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辣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说与山鬼听
“原来是这样。”连云山起面上的微笑,慎重道:“也就是说,焦焦背负不了师叔祖身上的因果,所以师叔祖才想着把人送走……这倒是无奈之举。”
流光在一旁听得心惊,忍不住插嘴道:“哎那如果,师叔祖帮焦焦背了仇恨和责任,然后焦焦替师叔祖背了死劫,不就刚刚好了嘛?反正焦焦的樱桃椒也不会伤害到他自己。”
“理论上可行。”鸿御老祖无可奈何道:“但你们忘了,你崇容师叔祖修的是杀戮剑道,他除了死劫,还有天劫,这两样和小娃娃的因果加起来也确实是对等的,但逆天改命之人,难有善终……”
连云山与流光闻言,不由疑惑地面面相觑。
鸿御老祖见两个晚辈不解其意,犹豫了半晌,才道:
“神图子命途多舛,但还没到真正山穷水尽之时,只要你师叔祖与天衍剑宗在的一日,便护他一日。反过来,天衍剑宗或许有崇容师叔护持,有早已飞升的师尊师祖们相助,可你崇容师叔祖呢?”
老人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凝重,叹息道:
“他除了剑道,根本一无所有。修真者皆顺应天道而为,他却逆天改命,天衍剑宗护不得他,这世上,但凡依靠天道飞升的修士,皆帮不了他。焦焦所携雷劫是唯一能助他的,也是唯一能助他之人,可他哪里受得起。”
早在独孤九为了解小孩的心结而孤身闯入隐神谷,鸿御老祖便彻底歇了让莫焦焦救他的心思。
他连小孩的樱桃椒都百般推辞,执意一人抗下天罚,哪会允许小孩陪着他一道走上绝路。从这一点上看,早些送走莫焦焦,才是对小孩真正的保护。
这一切真相,除了独孤九本人与宗门内几个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头子,其余皆不知情,连鸿雁仙子都被蒙在鼓里。
“为什么受不起呢?”流光红了眼圈,娇声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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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焦焦在乎师叔祖,师叔祖又疼他,就算真的为了师叔祖而面临险境,我相信,焦焦也绝不会退缩。他现在这么小,就记得隐神谷谷主做的那些事情,那么更不会忘记师叔祖的付出了。”
“流光,我不是不信焦焦,那小娃娃若是知道,定然会救师叔,这毋庸置疑。”鸿御老祖安慰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命她坐回去继续背书,为难道:“可你师尊,还有几个师叔,都劝不动你师叔祖,剑道一事,本就不是旁人可左右的。”
独孤九所修杀戮剑道让他得以逆天改命,震惊世人,却也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他的剑心所向。
不为外物所动,激流勇进,成王败寇,死得其所。
第52章
且说青霄殿中,鸿御老祖考虑到日后宗主之位传于连云山,亲传弟子处理宗门事务势必会多方接触崇容剑尊,因而将独孤九选择送走莫焦焦的缘由向两位弟子解释了一通,随后又千叮咛万嘱咐,对连云山与流光耳提面命,叮嘱他们保守秘密。
连云山与流光自幼在天衍剑宗长大,又是宗门大师兄与大师姐,自然晓得轻重,平日里谨言慎行刻苦修炼,皆是可造之材。而两人对莫焦焦的溺爱程度,也不亚于鸿雁仙子,这倒是让鸿御老祖放心了许多。
功课考查完毕,连云山便携流光出了啸日峰。少女整日里耽溺于铸剑,每每放课后便急匆匆地往雁回峰赶,今日反倒有些魂不守舍。
连云山等了半晌不见师妹开口,便温声笑问道:“怎么了?还在想焦焦的事?”
“是哦。”流光忧愁地苦着脸,肩膀塌下去,抱着书册道:“今日我和鸿雁师叔,还替焦焦缝衣服来着,谁知道……唉,师叔看到焦焦哭,也不忍心,肯定不会把人接过去了,她不知道会多难过,可要是真接过去,焦焦肯定哭死。”
“送走焦焦本就是无奈之举,鸿雁师叔应当也考虑到了意外情况。”连云山起微笑,温和道:“师妹无需太过担忧,鸿雁师叔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事介怀,她更多的,还是怜惜焦焦吧。”
“对呀。”流光肯定道:“师叔很喜欢焦焦的,真的可惜了……”她幽幽叹了口气,道:“要是小归雁还在就好了,焦焦也喜欢他。我听宗主说,归雁后来有了小名,叫云糕,真可爱,和焦焦一样。”
连云山闻言微微笑了起来,面上带着怀念的神色,“师妹说的是。”
两人正缅怀早已逝去的儿时玩伴,前方草丛中却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咩”。
连云山登时起笑容,极为不悦地看过去,反常地冷哼了一声,道:“沈门主不去歇息,跑来别人山脚下做甚?”
流光一听这话顿时惊喜地笑了起来,小步跑到草丛边上,边招手边唤道:“沈师兄快出来呀,你怎么有空来这?”
女孩话音刚落,茂密的草丛便被两只羊角顶开来,随即一只半人高的绵羊施施然地走了出来,轻轻用羊角戳了戳女孩的手背,表示友好。
连云山愈发看绵羊不爽,嗤笑一声扭头就走。
那小羊一见青年快步离开,忙解了身上拟妖丹的功效,变回人形,揉着吃撑了药草的肚子懒洋洋地问:“小流光,云山怎么还在生我气?”
“哎呀,”流光头疼地看着面前男人吃饱喝足的慵懒模样,焦急道:“你又偷吃云山师兄的药草了吗?上回都被追着砍了一路,还嫌师兄不够生气嘛?”
“这可不能怪我。”身着宝蓝色衣裳的男人,也即神意门门主沈思远无辜地摊了摊手,道:“羊就是吃草的啊。谁让你们天衍剑宗一个个都不喝酒,本门主没好酒喝只能吃草了。”
“胡说!”流光气得柳眉倒竖,“哪有羊吃药草的!你可不能再随便吃了,万一吃到什么有毒的药草,可就不好了。”
女孩看着男人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眼珠子转了转,忽而摇头道:“不对!不是药草。你别吃拟妖丹了,鸿雁师叔都说那丹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总变成羊乱跑也不是事。”
“行了行了,我知道的。”沈思远无可奈何地勾唇笑了笑,俊秀的脸上皆是玩世不恭,他摸了摸下巴,看着少女姣好的面容,感兴趣地问:“小流光,我想见见你们崇容师叔祖的那个……小娃娃,怎么样?”
“哎?”流光狐疑地眨了眨漂亮的杏眼,警惕道:“你见焦焦做什么?你又不认识他。我可先告诉你,焦焦和师兄,还有我不一样,不是你能随便开玩笑的,他胆子小,吓坏了你就别想来天衍剑宗住了。”
“这个我知道。”沈思远轻轻慢慢地笑了笑,“上回我变成羊,小家伙还跟我玩呢。也没别的事,只是想和崇容讨论一下那娃娃的……去留问题。”
男人神秘地眨了眨眼,凑近女孩,压低声音道:“隐神谷那些事,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窥算天机,可是神意门的看家本领。”
“真的?”流光登时惊得抬起头,险些撞到男人的下巴,她有些犹豫地咬了咬唇,半信半疑道:“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沈思远打了个呵欠,笑眯眯道:“我知道让那孩子留在崇容身边的办法,虽然……我其他的都‘不知道’。你放心好了,我已经知会过你们宗主,就等崇容同意了。”
***
沈思远能否见到莫焦焦不得而知,但别鹤剑很清楚,它今天一整天都不敢见小孩了。吞楚剑见自己的兄弟躲在门外瑟瑟发抖,只好过去陪着一块发抖。
别鹤看了它一眼,不忍心兄弟就这么跟着它在外头受冻,忙拽着吞楚进了屋子。
它不敢进里屋,吞楚剑却没有那样的顾虑。别鹤想到这一点,撞了撞身边的吞楚,道:“你进去瞧瞧娃娃怎么样了,回来给我报信。”
吞楚不懂拒绝,转身就窜进了里屋。
落日阁中此刻幽静非常,连没有灵智的纸童都退了出去,守在门外。屏风前的香炉里燃着暖融融的薰香,晕染得室内弥漫着一片醉人的朦胧雾气。
吞楚剑无声地穿过珠帘,在绕过屏风,在床榻五尺处停下,靠近了才听到榻上传来的细细呜咽声。
背靠着床头的男人怀里抱着裹着锦被的小孩,眉眼低垂,冷然不语。
那细细软软的哽咽声正是从他怀中传出,仔细看去,被锦被包起来的团子一直在轻轻地扭动,小脑袋抵着男人的胸膛,持续不断地抽泣着。
虽然小孩挣扎的力度对于男人而言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被踢得鼓起来的锦被还是相当明显的。
莫焦焦睡得并不安稳,被男人抱起来拍抚着哄睡觉,还是没能遏止他的噩梦侵袭。小孩被拍了一会儿便抽噎着醒了过来,泪眼朦胧地半闭着眼睛,胡乱地蹭着额头,滚烫的眼泪亦蹭在墨色顺滑的锦缎上。
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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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抚的力道愈发小了。接着温热的气息吐在小孩白皙细软的耳朵上,男人低哑的声音有些迟疑地响起:“椒椒睡,乖。”
是极为安静沉稳的声线,带着难以抹去的凉意。
莫焦焦一听这熟悉的嗓音便彻底清醒了过来,忍不住张着嘴巴仰着头哭,身子又颤抖了起来。他揪紧男人垂落的衣袖,抽抽噎噎道:“焦焦不走……”
“嗯。”小孩话音刚落,男人的声音便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微凉的指腹拂过哭得发烫的眼角、发红的脸蛋,又换了湿热的巾帕,小心地替他擦拭。
莫焦焦呆了呆,扭过头,不让人给他擦眼泪,鼓了鼓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恶声恶气地开口:“独孤九是坏蛋!焦焦不走!”
他语气极为恶劣,声音却软巴巴的,甚至小得可怜,明显气急了又太过胆小,没有丝毫底气。
柔软的帕子却再一次贴到了他的脸蛋,将滚落的泪珠拭去。抱着他的人一言不发。
莫焦焦得不到回应,生气地推开帕子,仰着脑袋又哭起来,他挣扎着要爬出裹紧的被子,伤心道:“独孤九……是坏蛋!欺负焦焦……”
小孩先前哭得太过厉害,早已没剩多少力气,又被锦被团团围住,挣扎了半天依旧软手软脚地被包在被子里,连被沿都没找到,不由更恼了。
他第一次闹这样大的脾气,气得用脚丫子踢被子,又软绵绵地被抱紧到怀里,牢牢地抱着,背上拍抚的手甚至都不带挪动一下。
待意识到自己连爬都爬不出去,莫焦焦才后知后觉地停了动作,茫然地抿了抿嘴巴,坐在男人怀里抽噎了一下,随即小声地哭了出来,一头扎进熟悉安全的怀抱。
独孤九对小孩的哭闹束手无策,安抚地哄了一会儿便抬手抚在小孩的额头上。谁知他尚未施法,莫焦焦便吓得拼命推开了他的手,哭得更惨了。
小孩半坐起来看着那只被自己推开的手,眼中的泪珠不断落下,他无措地揉了揉眼睛,片刻后又伸出手将那只手拖了回来,抱到怀里,又可怜又凶巴巴地看着对方,小声道:“不准让焦焦睡……焦焦不要睡觉!要哭!”
第53章
落日阁中小孩细声细气的哭闹皆被紧闭的门窗遮掩了起来,除了杵在屏风附近的吞楚剑,再无外人知晓。
而远在啸日峰的流光听了沈思远的要求,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带着人到了天涯海阁山脚下,没有丝毫例外地被重重凶险万分的剑阵拦了下来。
所幸沈思远早已做好了准备,提早请示了鸿御老祖,拿到了宗主传信令牌,两人才得以在一柱香后通过了漫天的剑阵,又随着鸿善老祖往落日阁行去。
身着宝蓝长衫的俊逸男人沿着山道前行,依旧是懒洋洋的姿态,似笑非笑地观察着山道上妙的防御法阵,时不时拉着身旁的流光往旁边褪去,每一次都准地避开了地上埋藏的机关。
鸿善老祖看了他一眼,赞赏道:“沈门主功力愈发进了,难怪此次拭剑大会,焚香谷谷主会败于你手。”
“前辈谬赞。”沈思远耸了耸肩,无可奈何道:“我能避开这些法阵,还是专门研究了崇容所习功法的成果,要来天涯海阁,总得做些准备,要不然像上次那样被扫地出门,我可真是无颜回去见徒弟了。”
鸿善老祖闻言朗声大笑,拍了拍肚子,声如洪钟道:“当年你也才十三四岁,进不来也在情理之中。”
沈思远勾唇轻轻一笑,面上神情却是坦坦荡荡的,他又看了看空旷的山道,忽而问道:“崇容平日里不是习惯用纸童办事么?怎么今日一个不见?”
流光一听“纸童”二字便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肩膀,娇声道:“这纸童没灵智,不安全,不能见人的,崇容师叔祖早就不让它们下山了。”
“哦?”沈思远若有所思,“莫非……真的发生了……”
“发生了什么?”流光奇怪地问。
“没什么。”沈思远摆了摆手,却是不再开口。
三人很快便来到了落日阁门外,流光生性活泼,一马当先跳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
别鹤剑在外屋听到敲门声,本想跟着纸童去开门,谁知等了一会儿,里屋的纸童也没出来,它便知是外人来了。
自从上次纸童出事,每逢外人上山,纸童皆退避在屋内,不被允许出去见人,以又生事端。
外头的沈思远三人等了半晌皆无人应答,面面相觑。鸿善老祖只得向里头的独孤九传音入密,道已将人带到。
然而独孤九似乎并不急于见沈思远,只令鸿善老祖先行代为招待一二,待晚间再行商讨要事。
沈思远听了倒是大笑起来,毫无顾忌地揶揄道:“崇容这会儿不见我,肯定是在哄小娃娃。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我给徒弟喂饭,他还道我不务正业。”
流光闻言大惊,忙拽着男人跟着鸿善老祖离去,娇斥道:“不准笑我师叔祖,小心他把你赶出去!”
“他怎么可能赶我?”沈思远理直气壮,脚下步伐稳健地被女孩拉着走,“我和崇容,虽然辈分上我是晚辈,但我们可是活了一样久的。要不是当年他死活不同意,神意门早和天衍剑宗合并了,哪还用得着我每日劳心劳力管理宗门事务……”
男人慵懒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别鹤剑贴着门听了一会儿,嘀咕道:“这乌鸦嘴神意门门主都多少年没来天涯海阁了,怎么今儿个又放进来了?万一他说了那辣椒祖宗什么不好的,就凭他那张嘴说啥啥应验,不是更要完蛋?”
别鹤剑越想越担忧,也顾不得自己此刻正在“避难”,转身就冲进了里屋。
而里头宽大的流苏寒玉床上,发完脾气的莫焦焦正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波光潋滟的眸子,傻乎乎地瞅着自己怀里紧紧抱着的大手。
他原本是整个身子都被轻薄的锦被裹了起来,严严实实的,左踢右踢都寻不到“出口”,委屈得坐在男人怀里直哭。谁知发了一通脾气,困扰自己的被子竟眨眼间消失无踪了……
莫焦焦低下脑袋,下意识将男人的手又抱紧了一点,无助地扭头四处看了看,没找到那张被子,委屈巴巴地蹙着眉头道:“焦焦的被子……没了。”
独孤九倾身凑近小孩,原本便扶在莫焦焦背上的大掌抬起,按在小孩后颈柔软漆黑的细发处,缓缓抚了抚,又滑落下去,继续贴在莫焦焦背上。
修长有力的手掌张开,团住小孩柔软稚弱的脊背,牢牢地将人护了起来。
他任由小孩拽着自己的手臂,只眉眼低垂,神色清冷肃穆,靠近了细细察看小孩的黑眸,仿佛试图从中看出怀中稚童的真实想法。
见莫焦焦后知后觉又可怜巴巴地找被子,男人好心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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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椒椒觉得锦被碍眼,便取走了。”
莫焦焦心里难过,问起被子也是无意之言,并不如何在意,他眼泪依旧啪嗒啪嗒往下掉,肩膀细细地颤抖。
独孤九的态度一有软化的迹象,小孩便呜咽着丢开他的手,伸出小胳膊似乎很想去抱男人的脖颈,又艰难地藏到了身后,又生气又伤心地仰着脑袋哭道:“独孤九要自己抱焦焦!”
男人怜惜他哭得满面泪痕脸蛋通红,取了帕子细细拭净之后,便托着小孩腋下将人面对面抱到怀里,柔软的小胸脯毫无缝隙地和坚实宽厚的胸膛紧贴,是最为安全稳妥的抱孩子的姿势。
他们在拥抱。一如每次莫焦焦噩梦醒来,男人与他相拥安抚他不再害怕那样。紧贴的心口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胸膛中稳定而有力的搏动,是生灵的鲜活气息,蕴含着来自对方的绝对的安全感。
莫焦焦埋着头,抽泣了一声,小脸紧紧贴着男人耳际。
不知何时,他的小被子又被男人“变”了出来,妥帖地覆到小孩背上。
独孤九眸色幽深,双目微阖,半晌方道:“此次将椒椒送到鸿雁处,皆因本座缺乏照顾稚童的经验,鸿雁能更好地照拂你。椒椒要的父亲,本座当不得。”
若他从未走上逆天改命屠戮天下的绝路,命途坦荡无忧,或许还可真正当莫焦焦的父亲,哪怕是养父,于独孤九而言,有没有父子亲情,并不重要,他自幼孤身一人,亦不知亲情为何物。
然而亲缘关系,不论是名义上还是本就存在,皆将亲子命运相系。稚童无辜,莫焦焦担不起他的死劫,独孤九亦不允许小孩随他步入绝境。
“独孤九是笨蛋!”莫焦焦闻言又气得哭了起来,白嫩的脚丫子甚至恼得踢了一下男人的膝盖,他呜呜咽咽地哭了一会儿,才小声地开口,带着显而易见的祈求,道:“焦焦不要辣椒爹爹了,独孤九给我抱高高,陪焦焦睡觉玩耍,我就不用爹爹了。”
他从始至终,只是期待有一个能为他做这些事的人,梦里的人总是特别高大,无所不能。就如同很多年谷主告诉他的,人不会永远孤独的,总有一天,一定会再次出现愿意陪伴保护他的人。
莫焦焦的隐神谷,从未陨落。
第54章
细腻的童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又软又糯地贴着男人耳际,断断续续地响起,仿佛清晨山中流淌而出的清泉,泠泠悦耳。
莫焦焦软绵绵地趴在独孤九怀中,一字一句地说着,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试图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哪怕那并不成熟。
“焦焦小小的时候,就不喜欢看画本,谷主会跟着焦焦跑来跑去玩,我就很高兴,画本里的娃娃,有很多东西,可是焦焦有谷主和长老,就很厉害,不用看画本了。那些娃娃,没有焦焦快乐。”
莫焦焦抽噎了一声,长长的睫毛被晶莹剔透的泪水濡湿,痒痒的,小孩便嘟起嘴巴,委屈地揉了揉。他艰难地想了想,又道:
“可是,谷主和长老,不见了。焦焦就没有人跟我玩。宗主说画本上有好多有趣的人,焦焦就看到了好多娃娃,他们都有爹娘,可以堆雪人,抱高高,牵着手去买葫芦……还可以回家。”
小孩轻轻慢慢地眨了眨眼,泪珠便沿着通红的脸颊滚了下来,他脸上却忽然没有了多么伤心的神情,只是习以为常嘟囔道:
“娃娃有的,焦焦都没有。独孤九很忙,谷主说不能打扰别人修炼,焦焦就不吵九九,可是独孤九不和我玩,不跟焦焦说话,不哄焦焦睡觉,焦焦不知道玩什么,就看画本。”
揽着小孩的大掌缓缓紧,莫焦焦无法看到男人的脸,亦不知此刻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里,承载着的是如何深沉的怜惜与痛楚。
他只认认真真地、努力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呜咽着道:
“焦焦不要走。是焦焦做得不对,才会做梦。焦焦不要画本,那些娃娃要的,我都可以不要。”
莫焦焦紧胳膊,脊背始终颤抖着,他小小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软绵绵的指头蜷缩在肉乎乎的掌心里,用力得指节发白,只央求般呢喃着,声音弱得几不可闻。
“要九九。九九留着焦焦,要九九疼焦焦……”
小孩越说越哭得厉害,最终埋着脑袋无比伤心地嚎哭出来,声音稚气而懵懂,丝毫不懂得掩饰。
独孤九沉默地听着小孩的诉说,缓缓阖上眼,遮掩了眸中极为可怖的深沉色,他单手揽着小孩,垂落的另一只手却早已攥紧,手背青筋暴起,气息却平稳依旧,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挣扎。
许久,男人睁开眼,双眸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冷漠,他松开攥得掌心血流不止的手,只瞥了一眼,伤痕便消失无踪,只剩残留的、于他而言微不足道的疼痛,提醒着男人……适才莫焦焦究竟说了什么。
有力的大掌覆上小孩的脊背,稳稳地扶着,男人微微侧过头,照着小孩平日里撒娇时要求的那般,用如墨的鬓发蹦了一下小孩白嫩软腻的耳朵,随后微微将人抱离怀抱,垂眸凝视着莫焦焦。
薄唇凑近,贴着小孩白皙的额角,极轻极轻地吻了一下,一触即分。
那是带着满满珍惜与疼爱意味的吻,较之画本中长辈给予稚童的,更加慎重,亦隐含了更多的情意,虔诚而温柔。
他怀中的孩子,是举世罕见的珍宝,值得没有节制的溺爱,更值得克制万分的珍惜。
压低沉缓的声音亦随之响起,是一如既往的坦诚。
“本座当不得椒椒至亲,唯可行之事,便是尽我所能陪伴你长大,事必躬亲,竭诚相待,然椒椒不可有任何报恩之心,本座亦不需要你如何付出。如此也可接受?”
莫焦焦懵懵懂懂被亲了一口,居然傻里傻气地连哭都忘记了,他握着小拳头,惊奇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听到问话,方瑟缩地放下了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确认道:“九九不丢焦焦吗?”
“嗯。椒椒随本座住。”独孤九微微颔首。
“那焦焦……焦焦就答应你。”莫焦焦结巴道,黯淡的双眸终于亮了起来,他扑过去用额头蹭男人的颈窝,没等对方揽紧他又坐了回去,抬起小手捏着自己胖乎乎的脸蛋,往两边扯,边扯边露出白生生的小虎牙,龇牙咧嘴地做出笑的模样,高兴道:“九九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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