,正在拾东西准备去吃饭。”
钟关白随口就说:“你练多久了?”
同学答:“三个小时。”
钟关白下意识地就拿这个同学跟学生时代的陆早秋作比较:“才练三个小时就要走?”
这话听起来太像批评,那同学犹豫道:“那……我再练会儿?”
钟关白背着手,威严道:“赶紧的,练满六个小时再去吃饭,食堂开到十点半,够你吃了。”
他说完,趁这位同学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大步离开,得有其他教过他的老师经过,让他当场现出原形。
回到季大院长的琴房钟关白就给陆早秋发语音消息,一条一条全是五十九秒的,把所有乐思全讲了一遍,才请求道:陆首席,你来学院陪我弹琴好不好?
过了好一阵,大概是将那些语音消息全听完了,陆早秋才回:我就在学院。
钟关白:啊,你在学院干什么?
陆早秋:备课,还有,定下次演奏曲目的弓法。
钟关白从琴凳上弹起来,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早秋,你,你备什么课?演什么奏?我是说,那,那你的意思就是你销了假,开始工作了?”
陆早秋在电话那边的笑了一下,说:“阿白,你是不是想问”
“是的是的是的。”钟关白迫不及待地应着,激动得说起话来都有点卡壳,“可是我有点,有点不敢问。我,我这么问吧……陆早秋,你是不是又偷偷背着我……背着我去看医生了?”
大概是钟关白的语气太可爱,陆早秋又笑了一声,才道:“做了复查,痊”
“先别告诉我结果!”钟关白在琴房里团团乱转,转了好几圈才像能控制自己的腿似的向外走,“我来管弦系,你在办公室等我,别挂电话,我跑步前进。”
“不是说要我来陪你弹琴吗?”陆早秋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无限的纵容,“我朝你那边走。”
钟关白跑得太快,顾不上说话,电话里只有他喘气的声音。
金色的银杏叶铺了满地,钟关白一路跑着,脚下扬起一片片碎叶。
然后便看见陆早秋正拎着小提琴盒,踏着落日余晖,阔步朝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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