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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家们的手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公子优
一切重归寂静后,钟关白坐在床上,脸上一直没有表情,也说不出话,好久之后才问一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唐小离给了钟关白一张照片。现在已经不太多人像过去那样把照片洗出来了,唐小离还是特意去洗了那一张。拍摄得并不太好,是隔着车窗用手机拍的,窗内有淡淡的雾气,窗外有漫天的大雪,远处有一个穿黑色大衣的身影,头上肩上都落了几片依稀可见的雪,再远处有成片成片的红灯笼与万家灯火,与夜雪融在了一起。
“年前。”唐小离说,“我猜他还没告诉你。他说你要安心休养,要我们不要和你谈工作上的事。电影在拍,需要的配乐他都完成了。”
钟关白捏着那张照片,去摸中间的背影。
“他一个人过的年。”钟关白说。
唐小离坐到椅子上,妖娆地跷起二郎腿:“你还怪人家不理你。”
“我没怪他。”钟关白说,“我就是想不明白,我,怕他不高兴。”
“他肯定高兴极了,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唐小离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被那个根本不在病房的陆早秋发现似的,“你知道吗,说出来估计你都不信,我们都不信。你醒那天是大年初一,陆首席给所有朋友发了红包。你能信吗?陆早秋,给所有人,发红包。”唐小离又重重地、带着一种极度的不可思议与假装的隐约嫌弃地重复了一遍,“发那种很土的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他话音未落,病房门开了,陆早秋站在门口,看着他说完最后那声“大吉大利”。
唐小离不自觉地把二郎腿一,端正坐好,清咳一声,站起来,说:“陆首席,我还有点事,今天好像是有秦昭的戏,好像是,嗯,没错,我去探个班,先走了,拜拜。”
陆早秋把门让开,唐小离给钟关白使了一个眼色,出去了。
电视屏幕上还留着视频画面,一直等唐小离带着他的手机走出好远蓝牙才自动断了。
钟关白看着陆早秋关了电视,咬了半天嘴唇,半天才招招手,说:“陆早秋,你过来。”
陆早秋过去,坐在旁边,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上来。”钟关白去拉陆早秋的手,同时让开一点病床,“不会碰着伤口的,好多层纱布,而且都快好了。”
钟关白央求了好一会儿,陆早秋才侧卧到旁边,从钟关白身后环抱着他。
病床不够宽,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陆早秋的下颚放在钟关白的脖颈边,嘴唇轻轻吻在他的耳后。
“等我能下床了,咱们一起去看老师吧。老师做了桂花糕,听说还有小汤圆,红豆馅儿的,贺先生说我再不去,小贺同学就要一个人全吃光了。”钟关白窝在陆早秋怀里提议。
陆早秋没有说话。
钟关白只感觉颈边有规律的淡淡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耳后又得到了一个吻。
“再把鹅子领回来,天气回暖了。我怕好久不去,鹅子都不认我了,叫别人爸爸。”
又一个吻。
“我们还去看看应如姐吧,好不好?”
一个吻。
“等电影拍完,所有配乐都确定不会再改了,咱们就去法国待一阵子吧,带鹅子一起去,那边有湖,还有花田……要不再把之前的房子租下来?可以看海,你背我去海边,我给你念诗。”
还是一个吻。
“还有还有,得请秦昭他们吃饭,我之前说好了的,吃什么呢……阳澄湖的大闸蟹,洞庭湖的玉簪鱼,现在好像不是吃鱼蟹的季节,那蟹粉小笼总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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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秋,医生说我现在能吃蟹粉小笼了吗?”
陆早秋低低笑了一下,出去买蟹粉小笼了。
钟关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有点想哭。
他摸到床头的手机,找到陆应如的号码,看了半天,又喝了一杯水,才把电话拨过去,问:“应如姐,你现在怎么样?”
陆应如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清简洁,所有的忙碌与常人无法忍受的压力与情绪全部埋在两个字下面:“还好。”
这些天,钟关白在过去的新闻里看到了事情的全貌,或者说,大家认为的全貌,一个相对的真相。至于结果和尾声,不知道是还没有到来,还是被什么人压了下去,总之他找不到。就像许多大事件,爆发的时候轰轰隆隆,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一件新闻,至于后续,就像烟花礼炮过后的烟尘,不知道飘散到哪里去了。
也许整块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布着那些烟尘,只是它们太细微,淹没在日新月异的风景里,成为盛世的一块砖瓦。
“那,陆先生呢?”钟关白想了想,用了那个生疏有礼的称呼。
“判决没有那么快。”陆应如说,“大概率是神病院。”
“你去看过他吗?”钟关白问。
“没有。”陆应如说。
钟关白无话,陆应如问:“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医生其实汇报过情况,她如此一问,只是想听听钟关白自己的感受。
“好得挺快的。”钟关白不知怎么的摸到了唐小离给他的那张照片,突然又改口道,“其实也不怎么快。让大家等了很久。”
“嗯。”陆应如应了一声,声音里有了隐约的笑意,“我还有事,先挂了。”
“等一下”钟关白不停地摸那张照片,好像想把那人影头上、肩上的雪一一拂去,甚至,想将那人影拥入怀中,“应如姐,你知不知道,早秋不讲话……不跟我讲话,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以前有没有这种时候……”
陆应如耐心听钟关白嗫嚅许久,才说:“是有。”
钟关白还在养伤,她本不想告诉他,现在想了一阵,还是说了出来:“早秋前段时间的状态有点像他从前抑郁症的时候,他怕复发,最近一直在看医生。”
chapter76【《小提琴手之舞》-lingomusic】
钟关白可以下床了,要拄拐杖。
他去秦昭那里探班、继续讨论创作,被唐小离嘲笑腿虚脚软。唐小离嘲笑完还是给他找了把舒服的折叠椅,让他坐着当大爷。
钟关白去了几次,脚软归脚软,吵架照常要吵。
秦昭坚持配乐是为电影服务的,钟关白不是不认可这一点,但是某些时候当他发现音乐被放在电影下面了,就受不了,比如因为一些镜头的时长不得不分割或重组他写的曲子,重点不是分割重组,是在他觉得不能分的时候分,不能组的时候组。除此之外,两人还有很多理念不一样,某处配乐是不是过于煽情,某种乐器在此处是不是合适……现场与剧本讨论有太多不同。
钟关白坐在椅子上,秦昭站着,两人每每说到意见不一致处秦昭都比较冷静,钟关白就不行,没说两句就开始仰着头骂人,称秦昭的行径为肢解,说他什么都不懂,骂到最后太累了,毫无气势地捂着胸口说肺疼。
陆早秋把人抱起来,领走了。
第二天再来吵。
后来秦昭接受采访时,有个记者拿着钟关白指着鼻子骂人的照片问秦昭是否与钟关白不合。秦昭说:“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知道他工作起来是什么样子。等电影上映后请大家去听音乐效果。”
钟关白根本不接受采访,某一次硬生生被记者拦住了,也被问是不是与秦昭不合,钟关白看了那记者一眼,斯斯文文地回应:“他是一个臭傻逼。”
当晚又被拍到和臭傻逼一起吃火锅。
回归工作以后杂事又多了起来,配乐不是作曲,也不是演奏,它是个团队活儿,与音乐有关的工作只占一小部分,剩下的不了要与人上上下下打交道,就算没有应酬,也不了烦心。秦昭把喻柏派回钟关白,做临时助理。
钟关白坐在椅子上喝奶茶,上下打量一下喻柏,笑说:“跟着秦老板吃得不坏呀。”
喻柏想起当时不愉快的散伙也觉得有点好笑,他把事情看得太严重,实际上谁都没到真正完蛋的时候,没有一个员工失去了工作,大家都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工作而已。天常常要变,却不是要塌。他于是也笑着说:“那可不是,秦老板比钟老板大方一点。”
钟关白举起奶茶,就要往喻柏身上砸。
喻柏双手投降道:“就大方一点而已,一点。”
工作了几十天以后,喻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白哥,你想没想过重新把工作室建起来?以后再跟别人合作,可没有秦导这里这么方便,人都让你随便使唤。”
钟关白挑着眼睛看他:“跟着钟老板可吃不上好的。”
“也不用吃多好。”喻柏摸了摸头,诚恳道,“怕以后你需要的时候我帮不上忙。”
钟关白站起来,拍拍喻柏的肩:“跟着秦昭好好干,他这个人,错不了。我嘛”
“做完这一部电影,以后就不做配乐了,分神,没时间练琴。本来也不打算再做影视配乐了,只是这部电影不太一样。”钟关白准备走了,一边拾东西一边说,“小喻子啊,我老年人话比较多,你也就随便听听,别当真理。人呢,理想不能有太多,太多那就是做白日梦了,毕竟没有那么多达芬奇。我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年轻的时候会想做很多事,什么都要试试,试试可以,试错嘛,但是试完了就是完了,错了就错了,要想,要改,最后还是得想好这一辈子要做什么。我老师说人这一辈子只能做一件事,我贪心点,做两件吧。两个理想也很多了。”
钟关白拾完,要出门,喻柏在他身后说:“白哥,其实我挺羡慕你的。那么多东西,你说不要就能不要了,其实没几个人真能做到的。”喻柏藏在肚子没有说的是:白哥,其实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样,他们其实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不曾得到过,所以其实连舍弃都没东西可舍弃。你别看不起那些什么都想要的人,他们生来匮乏。
钟关白却听出了喻柏未说尽的话,他背对着喻柏,知道对方正在看着他。
羡慕钟关白的人很多,随处可以搜到他新闻,他钢琴的演奏的奖项,他的大量作品,与顶级乐团、音乐人、名导的合作,甚至可以从各类八卦消息中看到他的入、不动产、捐款……包括他那位永远隐在暗处的爱人。
风光意气,偶尔被提到坎坷失败也不过是为了给故事添些佐料,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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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来得更动人。
很少有人注意到他是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的,什么也没有,连他躺着的那张上下铺钢架床也不属于他。
“因为我没觉得那些是我的。”钟关白挥了挥手,没有回头,“明天见。”
他的爱人正在等他。
陆早秋抱着一束花,接钟关白去学院,两人一早就约好今天一起去练琴。
钟关白身体刚痊愈,迫不及待就要当车夫,开了一会儿车,趁一个红绿灯亲了陆早秋一口,然后看着前方,一边开车一边若无其事地说:“早秋,你的医生好贵啊,我就和他聊聊天而已,居然那么高。”
陆早秋微微一愣。
“咳。”钟关白偷偷瞥了一眼副驾驶上修长的双腿,以及两腿之间的部位,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那个,我听说啊,有些人在治某种副作用的后遗症。”
陆早秋不说话,也没有表情,被钟关白瞧了一会儿以后,头还微微偏向了车窗外,露出一小块泛红的耳垂。
“据说治疗得还不错?”又一个红绿灯,钟关白去摸陆早秋的手,一个手指在对方的两根手指间暧昧地进进出出,时快时慢,时轻时重,越来越像另外一种运动。
陆早秋受不了地回手。但是就在车上,车座间就那么点距离,他再也不到哪里去,钟关白总有办法乱来,再不行,说些淫言浪语总是可以的,钟关白尤善此道。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个红绿灯时,陆早秋沉声道:“……停车。”
这是钟关白醒来后陆早秋第一次对他说话。
两个字,停车。
钟关白再不敢造次,忙不迭把车靠边停了,双手都老老实实放在方向盘上,以示清白。
去学院的后半程,陆早秋开车,钟关白被安排坐在后排,只能从反光镜里偷偷瞧人家的脸色。
自从他能自己走路以后,便开始见陆早秋的医生,保持联系,隔几日就要见一次。医生一开始拒绝透露任何信息,后来还是钟关白请陆应如出面,这才开始有了固定的约谈时间。钟关白开始抱着教材和资料学诸多心理学的名词,开始真正了解陆早秋得过的病,吃过的药,做过的治疗,了解他现在的状态。
钟关白一开始非常担心,怕陆早秋旧病复发。
医生说暂时不用担心:“他重新开始看病,不是因为真的复发了,而是因为他现在非常谨慎,知道爱惜自己了。不像以前,对待难受和痛苦都不知道要拒绝,一个人就那么受着,得了病自己也不知道要治,姐姐送过来才知道已经病得很严重。现在知道爱惜自己,开始怕生病,是件好事。”
钟关白这才放下心来,又跟医生说陆早秋不肯说话的事。
“说不好是什么原因,也可能有很多原因。”医生说,“有些人会许愿,用一些东西换另一些东西。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
钟关白不太明白,医生用了几个病例解释,比如有人堕胎以后会长期陷入抑郁和自责,然后选择花很多钱放生动物来消解自责;也有人为了求得亲人重病的康复,决心再也不吃肉,再也不杀生。这些事件间没有联系,但是人会不自觉地许愿,自动付出代价。
“早秋他不是这样迷信的人。”钟关白想了想,“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医生笑起来:“我说了,只是一个猜测。”
最近几次谈话的时候,医生提到,关于从前陆早秋服用的抗抑郁药的副作用以及对应的治疗方法,有了新的研究成果。
“不过,治疗结果没有办法保证,愿不愿意治疗,也需要他自己决定。”
钟关白乍一听到的时候猛然觉得惊喜,可是那种激动的感觉很快又消散了,他对医生说:“别劝他,也别跟他提我,我没什么想法,他要是想,就治,不想就算了。”
直到上一次谈话,医生才告诉钟关白,陆早秋已经开始接受治疗了,进展顺利。
钟关白忍了好几天,忍不住,这便就在车上调戏起来了。
结果没想到一路在后排坐到学院门口,下了车也只能跟在陆早秋后面,连手也没有拉上。
照旧是季大院长的琴房,钟关白来练《手指》协奏曲里的第一钢琴还有其他电影中要用的钢琴曲,他养伤期间没有练琴,担心手生,到时候录音效果不好。而且电影有一些钢琴演奏镜头,这个演员是完成不了的,要留待钟关白和其他几个不同的钢琴手来拍。
一进琴房,钟关白就抱住陆早秋的腰,把人抵在门上,小声说:“我再不油嘴滑舌了,你跟我说话嘛。”
陆早秋低下头看钟关白,眼神温柔。
春日的风从窗外吹来,轻柔和缓,风中夹着一声低低的叹息。
“……阿白。”
钟关白抬起头,眼神灼热到几乎发狠,牙齿重重咬上陆早秋的双唇。
厮磨。
啃噬。
吮吸。
再不放开。
那个傍晚,像七年前的某个黄昏。
陆早秋站在钢琴一侧,手里拿着小提琴和琴弓。钟关白坐在钢琴凳上。
一遍遍合奏,小提琴声伴着钢琴声,跃动着,旋转着,如河流,如泉水,如繁花,如星月,如一切人世间的美好。
弹了许久,钟关白说:“早秋,来四手联弹。”
陆早秋坐到钟关白身侧。
长长的黑白键盘上,两双手慢慢分开,又慢慢靠近,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另一只手,不断流淌的钢琴声戛然而止。
陆早秋被握住了手,于是偏过头,一瞬间,钟关白的唇轻轻擦过他的唇。
“现在是和陆早秋的第七年了。”
chapter77【《zweikonzertetuden,,:waldesrauschen》-franzliszt】
他们一起练了很久后,钟关白开始单独练,电影中出现了几首极高难度的钢琴曲片段,钟关白要负责弹。因为确实有段日子没有练琴了,刚开始练这些曲子的时候略微有些不合他自己的要求,不过每首两遍下来也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砰”
钟关白正练着最后一首,外面蓦然传来一声摔门声。
“我说了,我不弹了。”一个隐约有点耳熟的声音紧接着摔门声响起,带着怒火。
“喂,上次不是好了吗,怎么又说不弹了啊……回去练嘛……”另一个声音也有点熟悉,“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故意跟你比,琴房隔音没那么好,弹得响一点琴声难就传过来了,回去练啦……”
“那你又怎么知道人家不是故意的?我不弹了。”
“不弹了就不弹了,今天也练了那么久了,回去休息一天,咱们明天再来嘛。”




音乐家们的手指 分卷阅读124
“……以后都不弹了。”带着怒意的声音慢慢消沉下来,声音变得更小,“其实我也没怪人家,是我自己弹得烂。我弹了这么久还弹这么烂,上个学期那次就是,这次也是,随便来个谁都比我弹得好,我这么弹下去,一辈子都没出路,弹个屁。我就是没天赋,怎么练都没用,我认了。”
钟关白想起这个声音了,这不是去年弹《超技》那小子吗?
“可是你还是有进步啊。”另一个声音劝道,“有进步就有希望,总会弹好的。”
“什么狗屁希望,难道我要弹到三十岁,发现自己还是弹成这个鸟样,才说这回确实没希望了?不如早点退学。”
钟关白听到这里,从琴凳上站起来,大步走去把门打开。
走廊不远处站着两个男生,年龄看起来都还很小,两人看见站在门口冷着脸的钟关白都吓了一跳。那是音乐学院钢琴系学生谈起天来就绕不过去的钟关白,谁能想到他能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晚上坐在院长琴房里练琴?
“那你别弹了。”钟关白沉声道,“不要等你三十岁,就等明年,你连这个鸟样都弹不出。”
陆早秋走到钟关白身后,低声道:“阿白,不要这样和学生讲话。”
钟关白脸还冷着,回过头,声音软下来,只有两人可以听到:“你心疼啦……他们又不是你学生。”
陆早秋眼睫垂下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钟关白。
“好好好,我不说……”钟关白受不了那眼神,再转过头时便像个正经老师般,严肃道,“过来,我看你弹。我就不信进了我们院的学生,真有弹不好的。”
那男生被叫住,不敢走,但是也不肯进琴房。
“去嘛去嘛,机会难得……”旁边的男生从后面半推半送把人弄到琴房里,经过钟关白和陆早秋身边还打招呼,喊,“陆老师好。”至于钟关白,不知怎么称呼合适,于是报之以一个灿烂的傻笑。
那位声称要退学的男生被推到琴凳上,半天也不肯抬手。
钟关白站在他身后,说:“您叫什么名儿啊?牌真大,还要人请?”
站在一边的男生笑着介绍:“他叫祁禹修,我叫米纬嘉。”
“小祁同学,您高抬贵手弹一个呗?”钟关白说。
祁禹修后颈上被那凉凉的问句激起一阵寒意,硬邦邦地说:“不知道弹什么。”
“练什么弹什么。”钟关白说。
米纬嘉溜出去,从他们原本那个琴房里拿来琴谱,摆在谱架上。琴谱被翻到《waldesrauschen》那一页,原来还是在练李斯特。
祁禹修弹了一遍,一开始因为过于紧张而绊了两次,后来就顺了。确实也没有弹得多不好,只是没有钟关白好。差距摆在那里,因为真的差得比较远而根本不能用风格不同来解释。能弹下这首曲子的人非常多,多如牛毛,能考上音乐学院的学生都能弹,但是弹好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一个心不静、只急着要弹好的人,更弹不出曲子里意境。
钟关白从头听到尾,没打断,听完也没说话。
祁禹修鼓起勇气转过身,想看钟关白的反应。
钟关白站在那里,什么反应也没有,就说一句:“再来。”
祁禹修只好硬着头皮转回去继续弹,弹完一遍又听见一声淡淡的“再来”。如此几次之后,他也不转身去看钟关白的反应了,就一直弹,弹着弹着便忘了身后有人在盯着他,也忘了是弹给钟关白听的,弹了太多遍,连自己弹得好不好这件事都没有再去想,整个人似乎融入了李斯特营造的气氛里,被风吹动的树叶,沙沙的树林,笼罩森林的雾气与云海,再到宛如暴风雨来临时所有树木的倾倒,不容抵挡的趋势与气魄,最终又回归了一片静谧,耳畔还是细语般的树叶轻摇。
落下最后一键时,祁禹修听到钟关白说:“起来。”
这声把他叫醒了,刚才竟然有点像是做了一个梦,漫步在森林里,现在终于走出来了。祁禹修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人,于是赶紧站起来,让到一边。
钟关白坐到琴凳上,手指从琴谱上的标题下方划过。
“《waldesrauschen》,中文译作《森林的细语》,这是他在罗萨里奥圣母修道院写的,写给他的弟子dionyspruckner。那时李斯特已经五十多岁了,有大半生的阅历,加之年轻时对琴技的苦练,所以当他站在修道院坐落的山冈上,对着那片山林,可以写出这样有哲思的曲子。”钟关白说完,抬起手,也抚下了这首《森林的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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