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之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司泽院蓝
“因为掌握诀窍后就轻而易举。”谢镜愚接过朕刚解开两个的九连环,又示范了一遍,还特意放慢速度,“陛下看清楚了么?”
朕于心不甘,自然全神贯注。之后朕再拆,速度果然比之前快多了。“瞧,”朕颇有些得意,“再多练练,你的水平朕也不是及不上!”
“陛下所言极是。”虽然谢镜愚这么说,但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而后,他拿过两串九连环,又是一阵手指纷飞。
不过片刻功夫,两串九连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长条的十八连环,还是首尾相连的那种。
这是他给朕出的新题目么?朕暗自嘀咕。“朕肯定能拆,只不过要多花点功夫。”说着,朕就想把十八连环拿到手,可谢镜愚却往后缩了缩。“又怎么?”
“此种连环,大同小异。既然陛下已经学会,必可举一反三。”
见他如此,朕不由扬眉。总不可能因为朕必然能解开,他就不给朕解了罢?
谢镜愚还是很有耐心。“陛下,你看这连环。数起来是十八,但转动之后,环环相扣,无穷无尽。”
朕隐约觉得里头有别的意思,但一闪而逝的感觉没能抓住。“那又如何?”
“陛下能解,可臣希望陛下不解。”
这话谢镜愚说得极轻。朕一时愣住,随后明白过来时,不为他的诚挚心中一软。又是雍蒙又是纳采,朕都嫌烦,更何况他?“你以为,被人认出后便能堵住曲水石桥,这事儿谁都能干么?”朕故作挑剔。
谢镜愚显然没想到朕又提曲水上的事,顿时十分无奈。“陛下,那不……”
朕根本不打算听他辩解。“再者说了,朕许你一人之下的位置、也只许你一人之下的位置,这事儿还有谁能让朕松口?”
无论什么时候,谢镜愚对这句话都毫无抵抗能力他眼中一瞬间就出了水光,虽然只是些微。“陛下……”
朕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是情况不便,朕要做的远不止这个动作。“走罢,再陪朕去瞧瞧热闹。”
虽说是瞧热闹,但朕早前便知道,这时代的娱乐活动堪称贫乏。饮宴必赋诗,出游也必赋诗;如今七夕,前三样都占全了,也就楼应景且特殊。但朕和谢镜愚都用不着它,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百戏杂乐什么的。
说句实话,朕和父皇一样,对歌舞杂耍都没什么兴趣。故而一路走一路看,时间大都花在挤进人群再挤出人群上。走过半条街都没发现什么好玩的,朕正打算抱怨,不经意间却看到不远处冷清得不正常。再定睛一瞧,竟然是大汉打拳。
平日还好,乞巧节表演打拳?怪不得门庭冷落了。
朕这句话还没嘀咕完,就听得前头有个声音不高不低地评价:“银样枪头,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一听这话,朕顿时神起来。倒不是朕大惊小怪:不捧场的事情常有,可说话这人听起来是个少女啊?
果不其然,那大汉瞬间就不服了。“谁说的?”他大声嚷嚷,听起来已经压抑了不少火气,“你有本事说,你有本事上啊!”
这动静实在不小,围聚在左右两座楼人群最外的那层都被惊动了,纷纷回头张望。
谢镜愚自然也注意到了。见朕很有兴趣的模样,他便招呼周围的便衣侍卫,护着朕走近台边。
“我上就我上。”那少女的声音应得毫不犹豫,下一刻就跳上了台。“你敢和我比么?”
这事儿真是太稀奇了,朕不由仔细打量她。声音听着清脆,身量看起来也就十一二;但说到口气,那真是不小。她戴了一顶帷帽,容貌于黑纱后隐隐绰绰,看不清楚。
朕能看见的众人都能看见,全数忍不住为她捏把汗哪家偷跑出来的姑娘啊这是!
有个耄耋老者实在看不过眼,颤巍巍道:“这位小娘子,拳脚无眼,还是仔细着些,不要闯祸。”
那大汉先是一惊,闻言也回过了神。“这位老叟说得极是。我冯大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好歹有名有姓。即便胜了你,我脸上难道有光么?”
少女却很不耐烦。“一句话,敢不敢?”
大汉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进退两难,实在尴尬。那少女看出来,嘀咕了一句像是“婆婆妈妈”之类的话,就自己动手把场边的稻草柱搬到中央。
虽说是稻草柱,但它里头其实是质地坚硬的实木,多少有些份量。平常人搬动都要些力气,她轻松得像是提鞋。
这就有点夸张了,场边霎时安静下来。那少女却视若无睹,径直摆好架势。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经连出了十几拳,虎虎生风,撞击沉重。突而,她迅速退后,再冲上前,双腿腾空而起
噼啪,稻草人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显然被踢裂了。
朕简直目瞪口呆。兴京城里多得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什么时候来了这么生猛的小娘子?
“陛下,那好像是……”像是察觉到朕的疑惑,谢镜愚突而附耳过来。
“好!漂亮!真厉害!”
还没等朕听清他的话,就有个人大声喝,还啪啪鼓起了掌。这声音实在耳熟,朕循声望去,又惊又怒怎么回事,现在连朕的侄子都能搞微服这套了?
雍昶的嗓门实在太大,台上少女也看了看那个方向。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半路往上一瞟,而后迅速跳下台,从相反方向的巷子跑走了。
“昶儿!”
见雍昶竟然还想追过去,朕实在忍不住出了声。他脚下顿时一滞,回过来的脸写满了不可置信。“陛……”看清朕身上的服色,他好容易把后面的下给憋了回去。
朕这会儿满肚子都是火,只想拎着雍昶耳朵质问他怎么偷溜出来的杜氏视他如掌中宝心头肉,绝对不可能同意让他只带两个家仆就在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上瞎跑。这回被朕抓了现行,一顿罚是不了了!
可就在朕大步朝他走去的时候,突然有个东西落了下来。眼见着就要撞到脸上,朕下意识一抓
是个五丝线穿扎而成的小玩意儿,一时看不出造型。“这是什么?”朕拈着它,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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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发懵,下意识地转头去问谢镜愚。
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知何时,谢镜愚的脸色也已然黑得和锅底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微服大撞车~【doge
第70章
眼见从谢镜愚嘴里得出答案不是个好主意,朕又抬头往上看。只一眼功夫,朕就明白了刚刚动静太大,连楼上的年轻女子都被惊动了;朕又一声大喝,当然会吸引她们的主注意。
虽然朕觉得朕手里的丝线制品可能只是哪个女子手抖,但从四周逐渐高涨的窃窃私语判断,再不脱身的话,谢镜愚在曲水石桥上的那日就会重演。
朕可不想落这样的把柄,无论在谁手里。另外,即便朕不清楚那个小玩意儿在民间到底有什么含义,在七夕这样的日子里都只能令人有暧|昧联想。这烫手山芋要怎么脱手……
人群愈发靠近,朕忽而急中生智。“接好了!”朕喊道,随即用力一抛,扭头就冲向目瞪口呆的雍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走!”
因为转变太过迅疾,几乎没人跟得上反应。说几乎是因为,谢镜愚领会了朕的意思,立即让便衣侍卫拖住其他人,自己则跟在朕后头冲进了之前那姑娘溜走的小巷。
等拐过一条坊的距离,朕才气喘吁吁地在大片建筑阴影里停下来。再一看,雍昶喘得比朕还厉害,谢镜愚倒是稍好一点。两个侍卫缀在不远处,显然在保证不跟丢朕的情况下观察后头的情况。
“昶儿,你私自跑出来做什么?”朕刚缓了片刻,气就又打不过一处来。落荒而逃到这种地步,是天子该做的事情么?
听出朕真动了怒,雍昶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我、我只是……”他一紧张,陛下都忘记称呼了。
但朕可没这么好说话。“你只是什么?你有没有想到,你偷溜出府,你母妃发现了会多担心?万一出什么事,朕又多担心?”
“我……我有留一封信。”雍昶嗫嚅地回答,被朕的连珠炮轰得头都不敢抬。
这会儿朕气头已经过去了一点,但仍然没平息。“上面写了什么?”
“就写昶儿好奇,在街上……看看就回。”雍昶小声道,可能也知道此举莽撞,就差把自己在墙边缩成一个团了。
朕稍稍冷静,在心里估摸了一把他这话的真实性。从距离算,倒确实不远……“那也不能这样!你想看热闹,和你母妃说就是了!”
“……母妃觉得我年纪还小。”这话雍昶憋了半天才憋出来,语带扭捏,脸色发绛。
听得这话,朕也忍不住瞪眼。杜氏说得没错,雍昶今年才十一,对儿郎来说确实早得很。想朕十一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好像还是看书练箭……没养在宫里,就是花花心肠多!
朕一面痛心疾首毕竟太子哥哥绝不想看到儿子这样一面不得不按捺下骂人的心情,继续问:“那看到什么好看的了么?”
雍昶顿了一下,摇头,摇到一半又点头。“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刚刚那个小娘子打拳。”
朕能看出这是实话,勉强不那么想骂人了。“若是朕猜得不错,你的拳还不如她。”
雍昶立即不服气地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但还没蹦出一个字来,他就意识到朕说的是真的,不由垂头丧气地垮下了肩膀。
这小模样还挺可怜的,奈何朕现在下定决心要给他一个教训。“一会儿让朕的侍卫把你送回府上。”
“不要啊,陛下!”雍昶吓了一大跳,又抬起头,“我刚出来没多久,母妃可能还没发现,可若是……”对上朕的眼神,他顿时哑了火。
但朕知道他剩下的台词。若是由千牛卫送回去,门房不可能不知道,杜氏也就不可能不知道了。“你以为你偷溜出来还能罚?”想起刚刚的狼狈,朕很大地冷哼一声,“朕会让千牛卫带朕的口谕给你母妃,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绝不能让别人代你受过!”
看出朕吃了秤砣铁了心,雍昶脸色一灰。半晌沉默后,他低声道:“我知道了。”
他向来乖巧伶俐,如今朕也训过了,便稍稍放软声音:“总是待在墙里很无趣,朕也知道。但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一个决定可能有好有坏,你做之前就该考虑清楚。”
这话对雍昶这样年纪的孩子来说可能太难了,他半懂半不懂地望着朕。“……因为不能让母妃和陛下担心?还是因为不能让别人代我受过?”
反应不慢,朕不生出了些许欣慰。“这只是其中两条。”
“还有很多么?”雍昶扑闪着眼睛,愈发迷茫了。
朕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将来你会知道的。”想了想,朕又补充:“以后你想出府游玩,可以来找朕。”
雍昶瞬时一脸不敢置信,就差跳起来了。“真的?!”
看他压抑不住的兴奋劲儿,朕心中轻哼一声。“跟着朕总比你自己四处乱跑强。但若是朕听说你又调皮捣蛋,那就不要想了。”
雍昶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而后注意到了边上一直没吭声的谢镜愚。“陛下,我能和谢相请教一二么?”
猛地来这么一句,朕不由和谢镜愚对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迷惑。但朕马上反应过来如果表现好就能跟着朕出门,谢镜愚跟着朕那自然是表现好了。“你也知道叫谢相?”朕假意糊了雍昶一巴掌,“等你什么时候和谢相一般能干了,再想这事也来得及!”
雍昶不平地扁了扁嘴。这时候,落下的千牛卫已经全数赶上。他瞧着这阵势,估计觉得自己很快就会被送回去,急忙要求道:“陛下,我想知道刚才那个小娘子是谁。”
朕也想起了谢镜愚被打断的话。“怎么?”朕忍不住挑眉,“你看上她了,要朕先帮你预定?”
“不是不是!”雍昶急得脸又红了,“我只是看她拳打得好,想问问她怎么做到的。”
朕不由上下仔细打量他,只把他打量得差点又缩起来。“朕可以派人去查”看他一脸掩饰不住的急切,朕故意拖长音,“若是你乖乖的,下次朕就告诉你。”
“一定!母妃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雍昶立刻满口保证,就差赌咒发誓了。
朕对此还算满意,便让人送他回府。刚刚那两个家仆跟丢了雍昶,再晚怕是就要一团乱。等几个人走远,朕才转向谢镜愚,问:“你之前想说那小娘子是谁?”
谢镜愚稍一停顿。“回陛下,臣觉得她像是党将军的小女。”
朕顿时明白了他为什么停顿。雍昶显然对人家小姑娘挺有兴趣,家世也不是不相配;但一边是独子,一边要夫君只娶一个……简直想想就头疼。另外,男二十女十五婚嫁,男比女大是常事,结果党和的女儿还比雍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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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岁……
真要命,怎么朕想做媒人的时候尽碰上难题?
“她叫什么,你知道么?”朕一边腹诽一边问。
“臣不太确定,似乎是叫薇柔。”
这一听就出自《诗经》,朕顿时想起党和说自家夫人称得上是小家碧玉。但不管党夫人如何期望,她这小女怕是已经和柔没半点联系了。“朕算是明白了,名里带柔的女子,一般都不好惹!”
谢镜愚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俊不禁。“长公主殿下怕是不爱听陛下这么说。”
没错,朕的阿姊不仅有昭阳这样霸气的封号,本质上还是不让须眉的巾帼名元柔。
朕只是随口调侃,自然说过就算。而后,朕又想了想雍昶和党薇柔,怎么看都觉得很悬。忽而,朕又意识到,党薇柔跑之前往上看的动作并不是无意;她应该知道自己引起了轰动,故而走为上策。
这小姑娘不仅和娇柔没啥关系,还明得很……
不是朕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朕总觉得朕的大侄子好似镇不住这样的媳妇儿啊!
罢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朕太早操心也无用。昶儿想认识就认识,打过棒子后的甜枣还是要给的。至于以后会如何,端得看他们各自造化了……
不一会儿,朕就回了神。再一抬头,却发现谢镜愚正一瞬不瞬地注视朕,面上神情相当复杂。“你这是怎么了?”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相当疑惑。
“陛下知道刚刚楼上抛下针巧之物是何意么?”谢镜愚轻声问。
那个烫手山芋?朕的头皮立即开始阵阵发麻。“不知道。”朕坚决否认。开玩笑,且不说朕真不知道,就算朕知道也要说不知道啊!
“臣早前听闻,南疆有一风俗,于上巳日抛接球。”谢镜愚继续解释,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朕,“球只在心意相通者之间抛接游戏,年轻男女均好此法。”
朕听得脑袋都要大了。就知道没好事!“你也说了,那是南疆的风俗,和兴京有什么关系?球又和针巧之物有什么关系?”若是朕接到一个陌生女子的针线活儿就要娶她,这事儿才是真正滑天下之大稽!
“中原此法,说不得就是以此演变,只不过途中多了更多花式。”谢镜愚又道。
“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它也已经不在朕手里了。”朕向来不爱耍赖,但此时不耍更待何时?
朕的极力撇清可能有点作用,因为谢镜愚忽而抿唇一笑。但朕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笑容就消失了。“臣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陛下对人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对陛下向来疼爱的侄子。”
还以为他要提什么呢……朕终于把那口暗中绷着的气吐了出来。“昶儿才十一,想的都是些什么啊!当年,不说朕,朕的诸位兄弟也没一个在十一岁想到女人的!”朕忍不住指控,“要不是朕看昶儿玩心更重,这事儿可没这么容易揭过去!”
谢镜愚竟然又笑了。不仅笑了,他还摇了摇头。“以陛下自己为标准,那要求未过高。”
“哪里会?”朕一点不觉得。
谢镜愚也没正面反驳。“请陛下回想,十一岁之后,陛下曾想到要女人么?”
朕一怔。女人确实想过,但朕想的是女人等于麻烦。这应该不算要的范畴,于是朕摇了摇头。
谢镜愚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那陛下想到过……”
“当然也没!”朕坚定否认。说实话,朕自小立志当明君,朕当然只爱江山。要不是谢镜愚胆子大又一根筋,朕这辈子的感情生活估计就和雍蒙差不离。
谢镜愚可能读出了朕的潜台词,因为他稍稍向朕靠近了一步。“臣刚刚听陛下说‘总在墙里很无趣’的时候,便克制不住要想,多年以来,陛下到底独自担了多少。”
韬光养晦十数年,秘密不能说与任何人,这活儿确实不好干。他人只见朕在王座上的风光,又哪里能想到朕从前吃的苦?
“不管多少,都过去了。”朕稍稍叹气,不欲多提。
但谢镜愚没被轻易安抚。“臣就知道陛下要这样说。越苦的事,陛下越不会诉之于口。”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臣之前可能没猜全,关于先皇说臣与陛下相像之事。”
朕刚有所触动,就被吊起了胃口。“你又想到了什么?”他之前说的是“潜龙勿用,而不是不用”,现在呢?
谢镜愚又朝朕走近了一步,因为背光而显得愈发漆黑的双眼直直望进朕的眼睛。“即便负重,也须前行。”
这句话他说得是如此低沉郑重,以至于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誓言。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可以开始猜结局he方式了【并不是说很快要完结
提示,之前评论里已经有个猜中的~
第71章
突然冒出负重前行这种话,朕当时就有些不明所以,回宫之后还是纳闷。
谢镜愚是对朕之前的处境深有同感么?不然怎么会说这个?总不可能他现在才意识到当皇帝也不容易吧?
换做是别人,朕不明白其中关节,肯定早就派探子出去了。可对于谢镜愚,朕更希望他自己亲口告诉朕。
但之后的个把月里,谢镜愚都表现得如同平日一般,似乎七夕夜里的事情从未发生过。朕也只能按捺自己,心道他向来瞒不了朕秘密,等他自己想通就行了,逼他太紧不好。
然而,在谢镜愚想通之前,朕就先听到了一些风声。朝野最近暗地里传得沸沸扬扬,说魏王与谢相交恶。两人堂上客客气气,堂下谁也不和谁说话,连看对方一下都像是脏了自己的眼。
这就很稀奇了。
雍蒙,不用说,堪称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朕从没见他和谁红过脸,听都没听说过。就算这也许是假象,但能从小维持到现在,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
反观谢镜愚,因为出身尴尬,向来洁身自好。但这并不是说他拒人于千里之外:事实上,即便没有过多私交,和他打过交道的大臣对他印象也极好;有和谢镜愚套近乎的机会他们一定会抓住,更不用提说他坏话了。
总而言之,想要这样两个在人际关系间游刃有余的高手明面上翻脸简直比登天还难。众臣都好奇得要命,想知道里头到底什么原因。有的猜是权力争斗,有的猜是宿怨爆发;还有许多,但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朕光看探子的回报都看不下去。
“净瞎扯!”朕冷声道,就差把那张写满蝇头小楷的软纸团成一团丢到窗外水塘里。
跪着的祖缪把头一缩,小声道:“臣已经尽力了。”
朕刚刚看得太过入神,这会儿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人。“朕不是说你。”朕稍稍缓了缓口气,“你可以下去了。”
祖缪点头,溜得比兔子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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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每次瞧他这样就忍不住想笑。可现在不是笑的时候,朕又瞧了瞧桌案上的那张纸。看来问题八成出在雍蒙身上……
虽然他在朕面前规规矩矩,但这不意味着他在其他人面前也是如此;如果他私底下找谢镜愚说了什么是很可能的,不好听则几乎是必然,他肯定不想朕知道。至于谢镜愚,他不见得买雍蒙的账,如今的情形就是明证;可为了不让朕烦心或者相似的原因,他也不打算告诉朕。
都长能耐了哈,还当朕这个皇帝存不存在了!
朕越想越是这么回事,肝火上头,一时间只想把两个人都拎到面前恶狠狠地教训一顿。但转念一想,若是他们俩已经闹掰,再碰上搞不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在朕这儿上演全武行就糟了。还有就是,虽然谢镜愚不会故意瞒着朕,但如果理由是为朕好,以他死心眼的程度,真可能憋到死也不说。
如此分析下来,唯一的突破口竟然是雍蒙。
朕能拍着胸脯保证,朕对和他独处一室没有任何期待。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朕不了要给他摆个鸿门宴了。
一切布置下去,朕又耐心等了几日。待到中秋的前一天,时机成熟,朕便派人去请诸位亲王进宫,说朕要赐宴。
中秋本是举家团圆之日,这借口现成又自然,一点破绽也没有。故而,雍蒙进门后看见只有朕一个,下意识想退后他当然无路可退,门关了,而外面全是朕的人。“陛下,臣可能是走错了地方。”
朕瞧他神情微讶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只不过和朕兜圈子。“魏王殿下的路没走错。”
雍蒙定了定神。“臣在宫门外看见了二哥三哥的车,此处却不见……”
演戏演全套,朕当然知道他会注意到此类细节。若是雍蒙发现只有他一人进宫,肯定半路就找个理由跑回去了。“朕新得了一些珍品,刘瑾这会儿正领着他们在藏宝阁品鉴,没个把时辰是出不来的。”
金玉之器,虽然朕没多大兴趣,但迷住绝大多数人绰绰有余。雍蒙稍稍倒抽冷气,真切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陛下有何事要吩咐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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