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江湖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妍笑
中年汉子见他们纷纷附和,心中亦已信了八分:“如此说来,现在这赤霄剑就在沈昀手中?”
黑衣女侠客给自己满满斟了一碗酒,边喝边道:“若非有沈昀暗中相助,你们当中以为那蒙面女子能将宝剑从无瑕山庄盗走?说到底,还不都是沈昀那狗贼一手策划的好戏!”
几人搭着话,虚虚假假,真真实实,愈说愈有板有眼,直接就落实了沈昀盗剑的罪名。沈昀在心里苦笑不已,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头上,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莫非昨夜当真有人纵火偷剑?沈昀眉头微皱,慕家父子剧毒刚解,若再与人交手,恐怕也讨不得好,不知慕云择现下如何了……
矮壮汉子神秘兮兮地说道:“诶,你们说,这会不会是那位少庄主跟沈昀串通起来,监守自盗啊?”
年轻人摇头道:“不会不会,少庄主眼看就要继承无瑕山庄,赤霄剑左右都是他的东西,他犯不着押上自己的前途。”
矮壮汉子方撇撇嘴道:“我看可不一定,赤霄剑在无瑕山庄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寻找剑中的宝藏,说不定那位少庄主在无意中参透了这里头的秘密,便与沈昀串通一气,蒙混众人视线,待风头一过,便去寻找宝藏!”
明明就是毫无凭据的猜测,那三人却面面相觑,颇为赞同地点头,黑衣女侠客说道:“要真是这样,那这无瑕山庄当真是居心叵测,将整个武林都玩弄与股掌之间。”
中年汉子嘲讽地说道:“那慕少庄主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我看无瑕山庄的基业早晚得毁在他手里!”
沈昀愈听愈是皱眉,先前他们对他的一通诬陷,他全当笑话来听,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但此时听他们将话头扯到慕云择身上,一股无名火便从心里窜了起来,冷笑说道:“若说起鸡鸣狗盗,恐怕在座四位在江湖上也算得头筹。”
周围的人本来都在支着耳朵听那四人说话,乍听沈昀的声音响起,一时间都将目光向他投来。这酒馆多有传剑大会之人,立马便有人将沈昀识了出来,惊呼道:“快看!是游侠沈昀!”
那中年汉子本正欲站起来向沈昀讨个说法,闻言顿时愣住,手上动作一颤,险些碰翻了酒坛。那日沈昀力挫“草上飞”朱霸,招招式式出神入化,仍历历在目,岂是他们可以匹敌?众人虽不敢贸然上前,却也未有一人离去,只因他们都认为,赤霄剑,就在沈昀手中!
沈昀嘲讽地扫了他们一眼,顾自斟满一碗酒,镇定自若的喝起来。他一碗接着一碗,就在那一双双虎视耽耽的眼晴中,喝了个痛快尽兴。那黑衣女侠客朝身边其余三人使了个眼色,咣啷一声将剑抽出,直指沈昀眉心而去!
“沈昀,今日我等便替无瑕山庄缉拿你这盗剑的恶贼!”
第16章一间牢笼
这一剑来势又急又快,围观者皆认为是那黑衣女侠客占了先机,沈昀就算侥幸躲过,也难狼狈,另三人亦严阵已待,只等着在恰当时机施以援手,将沈昀一举擒住。那迫人的剑光已到了沈昀面前,沈昀却连眼皮也未抬,两根筷子看似随意的一举,竟然就将那来势凶猛的剑给夹住,任凭黑衣女侠客怎么使劲,都无法挣脱出来。
这在场的众人多少都有耳闻过沈昀乃是当世高手,但自尊心作祟,总不肯相信他有多大的通天本领,那黑衣女侠客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剑术高手,竟然败在了两根筷子之下,当下面红耳赤,羞得无地自容。沈昀也不为难她,手腕轻轻一翻,就将那剑给震了出去,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让黑衣女侠客后退数步,直到撞到墙壁,才勉强稳住脚步,气息已然急促,一张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众人面面相觑,沈昀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悠闲地坐在那里喝着烧酒。中年汉子与矮壮汉子对视一眼,纷纷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眼见沈昀伸手去倒酒,立即一左一右向他砍来。
刚刚注入杯中的酒在抬手间被沈昀泼向右边的矮壮汉子,另一手所拿的酒壶挡在了中年汉子面前,这几乎就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许多人连他的动作都尚未看清,却已看见矮壮汉子捂脸倒地惨叫,而中年汉子则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那先前与他们一路的年轻人哪里还敢上前,趁着众人不备,早已从角落里溜了出去,逃之夭夭。黑衣女侠客的脸色复而惨白,不过就是半碗酒水,在沈昀手中竟就变成了伤人利器,他的内力,究竟已强至何种境界?她将矮壮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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搀扶起,见他脸上有无数细小的伤口,未伤及要害,这沈昀,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
黑衣女侠客向那中年汉子使了个眼色,那汉子这才回过神来,两人搀扶着剧痛难忍的矮壮汉子,一句话未说,狼狈地从酒馆里离去。
沈昀又给自己满满倒了一碗酒,畅快地喝了起来,而这次,再也没有人敢上前挑衅。沈昀有些失望,他失望的是今日毫无获,赤霄剑依旧不知所踪。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掏出一碇碎银子放在桌上,这刚站起来,围在旁边的那些人便跟如临大敌似的四下逃窜,若大酒馆转眼人去楼空。
沈昀不禁摇了摇头,自己何时成了毒蛇猛兽,能让人怕成这样,连那店小二都躲在墙角瑟瑟发抖,不敢上前银子。沈昀无奈一笑,正准备离去,门口走进来数位身着无瑕山庄弟子服的年轻人,警觉的视线在酒馆里扫了一圈,停留在沈昀身上,领头的那人上前抱拳道:“沈大侠,庄主请您过庄一叙。”
沈昀略有诧异,莫非这慕百川已经听到那些传闻,才使唤了弟子满城来寻他?他虽未寻回赤霄剑,但好歹也送去了解药,没想到最后惹得一身脏水泼在身上,说到底啊,还是自找的麻烦。
沈昀自嘲一笑,深深叹了口气。那领头之人见他无动于衷,又道:“沈大侠不要误会,庄主只是想向沈大侠询问关于那日夺剑之事的细节,还望沈大侠赏面,过庄一叙。”
这番话已然说得十分客气,但沈昀怎么会听不出来里面的意思,脸上苦笑更甚。要来的终归要来,躲又如何躲得过,况且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若在这里争辩,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倒不如就率性而行,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他低叹一声,方道:“那就请诸位带路吧。”
那领头之人原还以为沈昀必然不会束手就擒,却没想到他就这样轻易答应下来,神情不禁一愣,半晌才道:“沈大侠这边请。”
酒馆外仍围拢着无数等着看热闹的人,见沈昀在无瑕山庄弟子的包围下走出来,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方才逃窜离去的年轻人躲在暗处向沈昀张望,往地上唾了一口,一脸不屑地说道:“说什么游侠,还不是欺世盗名之辈,就算你有命拿赤霄剑,也没命享用,我就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这种被人押着走路的滋味着实不好受,虽然沈昀手脚自由,但路人投来的那些打量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正在游街的犯人。无锡城中何人不知无瑕山庄,就算是普通百姓,也都已知道赤霄剑失踪之事,瞧这几名无瑕山庄弟子的表情,哪一张脸上不是写着警惕与戒备,他分明就是被他们押送回庄的罪犯啊!
沈昀莫明觉得好笑,目光扫过路边那一个个指指点点的人,反而把胸膛挺得更直,一脸坦然地迈进无瑕山庄大门。那几人领他穿过临池而建的长廊,径直走到了后院一处僻静的院里,领头之人拱手说道:“请沈大侠在此稍作休息,属下这便去向庄主禀报。”说罢,他便将房门推开,眼睛直直望着沈昀,也不再说话。
从外面看进去,这屋子的布置倒十分雅致,只是窗户紧闭,显得光线有些昏暗。几名弟子在院中左右排开,那领头之人依旧将手撑在门上,只等着沈昀亲自走进去。
这是待客之道吗?
这恐怕是无瑕山庄请君入瓮的计谋吧?他要是把脚迈进去,岂不就等于被软禁在此地?要走倒也不是难事,这几名弟子是万万拦不住他的,可若是走了,便等于昭告天下是他沈昀盗剑而逃,这罪名往后恐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得失之间,沈昀纠结片刻,终还是选择了前者。他向领头之人神色如常的笑了一笑,说道:“有劳了。”
那人在沈昀犹豫之时,本已握紧手中武器准备与他来一番恶战,不料他竟这样爽快地答应下来,着实出乎所有人意料。沈昀不理会他们眼神里的诧异,镇定自若地走进去,那领头之人才松了口气,向手下使了下眼色,将房门掩上。
门窗皆以紧闭,加上院中不断巡逻的弟子,摆设再美的房屋,也不过是间牢笼罢了。沈昀倒是一副即来之则安之的悠闲姿态,提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是热的。
看来,慕百川一早便料准了他会走进这间屋子。
沈昀望着茶水笑起来,如此也好,他就等着看一看,这位名满天下的慕庄主,会怎样对付人他这个传闻中的盗剑贼。
慕云择听到沈昀被带回山庄的消息,急步前来正厅想向慕百川问清楚原由。慕百川正在听方才那领头之人汇报事情经过,眉头紧蹙着,亦猜不透沈昀的想法。慕云择心中着急,直接闯进去开口便问道:“父亲,你当真派人将沈兄带回庄里了?”
慕百川思绪被打断,不悦地说道:“沈昀盗剑的消息在昨夜就已经传回庄里,云择,你难道还要替他说话?”
慕云择焦急道:“那不过是尚未证实的传言,如何能听信?况且沈兄对我山庄有赠药之情,我们将他抓来,岂不是在恩将仇报吗?”
慕百川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他沈昀的高明之处。他若非已得了真剑,又怎么能一眼瞧出那女子手中的是假剑,他不过是想借着解药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混淆视听罢了,连昨夜纵火一事,恐怕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慕云择摇头道:“以沈兄的身手,他要是想盗剑,又何必借助女子之手?父亲,我想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请慈远大师回来一问便知。”
慕百川望了他一眼,皱眉说道:“云择,你过去从未这样袒护过一个人。”
慕云择一愣,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沈兄对我们山庄有恩,如此待他,于情理不合,难要引人非议。”
慕百川放缓了神色,上前拍拍他说道:“为父知道你的心思,但赤霄剑事关重大,绝不能有失,我们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将它寻回来。沈昀现在就在后院厢房坐客,为父只是想请他回来询问清楚,并没有想要为难于他。”
慕云择神情里的担忧之色稍减,笃定地说道:“我相信盗剑一事乃是误传,沈兄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江湖上有太多空穴来风的传闻,可是无风不起浪,只有追着风走,才能找到浪的源头。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啊,总是过于轻信表面而忽略了本质,那沈昀若是泛泛之辈,怎能在数次凶险之下皆全身而退?在江湖上,唯有这种深藏不露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对手。慕百川脸上不露声色,只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代为父去向他问清楚来龙去脉,也好早日还他清白。”
慕云择不希望无瑕山庄跟沈昀之间产生误会,听了慕百川的话,这焦急了一路的心情才平复下来,点头说道:“好,我这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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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百川看着他转身离开,眸光一沉,嘴角渐渐浮起一抹冷笑。
沈昀,我倒要看看,你能伪装到几时!
第17章一正一邪
院中风声鹤唳,那几名无瑕山庄弟子紧握着手中兵刃,充满戒备的眼晴一直紧紧盯着厢房大门,好像生怕沈昀会突然从里面冲出来一样。然而被软禁在屋里的那个人,正悠闲地喝着热茶。
有人说在江湖上要时刻保持警觉,因为一时疏忽就很有可能让脑袋分家;也有人说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把自由交给别人来处置,因为那很有可能就会落得下尸骨无存的下场。沈昀是个懒散的人,很多时候他吃了这顿会不知道自己下顿在哪,他坐在那里的时候,好像随随便便上来一个人都能把他打趴下,但是,他往往比那些人坐得更久,也坐得更稳。
他总是面带笑容,似乎从来不会去担心明天的事,可是在一觉睡醒之后,他却无比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要走哪条路。他有他坚持的底线与原则,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江湖,而他的江湖,就是随心所欲。
如果他要走,外面这几个人当然拦不住他,而他选择留下来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想要留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他就这样很坦然的告诉自己。
若真要说有什么不满意或者遗憾的话,那就是这壶里装的是茶,而并非酒。
沈昀拿着茶杯叹气,心里想着如果这会来一坛美酒,再加一个志同道合的对饮之人,就是让他在这里住上三天,他也心甘情愿呀!
院中传来脚步声,一股醉人的酒香随着开启的花棂门飘了进来,而沈昀在将视线望过去的时候,眼里唯一能看见的,却是那个身着玉涡色弹墨锦衣的俊挺身影。他愣了一愣,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紧,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慕公子的伤势好些了吗?”
慕云择一笑道:“已经不碍事了,多谢沈兄关心。”
他将手里的梅子青酒壶放在桌上,还自带了两枚小杯,晶莹如玉的颜色,捏在他骨节清晰的指尖,好看的惊人。酒水被注入到杯中,清澈的液体,诱人的香气,使得沈昀嘴角那抹笑意更深:“杜康酒?”
慕云择道:“那日在山野旧屋之中,我便与沈兄提过此酒,沈兄可还记得?”
不过就是数日前的事,却让沈昀心中感叹:“山野相遇不过偶然,可如今一切都已成必然。”
慕云择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认真地解释道:“我从未怀疑过沈兄,那日在传剑大会上见到沈兄也确实欣喜,邀沈兄同座不过是想略尽地主之宜,并无其他意思。”
沈昀看了他一眼,方道:“慕公子是想知道我从何处得来的请柬?”
慕云择一顿,窘迫道:“在下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并不是在置疑沈兄。”
沈昀叹道:“我若说是从长乐赌坊得来的,你相信吗?”他没有说出苏潋陌的事,并非想要袒护他,只是此人行事太过乖张,并不是慕云择可以应付的,他不愿见他涉险。
这个疙瘩在慕云择心中盘旋了几日,他不想怀疑沈昀,却又不得不在意传剑大会上的事,此时听完沈昀的话,神情莫明轻松起来:“沈兄说的话,我自然相信。”
沈昀看到他忽而明朗起来的眼神,心头一动,伸手端起一枚杯子,说道:“我敬慕公子一杯。”闻名遐迩的杜康酒,自然是清冽甘醇,唇齿留香,然而更重要的却是坐于面前的对饮之人,留在他心头的痕迹远胜于酒香。
一杯饮尽,慕云择内疚地说道:“家父因忧心赤霄剑下落,才请沈兄回来想问清楚原委,还望沈兄不要见怪。此事说到底还是云择有失商榷,先自罚三杯,给沈兄赔罪。”说罢,他执壶倒了满满一杯饮下,复又去倒第二杯,沈昀伸手过来按住他的动作,笑言:“小小一壶酒尚不够解我肚里的酒虫,慕公子便想要独占去吗?”
一句玩笑话轻轻巧巧化解去了慕云择心里的愧疚,他失笑道:“不错不错,今日这壶酒只为沈兄而准备。”
他将酒壶放置在沈昀面前,叹道:“江湖上如今多有传言,我定会尽快想办法还沈兄一个公道。”
沈昀淡淡地说道:“若是不相干之人的话,沈昀从不会放在心上。”
慕云择道:“但此事终究是因我无瑕山庄而起,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他人诬赖沈兄的名声。”
沈昀抬眼望着他:“你可相信我?”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睛很亮,一抹浅浅的笑意噙在嘴角,在看向慕云择的时候,那样坦然而平静。慕云择点头道:“我若信不过沈兄,此时又怎会坐在这里。”
沈昀举杯说道:“如此便好。”
在酒馆听到好事者议论的时候,沈昀尚有些不平,但听到眼前的人简简单单一句话,他却忽然又觉得那些谣言不过是衣上的灰尘,弹指便可挥去。慕云择与他共饮下杯中酒,方道:“我已派人去寻找慈远大师的踪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无瑕山庄由沈兄出入自由,沈兄现下就可以离开。”
沈昀问道:“若放了我,你又如何向慕庄主交待?”
慕云择一笑道:“沈兄本就是我山庄请来的贵客,何谓放与不放?况且沈兄与我山庄有恩,家父虽担忧赤霄剑去向,却也不会为难沈兄。”
对于那位名满天下的慕庄主,沈昀不想过多去揣测他的为人,但眼前之人笃定的笑意,却让他忽然觉得此行倒也算不得亏待。他举杯饮干,说道:“我既然答应过你,不管怎么样都会想办法寻回赤霄剑。”
慕云择道:“那是我一时情急下说得话,沈兄可不必当真。”
沈昀露出他惯有的懒散笑容,双眸在杜康酒的作用下明亮犹如星辰:“与君一诺,绝不反悔。”
慕云择神情一怔,他本就不胜酒力,几杯酒落了肚,脸颊泛起淡淡的一层绯红,微微上扬的嘴角似春风中摇曳的梨花般温润如玉。他没有开口说话,只举杯示意,千言万语皆随那甘冽的美酒落进肚子,留在心底。
从厢房里出来后,慕云择吩咐看守弟子不要阻拦沈昀来去,那几名弟子虽有讶异,却也不敢发问,只喏喏应下。梅子青酒壶仍留在桌上,酒已经去了大半,沈昀听见他在屋外说话的声音,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天色渐暗,院中人影依旧在来来回回晃动,即便得了慕云择的指令,他们也未曾放松过戒备。酒早已经喝完,沈昀仍没有离去,他原本觉得留在这里才是洗清罪名最好的方法,但白天与慕云择一番对话,却让他不得不思考,倘若赤霄剑没有物归原主,他在这里同样徒劳无功,不过是浪时日罢了。
但如果他就这样离去,岂不要将慕云择置于不义之地?
沈昀无奈苦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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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他平素无牵无挂,对任何事都能极快做出选择与判断,眼下却为着这样一件小事愁眉不展,当真是失了往日风范啊!
院中似有轻微响起传来,那几道晃动的人影忽然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沈昀警觉地站起来,一个白衣身影出现在门口,脚步伴随着轻微的吱嘎声迈了进来。
“号称江湖第一的游侠,原来也会被人轻易束住动行吗?”
带了嘲讽的声音传进沈昀耳朵里,便是不去抬眼,也已经知道来得人是谁:“苏公子好雅兴,倒是将在下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
苏潋陌镇定自若地说道:“在下四处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间院子里,不凑不巧就看见了沈兄,说起来,这可当真是不浅的缘份呀!”
这一番睁眼说瞎话的歪论把沈昀给逗乐了:“那苏公子当真是会挑地方闲逛。”
苏潋陌挑挑眉问:“沈兄看起来颇不乐意?”
沈昀看了一眼院中歪七竖地倒着的人,叹息说:“在下似乎没有什么理由觉得乐意。”
苏潋陌上前拿起酒壶晃了晃:“这无瑕山庄当真是小气,连壶酒都不给沈兄打满。瞧着今夜时辰尚早,沈兄不如与我出去痛饮一番,如何?”
沈昀嘴角微微扬起,脸色却全无笑意:“苏公子,你即已得了赤霄剑,为何还要频频试探于在下?这趟混水,你非要拉着我一起去淌吗?”
苏潋陌微怔,随后淡淡笑了起来:“既然你知道是我所为,为何又隐瞒不说?”
沈昀道:“桃花林中,我饮你一壶美酒,此次便当是还你一个人情,倘若你再继续胡作非为,我亦不会坐视不理。”
苏潋陌闻言不禁笑出声来:“若世人皆有沈兄这般见识,江湖上恐怕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沈昀淡淡道:“若非你多次试探,又岂会露出马脚。”
苏潋陌望着他,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带了三分讥诮,勾起的唇角风流无限:“你怎知道我非刻意,而是试探?”
他既然能有办法在层层设卡的传剑大会上夺得赤霄剑,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在沈昀面前招摇,引人怀疑。他会这样做,目的绝不会简单,但此时此刻沈昀只是镇定地说道:“刻意也罢,试探罢,赤霄剑终非苏公子所有,还望苏公子能将它物归原主。”
苏潋陌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沈兄说得不错,可在下好不容易得了剑,总不能就这样还给人家吧?”
沈昀不知道他话里打得什么主意,脸上多了几分警觉:“那苏公子想要如何?”
苏潋陌望着他,露出似朝霞白露般的笑容:“不如,沈兄陪我共饮一回做为交换,如何?”
第18章人如鸠毒
厢房中点了一盏油灯,在夜风吹拂下摇曳着昏淡的光晕,苏潋陌勾起的嘴唇在忽明忽暗是愈显蛊惑,令人分不清他说的话是真还是假。沈昀顿了片刻,脑海里浮起慕云择那充满期盼的眼神,终还是说道:“既然如此,苏公子便请带路吧。”
苏潋陌似乎早就料到他不会拒绝,连神情都未改变半分,只将房门打开,径直走了出去。那几名无瑕弟子横七竖八躺在院中,沈昀见他们胸口起伏,便知只是晕了过去而已。无瑕山庄守卫森严,这苏潋陌居然还能够来去自由,手上功夫可见一般。沈昀看着走在面前的这道白影,眉头锁得愈紧,此人行事诡异,从不按常理出牌,他所做的事,究竟有什么目的?
苏潋陌可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顾自坦然地从无瑕山庄走出去,沿途竟未碰见一个弟子,若非灯火通明,沈昀都要怀疑无瑕山庄是否人去楼空。苏潋陌倒是轻松自在,摇摇摆摆,一步一晃,领着沈昀就到了无锡城最大的酒楼天香居。
所谓最大,自然跟价钱脱不了干系,据说在天香居里喝一壶酒,足够在其他酒馆里醉上几天几夜。这真金白银换来的其实是一种炫耀与满足,酒菜的滋味如何显然已经不重要,因为对大部分人来说,坐在这间雕梁画栋的屋子里本身就是非常有面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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