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萧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匿名君
充实的日子自然过得快,一晃眼便是几个月过去,等萧易又到几封来自容襄的信,才恍然原来已过去这么久。
容襄写信很有规律,基本上就是一个月一封,可是抢占军用信道却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情,总不能因为他耽误了正经军机大事,因此他的信时常耽搁在路上,总是连续攒上好几封才会一股脑送到萧易手里,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萧易到信时正在大校场上练箭,射箭他原先也会,他膂力强,眼神又好,因此既能开硬弓,准头也不差,可是上了马再射箭,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马飞速奔跑中上下颠簸,要稳住弓都不易,和谈瞄准?王忠嗣却不和他说甚么诀窍,无论中与不中,只教他一箭箭射去,言道练的够多时,自然会找到感觉。萧易便发了狠一样去练,前几日才终于找到手感,兴冲冲去找节帅,王忠嗣赞道:“你进益真的很快,其实射箭重在心而不在眼,真正的好箭手都是心手合一,手一抬,箭便出去了,并不用怎样认真去瞄准。”
萧易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王忠嗣看他一派天真,忍不住好笑,道:“好了,定位靶练到这样已经够了,明日开始,叫人将靶绑在马背上再练,记得换无头箭,得伤了我的好马。”
萧易刚得了夸奖,谁知接踵而来的便是浓浓的瞧不起,气不忿却又不敢反驳,只得越发发了狠的练,其实移动靶相比固定靶相差并不多,需要做的只是预判,萧易原先有练飞刀的底子,练起移动靶来反倒更得心应手。容襄的信到来时,他正在大校场上练到欲罢不能,送信兵连唤了他好几遍,他才听到。
他放下弓箭,纵马驰回,接过送信兵手中的信囊,打开口往里一张,果然是几封熟悉的淡蓝色信封,信封左下角隐约都画有个小小的玉。
是阿瑟的信。
他心中一暖,拍了拍那传信兵的手,道:“谢了,兄弟”,说着,已塞了几枚通宝过去。
他的性子本就豪爽,虽然俸禄不多,却素来不拿钱当钱,出手极大方,要不是王忠嗣管吃管住,只怕早晚会饿死在这个凉州城。不过舍得使钱,又待人以诚,在陇右军中的人缘便极好,上上下下的人或多或少都与他有几分交情,便是哥舒翰和李信,当着萧易的面被节帅那样指责,也没有与他生出甚么嫌隙。
那传信兵了钱,果然眉开眼笑,道:“谢甚么,这本就是兄弟应该做的,萧昭和若有甚么东西要送出去,只管找我。”
萧易此时受封昭和校尉,萧昭和正是平级或者军职低于他的人对他的称呼。
萧易再次谢了,便好弓箭,与那传信兵一同离开了校场。他匆忙回到自己营帐,将一身汗透了的衣衫换掉,又净了手,方在铺位上盘膝坐下,打开信囊,一封封细看起来。
容襄的信每次都挺长,将自己在长安的日子絮絮说来,腿伤终于好了要写进信里,被小黑马踢伤气不过,便非要将小黑马驯服,最近终于成功了要写进信里,前几天吃到一家特别好吃的古楼子,回头定要带萧易去吃上一次也要写进信里,如此云云。
萧易每次看到这样的信,总觉得在军中已被盔甲刀枪冷硬了的心又会重新融化一些,他心上压得那些沉甸甸的东西,也似乎会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因此,他拆信时的心情,可以说是带着欢喜的。
然而此番的几封信,却让萧易原本红润的面孔很快失去了血色。
王忠嗣望望这个迅速憔悴下去的少年,离他捧着那几封信来找自己算起,不过区区半月功夫,萧易已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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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圈,整个人几乎瘦脱了形,面上也再没有原先的飞扬神采,反倒显得极是沉默。
他指了指几案对面的座椅,温声道:“坐。”
萧易低声应了一声,便在王忠嗣对面坐下。王忠嗣从大案上拿起一封信递给他,语气略带几分取笑之意:“你的信又来一封啦,今日刚到。你这小朋友今次竟用了八百里加急,真是胆大包天。”
萧易一怔,神色却仍是晦暗,未伸手去接,先抬头看了一眼节帅。
王忠嗣微微一笑:“放心,这封信夹在了给我的军报之中,除了我没人看得到。”
萧易低声道:“是我等僭越了,节帅莫怪。”
王忠嗣又是一笑,将信放在大案上,起身道:“你慢慢看,我先出去有些事,你看完了自出去找我。”说罢便要离开。
萧易却不理那封信,猛地一推大案霍然起身,一个箭步抢到王忠嗣跟前,急道:“节帅!您当真不考虑一下吗!”
王忠嗣停住脚步,笑容渐渐淡去:“他说的或许都是真的,不过,我不在乎。”
萧易双目微微发红,伸手拦住王忠嗣的去路,哀求道:“节帅,您正当盛年,是国之栋梁,若当真因为这种事见责去职,不仅仅是您本人的遗憾,更是我大唐的重大损失,您若去职,谁还能接您的位子?还请您三思!”
王忠嗣凝目望他:“我这条命,可说是当今给的,少时,至尊曾因我常领轻骑出关,恐我因轻进而丢了性命,便将我召回长安,到我渐长,性子渐趋沉稳,才放心让我领军。至尊对我的爱惜,我不敢不报答。若至尊真的降罪于我,也必然有他的理由,我认。至于你说的无人接替,这便是笑话了,休说光弼哥舒都是一时之能士,足可当大任,便是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已锋芒初现,若我料不错,你的未来不可限量,又何愁我大唐无人?”
“节帅!”萧易勉力控制才没有大喊出声,声音因竭力压抑已有些沙哑,“节帅!除了您,谁还能有偌大威信节制三边!您若去职,继任的九大节度必然各自为政,变成一盘散沙!”
王忠嗣用奇异的目光望着萧易,良久方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可是这样也没甚么不好,至尊,会喜欢的。”语气中竟带了几分苦涩。
萧易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节帅会如此回答。他一下子明白了王忠嗣的想法,便是因为太明白了,反而感觉一片茫然。
便是节帅这样谨慎沉稳几乎从不犯错的人,还是至尊假子,也逃不脱自古以来名将的下场么。
那么,古往今来那些名将,究竟是为甚么要成为名将?
王忠嗣绕过他,慢慢地,却极坚定地,一步步走了出去。萧易怔在原地,许久,许久,终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到大案前将那封信拿了起来。
不出所料,这封信果然说的还是朝中局势。
石堡城之败,让玄宗甚为郁郁,但他没法子迁怒于王忠嗣,毕竟在战前,王忠嗣就极言此战不可,如今被他说中了,玄宗却从哪里来的脸面再去责骂王忠嗣?
所以,玄宗的一肚子不满都放在了董延光身上。这人主动请战,夸下海口,却铩羽而归,不可不罚!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盛怒的皇帝原本是一口无坚不摧的刀,无人敢缨其锋芒,然则他身边偏偏有个解语花,便让天子的百炼钢也能化作绕指柔。
贵妃说,你且听听人家将军怎么说,再罚也不迟呀。
贵妃说的话,哪怕只是随口调笑,玄宗都会觉得很中听,何况这次说的实在很有道理,玄宗便回成命,让董延光上书自陈。
董延光原本就不认为这次战败是自己的错,何况王忠嗣的战前准备也确实拖延的太过明显,因此,董延光将失利的原因归结为四个字:贻误军机。
主语自然是王忠嗣。
玄宗受到奏报,第一反应便是勃然大怒,但却没有直接批复,而是将奏折留了下来。
这个消息,容襄第一时间就给萧易写了封信。王忠嗣对于萧易而言无异于最大最牢固的那棵遮荫的大树,在萧易可有足够实力与李林甫一搏之前,只怕都要靠王忠嗣保住他这条小命,因此关于王忠嗣的任何消息,容襄都在关注,也自然会及时向萧易报知。他说,无论如何也要让节帅尽快上书自辩,被奸人泼污。
可惜这封信并没有及时寄到萧易手中。
然后,朝中开始出现指摘王忠嗣的言论,有说他功劳大了,便恃功而骄,连至尊的话都不听了;有说他官越大胆子越小,只想守成不敢进取,所以在边关战事上畏缩不前,不复当年之勇;更有诛心的,说王忠嗣是在养敌自重。
到此时,李林甫一直没有表态,容襄猜测,李林甫此时出手,当是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他还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机会。
这是第二封信,依旧没有及时寄到。
再然后,第三封信写道,玄宗将所有弹劾王忠嗣的奏折都留中不发。但,却将董延光的自辩奏折遍示群臣。
这举动背后的含义实在太可怕,萧易到这三封信,没有片刻犹豫,便急匆匆捧了去找节帅。
董延光说节帅贻误军机,若皇帝不信或者直接让节帅也上书自辩,都是好事,说明皇帝对节帅还是信任有加。若皇帝留中不发,也勉强,说明皇帝对节帅还有起码的信任,要看节帅今后的表现。可是皇帝偏偏将这封奏折遍示群臣,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看,王忠嗣这厮,忝为节帅,竟然做出这等事来。他是怕手下大将打下石堡城,光芒盖过自己呢?还是更存着别的甚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原先朝中对于此事的议论原本还是比较隐蔽的,但玄宗此举一出,对王忠嗣的批判便到了明面上,除了越来越多简直如雪片般的弹劾奏章,坊间竟也出现了以此事为蓝本的话本和变文。
堂堂节帅,竟成了贩夫走卒口中的笑柄。
偏偏在这个时候,李林甫上书了,他居然在为王忠嗣辩解,他说,将军是爱兵如子,不愿意手下辛苦培养的兵士因此役而死伤过重。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对的,只可惜这句话的听众是玄宗。
爱兵如子,有时候,等同于买军心。
敏感多疑的玄宗没办法不这样想,莫非王忠嗣是在用驳皇帝面子的方式换取军队对他的拥护和爱戴?
李林甫实在太了解玄宗,实在太清楚怎样说话,表面上是在为王忠嗣说话,实则是再阴狠不过的一刀。
口蜜腹剑李林甫,名副其实。
形势已如此危急,节帅竟然还置若罔闻,是认命了,还是别有打算?萧易左思右想,一颗心犹如在滚油里上下翻滚,痛得他坐立不安,终于把这封信揣在怀里,又去找王忠嗣。
大校场上旌旗如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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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正在操练,今日节帅亲临,儿郎们心情激荡,分外用心,枪如林,马如龙,喊杀声震耳欲聋。王忠嗣一身重铠,手按剑柄站在高台之上,面目隐在头盔的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众将都在王忠嗣背后两班站立,萧易还未到高台下,哥舒翰已远远望见了他,招手示意他上去,台阶下的兵士大概早得了吩咐,也未曾阻拦,任由萧易上了高台。
萧易轻功底子好,素来脚步轻快,此时却特意放重了脚步,停在王忠嗣背后一步远的位置,单膝跪地拱手道:“节帅。”
王忠嗣没有回头,淡淡道:“你来了,起来罢。”
萧易心中原本有千言万语要说,当此情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默默地也站在一旁。
大校场上,此时正是李信和赵河的对决,赵河主守,李信主攻。以高地上一杆大旗做标的,大旗百步之外以战车围之,代表城墙。高地的背面及两翼遍布红色旗帜,以示绝地,不可行,只有正前方可攻,而正前方唯一一块平地则有赵河布的却月阵,一千重步兵成半月形结阵,两端抱墙,六百弓/弩手居中,两翼各有一百骑兵在后方待命,李信领五千骑兵沿一条狭长小路向前冲阵。
李信的兵三倍于赵河,重骑兵战力又强的可怕,但输在地利,战阵施展不开,赵河兵力少,步兵机动性又差,可灵活机动的骑兵一共只有两百人,实在太少,他的主要优势便是地势险要,阵型严整。
李信已冲了几次,最好的一次将赵河的左翼打得向后退了一箭之地,但赵河令旗挥舞,迅速变阵,右翼骑兵破阵而出,以奔雷般的速度直向李信左翼横插过去,李信左翼调转方向迎上,赵河部的骑兵忽然变向,向右转了个大大的弯,带着李信部的左翼也跟着又转了个弯,双方侧翼交锋,短兵相接,战了一合不分胜败,马队去势不停继续前冲,却冲到了李信部的后方,远远离开了主力阵容,那边赵河以调动弓/弩手和重步兵集中兵力,强顶己方左翼的攻击,左翼骑兵则绕阵而出,扑向李信部已空虚的左方战线,将李信部阵型从中剖开,破阵而过,趁着李信部阵脚未稳,兜转过来再次冲锋。李信部挤在狭窄的空间内,变阵极为艰难,被连续冲了几次,阵形已然大乱,李信不得已再次鸣金兵,退回本阵。
王忠嗣示意萧易上前,问道:“你也跟了李信一段时日,且来说说,战场正面最为平坦,适合骑兵冲锋,李信为甚么始终不打正面?”
萧易早已看清此时大校场上模拟的正是石堡城攻防战,战场拟在石堡城内城之下,心中正在激荡,听节帅动问,忙上前回道:“以小人看,赵将军所部的正面防守极其严密,弓/弩手呈三段防守,箭阵覆盖了将近五百步的范围,从正面硬冲损失太大,因此李将军才想从两翼突破。”
王忠嗣微微颔首,继续问道:“李信几次尝试两翼突破都失败了,你觉得他还有甚么机会么?”
萧易没有急于回答,又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场中形式,方答道:“如果只限这块阵地,李将军没有任何胜算,骑兵的机动性在这块阵地上施展不开,只靠人数强攻的话,他的兵力又不够硬推。”
“你说的,只限这块阵地,是甚么意思?”王忠嗣问道。
萧易略一沉吟,便爽快答道:“小人以为,要攻打这块高地,并非只有正面一条路。”他指了指赵河站立的那块高台,“那里,地势还要高过标的,若以弓/弩手居高临下俯射,可以有效压制赵河的阵势,方便我方正面冲击。”
为了便于指挥,赵河在战阵之右搭建了个高台,站在台上指挥,这原本在战阵之外,可以说是跳出了演练原先的设定。
王忠嗣终于正眼看了看萧易,目光中大有深意,对众将道:“破阵之法,往往在阵法之外,我想,萧易这般计划,你们也有人如此想过,只是因为石堡城周遭并没有真正地势高过它的高地,才放弃了这个想法。”他顿了顿,“尔等都是百战之将,且来说说,若正面强攻,对方守军不到两千,我军要多少人能强攻下来?死伤几何?”
众将经过石堡城的实战,再加上近日不断的各种模拟操演,对于石堡城攻防的兵力对比,心中早有答案,闻言纷纷答道:“最少四万,若要保险起见,要六万。死伤,起码半数。”答案竟是惊人的一致。
“两万到三万人。”王忠嗣深深一叹,“我陇右全军也不过四万部众,此时要打下石堡城,就要折去陇右军的大半,石堡城,不亏是铁刃之城。尔等须牢记,如此极险要隘,我军只能徐徐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吐蕃据守石堡城,蕃将悉诺罗这些年反复击退我军攻城,守城经验丰富之际,他领坚兵固守,从后方源源不断调集大量军备,已将石堡城内外修得铁筒一般。蕃军以此为依托,不断出兵大肆劫掠我河湟牛马粮食,充实石堡城防区,而我军在石堡城左近却无险可守,无城可依,因此被动受制。如今,我积石山一脉防线已开始逐渐打造,大漠中的神威城、应龙城等堡垒也已初见规模,待我军在荒漠中构建起互为犄角的战线,扼住石堡城通往外界的所有通路,断绝所有吐蕃军队来援的可能,蕃军再行劫掠也有我军随时堵截。彼时,石堡城将逐渐变成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孤城。到那个时候,才是正式攻打石堡城的时机。”
王忠嗣为人深沉内敛,甚少如此长篇大论,今日这番剖析,丝丝入扣,将自己打算如何攻克石堡城的思路说了个明明白白,一些心思细密的人听在耳朵里,心中却升起几分不安。
王忠嗣下面的话让他们的不安变得越发深重:“哥舒打仗素来身先士卒,众军俱服他,惜在心思不够细密,这点比不上光弼,光弼我可放心令他独当一面,哥舒则要凡事多问问赵河,此人与你一快一慢一刚一柔,可互补之。”
萧易越听越心惊,一声“节帅”便要冲口而出,王忠嗣却摆手制止了他,温声道:“我晓得你有话和我说,现下还不是时候,待操演完毕,你到我帐中去。”
大校场上的对阵胶着了许久许久,众官兵早已饥肠辘辘,但节帅依旧笔直地立在那里,众将焉能后退?
最终,李信败北,全面撤退,此时已申正二刻。
王忠嗣站在高台上,定定地凝望西北方,那里,烟霞渐生。
回到大帐,王忠嗣屏退左右,只留下了萧易,笑容浅淡:“你那小朋友,此番又说了甚么?”
萧易跪坐在帅案之侧,望着节帅,喉结滚动,却半晌说不出话,索性将那封信从怀中取出,递到了王忠嗣面前。
王忠嗣没有伸手接,淡淡道:“我累了,不想看,你直接说罢。”
萧易低声应了一声“是”,犹豫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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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道:“容襄说,李林甫上书为节帅开脱,但,他的说法更会引起至尊猜忌,只怕事情还会有变。”
王忠嗣极轻极轻的笑了一声:“那他今番又有甚么建议呢?”
“他建议……建议……”萧易心中一团乱麻,涩声道,“他建议,节帅不做任何解释,主动请罪,将战败的所有责任都揽到身上。”他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小人,也不明白他为甚么忽然这样说。”
王忠嗣抬手拍了拍萧易的头:“你这小朋友端的是个人才,萧易,你要好好向他学一学。”
萧易大惑不解,望着王忠嗣:“节帅?”
王忠嗣又是极轻极轻的笑了一声:“我虽长期僻处边关,但在朝中,还是勉强留了几分烟火情的。”他从小抽斗中拿出一封早已写好的奏折,“这,便是我对于此事的应对。”
作者有话要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孙子兵法》)
(古楼子,古代面点。出自宋代《唐语林》:时豪家食次,起【用】羊肉一斤,层布【辅一层羊肉馅之意】于巨胡饼【特大的胡饼】,隔中【胡饼的夹层中】以椒、豉【豆豉】,润以酥,入炉迫之【将饼贴入炉内,以火烘烤】,候肉半熟而食之。呼为“古楼子”。看着就各种好吃的羊肉馅饼,好馋。)
(申正二刻中国古代以十二地支表示一天的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相当于现代的两个小时:子时是前一天的23时到第二天的1时,丑时是1-3时,寅时是3-5时,卯时是5-7时,辰时是7-9时,巳时是9-11时,午时是11-13时,未时是13-15时,申时是15-17时,酉时是17-19时,戌时是19-21时,亥时是21-23时。
每个时辰都有“初”“正”之分。“初”指时辰的起点,如“子初”指23时;“正”指时辰的正中,如“子正”指24时。每个时辰又可分为八刻,前面四刻为上四刻,后面四刻为下四刻。这样每一刻就相当于现代的15分钟。
申时指15时到17时,因此,“申初”指15时,“申正”指16时,“申正二刻”则是16时30分。
古代军队一般在卯时点名,所以叫点卯,点卯后吃早饭,然后出操。卯时是5-7时,是一大早,到下午16:30,正常人都会饿的。在战时,有时候战事胶着,真的会有兵士没办法/轮流吃饭,饿着肚子一口气打十几个小时的时候。有可能的话,军官一般会让兵士随身携带点干粮,战事稍缓的时候可以用干粮垫垫肚子,尤其是骑兵,马鞍袋里经常会塞点可以吃的东西。不过都不好吃,像蒙古骑兵喜欢用硬得硌掉牙的肉干,现在去内蒙古到处能买到的那种所谓大汗军粮,比起当年的肉干,坚硬程度不可同日而语。中原的军队常用干得掉渣的死面饼子,最有名的就是戚家军的光饼,也有炒面,例如新四军行军途中就是用马肠形状的布袋子塞进炒面随身携带,着急了干咽,有条件就化一碗糊糊。总之都不好吃就是了。现代军人要幸福一点,有军用罐头和各种速食品,我前些年参观基辅号的时候曾经吃过一顿军用罐头饭,说实话,比死面饼子强点有限,军人真心不容易。)
☆、返京
第七章
王忠嗣正式卸去河西、陇右两镇节度,近日将重返太原坐镇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事实既定,王忠嗣威望又摆在那里,部下便也不再多说,开始拾行装。
但是,这里面并不包括哥舒翰,他留了下来。
王忠嗣去职后,河西交给了长期驻守此地的契丹族名将安思顺,安思顺自开元二年到现在的天宝七载,前前后后已经在此地供职三十余年,练达边务;且他出身昭武九姓,与当地诸多胡人具有天然的亲近感,绝不会故意挑起胡汉争端,有他坐镇河西,王忠嗣还是很放心的。
而陇右节度使,则由哥舒翰接任。
河西、陇右能够依着节帅的心意选择继任者,这大概说明,节帅并未完全失去圣心?萧易只能这样猜测。
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很少有人知道,节帅此番去职,并非直接返回太原,而是先回长安。
此时离开驻地,只带少数贴身侍卫亲兵去长安,一旦圣心有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节帅将再无反抗之力。
王忠嗣原本要将萧易留在陇右,留在哥舒翰身边。只有在军中,才有可能实现萧易的理想,而返回长安,不仅仅是军功无望,同时还意味着他将面临被李林甫擒而杀之的危险。
即便王忠嗣去职,哥舒翰也已经足够强大到可以保住他,将他留在陇右,对萧易来说,本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容襄期盼的。他固然有一万个想见到萧易,但萧易的命更重要,只要萧易平平安安,便再多几年见不到,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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