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辣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说与山鬼听
“嗯。”独孤九微微颔首,替小孩洗干净乌黑的软发,又将人用布巾裹了起来,抱出浴盆,放到另一只刚刚被纸童盛满了热水的白玉盆里,重新给莫焦焦抹香露,解释道:“服用返魂草者,无论妖、魔、人,皆容颜快速老化,体能衰退,再无回转的余地。”
莫焦焦拎着鸭子一块被放进水里,闻言不明白地拍水,看着溅起的水花,许久才有些犹豫道:“焦焦不知道,谷主为什么害怕外面的人。谷主和长老都很厉害,为什么要变成老头子。”
“妖族式微,并非没有一战之力。”独孤九在隐神谷旧事之上,并不多加隐瞒,冷声道:“隐神谷面临的敌人除了修真界,当另有他人。”
而且是更为棘手的存在。
“敌在暗我在明,暂避锋芒,未尝不可。”男人沉沉道:“本座虽以杀入道,却并非无法理解隐神谷之作为,世间万物皆如此,孑然一身时无畏无惧,然若后顾有忧,便畏手畏脚。他们不愿带着椒椒去冒险。”
神图子只有一个,莫焦焦身上系着妖族延续的唯一希望,隐神谷自然容不得有一丝一毫可能遭遇的险境。他们并非失去了战斗的本能,而是护犊心切,不敢拿妖族的未来去赌。
而他们面临的敌人,应当是隐神谷都为之畏惧的存在,否则,隐神谷谷主绝不会误导天衍剑宗,用计将他们支开,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担忧天衍剑宗被牵累其中。
然而,哪怕是迫不得已才全族一夜白头,他们依旧是妖族的英雄。
而能令隐神谷一族甘愿当“老头子”的,也只有莫焦焦。
莫焦焦懵懵懂懂地点头,仰头直视着男人的眼睛,无比认真道:“其实谷主和长老变成老头子,焦焦也喜欢。谷主和长老太老了,抱不动焦焦,焦焦走路要摔倒,谷主就牵着我。焦焦觉得老头子也很好。”
“嗯。”独孤九抬起被热水沾湿的手,拍了拍小孩的脊背,取过一边的两只小木瓢,一只给了莫焦焦,另一只则握在自己手里,示范着舀起水,往小孩肩膀上往下冲洗。
莫焦焦显然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接过木瓢便笨手笨脚地跟着给自己淋水,他学着倒了几次,忽然舀了满满一瓢水,有些困难地抬高到额头处,就要从头上往下倒。
独孤九忙握住了小孩的手,将木瓢取下来,神色沉沉道:“不可如此。小心眼睛进了水。”
莫焦焦却双眸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那只木瓢,甜兮兮道:“焦焦给自己浇水。”
独孤九忆起小孩总是独自游湖的经历,便将木瓢还给他,道:“慢些。”
“好。”莫焦焦嫩乎乎的尾音欣喜地上扬,他握着小木瓢,闭着眼睛,舒服地一瓢接一瓢给自己浇水,末了还孩子气地甩了甩头,将头发上的水珠甩掉,丢了木瓢,揉着泛红的额头懵懵道:“焦焦喜欢浇热水。下次可以用甜汤洗澡吗?焦焦就可以用甜汤浇。”
独孤九静默了一瞬,毫无人情味地拒绝:“不可。”
莫焦焦登时蹙起了眉,小小声地抱怨:“独孤九总是不喜欢甜汤,焦焦才喜欢。”
男人恍若未闻,不给小孩丝毫“造反”的机会。
***
落日阁中一大一小亲密无间地嬉闹,落日阁外的人却等候得昏昏欲睡。
沈思远觑了一眼一旁的流光和鸿善老祖,“义愤填膺”道:“崇容竟如此不知尊老爱幼。”
别鹤剑闻言嘲笑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上前用剑柄撞了撞门。
一刻钟后,门开了。
灵剑得意地笑了笑,率先冲进了屋子。沈思远饶有兴趣地摇摇头,跟着进去。
外厅中,莫焦焦已经沐浴完,正坐在高高的凳子上,自己握着勺子舀着圆滚滚的紫薯汤圆吃,神态异常专注。
独孤九端坐于小孩身侧,闻声抬眸冷冷地看了过去,凌厉冷沉的视线与来人慵懒带笑的目光撞上,待扫视过对方略显苍白的俊秀面容后,又不动声色地回。
鸿善老祖与流光并未进屋,而是相邀去了天涯海阁的膳堂,打算一道尝试新菜色。
沈思远咧嘴笑了笑,快走几步,随意地坐到桌边,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坛子酒,又掏出一只白玉碗,开始给自己倒酒,口中懒洋洋道:“崇容,如果你下次见到我,不是这副看将死之人的表情,我会更高兴一点。”
独孤九漠然瞥了一眼酒坛,声线低沉寒凉道:“尚有几日可活?”
蓝裳男人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道:“本门主怎么可能那么早死?再过万年,我沈思远依旧天下无双。”
独孤九并不理会对面之人顾左右而言他的拙劣掩饰,只取了帕子,替小孩将流到下巴汤汁拭净。
沈思远便止了笑,懒洋洋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他转头看向正忙着吃汤圆的小孩,笑眯眯道:“小娃娃,还记得我吗?”
莫焦焦咽下汤圆,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黑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苍白的脸,片刻后仿佛想起了什么,微微张开嘴巴,惊讶道:“小羊。”
沈思远闻声乐不可支,取了一只酒杯倒了点酒,推到小孩面前,“小娃娃,喝酒不?”
莫焦焦好奇地看着杯子里清澈见底的烈酒,小鼻子嗅了嗅,转头看向独孤九,问:“焦焦可以喝吗?”
独孤九将被子放到另一边,低声道:“椒椒尚小,不可饮酒。”
莫焦焦可惜地看了一眼那只酒杯,嗅了嗅四周弥漫的酒香,道:“焦焦不能喝,给九九喝。”说完便老老实实地低头吃汤圆。
沈思远不由失笑,询问般看向面容肃穆的男人,果不其然被无视了个彻底,不由叹道:“真是个宝贝。”
独孤九抬眼看向他,冷声道:“缘何来此?”
沈思远耸了耸肩,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又抓起酒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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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倒了一碗,道:“崇容,虽说杀戮剑道逆天而行,为天道所不容,常人难以承担你的命格,然神图子与众不同,为何不尝试一番?”
“本座一人之剑道,未有悔意,牵累稚童,又算什么?”独孤九无动于衷,只淡淡道:“隐神谷一族所做之事,还不能令你看清吗?沈思远,世间大义尚存,为一己私念牺牲所有,屈从于天道庇佑,方是滑天下之大稽。”
“哦?”沈思远放下酒碗,转头盯着乖巧安坐的孩童,道:“崇容,我不否认隐神一族所做的牺牲,他们于修真界、于妖族而言,皆是值得敬重的存在。而你所行之举同样光风霁月,但是你忘了一点,隐神谷牺牲是为了保住神图子,他们不可能为了自己而将神图子推出去送死,这无可非议。但你呢?”
沈思远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已经呆住的莫焦焦,欣慰道:“这孩子是真心在乎你,不是吗?与你命途相系,你为他行大义,背负责任与仇恨,而他尽他所能拯救你于死劫之中,这从一开始就并非交易,你也不是在牺牲他,当今修真界,除了你,还有更为疼惜他之人吗?没有。”
“若你只是替鸿御等人来当说客,那便到此为止。”独孤九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示意他继续进食,面上并未有丝毫动容。
沈思远见男人眉眼带霜,一意孤行,不禁感叹自己功力下降,嘀咕道:“这凡间算命的一忽悠一个准,怎么我越来越唬不住人了?”
莫焦焦傻乎乎地听着两人的交谈,小勺子翻了翻碗中的汤圆,奇怪道:“独孤九为什么要替焦焦背……背好多东西?”
沈思远一见小孩开口了,上挑的丹凤眼眯了起来,他转了转眼珠,笑眯眯道:“小娃娃,因为崇容疼爱你,想保护你,所以要帮你报仇,你需要拯救妖族,他也可以替你做。”
“可是,”莫焦焦皱着小眉头,无措地看了一眼独孤九,道:“九九说,要带焦焦找谷主。焦焦可以自己报仇的,其他妖怪,焦焦也会努力救的。”
“你知道怎么救吗?”沈思远笑着问。
“焦焦……”莫焦焦茫然地眨眼,惭愧道:“焦焦忘记了。”
谷主并不是没有教他,而是他没有记住。他忘记了太多的事情,几乎什么都不会做。
“沈思远,适可而止。”独孤九微微敛起眉,拍了拍小孩的背,安慰道:“椒椒长大便知。”
莫焦焦缓缓点了点头,他捏着勺子想了一会儿,道:“九九带焦焦找谷主就好了。报仇和救妖怪,焦焦长大就会了。”
沈思远闻声,眸中不可遏制地漫出了一抹同情之色。
若说他先前还奇怪崇容为何执意不愿接受小娃娃的帮助,此刻却是一丝一毫的疑问都没有了。稚童无知,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确实不应当让他承担额外的责任,何况是另一个人的命运。
诚然,莫焦焦即便日后长大了也会甘愿为独孤九付出,因为他们相依为命,但不论未来如何,至少在此刻,他根本不懂独孤九为他承担了怎样的因果,亦不懂自己要相应地付出什么。
在小孩的认知里,他的九九仅仅是要带着他有一天回到家乡去,寻找“失踪”的谷主和长老,而并非与修真界、与天道为敌。
沈思远直起身子,敛了所有笑容,第一次沉默异常地看着面前清冷如孤天高月的黑衣剑修。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崇容会如此放心地带着小娃娃便来见他,丝毫不担忧自己隐瞒之事会被他一语道破。这小娃娃,压根就听不懂,又何来担忧真相泄露?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沈思远郁闷到了极致,挫败地拎起酒坛灌酒,直把心中的郁结之气尽数抒发。
莫焦焦愣愣地看着抱着酒坛子猛灌的人,新奇道:“小羊喝酒好快。”
沈思远被这声“小羊”堵得一噎,忙放下酒坛狼狈地呛咳起来,好在他拿掉酒坛的那一刻便用帕子捂住了嘴,要不然,他根本没可能继续在屋里待下去。
莫焦焦被剧烈的咳嗽声惊得双眼溜圆,小心地问:“小羊生病了吗?”
独孤九替小孩舀了汤圆,喂进口中,道:“他好得很。”
沈思远止住咳嗽,抚着喉咙缓了一阵,方无可奈何地看向小孩,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罢了罢了。你的九九既然要护着你直到长大之时,那便护着吧。横竖他活得比我久一点,耗得起。等你长大了,该做什么,你也都知道。”
莫焦焦将碗推开,狐疑地看着沈思远,道:“你没有说真话。小羊刚刚进来,不是要说这个。”
“哦?”沈思远拾好自己,勾了勾唇,感兴趣道:“那你觉得,我想说什么?”
“小羊说的话,九九都知道。”莫焦焦摸了一只小风车出来,握在手心里细细地看着,又道:“可是刚刚你进来,很高兴,有秘密,可是你又不说了。”
“真聪明。”沈思远认同地点了点头,缓缓打了个呵欠,他在其他人面前一直是一副从容慵懒的模样,外人只觉得他心机深沉,运筹帷幄。到了这落日阁却没个正经,举止神态皆乖张肆意,反倒是将真性情展露了出来,也难怪敏感异常的莫焦焦会看出不对劲来。
见小孩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沈思远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地沉吟道:
“要说真正来意,其实也简单。崇容,这小娃娃该去上学了吧。若论修炼之事,隐神谷所教的其实已经够了,所以鸿雁仙子等人,教导他炼丹、锻器、制符,通古今之史,明了如今时事,便足够了。我说的可对?”
独孤九颔首,并未反驳。
“既如此,为何迟迟不行动?”沈思远敲了敲桌子,道:“这不论复仇、还是拯救天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下山历练方是正道。小娃娃长大的契机……可不在天衍剑宗。”
“此言何意?”独孤九眸光一厉,直直看向对方。
“正如你所想。”沈思远抬手抚了抚闷痛的胸口,脸色竟缓缓开始泛出青白,他舒了口气,咽下喉头突如其来的腥甜,道:“神图子得以脱离识海,依靠的便是他与那颗樱桃椒种子的深切联系,你是否忘了,于妖族而言,最为重要之处,并非元婴,他们也不存在这样的东西,而是……”
话音未落,脸色惨白的男人便皱着眉闷咳了起来,他忙取出一瓶灵药灌下,缓了缓才懒洋洋地笑道:
“与其不远万里前去寻找,不如将目光放在当下。神图子最为重要之物……关系他能否重生,也即隐神谷谷主千方百计试图保下……咳咳……甚至为此而意外牺牲了鸿雁之子的……东西,也就是你试图寻找之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它早已归位。”
“……原来如此。”独孤九定定地看着脸色惨白的沈思远,心念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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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千回,却是洞悉了一切,他罕见地敛了冷沉的神色,沉声道:“今日之言,来日必将偿还。但凡本座可行之事,绝无二话。”
“哎这有什么意思?”沈思远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又不是要你承我的情,当年若非你出手相助,我与兄长早已命丧黄泉,今日之事,不过是我替兄长偿还因果罢了。再者,我知道的是这小娃娃的事,你既然非要替他担着,我总不能坐视不管,你我怎么说也有万年交情,天衍剑宗之事,便是神意门之事,义不容辞。”
独孤九沉吟不语,显然打定了主意要偿还今日因果,却道:“既能确认椒椒长大的契机不在天衍剑宗,亦不在妖丹之上,那么,是否与当年隐神谷之事为同一根源?”
“这个嘛……”沈思远锤了锤闷痛的胸口,又捏着眉心,道:“那老头既然安排好了一切,便照着去做又如何呢?以隐神全族换来的谋划,甚至包括了这娃娃死而复生一事,宁愿牺牲也要保住大义,真正算起来,可谓苦心孤诣到了极致,这娃娃……”
沈思远苦笑一声,“除了按着他的老谷主为他铺好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去,又能如何?既然要拯救仅剩的妖族,那便让神图子做到名副其实。既然要复仇,那便守株待兔。崇容,这些不用我说,你也早就猜到了,不过是需要证据。”
“然。”独孤九眸色幽深,一字一句道:“没到无可挽回的境地,本座不会太过武断,亦不愿椒椒走上那条路。”
“那么,我便是其中一个证据。”沈思远笑了笑,环视了一遍屋子,道:“那老头子千算万算,什么都算好了,能不知道我今日会来?我看,待会儿我一走,他埋下的另一步暗棋,便会来寻你了。”
沈思远在莫焦焦担心的目光中站起身,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背过身,不着痕迹地拭去唇边淌出的鲜血,道:“小娃娃,你的谷主,是你的再生父母,是整个修真界,整片大陆的英雄。”
蓝裳男人大步出了门,下一瞬,鸿雁仙子的纸鹤便从窗外飞入,停到桌上。
“崇容师叔,云山帮我送了一样东西给你,待会儿他若过去,还望放行。”
第57章
巧的纸鹤盘旋着在桌案上落下,女仙清越淡雅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紧接着,纸鹤于桌案上缓缓泛起一阵淡淡的光芒。
待光芒褪去之后,原本有成人巴掌大小的纸鹤竟从鹤身中间裂开,露出裹藏于其中的另一只火红色的鸟儿来。
莫焦焦微微睁大眼睛,小嘴巴也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他跳下凳子,蹬蹬蹬歪歪扭扭地跑过去,勉强在桌边刹住脚步,将红色的小鸟捏到手心里,又跑回独孤九身边,将手心里的东西递高,道:“还有一只鸟。”
“嗯。”独孤九将红色的小鸟握到掌心,又点了点莫焦焦手腕上的储物镯子,将鸟放进去,解释道:“纸鹤为传信之物,一旦到达目的地,便会自动自发开启传音,并不如何安全,常有泄密之危。因而鹤身中藏匿了另一只传信鸟,可在本座允许后开始传音。”
“那九九为什么不让小鸟说话?”莫焦焦摇了摇手腕,被男人握着拉好衣袖,镯子亦被挡住,看不见了。
“时机未到。”独孤九低声应了一句,俯身抱起小孩,往外行去,“该修炼了。”
别鹤剑正杵在一边沉思,被吞楚撞了撞剑柄,忙回过神来一道跟上去,小心翼翼地辍在后头,远离那道颀长挺拔的墨色身影。
自进门开始,沈思远所言便皆入了灵剑耳中。别鹤剑自崇容剑尊修成杀戮剑道就追随左右,自是见多识广,沈思远兄弟与崇容剑尊的旧事,它自然也知道,因而在沈思远为了报恩泄露天机之时,别鹤剑对他的观感就彻底变了。
吞楚剑不知兄弟为何突然沉默异常,便轻轻撞了撞别鹤,无声询问。
别鹤剑看了它一眼,有些难为情道:
“我只是在想,这乌鸦嘴沈思远这次还挺讲义气的。原先我还想他满嘴谎话,毕竟以前刚刚认识的时候,沈思远就说了,他和小娃娃那个狐狸长老,叫什么森湖的,根本没有亲缘关系,也不是同胞兄弟,所以别人就都相信了森湖是一只狐狸,平白让他们瞒了那么多年,鸿雁之子也因此死得无声无息的,真的不厚道,也够残忍。
他要是早告诉我们森湖和他一样是羊,云糕的身份就很容易确定,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啧!不过,以他今天所说的,当时不说真话应该也是听从了隐神谷那老头的吩咐,怪不了他。”
吞楚无声无息地表示赞同。
别鹤幽幽长叹一声,不知为何今日声音格外凝重,它四处看了看,见无人出现,便拽着吞楚小声嘀咕道:
“你觉得沈思远说的那件事……就是他说,后来发生的一切,包括云糕前往极北之境、隐神谷覆灭、小娃娃重生、遇到崇容剑尊、纸童被做手脚、流光受邪灵控制,甚至是沈思远来访,鸿雁仙子命连云山给崇容剑尊送来另外的信物……这些事情,真的都是隐神谷那老头计划的吗?”
吞楚剑沉默了许久,缓缓动了动剑柄,却是默认了。
“连你都相信……”别鹤剑喃喃道:“我其实也不是怀疑那老头,只是觉得,他居然能在全族面临险境的时候做出如此周全长远的计划,又能为了整个妖族的未来牺牲掉自己和隐神谷,连那小娃娃都被算计在内,真心不易。若从大义而言,确实无人比得过他,他也像沈思远说的那样,是修真界的英雄。但是,如果只看那小娃娃,还是太过冷血了……”
为了拯救整个妖族,隐神谷谷主保住了神图子,利用了所能利用的所有人,牺牲了能牺牲的一切,将自己的死亡都放入了计划之中,他为妖族所做的一切是最值得敬重的。
但是,莫焦焦作为神图子,作为隐神谷谷主这个周密计划的中心,他不仅需要按照谷主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还将自己的一生搭了进去,他注定了要背负着那些牺牲者的血泪,倾尽所有去完成他的使命。
从出生开始便懵懂无知,命运却早被安排好,旁人为了他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他全然被蒙在鼓里,却要将这些“债务”一个接一个背到身上,只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神图子。
隐神谷众人待小孩无疑是极好的,付出了所能付出的一切。莫焦焦如今一无所知,尚且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坚信自己是最幸福的,但如果……他懂事了呢?
在知道这个所谓万无一失的救世计划是用全族生命换来的,在知道自己的生命是踩在无数白骨上才得以保全下来之后,他要怎么办?
别鹤剑几乎不敢想象有那么一天。而独孤九与沈思远,自然也早就清楚这一点,所以一致对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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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了沉默。
有时候,真相才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残酷得毫无转寰的余地。
“哎呀别鹤,你居然也会为小娃娃操心?真是善解人意。”
别鹤剑正为莫焦焦发愁,后方就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声音。它当即拽着吞楚剑转过身,却见本该离去的沈思远去而复返,正拎着一坛酒笑眯眯地看着它们。
“沈思远,你不去养病来此做甚?”别鹤剑奇道:“别以为刚刚我没看见你吐血。”
“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沈思远摆了摆手,抓着手中的酒坛晃了晃,道:“好不容易来一次天涯海阁,鸿善老祖请我吃酒呢。”
“你……”别鹤剑倒吸了口气,气急败坏道:“你这破烂身体再这么糟蹋下去,可别指望鸿雁仙子还能给你救回来!”
“放心。”沈思远温和地笑了笑,面上罕见地露出了一抹认真的神情,“我这条命既然没在隐神谷之战丢了,那么,那小娃娃的使命完成之前,我也会活得好好的。”
“此话当真?”别鹤剑显然不太相信,它绕着对方转了一圈,忽而厉声道:“莫不是……以前我以为,你没跟着森湖进隐神谷,是因为你更喜欢待在神意门,如今看来……又是那老头吩咐你的?”
“正是。”沈思远无谓地耸了耸肩,“森湖都能把儿子带进去当替身,我不过是留在修真界等待神图子重生,再按照计划来此相助,有什么难的?”
“可你你你……”别鹤剑气得直发抖,“你早知道这个计划,却什么都不说?你要是当年提前通知天衍剑宗,我们尚可助隐神谷一臂之力。”
“别鹤。”沈思远起笑容,安静地看过去,“一个人的命途是不断改变的,哪怕我与隐神谷谷主拥有窥探天机之能,我等也无法左右他人命运。他能为神图子做出那样的计划,是在一切皆未曾发生变化的前提之下,若我提前泄密,神图子的命途便不可控了。”
“所以你们为了让所有事情顺利进行下去,哪怕是明知道隐神谷一族会灭绝,也能无动于衷地做下去?”别鹤剑讥笑道:“当真是大义所驱,佩服。”
“……事实如此,我与隐神谷谷主确实……”沈思远灌了一口酒,懒洋洋笑道:“罪无可赦。他不是提前脚一伸去了阴曹地府么?我也迟早跟着去抢孟婆汤。”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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