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家们的手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公子优
曲子不长,但是餐巾纸太小,记完一首曲子用了一整包餐巾纸。
“送给你,《半颗糖》……唔,或者《半颗甜心》?”钟关白拿过钢笔,“可是找不到地方写曲名……”他站起来,在男人唇上亲了一口,拿起男人的手,在手掌上写下“半颗甜心”四个字,再签下“伟大的钢琴手”作为落款。
男人看了一会手中的字,修长美好的手指慢慢拢,最终却没有握成拳,像是要抓住那几个字而又怕将字弄脏擦去。
满腔柔情总是化作万分小心。
一片光从远处洒来,泻在三角钢琴旁。
男人站在光里,面朝黑暗,钟关白站在黑暗里,面朝光亮处。
两人相对而立。轻吻变成了舔舐,再变成了啃咬。
“你真甜。”钟关白看着男人的眼睛,声音低哑。
他发现男人的眸色变深了。
“上去……”钟关白一边亲吻着男人,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两个字。
房间里一片黑暗。
男人没有给钟关白机会开灯,他托着钟关白的头把人放到床上,一颗一颗地解钟关白的扣子,将衣物放在床头柜上。
男人的动作温柔而细致,钟关白急不可耐,一把将男人的衣服和皮带扯开,手同时向男人的下身探去。
“你”钟关白隔着内裤在男人下身揉了一把,可是那里一团柔软,毫无反应。
钟关白仰头亲吻男人的耳朵和颈侧,手在男人身下不断抚弄。
男人好像也察觉了不对劲,动作一僵,但下一刻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有些粗暴地揉捏起钟关白的瘦的侧腰和饱满的臀部。
“等,等等……”钟关白亲吻男人的嘴唇,“甜心,轻点儿。”
男人的力气越来越大,钟关白感觉到男人已经快要将他的腰掐断,但是男人的下身依旧没有变化,就好像面对他的身体,男人没有欲望,反而在忍受什么痛苦。
一种羞耻感顿时涌了上来。
这个人对他的身体没有感觉。
可能男人喜欢他弹琴的样子,但是并不喜欢和他做爱。
他脑子里最后那点酒意和满腹欲望一瞬间退了个干净。他用手撑住男人的胸膛,将想要吻他的男人推开。
那一下用了很大的力,男人全无防备,猛地一下被推得撞在床头柜上。
“唔。”
“啪”
男人的闷哼和一声脆响同时响起。
钟关白吓了一跳,连忙要下床去开灯。
男人却抬手挡住了他。
钟关白低头一看,他本来要落脚的地方,是无数的透明碎片。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在男人的银面具上,冷得吓人。
而地上,无数的透明碎片像从天空中落到地上摔碎的星河。
立方体里的三角钢琴掉了出来,摔断了一根琴腿。
摔坏的钢琴与琴凳躺在那堆碎片里,像是经历了某种浩劫。
钟关白看不到男人脸上的表情,猜不透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只觉得清醒之后头痛欲裂。
“对不起。”他看着地上的碎片说。
男人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穿好衣服,向门口走去。
等钟关白套上衣服追出门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了。
chapter15【《lemprisonnée》-darksanctuary】
第二天晚上演出前,整个乐团包了酒店的自助餐厅提前吃晚餐。
钟关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手上拿着一颗苹果,有一口没一口地啃。
他正出神,结果听见头顶传来更大的啃苹果声。
抬起头,是季文台。
季大院长带着睥睨渺小生物的姿态看着钟关白,“哟,昨晚干嘛去啦?神恍惚的。一会化妆把黑眼圈遮遮,眼袋比我的都大。”
“……那是卧蚕。”钟关白反驳。
“搞区分概念,治标不治本。”季文台把苹果核丢在钟关白桌上,拿起桌上的餐巾优雅地擦了擦手,“晚上还有《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我知道你能弹下来,我就一句话,别太自我。”
钟关白看着那个苹果核一呆,温月安君子如玉,自己跟着没学半点好,反而把季文台这种随手乱丢东西的毛病学了个十足。
钟关白有点不是滋味,那张被塞进男人口袋的糖纸,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我晚上不会出乱子的。”他说。
“光不出乱子就行了?你得学学陆早秋,益求……不过他也有毛病,太标准,不像人。算了,你就这样吧,一个团里总得有一个他那样的,一个你这样的。”季文台把沾了苹果汁的餐巾丢在钟关白桌子上,走了。
钟关白啃完苹果,拿着杯子去倒咖啡。
陶宣正好也过来倒咖啡:“,季大老板跟你讲什么啊?”
“说我纵欲过度,眼袋比他还大。”钟关白心不在焉地满嘴跑火车。
陶宣故意笑得很猥琐:“那个法国小哥看起来就很……嘿嘿,是吧?”
钟关白无语:“那就是个零号,估计还不如我。”
陶宣一个直男,不知道为什么听这种八卦也跟着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失望,“没成啊?我发现你可能有点水土不服,你上次约的那个好像也没成,就那个特别帅的中国小哥……”
“可能是。”钟关白突然正经起来,“我难道很没有吸引力吗?”
陶宣诚恳地说:“对我来说,是的。”
钟关白:“滚。”
陶宣端正态度,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钟关白有点说不出口。
一个人如果从小就好看,那么他很难不自知。
在这方面,钟关白到底是个凡人。
难得碰上个人他特别有感觉,偏偏对方毫无反应,他里子没得到,面子过不去,说出来不高兴,想闭口不言又憋屈:“就是……唉,后来我在酒吧又遇到一个人。”
陶宣兴致勃勃地看钟关白,就差摆一个doge脸。
“我喝多了,有些细节想不起来,应该是个法国籍的亚裔吧。”钟关白的表情变得更正经了,“我觉得他很特别。就像……嗯,比如,你有没有某次弹琴的时候,突然感觉‘我练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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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多年,就是为了弹给面前这个人听’?”
陶宣一个激灵,感同身受道:“我有。”
钟关白感觉自己遇到了知己,“说,什么时候。”
陶宣严肃道:“第一次考级的时候。”
钟关白:“……”
陶宣:“还有第一次参加比赛。”
钟关白:“你知道你为什么是候补吗。”
陶宣:“……”
钟关白:“这就是原因。”
陶宣:“呵呵。”
他“呵呵”完钟关白之后还觉得不够有杀伤力,于是明知故问:“哦,那你把人搞定没?”
“……没有。”钟关白想着那张银面具,越想越难受,倒也没有难过得受不了,那更多的像是一种遗憾,比如错失了一件价值连城的非必需品,“我觉得,他可能是直男吧……对我没感觉。其实我后来想,不上床也没什么,能上床的那么多,何必呢,做朋友也好。”
陶宣啧啧称奇,“这不像你啊。”
钟关白端着咖啡往回走,“有些事,真的是,遇上方知有。”
陶宣调侃:“那你以后就从良了,等那么个虹出现?”
钟关白摇头失笑,“你当我是王宝钏啊。真遇上再说吧。我好歹是个正常男人。”
他讲完这句话,看到几步外的陆早秋,于是礼貌地点了一下头。
陆早秋眼神漠然,与他擦肩而过。
钟关白再回想起陆早秋那个漠然的眼神,心就像那块透明立方体一样,碎成了无数片。
他突然想起来,那个眼神他还见过一次。
欧洲巡演结束以后,他们在北京演出。
表演结束的时候,罗书北给他送玫瑰,陆早秋也是这样看了他一眼,眼睛里空得好像什么都没有。
那之后,就听说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因伤休学。
陆大首席一直是风云人物,这样的新闻,钟关白一向直接当作江湖传说来听,并不关心。
一年后,陆早秋再次归来,十指缠满了白色的细绷带。
当时他看着陆早秋拆下绷带,几近完美无瑕的一双手上,手术缝合的疤横贯在十指指缝间,几乎可怖。
他原本以为陆早秋做手术将十指指缝剪开,再缝合,只是为了追求更大的手指跨度,去弹更难的曲子,陆早秋却告诉他:“我不是想学钢琴。我只是,想感觉一下,你的世界。”
对于这句话,那个时候的钟关白是当表白来听的。
于是他认定他一定可以追到陆早秋,胜券在握。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那句话,与其说是表白,不如说是绝望。
他不敢想象,陆早秋绝望地做完手术返校,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接受他的追求,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平静地告诉他:“我是ed。”
钟关白,你简直该死。
陆应如看着钟关白的表情变化,“想起来了么。”
钟关白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对陆应如说:“抱歉。”
陆应如冷然:“你对我道什么歉。”
钟关白:“应如姐,我为接下来的事道歉。”他说完,抢先进了病房,把陆应如锁在门外。
他轻轻朝陆早秋走过去。
走了几步他才突然意识到,其实他是吵不到陆早秋的。
陆早秋什么都听不到。
钟关白在陆早秋背后站着,陆早秋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良久,陆早秋似乎有所感应,突然转过头,钟关白发怔的样子猝不及防撞进他眼里。
钟关白看起来很落魄,浑身脏兮兮的,手臂上都是擦伤,刚才脸还没事,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却肿了一边。
陆早秋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钟关白肿起来的脸。
钟关白怕他担心,“我自己弄的。”说完他又后悔地闭上了嘴,拿手指了指自己,再用手在自己脸上轻拍两下。
陆早秋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叫你出去,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这种温柔的责备让钟关白心酸得不得了,他去桌上拿了纸笔,写道:“那我不出去行不行?陆首席,我不想出去。”写完又画了一个可怜的表情,才把纸举给陆早秋看。
陆早秋看了钟关白很久,微微点了一下头。
钟关白蹲下来,趴在陆早秋病床前。他有太多话想一次说清楚,但是偏偏陆早秋什么都听不到,于是想写给陆早秋看。
陆早秋叹了口气,“不要动。听我说。”
钟关白像听课的小学生一样撑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陆早秋。
“至少现在,我还没有接受这件事。”陆早秋垂下眼帘,没有去看钟关白的眼睛,“所以,给我一点时间。”
钟关白拼命点头,忍不住一直又快又急地重复:“会好的,会好的,医生没说不会好啊,肯定会好的,肯定会好的……”
但是陆早秋听不见,他依旧垂着眼眸,视线落在地上。他脸上没有显出情绪,睫毛却不受控制地轻轻扇动,隐隐透露着不安,过了很久,才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
“在那之前……先留在我身边。”
一片死寂。
绝对的,连自己心跳都听不到的寂静足以使任何一个普通人崩溃,足以摧垮任何一个自命坚韧的人的意志。
何况,陆早秋曾经拥有那样超出常人的敏锐听力。
他曾经说:“我只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么细微的差别,连lance这样的制琴师都没有察觉。
那是天赋,更是无数个日夜的训练后的结果。几乎可以说,是那些日夜构成了现在陆早秋。
丧失了善的善人,不可以称作善人。
那么,丧失了听力的陆早秋,好像也不可以称作陆早秋了。
陆早秋感觉到床在抖,他微微抬起眼,去看钟关白。
钟关白跪倒在地上,满脸泪痕。
陆早秋慢慢抬手,擦掉钟关白的眼泪:“不许哭了。”
钟关白的眼泪一直无声地掉。
陆早秋嘴角勉强扯出一个温柔的笑,一边给钟关白擦眼泪一边说:“叫你出去,你就真的出去了。叫你不许哭,怎么不听?”
这几乎像是在撒娇了,柔软得过分,陆早秋平时哪里会这样说话,钟关白听了,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心尖上最软的地方,眼泪止不住地全打在陆早秋的手指上。
chapter16【《梦幻拥抱》-坂本昌一郎】
过了一阵,钟关白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来。
他在纸上写:“陆首席,答应我。”
陆早秋没说话,静静看着钟关白。
钟关白从信封里拿出那对护士转交给他的戒指来。他本来就跪在地上,于是就着这个姿势,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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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我订的戒指还没有做好,所以就用你买的求婚了。”
陆早秋看着那两枚戒指,眉心蹙起来。
钟关白又写:“可以吗?”
陆早秋盯着那三个字,神色复杂,最终看钟关白的眼神慢慢变得平静温和:“不行。”
钟关白一慌,担心再次彼此误会,于是他把他能想起来的,他们第一次巡演的事都写在纸上。他写着,那些画面一一划过脑海。他突然想起他们来法国之前,陆早秋看他们第一次巡演的相册,他随口对陆早秋说:“那时候我怎么就没跟你在一起呢。”
他心里一酸,在纸上认真写道:“陆首席,我爱你,不因为任何事改变。那次的误会我不想再来一次,你与别人不同,我爱你,你与过去的你不同,我也爱你。我还和当年一样你可以因为任何原因拒绝我,反正也没用。”他一鼓作气地闷头写,“我会陪你吃饭,开车送你去想去的地方,给你作曲,听……”
他写到那个“听”字的时候,突然手一哆嗦,笔“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本来要写“听你拉琴”。
钟关白怔怔地盯着那个“听”字,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把那个字晕开,模糊得看不清了。
对于陆早秋的突发性耳聋,其实他也是没有真正接受的。这些来来往往写在纸上的对白,就像一场临时的演习,理智上他被通知了陆早秋的病情,但是潜意识里,他根本不相信陆早秋真的已经听不见了。
陆早秋轻轻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上面的字。
钟关白不敢抢陆早秋手里的纸,但他又担心陆早秋看了会有很大反应,而陆早秋却只是有些恍然地盯着那张纸。
他在看钟关白写的那段过往。
过了很久,陆早秋低唤了一声:“关白。”
钟关白下意识地去应他。
陆早秋像是在想什么,“以前,小喻说,要我对你好一点。”
钟关白摇头,陆早秋对他已经不能更好了。
“唐小离也说,要我对你再好一点。”
钟关白不停摇头。
“其实,”陆早秋轻声说,“ed这件事,我没有那么在意,被其他人嘲笑也无所谓。”
“只是一想到,这么好的你,平白要比别人少一些东西……”陆早秋的声音更轻了,“我就觉得很难过。”
低低的声音传到钟关白耳里,有如轰鸣。一字一字,如钢铁巨兽驶过,将他全身的每一寸筋骨,连同腹内五脏六腑全碾得粉碎。
“所以,现在这样,我更无法说服自己答应你。”陆早秋抬手擦钟关白的眼泪,“好了,不要哭了。”
钟关白感觉自己好像一条被人拿捏住了七寸的蛇,动弹不得,他僵硬地从地上捡起笔,又拿了一张纸,写道:“我没有比别人少任何东西,我比谁都拥有得多。陆首席,你反过来想,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我,你会跟我求婚吗?”
陆早秋看着那行字,良久没有说话。
钟关白突然想,大概,根本没有那种可能,因为陆早秋是不会让他躺在那里的,陆早秋从来都只会把一切挡下来,护他周全。他正要再写什么,却听见了护士的声音。
钟关白抬头,是护士从外面开了病房的锁。
陆应如跟在护士后面。
护士推了机器过来,给陆早秋测了血压,看了瞳孔,说一切没有问题,她明早再来。
陆应如走过去,钟关白默默把纸笔递给她,带上病房的门,出去了。
陆应如低头,看到纸上那段:“我没有比别人少任何东西,我比谁都拥有得多。陆首席,你反过来想,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我,你会跟我求婚吗?”
陆早秋看着陆应如,回答了刚才不曾向钟关白回答的问题:“我会。”
陆应如在纸上飞快地写出几行字,那字自成一体,有杀伐风骨,“你不会。如果是你,必不会挑这样的时机求婚。”
她太了解陆早秋,知道陆早秋那句“我会”只不过是在掩饰钟关白的不体贴。
陆早秋沉默半晌,“他这样直接,我只觉得可爱。刚才我,”他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柔情,“差一点就答应了。”
陆早秋没和陆应如说过这种话,应该说陆家没有人这样说话,陆应如一时不知该接什么,于是直接无视,转而写道:“你需要休息,不要说了。我简单跟你写明情况。我跟医生谈过了,明天上午做检查,如果情况不好,就转院。我跟林开通过电话了,他和这边最好的耳鼻喉科医院有合作。”
陆早秋点一下头。
“我拿到大使馆的伤亡名单从巴黎飞过来,两个小时后必须飞回巴黎。”陆应如快速写完,看陆早秋虚弱地躺在那里,到底心疼,于是又写了一句,“睡吧,我看着你。”
陆早秋神很差,和钟关白说那么多话已经是在强撑,他疲惫地闭上眼,眉头却蹙着,不像在安心休息。过了一会,他又担心地睁开眼,低声喊:“姐。”
陆应如用眼神询问。
“你……不要为难他。”
陆早秋不求人。
在陆应如的记忆里,他只这样说过两次话。
上一次还是在二十多年前,幼小的陆早秋抱着自己的小提琴,光着脚站在墙角,对盛怒的父亲说:“你……不要砸我的琴。”
已经比陆早秋高出一截的陆应如穿着得体的裙装,挡在陆早秋身前,“爸,这样太难看了,楼下还有许多客人在等您呢。况且,有我,还不够么。”
她表情镇定,声音底气十足,气势已经像一个举重若轻的成年人,只有年幼的陆早秋能看见,她背在身后的手在微微发抖。
在父亲转身离去后,陆应如也跟着离开了。
“姐。”年幼的陆早秋在陆应如身后小声说,“……谢谢。”
陆应如脚步一顿,又走回去,拿起掉在地上的拖鞋,小心地给陆早秋穿上,然后低头对陆早秋一字一句道:“早秋,你记住,我们家,总要有一个人,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陆应如回思绪,轻叹一口气,点点头,往门外走。
“姐。”陆早秋在她身后说,“……谢谢。”
陆应如回过头,陆早秋正看着她。其实他的轮廓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的男人,不知怎么的,陆应如还是觉得那一眼看过去,和小时候有点像。
她极其罕见地淡淡笑了一下,走出门去。
钟关白站在门外等着,陆应如对他说:“你进去陪早秋。”
钟关白应了一声。
陆应如说:“钟关白,如果我是你,我会先考虑早秋的身体,再考虑他的事业,最后再讨论我和他的关系。”
钟关白一愣。
陆应如看了他一会,语气放得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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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些:“我喜不喜欢你不重要。从小,陆早秋喜欢的东西,陆家人都不喜欢。”
她说完,就走了。
钟关白看着陆应如离开的背影,那身影像某种兵器,强悍冰冷而又孤独。
钟关白进去的时候陆早秋已经睡着了,过分安静的睡姿几乎让他产生了后怕的感觉。
他去问护士小姐要了一套干净病号服,然后在病房的浴室拾了一下,悄然躺到另外一张床上。
他看着陆早秋的侧脸想,可能应如姐是对的,他太急了,急于证明无论发生什么他们之间都不会改变。可是现在躺在他面前的,已经是一个和以前不同的陆早秋。
这么一想,陆早秋比他要强大太多。
在他演出事故后,陆早秋对他说:“你弹成这样,我不会安慰你。”
陆早秋不会向钟关白证明什么,也不会安慰他,陆早秋只会说:“从头来过。”
然后带钟关白离开,默默陪他练琴。
陆早秋从来都是那样,像苦寒之地唯一存活的一棵树,沉静坚韧,不可撼动。
钟关白悄声从床上下来,在陆早秋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陆早秋,如果你走到了不同的地方,我也会像你一样,带你回到我这来。
第二天陆早秋睁眼的时候,钟关白手里正拿着一个速写本和一支铅笔坐在床边等他。
钟关白见他醒来,拿起素描本,翻开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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