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沈谢]以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是耶非耶
他说,砺罂似乎已经附身在矩木之中,以矩木为基,日后要牵制它只怕会十分麻烦。说着说着眼神就望向别处,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沈夜顿时了然。
这消息确实事关重大,然而更让他恼火的却是谢衣此举背后的行事动机他果然是横了心要跟他对着干。
沈夜看看他略显苍白的脸颊,插了一句问,你可有不适?
谢衣似乎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怔了怔垂下眼帘,说没有。
沈夜说,如此便好,记着你的身份,本座会如何对待反叛者想必你心里有数。
而后他就看见谢衣的脸瞬间变得冷峻。
气流在空中集结成风。廊道上的闷热被风吹散,又在风过之后迅速重新聚拢。沈夜朝远处张望了一眼,神殿外的花木正随风摇曳,碎叶四处飘舞,树影重重。
他对待反叛者从来不曾手软过,许多时候叛乱只出现个苗头他就会察觉,而后迅速将之扼杀,对手无一能在他面前取得先机。
然而这一次他已经拖了太多日子。
谢衣性情如何他比谁都了解,他知道他看似温和其实十分倔强,认准的事情连他这个师尊也无法强求。而他又一向聪慧过人,若真要违逆到底,他没有把握能够制得住他。
眼下这时候,不说除掉心魔,便只是一点小震荡毁了盟约,他想要烈山部感染魔气下界的计划就会全盘被毁。
可是……他莫非要对自己唯一的弟子下手。
他望向天空层层密布的乌云,那云层之上看不到的地方应该是一片星空。
他曾经在那样的星天之下问他,谢衣,可有喜欢的人?
那眼神清亮嘴角含笑的少年回答他说,有师尊。
他想那一刻大概是他此生最大的错觉,觉得即使堕入黑暗,也还能拥有这世间的美好与温存。
沈夜闭上眼睛,静默许久才又缓缓睁开,一步步走向廊道尽处。长风掠过他的身畔,将他衣袍上干净温暖的气息带到廊道的另一头。
而彼端的高大廊柱下,暗影之中,有一片青绿色衣角正微微扬起。
不能再靠近了……这个距离已经是极限。
谢衣屏住了呼吸,将后背靠在廊柱上,他知道只要再近一点就会被师尊发现。然而他还是觉得不够。
那天从心魔处回来,他本该只回复熏染魔气之事,然而砺罂附上矩木无法根除,这件事无论对烈山部还是对师尊来说都十分凶险……他终是没能忍住。
无法除去心魔,那此前所做的努力,包括和师尊兵刃相向的那一战也都没了意义。他想起曾在某卷古籍中读到上古时期神魔交战之事,神力固然强大,却也不能强行压制魔族,对抗魔族大约是有特殊的方法。
然而那方法究竟是什么,又在何处能够寻到,他完全无法得知。
真要去找,就必须到下界去。
自己想要除掉心魔的心思已经暴露,师徒之间势成水火,下界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将所有事情仔细权衡了一遍,自己首先接受了魔气熏染,下界浊气应该能够抵受;而华月和瞳也察觉到了他和师尊之间一触即发的情势,瞳叫他不要轻举妄动,说一旦有时机他们会帮他逃往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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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只剩下他心里最后那一件。
也没有更多的奢望,不过就是像现在这样远远地望上一眼。
他终不能在师尊面前当面拜别,而此一去,更不知隔了天地几重,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
只能把从前相伴的时光一点一滴都牢牢记在心里,把脑海里的影子重复描摹,一遍又一遍。
谢衣撩了衣袍,朝着廊道彼端跪下去,很久没有起身。尽管那端早已空无一人。
十一年,太短。
究竟什么才是机缘。
微小而奇妙,无法以常理揣测,看似平凡不足道,却让世间所有强大力量在它面前俯首称臣。
世上生灵无数,何以就会生为烈山部。
红尘苍茫广阔,何以就会生在流月城。
而岁月要以什么样的速度流逝,魂魄要以什么样的周期轮回,春夏秋冬要以什么样的姿态依次发生,才能让两个人不至在某个时刻擦肩而过,才能让后来数千个日日夜夜不至空余憾恨?
沈夜在寝殿的桌台边擎过一盏灯。
窗外依旧昏暗,天穹中忽而裂开一道闪电,惊雷滚滚震得耳膜生痛。
那一刻他忽然发觉,自己其实有个不小的疏忽。
他拖了这许多天没有动,而谢衣应该不会等待,既然决定除掉心魔,时间比什么都要紧,然而他也必定会时时处处小心掩饰,以被自己发现。就像
他朝殿外的廊道望了一眼,眼睛微微眯起。
风声小了,空气中的水汽却越来越浓重,沈夜朝殿外返身而去。
空旷的寝殿里只余下一盏灯火,跳动摇曳着一点金灿灿的黄。
[何夕]
中庭通往主神殿的台阶全部加起来共有四十九级。
神殿西侧的偏厅外有个六角屋顶一角有缺损。
穿过甬道从第二扇窗户向外看,能看见那条横亘全城上空的悬空廊道。
大祭司殿的座椅下,地毯接缝处有一道法术烧过的痕迹。
谢衣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些这样的琐碎,他本该回自己殿里,却站在离沈夜寝殿仅隔数道宫墙的台阶上失了方向,满城风声灌在耳中,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这是他生活了二十二年的故乡。
他是不该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的,一旦被沈夜发觉,他的计划就会前功尽弃。然而当他惊觉身后的动静猛然回身时,他发现心里涌出来的竟然是挡不住的欣喜。
十步开外,熟悉的眉目,静切容颜,绣金的墨色衣袍在风中四散飘舞。
他再一次屏息,暗自将手用力握紧。而后低低叫了一声,师尊。
在沈夜记忆里,谢衣的声音从来都是温润清朗的,春风化雨,让人心神舒畅,然而在那个暴雨将至的晚上,他头一次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冷绝的味道。
他知道他是不可能悔过了,真要回心转意,就不会在这样的时候站在这样的地方。他压着胸腔里起伏的心绪冷笑一声,问他,你是下定决心要跟为师作对到底?
而后他就听见谢衣以一种平静得几乎算得冷硬的语调答他:
便是再重来一次,弟子也还是如此选择。
……很好。不愧是本座的弟子。
那一瞬冲破理智的究竟是失望还是愤怒,或者是不甘?连他自己也无从知晓。等到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伸出去扼向谢衣的咽喉,而他那逆徒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又是一声惊雷在身后炸响,闪电劈裂长空,将整个视野照得雪亮。
一明一灭之间他看清了谢衣的脸,眼眶竟然是红着的,而那双眼睛里雾气氤氲,泛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他一时有些错愕,然而那神情他分明了然。
他恍然看见许多年前那场逃脱不了的大雨里,那个跪倒在地绝望大笑着的少年。纵然多年之后他改了模样换了心肠,他又怎么能不懂那份不肯妥协的执念和……委屈……
谢衣觉得这样应该就是尽头了。
如果他刚才没有站在台阶上走神,如果他没有偷偷溜到师尊的寝殿外等他回来,说不定自己下界的计划还可以实施下去。
然而事已至此,多想又有何益。
他什么也不想再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师尊,好像眨一下就会少看了一眼一样。
沈夜跟他相差十余岁,对寿数长达几百年的烈山部人来说这点差距其实算不得什么。下界凡人从垂髫到白首,年年都有变化,而烈山部人的形貌却是恒久的,尤其是下界人的二十岁到三十岁,在他们身上能够一直延续上百年。
谢衣小时候总是很心急,想早一点长大好和师尊站在一起,然而他毕竟是个孩子,牵着师尊的手仰望过去,只觉得那身姿巍峨如山,又像一棵高大茂密的树,投下阴凉将自己拢在里面。
后来他终于不急了,他发现自己在慢慢长大,而师尊还和从前一样,在原地等他。
……可是为什么在他就快要追上的时候,却又不得不离开他身边。
不去想也不要紧,一旦开了个头就像触动了某根埋在身体里的线,一扯一牵都痛彻心肺。
谢衣看见师尊朝自己出手过来,他闭上眼,心想这样就结束了。然而那只手却中途转了方向。本来伸向咽喉的手指转而抓住他的衣领,往回一拉,他猝不及防地睁开眼睛,朝前跌过去。
沈夜在前面张开了手臂,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一颗硕大的雨滴从空中落下,砸在花叶上,四散迸溅成数条银色的线。
随之成千上万颗水滴争先恐后激射而来,在天地间拉开一道茫茫雨幕,将所有的影像与声音都吞没。
沈夜想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应该杀了他,或者废掉他的修为,最不济也该把他丢进暗牢留待日后发落。可是他却在这瓢泼而下的暴雨里拥住了他,力量都在手臂上,连法术罩壁都顾不得撑开,一任雨水将两人从头浇透。
而谢衣却也跟他一样。
他伸手到他背后反抱住他,头抵着他的脸侧,手上是一样的紧,紧到两人之间再没有一丝空隙。
大水茫茫,极目不过三尺,整个流月城雨声嘈杂,风声疏狂。
纷乱的吻落在发丝上。睫毛上。眉间。耳畔。
冰凉的脸颊。滚烫的触抚。沾了雨滴的肌肤。偶然碰在一起就紧紧互扣住的手。
雨水汇成细流从额上流下来,冲得人睁不开眼睛。然而也不需要看得见。
直到又一网闪电照亮苍穹,沈夜才停了停。积水下浮现出金色的传送法阵,在雨幕中旋转成一片晶莹闪烁的光。
昨日今日。今夕何夕。
殿外依旧风雨飘摇,雷声不断仿如天穹倾塌。
什么是心魔。什么是结界。什么是大祭司什么是流月城。
视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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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颠倒着,衾被凌乱,呼吸相闻,潜藏的渴望翻涌如潮,又被亲吻和肌肤的摩擦四处点燃。
什么是天道。什么是宿命。什么是因缘果报什么是道义纲常。
想要彼此相伴一生,所以拼命要抓牢了对方,一寸一寸吻过去宣誓占有和归属,千遍万遍永不厌倦。
漫漫长夜终有尽时,而这无穷无尽的跋涉里,又有几人能够等到那一线曙光。
沈夜知道他还是不能放过眼前的人,否则盟约无法继续,族民难以迁徙。
他只能用他的手,他的唇舌,他的整个身躯将他包裹覆盖,在那个美好得仿若造化天生的身体上倾尽自己余下所有的温柔。
谢衣束发的扣环不知何时断了一枚,剩下的那一枚也被一只手扯下来扔了出去。于是那还未干透的长发就倾泻开来,凌乱地散在床上,发梢一滴一滴渗落下水珠。
幽黑长发衬着白皙的脸颊与浅红唇色,那模样一反平日的温和清俊,美得惊心动魄。
就只有这一次。就只有这一刻。
仿如昙花乍开,从前没人见过,以后也再无缘得见。
沈夜再次俯下身去,将他轻轻打开,缓缓地却不容抗拒地进入他的身体,那一刻他听见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回荡过来像带着极致诱惑的呼唤。
谢衣知道自己如果留得命在还是要做师尊的叛师弟子,否则心魔难除,人间杀孽重重。
然而这熊熊燃烧的情欲让他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
他觉得自己像迎着火光飞去的蛾,尽管身体里近乎撕裂的冲击强悍得几乎将他毁灭,他仍是反弓了背脊不管不顾地靠上去,丢掉理智和防备,放开所有迎向那个他心心所念的人。
像汹涌海浪冲刷着礁石,魂魄都要被击碎,却还是一浪高过一浪。
抚慰的手未曾停止,吮吸的舌分开又重新纠缠,才被雨浸过的身躯又被黏滑的液体重新沾湿,肌肤蹭去,亲吻又将之带走,一片色欲交缠的潋滟。
空虚与欢愉交织起伏,眼眸半开半合,眼底灼烧着的究竟是狂乱的欲望,还是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是生别还是死别,大概也没什么不同。
当分离近在眼前,除却紧紧相拥在欲望之中沉沦以外,也再没有别的选择。也唯有如此,才能将对方的气息温度声音触感都融进自己的骨血,从此成为永生永世不得逃脱的羁绊。
冲上巅峰的那一刻,谢衣觉得所有知觉都在刹那间消失了,快感在体内深处轰然炸开,仿佛堕入修罗地狱,又像浮上九天云端,眼前无数光华重叠在一起,混乱戛然而止,化作一片清明长天。
烟云散尽,感知从遥远的水底重新浮上来。
有人从上面慢慢靠近,全身的重量落在他身上,温暖地包围了他。一个声音好像呢喃一般在他耳边,轻柔的口型,两个字,是他的名字。
……谢衣。
有什么东西冲上眼眶,他偏过头,却还是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湿湿凉凉,一道清亮的痕迹。
殿外的大雨仍未止歇,在莽莽苍苍的矩木叶片上撞开无数朵水花。千声万叶,万叶千声,仿佛都在重复着一个无人能懂的词。
不离。不离。不离。不离。不离。
太初历六千五百七十八年。大暑第七日。
心魔砺罂与流月城的盟约正式启动。砺罂将少许灵力灌入魔契之石,交予烈山部人佩戴。
同日。
破军祭司谢衣叛逃下界。
七
[弹指]
太初历六千五百八十四年。
西域捐毒国国主听闻邻国偶得至宝,乃是一柄上古利剑,名为晗光。
传说晗光邪性深重,有克主之嫌;然而又有传言说,有此一剑在手,便可饮血天下所向披靡。
国主率捐毒锐之兵出征,两军交战时果然见到了敌方手中的古剑,国主举起带着捐毒国宝指环的手捋了捋髭须,却见那柄古剑似有感应一般嗡鸣起来,剑身透出清光。
那一战捐毒获胜,晗光剑主横死沙场。
然而在此剑威力之下捐毒兵也死伤惨重,国主惧其邪威,命手下锁入国库暂时封藏。
太初历六千五百九十五年。
中原遭逢河洛大旱。
旱情持续了近两个月仍旧不见缓解,一时赤地千里盗匪四起,几乎引发乱世。百姓携家带口纷纷逃荒,有些体力孱弱,不得不留下等死,却绝处逢生般亲眼见证了一幅奇景:
一条蜿蜒百里的奇形河道一夕之间出现在旱田之上,一端高耸入云。
汩汩河水不知从何处奔腾而来,沿着轮转的机关盘绕分流,将沿途所有水道灌得沟满渠平,原本见底的水井中也荡漾起波光。
不过数日,消息传开,逃难的人陆续返回家乡。
旱情结束的时候,就和凭空出现时一样,那被百姓们惊叹膜拜的水道又凭空消失了。
有人认出那通天的河道乃是一座巨型偃甲,而据一个小童所言,他曾在夜半时分看到河道如一尾巨蛇盘卷而起,蛇尾离开地面的霎那,那下面印着的图案刚好从他眼前一晃而过。
一枚形如叶片齿轮的纹章。
太初历六千五百九十九年。谷雨第二日。
江陵。
新雨初晴,潮湿的风里卷来泥土的芳香。
阳光洒在青砖灰瓦的屋檐上,宽街窄巷里是一挂一挂洗得墨绿发亮的绿藤。地面积了浅浅的水洼,不小心踏进去会发出夸夸夸的声响。
谢衣站在江陵城的首饰铺前,觉得麻烦有点大。
他带着阿阮从城中路过,偶然看见首饰铺里有件玉似乎材质特殊,然而店里的小伙计热情无比,答非所问地代他物色了一堆首饰,显见是将他和阿阮当作了一对夫妻,一口一个“贤伉俪”。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身后那一身碧衣长裙的小丫头就凑上来插了一句: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粒?咸的?
小伙计连忙回答,不嫌不嫌,做生意哪能嫌客人,况且二位相貌如此出众配什么都好看。
阿阮说不咸那就是甜的,拿出来让我尝尝好不好?
这鸡同鸭讲的对话实在惨不忍闻。谢衣听了几句终于忍不住,拦住阿阮说,刚才的街角似乎有架戏台颇为热闹,附近还有鱼糕摊子和包子铺。
小丫头眨了眨眼睛说,真的吗?谢衣哥哥我想去看。
见谢衣点头,立刻摇晃着两根长短不一的辫子跑远了。
自打从巫山把这自称神女的丫头片子捡回来,谢衣觉得自己的麻烦似乎足翻了一倍。
二十年的时间,他走过天南海北,一面寻找克制心魔的方法线索,一面集罕有的偃甲材料。本以为只要不多耽搁,有三五年应该可以找遍神州,然而直到身入凡尘的那一刻,他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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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何谓茫茫浮世,何谓软红万丈。
他去过人迹罕至的边陲也走访过大小城镇,吃乡野饭食,听市井俚语,看过平湖月影也听过大漠驼铃,最初的急迫被岁月一日一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打磨下去,到了后来,就只是凭着心底那股执念才没有停下脚步。
好在终是被他找到了。
五年前,巫山一座古祠的某片残简中,他读到了有关神剑昭明的传说。
……凝光成形,剑气温润……
……伏羲以之取巨鳌四足撑天,暂止天柱倾塌……
……能斩断世间一切灵力流动……
凭着最后那一句,谢衣几乎可以断定,这柄神剑就是他要找寻的东西。
然而这其中阻隔了千年光阴,又有传闻说此剑早已崩碎,如今又要找谁去问昭明的下落?
常人大约确实无法可想。但他是谢衣。
无人可问,就去问草木山石。
木石不会开口,他就生造出一个通天之器来。
兜兜转转磕磕绊绊,终于有了点眉目,然而他也同时风闻了些远来的消息,诸如边疆偏远地域有人突发奇病,忽而狂乱暴戾忽而痴呆无神,后来有世外高人相助才斩去魔根。
他听得恻然,既怜悯当地百姓无辜受害,又担心此事被修真人士知道,追究起来会对谁不利。
而比起这些他更清楚的是,时间不会一直等他。
谢衣打发了阿阮,转回身来跟伙计解释说,实在抱歉,我们并非如你所想
然而话到一半又被截了过去。
小伙计说,啊,知道知道,我们懂得,客官只管挑了东西,小的保证不再多嘴。而后哈了哈腰,脸上大大地写着一行“这种事我们见得多了不就是离家私奔的小夫妻嘛不用掩饰”。
谢衣看了看四周投来越来越多的目光,心想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平时为了隐藏行迹很少会在城镇市集中停留,否则只要不戴面具从闹市里走上一遭,四周一半的注意力都会转了向,尤其是年轻女孩子,明里暗里视线都会跟着他打转。
等到后来有了阿阮跟着,剩下的一半目光也被拉了过来,阿阮天性活泼不知掩饰,惹得拄着拐杖从身边走过的乞丐也会回头看他们两眼。
这情形还想不引人注意,简直是笑话。
他吸了口气,面上还保持着沉静温和,一拱手:
“实不相瞒,在下未婚妻身患重疾,此行是带她出来寻访名医,无暇他顾,还请店家见谅。”
小伙计在这一句里愣了神,继而就露出不满的神色。
身患重疾……?
就那个蹦蹦跳跳面色红润好得不能再好的模样?骗鬼呢吗这是。
“她所患并非寻常病症,而是……嗯,心智错乱,有时候会错以为自己是神仙……”
……哈?
眼前的人谦谦如玉,十足诚恳的样子不由他不信。小伙计半张着口朝远处看看,刚好风里送来一句清脆的少女声音:
“……为什么直接换就不行,非得用银钱啊……跟你们人打交道可真麻烦……”
茫然地点了点头,终于罢休。他想这真是可惜了,明明生得天姿国色,偏偏得这种奇怪的病症,看来老天爷也有不长眼的时候。
直到那两人离开,他还望着长街尽头感叹,唉,天意从来高难问。
出了江陵城便是纪山。
青山隐隐,流水潺潺,几只燕子低低从水面上掠过去,一直飞到远处杨柳青烟下掩着的屋檐。
谢衣将摊子上刚买的鱼糕放到阿阮手里,两人沿着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往山中走。
谢衣哥哥,谢衣哥哥!
何事?
你们凡人都是怎么算辈分的呀,我可是神仙,比你大好多岁,为什么还要叫你哥哥?
呵,阿阮可是不服气?
……嗯……
那阿阮是想做长辈?
也不是那样……
……你可知道,这世间有哥哥的女孩子都是最受宠的。
最受宠?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阿阮快跑了几步跟上去,谢衣在前面转过身来等她,逆光中她看见他的笑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似乎有点怀念,也像是感伤,然而无论是什么都在春日暖暖的阳光里融化了,变成一片和这阳光一样暖暖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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