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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家们的手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公子优
高耸笔直的水杉层层叠叠,有如屏障,包围了一片宽阔而略有起伏的草地。天空浓云密布,朝阳仅仅在那灰白沉郁中拉开一道斜口,将棕褐色的树干中的一截照得像它橙红的叶子一般,显出一种染了金的明亮。
渐渐地,穿过树干与枝叶间的光浸润上每一寸浅草、沙石、土壤,干枯的落叶,延伸到远远近近的、高低不同的人形靶上。
忽然,一声枪响,一颗子弹破空而来,穿透靶纸在人形心脏正中的圆形标记一寸开外留下一个弹孔。
子弹的来处是一把霰弹枪。
“有两年没来了。”陆应如放下枪,护目镜下的眼睛望着远方。
她话音未落,另一颗子弹自她旁边飞过,打在同一块人形靶上,正中心脏,分毫不差。
“陆早秋这十年都没进来过。”陆怀川摘下护目镜,走向站了一排保镖的休息区,“你弟弟还记得他姓陆吗?”
“当然。”陆应如走到陆怀川旁边,不紧不慢地坐下,摘眼镜,动作和陆怀川一模一样,待将眼镜放在桌上,才唇齿轻启,“不姓陆,难不成还姓叶吗?”
姓叶,叶虞。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再度在陆怀川面前提起叶虞。
从前是没人提的,因为提起她,便有如在陆怀川的十指上剥倒刺,从指甲边把皮揭起来,撕向手背、前臂、肩膀,最后那根倒刺一直沿着整块臂膀到达胸膛,连着胸口的皮肤一同被扯掉。
陆应如这句话像是一颗子弹。之前靶上的那些都不能算,这才是她在陆怀川面前堂堂正正开的第一枪。
方才用过的霰弹枪就在陆怀川手边不远处,跟随多年的保镖几乎以为这一瞬间陆怀川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举动来,没想到他竟连面色也未变一下。
“陆应如,”陆怀川拿起一根烟,身边的保镖为他点上,他半闭着眼抽了一口,唇边泛起不真实的、若有若无的笑意,“开了一夜的会跟股东们解释我的‘病情’,就是为了在这里等我发作?”他夹烟的手指抬了抬,几乎要烫到陆应如的侧颊,那姿态半是教导半是遗憾,“现在是不是晚了一点,这句话,最晚也该在刚才拿枪的时候说,现在说”
“怎么让我失手伤人呢?”陆怀川语气平淡,手上的烟头却已经按到了陆应如耳朵下方的皮肤上,“这样么?”
陆应如一动不动,生生挨了那一下,当烟头从她的耳下离开的时候,皮肤上落下一圈带着细小血泡的烫痕。
在香烟触及皮肤,再到它离开,那短暂而漫长的几秒,陆应如直视着陆怀川半抬的眼睛,望到他的眼底。她在那里面看到他病态的疯狂,就像他表面的平静一样令人感到不适。
他早已变成了一个怪物,拙劣地披着人皮。
“您想错了。”陆应如笑了一下,她下颚紧致而分明,即便脸上带着烫痕看起来还是很优雅,“我们陆家人什么时候这样做事?”
同样想错的还有钟关白。
此时他正坐在abe的副驾驶上,看着车内屏幕上那个绿地深处的蓝点胡思乱想,一路上脑子里都是陆应如中枪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车速已经很快,钟关白还是嫌慢,一边催abe开快点一边忍不住描述起自己脑内的画面。
“不会的。”abe说。
“你怎么知道不会?”钟关白反问。
abe依然直视前方,稳稳开着车:“陆总不会让自己有事。”
钟关白侧头看abe一眼,看见他紧抿的嘴唇:“你要是真这么想,那你干嘛不直接回家睡觉?”
abe不说话了。钟关白感觉到座椅后背的推力,道路两旁的树木向后飞驰得更快了。
树木的尽头,陆怀川熄灭了手中的烟。
他永远半抬着的眼终于全部睁开了,在他听到陆应如的下一句话之后。
“父亲,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当初,您怎么会放叶虞走呢?”陆应如说完,拿起被陆怀川熄灭的那支烟,盯着发黑的那一端,意有所指,“凭她自己,走得了吗?”
朝阳越升越高,撕破了所有云雾。
广袤的草地,一望无际的赤金水杉林。
林风急来,发出呼啸声,将陆应如指间的黑色烟灰吹散,其中一些飘到陆怀川穿惯的白衣上,就那么粘在上面了。
指尖轻轻一松,烟头掉在桌面上,陆应如站起身,向远处走去。
“这里,真漂亮。”陆应如望着眼前的一切,没有回头,但她知道陆怀川在听,“这些漂亮的东西,姓陆,至少直到今天,还姓陆。”
陆怀川缓缓站起来,跟在陆应如身后,有保镖想跟上来,被他抬手示意不必。
父女二人久久地走在这片草场上,就像在散步。
两人都未说话,连走路的姿势都很像。
当走到一块人形靶边时,陆怀川的手搭到那人形的肩膀上,像是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然后与陆应如一起继续向前走。
“漂亮?”陆怀川眺望着耀眼的太阳,“你只看到了漂亮?”
“这不是漂亮。”陆怀川看向那片润泽的浅草,“也不是草地。”
还有那些错落的射击靶。
“不是靶子。”
还有远方连绵不绝的水杉。
“不是树林。”
还有那看不见的无数家产,与供养的人们。
已带皱纹的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连带的沙土从他的指缝漏下,落回地面。
“这是我一生心血,与陆家的荣光。”
陆应如伸出手,十分轻巧地将那块石头从陆怀川掌心弹到地上:“那么,为了陆家最后的体面,请您自己去医院吧。”
那是一块看起来像石头的硬土,摔到地面,土崩瓦解,不可能被再次捡起了。
陆怀川凝视着自己的女儿,这一刻她非常像叶虞。
当年叶虞要走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全身如往常一般裹在白色长裙里,长袖与裙摆掩盖了皮肤上大范围的淤青,束到下颚的花瓣领口也遮起了脖颈上的掐痕。
“陆家最赚钱的生物医药,每年都在制造大量的死亡和残疾……有多少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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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死亡和残疾本来可以避……”叶虞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温柔,“我不太懂,但是怀川,你应该清楚吧。”
陆怀川当然清楚那个漏洞。
人命抵不过资本,高层为了利益半是忽视半是纵容出那个漏洞,那个漏洞的秘密成了叶虞的一张通行证,让陆怀川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陆家。陆怀川想,如今陆应如也想要凭借那张通行证,把他送进神病院。
“陆应如,”陆怀川掸掉粘在白衣上的烟灰,转身往回走,似乎对这次散步丧失了兴致,“叶虞走了多少年,现在用那一套,是不是晚了些。”
当年陆家高层遗留的产业已经被陆怀川逐步割除掉,那些老旧的新闻也早已被掩盖起来,钉上钉子,像那份产业制造出来的棺材一样埋进了土地里,轻易翻不到了。即便有人翻出来,如今陆家的公关也足够对付那些陈年旧事,毕竟过去了太多年,翻不起大浪,撼动不了什么。
“还不晚。没有人告诉您吗?”陆应如跟在陆怀川身后,看着她父亲高大挺直的背影,声音格外冷静,甚至有点平淡,“陆家捡起了当年的生物医药……
“不仅重新捡起来。
“这几年,我把它,养大了。”
她把曾经被陆怀川割除的产业再次养大了,就像当年那些高层一样。
陆应如花了这么多年,终于了解了叶虞的离开,同时也真正了解了陆怀川。她知道对陆怀川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当然不是她,也不是陆早秋,甚至不是叶虞。陆怀川最在乎的,是那座大卫像
“永远站在大理石底座上,供千万人瞻仰。”
他一生心血,陆家人的荣光。
他养着陆家人,让他们过最上等的生活,同时,陆家人的每一个人也必须按他要求的方式活着,站在大理石底座上,永远不能下来。
“养大了……”陆怀川重复着那三个字,转过身,看向陆应如,眼中已是遮掩不住的暴怒,“别忘了,你也是陆家人。叶虞走得了,你走不了。”
“我没想过走。”陆应如继续不紧不慢地向前走,林风拂过她冷色的嘴唇,“父亲,我在提议您走,去看病。”
否则,底座要是塌了,大家全摔个粉碎。
她像往常安陆怀川的心一般,说出那句她最常说的话:“父亲,这里有我,还不够吗?”
陆怀川的手仿佛失去了控制,手指极重地掐上她耳下的烫痕,细小的血泡破了,血丝沾上他的指尖:“你不是陆家人,你姓叶。”
鲜血让他变得更疯狂,有如魔障。
此时的陆应如已经与当年的叶虞重叠,她们是一样的女人。
不远处就是枪架了。
只一眨眼工夫,陆怀川已经抽出了一把手枪,开了保险,枪口指向陆应如。他的食指已经放在扳机上,并且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随时有走火的可能。
“叶虞……”陆怀川的嘴唇动着,喊着眼前的人。
钟关白和abe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陆怀川与陆应如只隔了几步远,不说以陆怀川的枪法,任何人站在那样的距离都不会击不中。训练有素的保镖见情况不对,迅速跑上前去,虽然他们是陆怀川的保镖,但也必须阻止老板朝自己的女儿开枪。
可保镖离两人终究有一段距离,眼见情势危急,钟关白想都没有想就跟着保镖一同冲过去,同时喊了一声:“应如姐!”
陆怀川似乎被那一声叫醒了,他面前的人不是叶虞,而是陆应如。
枪口垂下了,朝向地面。
这像是一种投降,陆怀川投降了,陆应如是对的,他还是要那个大理石底座。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保镖放慢了速度,钟关白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钟关白在不远处冲陆应如招了招手,脸上泛出一个放下心的笑。
“父”
只有离得最近的陆应如发现了陆怀川的意图,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瞬间,陆怀川朝钟关白和abe的方向举起了枪,子弹迸出的瞬间,陆应如几乎能听到陆怀川的声音,凉薄,古怪,病态,带着恨意,那于他而言,这是打了折扣的复仇。
但是好歹也算是复仇。
“我是神病不要紧,陆家还有你。”
chapter72【《hurt》-2cellos】
“照顾一个长期昏迷的病人,需要为他翻身,避生褥疮。还需要帮他运动,对,就是让他的肌肉被动地进行运动,让肌肉被使用,以萎缩得太严重……”
陆早秋照着护士的话,抬起钟关白的手臂。
病床上的人的皮肤因为长期不受日晒而褪回了不太健康时的苍白色,修长的手指显得虚弱柔软,甚至变得纤细,不像从前弹琴的时候那样有力。
唐小离捧着花束来看钟关白。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来了。陆早秋不说话,他每次也不说话,就坐在旁边看钟关白,坐一阵,说好下次什么时候来就走。
这次他还像往常一样坐在一边,看陆早秋忙碌。坐了很久,时间越来越晚,不走不行了,他才不得不喊了陆早秋,不是滋味地说:“陆首席,不能等了。”
他不想直接对陆早秋说这番话,只是他不说,事情也不能继续往下拖了,电影不是他的,也不是秦昭一个人的,全剧组等不起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的配乐。
“钟关白,白哥,白大爷”唐小离恨不得去揪钟关白的耳朵,被面无表情的陆早秋制止了,只能骂道,“你再不醒,配乐就只能找别人了。以后你醒了,去电影院看电影,肯定会指着大荧幕骂娘的,你能满意吗,我还想象不出你那副听了别人配乐不满意的大爷样吗……所以你他妈快点给我滚起来啊。”
钟关白没有滚起来,自从那天他肺部中枪昏迷过去后就失掉了反应的能力,十几天来都像一个安静听话的大人偶一样躺在病床上。
abe没有躺在病床上,他被击中了心脏,失去了住院的机会。
十几天,一些事在悄无声息中发生了剧变,令人猝不及防。
钟关白被送到北京去后,陆应如只来看过一次,她忙着处理陆家的事。工作的时候她一开始还是会习惯性地喊abe,换来其他秘书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喊了abe这个名字的时候,再也不会想到叶虞曾经对他们讲的亚伯拉罕的故事,代替的是abe中枪后的样子。
当时他躺在草地上,血一直往外喷涌,弄了陆应如满手。
“abe,救护车就快到了,保持呼吸,保持清醒。”那个时候,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可信。
“……方予扬。”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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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地从abe口中涌出来,声如游丝。
“什么?”陆应如尝试着为他止住血,“别说话。”
“……我名字。”
每次喊abe,陆应如都会想起他最后说的这句话。只是喊了几次,她就不再喊错,因为很快她就取消了所有的秘书的英文名,记住并开始喊他们本来的名字。
陆应如每天都会打一次电话给钟关白的医生,问钟关白的情况,也问陆早秋的情况,因为陆早秋不接电话。应该说,他几乎不讲话。照顾钟关白不需要讲话。
他照常去学院上课,去完成预定的音乐会演奏,只是把家搬到了病房里,除了工作以外的时间都在钟关白身边。这有时会给人一种错觉,钟关白只是在睡懒觉,陆早秋舍不得喊他,便在一边干自己的事。
某一天,陆早秋在报纸上读到关于他父亲和钟关白的新闻。带着的油墨味的字变了样,把故事渲染成一个不同的剧本,剧情跌宕起伏,引人入胜。那天早上,陆早秋被娱记堵在音乐学院门口,各类问题蜂拥而来,最后是学校的保安和路过的学生拦住了记者。等陆早秋上课的时候,有学生告诉他,他才发现大衣前襟上掉了两粒扣子。
但是这似乎无关紧要,这些记者会被挡在学院和医院的外面,中间这一段路途上发生的事陆早秋仿佛可以视而不见。
新闻报道后,想来看钟关白的朋友多了起来,且不知真假与用意,陆早秋又当了一次坏人,把钟关白的绝大多数“朋友”都挡在了门外,只给贺玉楼去了一次电话,说温先生心脏不好,先不要让他知道了,贺先生也不必过来,得温先生多想,平添担忧。
唐小离再一次来的时候是一天晚上,带着秦昭一起来的。
他敲门进来的时候陆早秋正在看一些潦草的手稿。
剧组基本已经确定要换配乐,因为即便现在钟关白醒来也需要时间休养,不能立即投入工作。秦昭把决定说得郑重,甚至隐隐带了一丝他不需要有的歉意。其实他已经等得够久,从资金损失、档期统筹安排变化上讲都足够道义,如今已经不能再等,再等下去剧组就要解散了。
陆早秋放下那叠手稿,问:“换了谁?”
唐小离讲了两个名字,说:“档期都是有的,都还在和对方的工作室谈,还没定下来是哪一个。”
陆早秋听了人选,视线从唐小离的眼睛淡淡移动到秦昭的眼睛,只说了两个字:“不行。”
“我知道他们不如钟关白,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秦昭顿了一下,“我不喜欢‘没有办法’这四个字,因为我不相信真的没办法,人一旦习惯说这四个字,这辈子就开始做不成事了。但是现在,”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钟关白,“就是为了把事做成,我得换掉他。”
陆早秋站起来,在桌子的一角拿起一本白皮书,递给秦昭。
秦昭接了,才发现那是电影的剧本,打开一看,里面做满了笔记。极细的墨蓝色钢笔字工整地分布在剧本的周围,全是围绕场景配乐展开的构想与设计。
“陆首席,我知道钟关白为了这次配乐付出了很多努力,但是他现在”
秦昭还没说完,唐小离从他手里拿过剧本,打断道:“钟关白什么时候能把字写成这样?他要是老老实实写字,是不难看,但他要是有了什么构思,那叫一个运笔如飞,写出来的玩意儿也就他自己能看得懂。这铁定不是他写的,是不是,陆首席?”
唐小离说完最后一个字,询问的眼神落到陆早秋身上,忽然明白了过来。
字迹很美,墨痕尚新,尤其是写到一些术语时用的是意大利语,字母的写法与古典时期的乐谱手稿如出一辙。
钟关白不这么写字,这么写字的只能是陆早秋。
秦昭再看剧本,也明白了。
“做成不够。”陆早秋拿起方才他在看的那叠手稿,一页一页按顺序平铺在桌子上。偌大的书桌全被五线谱纸铺满了还没有铺完,陆早秋手上还剩了一叠。
秦昭和唐小离站到桌子面前去看那些手稿,那才是钟关白写的,涂改多,字潦草,秦昭和唐小离也不是专业做音乐的,更是轻易不好辨认。这些都不是成稿,关于那部协奏曲与电影的配乐,钟关白还没有拿出过一份敲定的成稿来,连录音都是片段。桌上的这些,是陆早秋从家里的琴房、书房、客厅、卧室甚至阳台边整理来的,所有的稿纸全在一处,读每一页纸,每一行谱,每一个音符,细细推敲,再编写好页码与修改版本,记录存疑的地方,最终成了唐小离与秦昭眼前这满满一桌。
“这是阿白想做的事,要做好。”陆早秋说完,拿出一张cd,请他们回去听。
陆早秋的小提琴录音不算多,早年灌制过独奏唱片,后来的录音大多是音乐会的现场,近年来专门为了录音而进行的演奏只有一种,那就是跟钟关白合作录下的。那cd是一张钟关白配乐作品集,封面上没有印陆早秋的名字,但是里面的每一首交响都是陆早秋带领乐团配合钟关白的指挥录的。一般的电影不会分给配乐太高的预算成本,所以其实请不起这般阵容,也只有钟关白做起音乐来才肯不计成本。
唐小离在cd封底摸到奇怪的刻字,一看就是钟关白自己刻的,“陆早秋”三个字被他刻成又温又软的样子,并在“钟关白”三个字旁边。
不用多作解释,唐小离与秦昭就已经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三人在医院病房坐到深夜,配乐人员就在这不算明亮的灯下、在那一页页手稿中、在陆早秋对音乐描述的低沉声音里确定下来。
陆早秋会在电影开机前给出拍摄时就需要用到的背景音乐,而在电影的演职人员表里、在日后的宣传海报中,都只会留下钟关白的名字,就像那张cd。
chapter73【《アフタザレイン~メインテマ~》-吉俣良】
放在病房的书桌被转了方向,现在正朝着钟关白的病床。陆早秋坐在那张书桌前写总谱,写到深夜累的时候抬头看一会儿钟关白。
他像考证从前那些大音乐家如何创作、如何演奏一般研究钟关白的手稿,听为数不多的协奏曲录音片段,重复听钟关白从前的作品,回忆钟关白创作的偏好与习惯。即便许多东西陆早秋早已了然于胸,但还是重新都过了一遍,恐有一丝疏漏。
耗心神,但自己浑然不觉,身心都在其中,感觉不到累。
陆早秋本就偏瘦,身体的消耗瞒不住人,他自己还没注意到就先被学生心疼了一把,之后又被以季文台为首的学院其他年长老师责怪不珍惜身体。季文台把他叫到办公室,训斥道:“你这是想干什么?想和钟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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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到一起去是不是?”季大院长说完发觉语有歧义,这两人可不是早躺到一起去了?季文台自认为是老人家,不能细想,忙补充道,“还没等他醒,你就先病倒了,怎么办?”
季文台那架势恨不得把陆早秋拎回家养起来,非让他吃撑睡饱不可。陆早秋无法,只好说最近有些忙,要把钟关白那部协奏曲的总谱成稿写出来,录音待用,等不得。
季文台一听,怒道:“哪有这样的,写完了总谱是不是还要写分谱?协奏曲完了是不是还有其他配乐?这样下去有完没完了?”说着又忍不住数落陆早秋一个前途大好的学院教授,居然去替钟关白那不成器的小崽子打黑工,于是大手一挥又叫人抓了几个陆早秋的学生到办公室,叫他们帮陆早秋整理分谱。
陆早秋平时没有什么教学以外的活儿给学生做,猛不丁有个任务,大家还觉得很兴奋,陆早秋前脚出了院长办公室,后脚就被学生跟上要乐谱了。
已经写好的部分总谱在医院,学生们说不劳陆老师送谱,他们一起去取一趟,就当出学校放风了,一个女生不知怎么回事还捎带上一句:“顺便去看师母。”
哪里有学生在陆早秋面前开过这种玩笑?
时至今日,他和钟关白的事全学院的人都已经知道,学生大多开放,将这事视为一桩美谈,议论不少,一些学生不知怎么回事内心还有为这段难得的关系保驾护航的冲动,可是一切都仅存在于陆早秋的背后,从没学生拿到陆早秋面前来讲过。
这女生一说完,立即被其他几个学生拉到身后,她自己也预感不妙,不敢看陆早秋。
陆早秋看她一眼,面色倒是没有变化,只让几个学生坐他的车一起走,方便些。
一路寂静,陆早秋不说话,也没人敢讲话。
到医院,陆早秋去停车,几个学生在附近买了些水果,拎去病房。陆早秋交代过,几个人很快被准入了,等到了病房,一个学生敲敲门,只有一个护士出来,轻声说:“陆先生说有些东西要复印,请大家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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