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辣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说与山鬼听
小孩稚嫩的嗓音软绵绵地响起,分明还带着哭腔。一旁坐着的鸿御老祖闻声长长叹了口气,抚须不语。
在他们眼中,神图子从未长大过,然而莫焦焦经由云糕之事,却已经明白了自己作为隐神谷唯一留下的希望,他需要比其他人更加坚强,已经失去了作为孩童任性无忧的时光。这样的成长于他们而言,与其说是欣慰,倒不如说心痛更多一些。
“世间万物,至情至性的不知凡几。”独孤九沉默片刻,垂首看着怀中的孩子,“嬉笑哭闹,是否代表了软弱无能,全凭椒椒决断。当你坚信自己足以承担一切时,任何哭闹都无可指摘,它们亦影响不了你。”
神图子并非羽化登仙的上神,他依旧有着七情六欲,以妖族未来忧患责令小孩无情无欲无忧无惧,本就是错误的。
莫焦焦似懂非懂地看着独孤九,好半天才安静地点了点脑袋,小声道:“焦焦明白了。”
独孤九微微颔首,转头看向不远处眼眶通红的鸿雁仙子。
鸿雁仙子早已将莫焦焦同云糕的交谈听了个分明,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见状,女仙快步起身走了过来,倾身抚上莫焦焦的手腕,为他把脉,口中问道:“焦焦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膝盖,还有手腕,痒痒的。”莫焦焦扭了扭身子。
独孤九便弯腰挽起小孩的裤腿,只见白皙的膝盖上此刻隐隐约约多了一道火焰形状的黑色瘀痕。
男人沉下脸,又翻看小孩的手腕,同样如此。
“疼不疼?”鸿雁仙子试探地在瘀痕上按了一下。
莫焦焦摇摇头,“不疼的,就痒痒。”说着,小孩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又被独孤九握住手,制止了。
鸿雁便看向独孤九,轻声道:“应当是共生关系的标记,此标记的根本存在于神魂之上,灵药无法治愈。不若寻望日莲试试?”
“望日莲恐遭天火反噬。待本座一试。”独孤九将小孩往怀中抱高些许,掌心同瘀痕相贴,冰寒元力瞬间凝成细碎的冰沙,缓缓覆盖在小孩膝盖上,直冻得莫焦焦不安分地抖了抖,道:“九九的元力好冰啊。”
独孤九并不回答,只同样将元力覆盖上另外三处。过了一会儿,元力融化消散,瘀痕亦浅淡了些许。
“师叔可还好?”鸿御老祖走过来担忧地望着独孤九,“此法极耗心头血,少用方妙。”
“无碍。”独孤九抚了抚黑色瘀痕,道:“尚可压制。”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鸿雁仙子直起身子,看向鸿冥老祖,道:“鸿冥的佛珠,若能催动,应当有净化之效。”
“可这佛珠的主人早已飞升,世间恐怕没有能催动佛珠之人啊。”鸿冥老祖无奈道。
几位大能皆是愁眉不展,莫焦焦却不甚担心,他对共生关系并不排斥。只是摇了摇独孤九的手臂,道:
“云糕醒了,焦焦听见他说话,九九带我去看他吧。”
独孤九正阖眼心算佛珠来历,却听见小孩催促,只好睁开眼,道:“云糕累了,已经沉睡了,等下次他醒了再来见焦焦。”
“好吧。”小孩不情不愿地答应,想了想又道:“不可以怪云糕。”
独孤九依旧敛眉思索佛珠生效之法,闻声回过神将莫焦焦脖颈间挂着的佛珠捏到指尖,放出元力试探了一下,随后道“椒椒可知你脖子上的佛珠来自何处吗?”
“佛珠……”莫焦焦低头嗅了嗅,黑眼睛亮起来,道:“这个味道焦焦知道,在妖怪身上就有。以前大陆南边的妖怪来隐神谷做客,就有这个味道。”
“南面?”独孤九同鸿御老祖对视一眼,皆不约而同想到了一种可能,“大陆之南唯有万佛宗,万佛宗曾与妖族签订契约。”
“不错。万佛宗方丈故法一手医术湛,传言可荡涤人心污秽。”鸿御老祖思索道:“这妖丹内核既然脱离焦焦身体,那么便不再属于他,而天火接触凡物之时,即消弥染尘之际,与万佛宗佛法相背。”
“如此,便将焦焦送往万佛宗吧。”鸿冥老祖凝重道:“今日同云糕接触,我发现他已隐隐有入魔征兆,若将他送走,恐怕有去无回。万佛宗与魔族向来势不两立。”
独孤九闻言垂下眼,凝视着小孩乌黑的双眸,大手缓缓抚了抚莫焦焦柔软的鬓发,问:“椒椒意下如何?”
“……九九会一块去吗?”莫焦焦不安地问,问完又转了转眼珠,色厉内荏地大声喊道:“九九要是不去,焦焦就天天不吃饭不浇水,会枯萎。”
话音刚落,身边年迈的老者皆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独孤九怔了怔,垂眸颇感新奇地问:“就这样吗?椒椒觉得本座会怕?”
“……”小孩委屈地扁了扁嘴,又凶悍地恐吓道:“还有……还有焦焦会生气,不和九九说话,还要和别鹤剑说九九坏话,不夸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别鹤剑倒吸了一口气,无声地看过来,“……”
独孤九抬手摸了摸小孩圆圆的发旋,低声道:“本座自然同椒椒,一道前往万佛宗。”
莫焦焦这才回眼眶里要落不落的泪珠,拍了拍小胸脯,依赖地将脸埋到对方怀里,撒娇道:“不能欺负焦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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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雁仙子见状便回了想要询问莫焦焦关于云糕现状的想法,决定亲自前去看望。
***
是夜,万籁俱静。
独孤九等到小孩安稳睡熟后,便命别鹤剑留下照顾莫焦焦,随即抬手随意地召出吞楚剑,单手提剑缓步出了落日阁。
别鹤剑望着男人高大挺拔的墨色身影逐渐淹没于无尽夜色之中,所过之处剑气激荡,遥远山谷中甚至隐隐传来名剑应和之声,无数剑灵仰天长啸,却是被崇容剑尊身上外露的剑意激起了血性。
夜幕低垂,往日闪烁的星辰携同明亮的圆月,皆隐匿于云层之后,敛去了尘世间最后一抹光辉。
一剑凌云,破碎虚空。
待男人面色冷凝着到达顾朝云所居住的清风阁时,鸿御老祖等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屋中显然已经过了一场战斗,桌椅四处歪斜着,地面上尽是被毁的灵器碎片。
独孤九凝眸扫视了一圈狼藉的阁楼,无声跨出虚空,提着剑缓缓走到倒地不起的少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少年。
倏得,半闭着眼的顾朝云胸口处猛然窜出一道黑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往站立着的男人面门袭去。
然而下一瞬,剑鸣声起,独孤九敛眉提剑格挡,身形岿然不动。
男人眉眼含霜,分明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周身剑意却竞相勃发,气势磅礴的冰寒元力顷刻间化为漫天剑影,铺天盖地朝黑雾斩去,眨眼间阻断了黑雾所有退路。
随着屋中物事接连于滔天剑影中粉碎殆尽,男人抬眼沉静地同黑雾对视一眼,瞬息看透来者功法,足下一点便迅速撤后三尺,躲过了黑雾再一次的袭击。
他无声地阖上眼,脚下鬼魅般的步伐腾转挪移,数次避开对方堪称漏洞百出的攻击,身形动作快得几乎只剩下残影。
众人只闻缠斗中心猛然炸开一声灵剑嘶鸣之声,却是嗜血破晓之兆,随即重重墨色剑影陡然聚集到一处,无懈可击的剑阵不吹灰之力便将黑雾刺了个对穿,惨叫声随之传来。
紧接着,遭受重击的黑雾也即紫霄宗老祖于剑阵的围攻之中顷刻散尽功力,无法自控地化出人形,双膝砰然跪地,痛苦地嘶吼起来。
他此刻浑身浴血,苍老的面容上死气沉沉,却是大限将至之状,只目眦尽裂地恨声道:“这……咳咳这决不可能!崇容!你我修为……怎会相差如此之大!老道不信!”
然而凌空而起的剑仙仅仅垂眸瞥了一眼另一边倒地的顾朝云,身形飘然落地。
自始至终,杀戮剑意存在的意义便是斩杀天道,紫霄宗既然作为天道的追随者,那么独孤九手中之剑便是他们毕生难以逾越之鸿沟。
男人微微垂首看着地上狼狈的老者,神情是不变的肃穆沉静,只冷声道:“紫霄宗洞虚?不自量力。天道走狗也妄想左右本座命途?”
语毕,铮铮而鸣的吞楚剑便从独孤九手中脱出,凌空朝地上之人斩去。
洞虚老祖此刻方心生恐惧,他拼命挣扎着吼叫起来,试图躲过袭来的万千剑影,然而早在独孤九现身此地之时,方圆百里的活物便被男人周身宛若实质的剑意悉数掌控,再无逃生的可能。
寂静的黑夜里,凄厉的惨叫声持续不断地响起,洞虚在见识到杀戮剑道逆天之处时,也彻底没了生息,尸身很快便被不知何处而起的鬼火焚烧殆尽。
独孤九垂眸冷冷看着熄灭的火焰,沉沉道:“毁尸灭迹,不过尔尔。”
“怪不得紫霄宗会如此明目张胆往天衍剑宗安插探子,原来是盗取了鬼火么?”鸿御老祖松开扶着顾朝云的双手,将人移到鸿雁仙子怀中,起身几步走过去查探了一番火焰残迹,摇头道:“此火并不纯粹,不是鬼界之火。”
“莫非是大陆正面滞留的鬼修?”鸿冥老祖震惊道:“鬼修向来不与修士来往,如何能为紫霄宗卖命?”
众人正交谈着,鸿雁仙子怀中忽得传来了一道虚弱轻柔的嗓音,却是昏迷的顾朝云已经醒来。
少年睁开眼,同泪流满面的鸿雁仙子对视了片刻,眼中同样落下泪来,却固执地移开视线,看向持剑而立的独孤九,道:“你是保护莫焦焦的人,为何是非不分?”
“云糕!”鸿雁仙子颤抖着声音厉声喝止,她努力抱紧少年,哽咽道:“莫再置气了,你与焦焦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跟娘回去好吗?娘保证再也不会离开你。”
独孤九转头看了一眼相拥的母子,淡淡道:“将顾朝云送往思过峰,一年之内,不可踏出半步。”
鸿御老祖闻言欲言又止,无奈地抚着胡须看向鸿雁仙子,见鸿雁仙子无声颔首,便也认可了这一决断。
云糕已有入魔征兆,思过崖是唯一可克制其魔性之地。
哪知少年突然推开了拥抱着她的女仙,流着泪愤怒道:“凭什么送走的是我?我娘不是在这吗?走的为什么不是莫焦焦?”
此话一出,室内霎时一寂。
独孤九起吞楚剑,终于转身正视少年,缓声道:
“莫焦焦可同本座前往万佛宗接受漫天神佛试炼,尔敢?妖族必亡死局,你可能力挽狂澜?”
“你为森湖之子,妖族唯二新生儿,便是胸中无大义,世间亦无人有资格指责你。然而你最不该的,是在椒椒替你担起重任之时,竟妄图以此重担毁了他。”
“你以为神图子为何名为莫焦焦而非归雁?皆因你父亲舍去半生修为,哀求隐神谷谷主瞒过了警世之钟,原本只有一半可能成为神图子的莫焦焦便直面了警世之钟,成为世间唯一的神图子。”
“身受妖族庇护而毫无感恩之心。”独孤九移开停驻于少年身上的目光,转身往外走,漠然道:“森湖若在世,恐以你为耻。”
第77章
一个月后,洗心谷弄剑岭,阳光明媚。
沈思远早在当日得知紫霄宗洞虚老祖尸身被毁之后,便连夜回了神意门,试图顺着这条线查到紫霄宗内部。
然而洞虚老祖被杀之时,其保存在紫霄宗内的长明灯便已然熄灭。紫霄宗本是定了半月后举办论道大会,而今唯恐天衍剑宗出手,也临时将大会取消,并封闭了山门,几日来皆未见有人出入。
而沈思远数次占卜亦被天道中途截断,迟迟无法算出紫霄宗下一步计划,便启程回了天衍剑宗。
这日,苍白高瘦的青年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洗心谷弄剑岭,四处张望了一圈,未曾见到连云山的踪迹,便大摇大摆地进了莫焦焦上课的阁楼,坐到小孩身边懒洋洋地跟着听课。
莫焦焦在天衍剑宗学的课程只剩一门尚未完成,便是鸿冥老祖的铸剑史。
老头子似乎最近铸剑铸得多了些,刚长好没几日的胡子又焦黑了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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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看着参差不齐黑白相间,着实滑稽。
别鹤剑同吞楚剑皆安分地飘浮在老人身边,时不时配合着放出层层激荡剑意。
“剑修之剑,一般而言,乃剑道根基。有剑方有凝出剑气的可能,而剑气凝实之际,若悟性足够,便可一举独创剑意。”
“剑意生成之时,剑修哪怕手中无剑,心中亦有剑,但严格来说,剑修哪怕可使用剑意剑气代替剑体,他们也无法长久地离开自己的剑。”
鸿冥老祖握着吞楚剑演示了一遍剑意与剑气,又道:
“自修真界与凡俗界合并,世间名剑辈出,然而至今最为受剑修尊崇的,依旧是百年前铸剑大会公认的十大名剑。名剑之首便是崇容剑尊的本命灵剑别鹤,此剑长于天地开辟之时,受灵气滋养而长于深海,自出世便觉醒了灵智,斩尽诸邪,睥睨天下,剑灵更是天生拥有造万物幻象之能,可谓当世来历最为特殊的灵剑。”
“就是就是!”鸿冥老祖话音刚落,别鹤剑便忍不住得意洋洋地转了几圈,骄傲道:“我可是与天地同寿的名剑,是天下剑修眼中的白月光,心头的朱砂痣,此生求而不得!”
莫焦焦睁着圆眼睛看着灵剑兴奋的模样,认真道:“你不是。九九没有白月光。”
“……崇容剑尊除外。”别鹤剑憋了一口气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好妥协地承认,“你这祖宗,就知道拆我台!”
“安静。”鸿冥老祖咳了两声,掩饰住眼中一见到名剑便狂热无比的神色,镇定道:
“若说名剑别鹤乃当世第一剑,那么吞楚剑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二。吞楚由隐神谷谷主寻南海万年玄铁、极北之境天山冰髓,佐以鬼界幽冥之火,亲自打造而出,此剑剑灵虽无法同别鹤一般口吐人言,却有幻化万物形态之能,且剑身设计妙,可随主人意念一分为二。”
“仙长。”莫焦焦举了举手,软软问道:“别鹤和九九一样大,那为什么吞楚是别鹤的兄弟?”
“因为吞楚剑是当年崇容师叔自囚于西海之时,隐神谷谷主特意为他打造的,可吞楚生来灵性不如别鹤,无法短时间参透杀戮剑道。故而隐神谷谷主在铸剑之时,将别鹤凝结而出的一缕杀戮剑意融进了玄铁之中。”
鸿冥老祖看着安静的吞楚剑,道:“况且,吞楚擅拟态,别鹤擅造幻象,本质而言皆是名剑极为罕见的伪装天赋,故而世人皆当它们是兄弟。”
“小娃娃,我可是兄长。”别鹤剑提醒道。
莫焦焦点了点脑袋,又将剩下八柄名剑认齐,问:“仙长,所有的剑修,都能听到剑灵说话吗?”
“这可不一定。”鸿冥老祖和蔼一笑,摇了摇头,“一般来说,剑修只能听见自己的剑灵在说话,别人家的剑灵是不行的。而剑修之外的修士、凡人、妖魔鬼三族,皆无此能力。”
“可是,我能听见吞楚和别鹤说话。”莫焦焦托着小下巴,一边记笔记一边慢慢道:“还有你的洞府,里面也有剑说话。”
“哦?”鸿冥老祖闻声猛然盯紧小孩,急切道:“焦焦说的可是真的?你什么时候开始能听到它们说话的?”
“就是活过来之后。”莫焦焦老实交代,“但是,焦焦在隐神谷,隐神谷里面没有剑,焦焦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见。”
“那这样……”鸿冥老祖若有所思地转身走到墙边,将上面挂着的一把剑取了下来,递给莫焦焦,道:“这把剑,焦焦听听,有没有声音?”
莫焦焦便将剑抱到怀里,白嫩的耳边贴着剑柄不动,过了一会儿,小孩直起身子,指了指剑身的三处位置,蹙着眉头道:“它说,它这三个地方痛,里面有缝,它受伤了。”
鸿冥老祖瞬间弯腰将剑接过,面上抑制不住露出狂喜之色,连连夸奖道:“好!好!好极了!”
老头子看向一边的沈思远,激动道:“这把剑是我十年前从一个凡人手中救下来的,当时剑身几乎断裂,其中更是寻不到剑灵存在的痕迹,我一直以为剑灵早就消亡了。如此看来,它竟是还活着!焦焦居然能找到它藏匿的位置,实在不可思议!”
“这……”沈思远凝神看了一会儿那把剑,迟疑道:“这是名剑清秋?当年广陵老祖被杀,清秋剑亦不知踪迹,我还当它早已被毁。”
“正是。”鸿冥老祖大笑起来,道:“没想到焦焦不擅剑术,却有感应剑灵的天赋。这要是被其他铸剑大师发现了,还不得上天衍剑宗抢人。”
莫焦焦懵懂地瞅了一眼大笑的老人,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高兴,在他眼里,和剑灵说话就如同和妖怪说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因着莫焦焦对剑灵的独特感应,鸿冥老祖愣是将一上午课程拖延到了傍晚日落时分,要不是别鹤剑数次提醒时间,恐怕莫焦焦今日就没有放学的希望了。
小孩慢吞吞地跟在沈思远身后,身上佩环叮当响,头上小红帽缀着两只长长的布耳朵东摇西摆的,饿得边走边啃桃子,也不看路。
沈思远回头一看,忙将人牵住,带着走。
谁知走了半路,莫焦焦突然停住脚步,不肯动了。
他手里的桃子早吃完了也擦过了手,沈思远低头看了一眼小孩,心道难不成是还想吃?便从储物囊端了叠小吃出来,递到小孩跟前。
莫焦焦嗅了嗅,拿了块烤得香喷喷的烧饼,咬了一口,又抬头含糊不清地问:“小羊为什么不吃东西?”
沈思远将碟子起来,神秘道:“本门主生病了,吃不了这些。焦焦上回给我做的药丸,我还吃着呢,青草味,滋味不错,这眼看着是越来越神了。”
“真的吗?”莫焦焦弯了弯眼睛,满意地咬自己的饼,又道:“云糕来了。”
“在哪!”别鹤剑一听便蹦得老高,警惕地望向四周,它早就从吞楚剑嘴里套出了那晚上的真相,这一整个月以来,每每想起来就气得跳脚。
莫焦焦转身看着身后的大树,开心道:“云糕快来。”
小孩话音刚落,树干后便跳出个面带笑容的少年。
别鹤剑一见人出来便恨得牙痒痒,眨眼间冲过去就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然而还没碰到少年,吞楚剑便从一边撞了过来,硬生生拦住别鹤剑,无声地摇了摇剑柄。
“啥?”别鹤剑郁闷地盯着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道:“这是顾朝云?”
吞楚剑原地转了个圈。
莫焦焦已经跑了过来,歪着脑袋看着笑容灿烂的少年,疑惑道:“不是云糕。”
顾朝云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是顾朝云。我……就是来看看你,焦焦真可爱。”
说着,少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将一只木雕小鸟递给莫焦焦,道:“它叫布谷。是我自己做的,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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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用来喊人起床,里面有我加的一个小法阵,只要你对着它说出一个具体的时间,它就会在那个时间叫布谷布谷。”
“这个好玩。”莫焦焦点点头,瞅着少年眼中期待的神色,接了过来,又问:“云糕去哪里了?”
顾朝云见小孩接受了,笑得愈发灿烂,说:“他不敢见你。不过你放心,很快,等他想通了,你们又能一起玩了。”
“好。”莫焦焦乖巧地回答,又想了想,低头从专门放点心的储物囊里掏出了两串糖葫芦,递给少年,道:“一串给你,一串给云糕。”
顾朝云见状愣了愣,起笑容郑重道:“谢谢你。”
小孩继续咬自己的烧饼,低头看着致的木鸟。
少年看着他如此稚气的模样,忽然出声问:“莫焦焦,你觉得,人如果错了,死后去地府,会有重来的机会吗?”
此话一出,一旁始终安静看着的沈思远皱起了眉,凌厉的目光盯着少年。
莫焦焦认真想了想,回道:“会的,谷主说,人和妖怪不一样,妖怪不会去阴曹地府,但是人会。投胎了就重新开始。”
“多谢。”少年顿了顿,面上缓缓露出个清丽的笑容。他又看了一眼小孩,随即转身,望向身后陡然出现的墨色身影,鼻头一酸。
莫焦焦一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便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小炮弹一般直扎进男人怀里,被独孤九揽进怀中。
小孩开心地用柔嫩的小脸磨蹭着男人的侧脸,黏糊而娇气,是无法插足的亲密无间。
顾朝云定定地望着俊美的剑仙,竟是站直了身体,弯下腰,深深作了一揖,随即转身跳上飞剑,绝尘而去。
沈思远遥望着那抹决绝的背影,似有所感,闭了闭眼,无声起手中的卦盘。
直至暮色将近,思过峰山崖边上。
消瘦的少年坐在一棵大树底下,仰头凝望着天边的火烧云。
许久,少年将头无力地靠向树干,呼吸渐轻,缓缓闭上眼,手中紧握着的画卷亦脱力滚进草丛。
“若有来生,愿无情无欲,一心向道。”
清越的少年声音恍恍惚惚响起,悠悠传出老远。
日落西山。
第78章
夜幕低垂,晚风拂过山巅,深蓝的天空中群星闪烁。
寂静的思过崖边,偶尔响起隐隐约约的虫鸣声。
忽得,天边划过两道莹白的光,眨眼间便有一男一女先后御剑停在半空,两人在见到大树下一团蜷缩着的黑影时,纷纷从飞剑上落了下来。
身影高瘦的青年首先来到树底下,蹲下去将歪倒的黑影扶起,同时手中结印放了个小法术,四周便亮了起来。
而晚一步的女人却在见到黑影的脸时便轻呼一声,疾步扑了过去,将人抢到怀里,焦急地连声唤着:“云糕!云糕!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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