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辣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说与山鬼听
“我一生愧对隐神谷,愧对焦焦,亦愧对你们。唯一的遗愿,便是你能助焦焦完成他的使命。崇容,焦焦无法停下前行的脚步,虎狼窥伺,焉能安生?妖族生而傲气,它既不让焦焦活下去,更当激流勇进。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苍老的声音渐趋低缓,竟带着难以遏制的哽咽之声。
“这世间,最没有资格唤焦焦的,便是我,我不配当他的谷主。崇容,若他无知无畏,天真无邪,还请保住最后一片净土。”
“隐神谷早已日落西山,还望焦焦今后安处,朝阳照常升起。”
第59章
寂静无声的落日阁中,老人苍老的声音徐徐响起,由最开始温和得令人安心的慈祥,逐渐转为让人由衷信服的睿智笃定,最后演变成显而易见的疲惫与厚重得惊人的悲哀。
他声音不高不低,始终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与清晰的理智,有时候仅仅是在陈述事实,哪怕谈到隐神谷为大义而亡,亦没有多少怨愤激昂。
然而一字一句,声声入耳,那样惨痛的过往,那样惊人的秘密,并非世俗画本中一个妙绝伦的故事,可被随意高声谈论和唏嘘感慨,而是一位预见了所有悲剧、却竭尽所能试图去阻止的迟暮老者临终留下的遗言。
莫焦焦从一开始便睁圆了眼睛一动不动地坐着,软绵绵的小手被身后的男人握在掌心里,始终在无意识地轻轻颤抖着。
他茫然地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目光满是胆怯的惶惑,却又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期待和依赖的神色。
隐神谷谷主所说的话并不难听懂,然而那些句子若是拆成一个个字,莫焦焦都认识,合成了语句后,小孩却只能懵懵懂懂地听着,不知其意。
他实在太小,哪怕是再如何惨痛的事实,小孩亦只能理解成最为简单的话语。
比如,谷主说,他死而复生后定会来到独孤九身边,独孤九亦将他照顾得很好。莫焦焦便认同地点头,心想九九确实对他好,完全忘记了去思考谷主为何知道他会重生。
比如,谷主说,狐狸长老没有将鸿雁仙长和云糕带回隐神谷,反而谎称云糕失踪了,只为了保护鸿雁仙长。莫焦焦便崇拜地张开了小小红润的嘴巴,心想狐狸长老是个好人,全然不懂得森湖那样做实属迫不得已,亦是为了守护他。
比如,云糕作为他的替身,又带着他的妖丹前往极北之境,只为了躲避隐神谷的死敌,为他留下退路。莫焦焦便傻乎乎地皱起了小眉头,苦恼于不懂“替身”为何物,而那个“它”又是怎样的存在。
老人说出了所有真相,在场的鸿御老祖与连云山甚至不忍再听,掩面叹息,而听完了一切的小孩却呆呆地一句话都没听懂。
他自幼便享受着隐神谷全族的庇护和宠爱,老头子们更是不会让小孩懂得何为“牺牲”和“死亡”,再如何令人难以接受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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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焦焦也不明白。
知晓一切却失去一切,与一无所知而同样失去一切,哪一种更为悲哀?小孩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听到了谷主的声音,仅此而已。
老人每提起一次莫焦焦的名字,莫焦焦便紧张地捏住了软软的手指,双眼不停眨动,想如同以前那样,乖巧地应道:“焦焦在这里。”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敢出声。
直至那道声音彻底消失,莫焦焦方回过神来,他有些迟钝地转头四处看了看,瞅着寂静非常的屋子,小声道:“谷主,谷主去哪里了?”
无人应答。
小孩登时慌了。他转过身睁着一双乌黑澄澈的眸子,认真而专注地看着身后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再次问道:“九九,谷主去哪了?为什么不说话……谷主不是……来见焦焦吗?”
独孤九静默片刻,削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面容肃穆异常,冷淡的眉眼间看不出一丝情绪,只定定地看着茫然的小孩,漆黑深邃的双眸深处,是压抑到极致的悲悯与深沉的痛楚。
片刻后,男人敛下了所有忧思,终于动了动,抬手摸了摸莫焦焦柔软的乌发,哑声道:“隐神谷谷主交代完事情,便先行离去了。”
“不是……”莫焦焦慌乱地摇了摇头,他转过身看了看,目光触到桌案上的画像,顿时双眸一亮,扑上去笨拙地把画卷了起来,拖到怀里抱着,随即抬头看向独孤九,弯着眼睛试图笑起来,憨憨道:“谷主在这里。谷主住到画里面了,焦焦听见了。”
小孩将画像抱紧,又有些懵懂地低头看着,狐疑道:“可是谷主不说话了。”
他将画像举高递到男人面前,蹙着小眉头道:“九九快叫谷主出来,跟焦焦说话。”
独孤九垂眸瞥了一眼画像,将画接过去,沉吟道:“隐神谷谷主并不在画中,他妖力耗损过重,便先离开了,日后养好身体,再来与椒椒相见。”
“咦?真的吗?”莫焦焦惊讶地看向画像,他伸出小手将画像抱过来,上上下下摸了一会儿,又将白嫩小巧的耳朵贴到画上听了听,接着将画打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实没发现任何隐神谷谷主存在的痕迹,这才老实地把画放到桌上去,转身去看独孤九,捏着手不安地问道:“谷主去的地方很远吗?会不会忘了焦焦,不来接我。”
“不会。”独孤九将小孩揽过去,抱回腿上,声音低哑地安抚:“椒椒听话,他才不会担心你。”
“我会很乖的。”小孩闻言愣愣地吸了吸鼻子,极为诚恳地保证,倒是真的听话不闹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听了独孤九的解释,反倒有些呆呆的,将小脑袋埋到男人怀里,又用小被子裹住自己,窝着不说话了。
鸿御老祖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半晌才抹了把脸,深深叹息一声,道:“天意弄人……”
连云山亦双眸血丝遍布,他攥紧了拳头,脸色变幻不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暴起。
鸿雁仙子于他而言本就是极为重要的存在,却在那个计划里成了最无辜的牺牲者,始终被蒙在鼓里,青年满腔怒火与痛意几乎隐忍不住,就要出声质问森湖的事情。
然而莫焦焦纯稚天真的短短几句话,却让他硬生生将话语又埋回了心底,稚童无辜,他又如何忍心当着小孩的面质问隐神谷谷主?
连云山缓了缓,好半天方冷静下来,道:
“师叔祖,隐神谷谷主说,按照计划,云糕应该在焦焦十岁那年就到达了极北之境,藏好妖丹后再前往天衍剑宗寻找鸿雁师叔,可是他……他不是……”
在隐神谷谷主的计划里,云糕应当平安无事地回到母亲身边,然而他却夭折在连绵的雪山之中,孤立无援被顾朝云占据了身体,甚至连无属性的半妖之体都莫名其妙变异出了天火灵根,体内还住着另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残魂,竟是死后都无法安生。
“不错。”鸿御老祖沉重道:“当年鸿雁前往极北之境前,曾到了一封密信,信中告知了云糕藏身的地方,又让她尽快将孩子接回来,以生出变故,如此说来,那也是隐神谷谷主传的信了。”
“迟则生变,鸿雁到达极北之境时,是到信的两个月后。”独孤九淡淡道。
当时隐神谷有难,天衍剑宗上上下下皆急于寻找神图子,鸿雁同样因此而赶赴了位于云渺大陆东方的隐神谷,极北之境与隐神谷之间又间隔了一个东海,自然耽误了不少时间。
“是了。”鸿御老祖叹了口气,摸着胡子无奈道:“那两个月里,定然发生了一些隐神谷谷主计划之外的意外,连他都未曾想到的意外,不仅害死了云糕,还让云糕的身体生出了天火灵根……师叔,之前你说焦焦的妖丹并不完全与他相配,更像是只剩下一个空壳,会不会……是和云糕的天火灵根有关?”
“嗯。”独孤九颔首,抬手拍了拍趴在他怀中的小孩,沉思道:“椒椒之妖丹,并没有内核。天火与妖丹应当同根而生,共生共存,如今却无法彻底融合,依旧日夜企图灼烧椒椒的经脉,并不寻常。”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妖丹的内核出了意外,进了云糕的身体,而云糕半妖之体本就是无属性灵体,妖丹内核携带天火,自然可轻而易举将云糕的灵根改造为天火灵根。
问题是,云糕半妖之体早就完成了改造,那么他身上便不再具有妖族的气息,然而小孩却坚持顾朝云身上有云糕的气息,他就是云糕……
独孤九抱着小孩站起身,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连云山,沉声道:“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云糕并未牺牲,尔等近日需着重看管顾朝云,森湖之子尚在那具半妖身体内。”语毕,男人微微颔首送客,抱着人穿过层层叠叠的珠帘,消失在屏风后。
***
画像之事,闹了将近一晚上,独孤九抱着莫焦焦靠近床榻的时候,小孩已然闭着眼睛,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小嘴微微张开呼吸,似乎是睡着了。
独孤九俯身拉开厚厚的锦被,将小孩抱进被窝,盖好被子,眼见着人睡熟了,直起身便要去点燃薰香。
却不曾想,他一离开,莫焦焦就挣扎着眯开了眼睛,细声道:“九九……不走。”
独孤九停住脚步,回身靠近床榻,弯下腰伸出手抚了抚小孩的额头,哄道:“椒椒睡,本座燃了安神香便来。”
“不睡。”莫焦焦小小声地反驳,他将胳膊力地从被子里抽了出来,又将被子往下推,翻过身扭动着从被窝里爬了出来,随即站在榻上朝男人扑过去,搂住对方的脖颈,眼睛还困倦地闭着,含糊不清道:“九九抱,抱焦焦。”
“怎么了?”独孤九拍了拍小孩的脊背,取了狐裘将人裹好,面对面抱起来,转身在屋中缓缓绕着圈踱步,边走边拍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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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焦焦显然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哄着睡,呆了许久,随后又放松下来,依赖地蹭了蹭额头,他闭着眼睛,安静地窝着,许久方软巴巴开口道:“九九,谷主没有来,刚刚没有来,焦焦都知道。”
小孩紧了搂住对方的胳膊,脊背有些颤抖,迷迷糊糊道:“已经过去好多年了,焦焦自己玩了好久,谷主和长老还不来。是不是,以后也不来了。”
第60章
“焦焦十岁的时候,隐神谷被烧掉了,谷主和长老抱着焦焦跑了出去,很远很远。”
幽静的阁楼中,身形挺拔的男人抱着被火红色狐裘裹起来的稚童,绕着圈在屋内缓缓踱步,修长宽厚的大掌有节奏地拍抚着小孩的脊背,眉眼冷清,神情寡淡,低垂着的双眸中却漆黑而幽深,遮住了隐秘的情绪。
莫焦焦面对面被男人用抱孩子的姿势抱着,小小绵软的胸脯跟对方温暖坚实的胸膛紧贴,小脑袋亦靠着对方的肩膀。
往日里稚气乌黑的眼睛此刻却紧紧闭着,他听着男人黑金色靴子踩在地上的细微却稳定的声响,将脸埋了起来,小声而迷糊地说着话。
“谷主带焦焦跑了好久,然后长老都睡着了,谷主也躺着不起来,流了好多血。谷主说,他和长老变成星星,先回家去等我。”
莫焦焦呢喃着说完这段话,放在男人心口处的小手也不知不觉揪紧了光滑的墨色锦缎,嘟囔道:
“焦焦真的没有说谎,今天谷主说话,焦焦记起来好多事情。谷主和长老变成好多星星,焦焦看见了。九九也告诉焦焦,谷主回家去了。”
“嗯。”独孤九喉结动了动,哑声应了一句。
他一生从未说过谎话,自天地开辟诞生以来,见过生离死别不知凡几,早已在无穷无尽的漫长岁月中磨练出了不为外物所动的坚定心志,世间再无可让他动容之事,亦不需要为了任何事违背本心。
然而对着始终坚持着隐神谷一族并未死亡的孩童,他却一句事实……都说不出口,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抚慰,说着哄骗小孩的荒唐言论。
“谷主回家了,焦焦就要自己逃跑。”莫焦焦得到男人的肯定,稚气软糯的嗓音总算活泼了一些,带着满满的疑惑道:“焦焦自己跑了好久,有很多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焦焦还是十岁,宗主上次见焦焦,说我长得像五岁。为什么我又是十岁,又是五岁?”
独孤九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道:“椒椒化形时受外物所害,命格受限,便始终是十岁。而后,你离开本座识海,那颗妖丹……就是你的樱桃椒种子,空有外壳,内核遗失,体质孱弱便不如寻常十岁稚童,看起来就愈发小,所以鸿御说你只有五岁。”
虽然他人一直知道莫焦焦如今十岁,但自从小孩离开识海,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小孩外形比在识海中缩小了起码一倍,根本没有十岁孩子那样大,稚气未脱的团子,说是五岁也不为过,皆源于那颗不完整的妖丹。
莫焦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额头依旧抵着男人的肩膀,他声音极轻道:“所以焦焦是真的十岁,九九没有骗我,焦焦不是傻子,是长不大。”
“嗯。”独孤九抬起手按在小孩温热的后脑勺上,顺着柔软的发丝抚了抚,微热的掌心将那颗乱蹭的小脑袋托住,带着极为安定的力量,他重复道:
“椒椒并非呆傻,是长不大。本座将你无法长大的根源告知你,便是期望你明白这一点,椒椒可以不在意你如今几岁,但你需要记住,无论几岁,都不是错误,同样,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长大。”
哪怕是隐神谷谷主,遗愿都是期望小孩一无所知,幸福安康,长大应当是一件自然而然最为美好之事,而不应该是负担,而不应该是责任。
“可是,九九。”莫焦焦紧紧闭着眼睛,蜷缩着往对方怀里又埋了埋,他抿着小嘴巴,半晌才小小抽泣了一声,带着细细的哭腔道:
“可是,焦焦知道谷主回家了,谷主好久好久都不来,焦焦害怕,是不是我不长大,他和长老很失望,才不来看焦焦……”
在小孩眼里,隐神谷一族并非牺牲,而是回去了故乡等着他,可是不论是谷主还是长老,皆不约而同地叮嘱过无数遍,要他长大,长大了就能回去。
这样的嘱咐,对于懵懵懂懂的莫焦焦而言,本就是最为沉重的负担,他根本不知如何才能长大,何况,小孩一心只傻乎乎地觉得自己会永远是十岁。
曾经他不懂得时间流逝,不知道自己是长不大,便总以为自己活在同一年,只是他的十岁比较特殊,因而无比地漫长。然而如今不一样了,那幅画中老人说的话,让莫焦焦意识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并不是时间停止了流逝,也不是他生而不同永远十岁,而是他不同于常人。加上老人迟迟不来接他,长大就成了一件极为迫切的事情。
“焦焦不是故意的。”莫焦焦蹙着小眉头呜咽道:“焦焦忘记了,好久都没有想起来怎么长大,也不知道十岁是不对的,谷主就生气了,不来看焦焦……”
“没有的事。”肩上缓缓传来湿润温热的触感,独孤九思虑了片刻,选了一种较为容易理解的说辞,道:“椒椒十岁并非错误,谷主与长老同样不可能怪你。适才画像所言,隐神谷谷主最终对你说的话,椒椒还记得?”
“……谷主说,”莫焦焦抽噎了一声,有些茫然地睁开眼,“要焦焦开开心心的,每天都要吃饭睡觉看书,还要修炼,然后长大了,跟着九九去做事,不知道做什么。”
“所以,”独孤九低声问,“他可曾怪你?”
“……没有。”莫焦焦迟疑地回答,他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仍是难过道:“可是谷主没有来……”
独孤九脚下步子一停,声音低沉而坚定,“本座同你去寻他们,如何?隐神谷一族或许很久都无法来看望椒椒,并非他们不愿见你,而是无能为力,那么,本座与你去寻,不正是一样?”
“真的可以吗?”莫焦焦愣愣地睁圆了眼睛,他将埋着的小脸抬起,期盼地跟男人狭长的双眸对视,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水光潋滟,犹带着泪光,却迸发出了一股希望,嘴里因为太过紧张,说话还有些含糊磕巴。“我们能去找谷主吗?”
“为何不可?”独孤九眸色沉静,俊眉修目于夜明珠的光辉照耀下,竟罕见了多了一抹柔色,少了一分生而俱有的冷硬与漠然。他缓缓道:“椒椒不会轻言放弃,那便找下去。”
与其让小孩在无望的等待中拼了命逼着自己成长,倒不如带着他一同去寻找。这连绵不绝的雪山,尽管诞生了无数卓绝惊世的剑修,却也在一定程度上使人与世隔绝。困于此地,莫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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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哪怕身体成长了,神智亦不见得会有改变。
一路找寻下去,哪怕看不到尽头,仍旧怀抱希望,修真无岁月,就是一寻万年又如何呢?他们总能也定能找到通往大陆反面的通道,而到那个时候,小孩已然懂事,哪怕只能带着隐神谷一族“落叶归根”,亦不会像如今这样日日受离别之苦。
在最后一线生机未曾泯灭之前,男人没有必要,更决不允许任何外力断了莫焦焦的希望。
“椒椒可曾想过,死而复生后,最想要做什么?”独孤九第一次这样问。
“想过……”莫焦焦抬着头让男人给他擦眼泪,憨憨道:“要找谷主,长老,然后碰到九九,就要和九九一块回故乡。不过,谷主说焦焦要修炼,变成厉害的大妖怪,那就要变厉害。”
“还有吗?”独孤九问。
莫焦焦犹豫地点了点头,委屈道:“要是以后可以,想和谷主,和九九一起回隐神谷,隐神谷烧掉了,可是焦焦可以把花和草重新种出来,谷主会搭房子,松鼠长老能背好多书,写字也很快,就能写很多书出来,再弄一个藏书阁出来,食人花长老会吸水,就可以把落日湖弄成原来的样子。我们就有一个长得一样的隐神谷了。”
“嗯。”独孤九微微颔首,道:“椒椒记着,日后一道去做。”他面容肃穆,未曾丝毫异样,始终是沉稳可靠的模样。
寻回族人,回到家乡,重建家园,小孩的愿望,单纯而美好。唯独少了复仇。
但男人不会刻意去提醒,莫焦焦无法办到的事情,他总能想办法办到,不需要小孩汲汲营营,担惊受怕。
“谷主说了好多话,焦焦也没有听懂。”莫焦焦有些惭愧地耷拉着脑袋,“焦焦懂太少,就不能帮九九。”
“无妨。”独孤九镇静道:“椒椒若记起什么,便告诉本座,你所说的,都很重要。”
男人说完,便又开始抱着小孩在屋内绕圈,安抚着莫焦焦再次安睡。
他从未想过让小孩独自承担一切,事实上,要让莫焦焦一辈子懵懵懂懂,并不是多难办到的事情,区别只在于男人想不想那样做。毕竟,从云渺大陆开辟时便在种族混战中存活至今的人,世间奇门异术无一不通,想要瞒着小孩一些事,也不是没有办法。
隐神谷谷主从一开始便深知这一点,于是他让莫焦焦来寻独孤九,没有第二个人选。男人也真的遵守承诺,为莫焦焦建造了一个万无一失安全稳妥的“家园”,无论面临怎样的危难艰险,无论过往如何令人悲伤,皆在他的护持下降到了最低,这才是小孩一生顺遂的真正保障。
第61章
自那日莫焦焦无意中破解了隐神谷谷主留下的画像之谜,将其临终遗言放出之后,隐神谷之战所掩埋的秘辛终于为天衍剑宗众人所知晓。盘踞于他们心中长达七年的困扰也随之散去。
然而,哪怕过去的秘密被解开,眼前盘旋不去的黑暗依旧张牙舞爪无法驱逐,明晃晃昭示着荆棘遍布的未来。
终年积雪不化寒风瑟瑟的天涯海阁,竟在第二日罕见地下起了绵绵细雨。
细碎隐秘的雨声从未关紧的窗外传来,夹杂着隐隐约约的雷声。
身形颀长挺拔的墨衫男人负手立于雕刻美的窗台边上,抬眸望向远处被雨雾晕染得朦朦胧胧的连绵山峦,久久不语。凌厉深邃的眉眼间一片冷然,周身气息却是一如既往的沉郁内敛,深不可测。
鸿御老祖坐于案边,手中正拿着一本书细细地端详,片刻后老人抚了抚花白的胡子,长叹一声,道:“隐神谷谷主所为,果真大义。换作他人,断断做不到如此地步。”
他说完抬头看向窗边的独孤九,又道:“师叔既然早就将所有事情查明,缘何迟迟不说?”
独孤九闻言并未回头,只沉声道:“证据不足,岂可妄议?”
另一边端坐的鸿雁仙子却是微微一笑,此刻的她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清冷端丽,眉眼间皆是疲惫和无法掩盖的悲戚,脸色苍白,轻声道:“如此可怕的秘密,若非隐神谷谷主亲口说出,谁又能信?”
她转头看向被屏风挡住的内室,喃喃道:“修真界的未来……妖族的未来……云渺大陆的未来,到头来竟然要一个孩子去背负。人人皆道天地不仁、天道不公,哪里知道它竟是真的狼子野心,泯灭人性……”
“鸿雁!”女仙话音未落,一旁的鸿冥老祖便出言厉声打断,“慎言!”
鸿雁仙子闻言怔愣了一瞬,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他们所有人皆知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源于同一个存在,却碍于修行之道,连对方的名讳都不可提及。
众所周知,修真界自诞生伊始,修士便仰仗天道修行,一切功法皆以顺应天道为宗旨,故而,谁也不会想到,导致大陆分裂的罪魁祸首便是他们信仰的天道。
数亿年前,大陆骤然分裂为正反两面,世俗界与修真界正好居与大陆正面,与天道所定规则相合,依靠天道维生,因此顺遂无忧。然而妖族与魔族,携同隐世的鬼界却难以适应大陆正面无处不在的天道法则,仅仅是数十日内便死伤无数,无数大能亡于天道之手,三族被迫联合起来迁移到大陆反面,才得以继续生存下去。
而隐神谷作为妖族闻名于世的聚居地,其中居住的妖族本应跟随族人一同迁徙,却一反常态纷纷留了下来,同时,隐神谷谷主召集了所有自愿留守大陆正面的妖族,从此封闭谷中所有入口,再未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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