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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舞新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文晴希瑶

    手又被身旁的二人握住,他挣了一下:“我可以!”

    死死攥着拳头,深深蹙起眉头,像过去每一次难捱的时候。痛过就好了……似是自我安慰一般。

    解琋站起来了。

    走了十步,二十步……他想到了孙子膑脚修《兵法》,想到了童话中海的女儿,而后,又想起了舞台上的红幕布。

    身后的医生,看着缓缓挪动的背影,满目惊乍。

    似是对待平日每一次舞蹈训练。解琋的康复治疗,不仅一丝不苟,而且往往超额完成任务。

    无休无止的酸困疼痛与难耐的枯燥重复,全在母亲出现时化作一个个微笑。

    次次结束后的汗,不比练功房里折磨过的少。面色惨白,嘴唇上都挂着冰冷的水珠。这是往后几个月他每天的样子。

    只为了,能再快一点儿登上舞台,舞团那里还等着他做顶梁柱呢。他一直这么认为着,扛着,坚持着。

    所有人都惋惜抱怨的时候,这个二十二岁的年轻小伙儿,似乎比所有人都显得更加坚强。

    舞者,绝没有那么容易倒下……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解琋以可以觉察的速度,稳稳地站立,缓慢地挪动;逐渐行走百步,缓慢坐下,屈伸膝盖;再后来,尝试着疾行、小跑、跳跃……

    他要用自己的行动堵上所有人的嘴,他解琋可以站起来;更要说服家人,他可以重返舞台,拿回属于他的荣光。

    世上本就没有奇迹。所有的看似不可能,背后都是不为人知的惊人毅力。




第16章 番外一 下 坐看云起时
    练功房里“砰”地一声,回荡弥漫,窜进了每一个角落。

    解琋颓废地半倒在把杆下,微微倚着墙撑起上半身。肉眼可见的速度,拳面上浮了一层青紫。死死咬着嘴唇,可眼泪却一点儿都忍不住。

    像是没有体味出拳头砸墙的剧痛,他猛地将拳砸向大腿。解琋……你有什么资格哭!

    元旦方过,腊月甫至。

    晴天显得愈发广阔明朗,窗外透着丝丝暖阳,腊梅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摆动。本该是岁寒三友最盛的季节,前两日,透过窗子还能闻到阵阵梅香。

    自己这是怎么了

    解琋透过眼前朦胧的水雾,似是看到腊梅枝上又结了星星点点几个花苞。

    昨日,恼羞成怒的他奔出练功房。将窗外唯一的一棵腊梅树,梅枝撇了个七零八落,梅花也撸了个干净。狂躁抑郁绝望这样的他,根本不敢回家见父母。从小一向性子温和的解琋,从未有任何一刻像这几日这般,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场舞台事故,带给他的不仅仅是伤痛,是几年大好时光的消逝,更是心理的巨大折磨。

    又一年了。

    两个月轮椅生活,近十个月康复训练,正好,一整年。距那个黑色的晚上,一整年了啊。

    膝伤好了,可三百六十五天,足以物是人非,一切都不一样了。

    看着一天天康复起来的解琋,父母算是放下了心。敌不过儿子的坚持,更敌不过他“爸,妈,没有舞蹈,我就白活了!”一句话。

    收拾背包,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和一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

    只是,想起即将面对的练功房,他有些惶恐。

    先回了舞团。

    全团上下热情地欢迎了他。

    只是团长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别说已经新选了更加成熟的首席舞者,但就解琋这膝盖上的伤,跳成跳不成,真还不好说。更别提不知退步成何种田地,能不能恢复起来的舞蹈水平。一年不沾,前前后后几年的功夫,怕是都要打水漂了。即便给他时间恢复,也不知到那时团里是什么光景。

    团里不能养着这么一个……“废人”。

    委婉地表达了团里的情况,眼睁睁看着面前人眼里的光,慢慢暗下去,越来越淡,瞳孔都似变成了灰色。

    可这事故,怎么说也算是和团里有关。于公于私,都不能撂下这孩子不管。放了他间角落里最小的练功房,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

    “你先在这儿练着,顺便……再看看。”后面的话已然不好意摆明了出口。再看看哪里还要你吧。

    解琋理解团里的安排,却不能接受。

    但他依旧一厢情愿地盼望着,尽快恢复到自己受伤前的巅峰状态。团里要的还不是状态和技术,拿出来给他们看,一切都会有的。

    可他最大的错误是,思想上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进练功房的第一天,他就被这样的自己吓傻了。

    想不到扛得过康复训练,却扛不过重复了十年之久的舞蹈技术。

    一切都是无比熟悉的,却又是,生疏的。把杆、落地镜、沙袋……从他学舞起,便几乎一天都未曾断过的基本功,到现在,像是一骨碌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热身、压腿、最基本的组合。

    将腿搭上把杆,方一俯身,已能察觉到隐隐的撕痛。好一阵子,才勉强将额贴在了小腿胫骨上,这种翻江倒海的痛。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又开始觉得,比起这个,还是恢复训练更好忍耐一些。

    平地开了个竖叉,别别扭扭地看着镜子里的身影,解琋不敢相信这就是现在的自己。

    尝试了几个组合,跳不高,滞空的感觉也一去不复返;转不稳,还没等从一角转到另一角,便已七荤八素分不清方向;翻,更别提了。

    大脑仍清晰地记得每一个动作的感觉,身体却丝毫不受控制。一年下来,肌肉似是萎缩殆尽,使不上力气;好容易撑开的筋更似是缠绕聚集,再谈不上外开舒展的美感。

    失落地坐在把杆下,看到了窗外的一株腊梅。他觉得,这仿佛是上天派来的看客,提醒他不能放弃。于是,他起身继续。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一天,两天,三天……日复一日的折磨,看不到进步,也看不到尽头。一气之下,他冲出去,毁了窗外的腊梅花。

    什么雪胎梅骨,什么赛雪欺霜,什么迎风斗雪,什么铮铮傲骨都是假的!窗外更像是裸的嘲笑。为什么这一切发生在他身上

    挺过了十年如一日的训练,挺过了手术,挺过了康复治疗,挺过了巨大的心理折磨。苍天还要设置多少关卡,才能让他真正站在舞台上仅仅,想作为舞剧顶梁柱谢一次幕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门开了,解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这般样子,还有谁会来看他

    来人一句话没说,默默坐下,揽了他,抓起他微紫的手,轻轻吹。

    “吹吹就不疼了。”很稳很淡的声音,却像五雷轰顶一般砸进了解琋心里。

    不顾一切地扑进老师怀里,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放声嚎啕……自受伤以来还是第一次这样,像受了天大委屈的三岁稚童,把一年来的一切宣泄而出。

    在父母面前,要保舞蹈这条路,他不敢哭;在外人面前,要佯装坚强,他不能哭。在林老师面前,解琋似是找到了出口,终于可以放下所有。

    此刻,定格一般,一切都静止了。

    林轹半揽着眼前的孩子——解琋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却承载了太多本不该发生在他身上的意外。教室里的一声声“林老师”,如在耳畔;他拿着录取通知书,满面笑容的样子,近在眼前。

    解琋自高中跟了林老师,似不仅仅是简单的师生关系,更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教养。是林轹将他不断感染、打磨,从技术到艺术,真正将古典舞的大门为他打开,顺顺利利将他送进了顶尖学府。

    大学期间,解琋时常抽空去学校看看老师,或者去家里坐坐。大大小小的比赛,总还习惯着林老师经手把关,这样会觉得踏实安心。

    如今的舞团还是林轹权衡后给出的建议……

    倚在男人的肩膀上,解琋哭得越来越大声,止也止不住。

    林轹一手帮他顺着背脊,感觉肩膀上汹涌而来的湿润,渐渐浸透着整件衣裳,叹了口气:“想哭就哭吧。”

    这孩子,苦了太久了。解琋受伤后,他去看过一次,两人坐着对望,很长时间的寂静。还是解琋说的,“老师,等我。”

    挂钟分针转过四格、五格……

    窗外的阳光被飘来的云遮去,目光所及尽是一片阴影,山雨欲来风满楼。

    “哭够了”

    嚎啕转为呜咽,终于停了。解琋依旧吊在林轹身上,此时的抽泣更像是一阵余韵。

    “咳咳……呜呵……没呵有。”

    “那就继续哭,音量放大。”林轹松了眉头,挂上了笑容。面对这坚强了太久的孩子,他只能比他表现得更加坚强。

    “呜……”怀里的声音又大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现在却是真笑了。

    “哭够了”又一次。

    扳起解琋的脑袋,两眼红得似是两颗大樱桃,鼻头也红红的,脸上尤带着被汗衫压过的印记,清涕泪水糊了满脸。

    将他倚在墙上,林轹起身,却被一把抱住:“老师别走!呜……”

    他怕。臃肿的眼睛,使视线模糊起来。他怕,这一离开,自己又是一个人。

    怎么又哭了。林轹无奈。解琋这个样子,实是破天荒第一次。

    “不走。给你擦擦啊。”

    林轹回来的时候,解琋已挪了姿势,乖乖坐在把杆下,脸上被胡乱抹过。

    清理干净,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状态。

    “老师怎么来了”想起刚刚,解琋先不好意思了。

    “听团里说你状态不好,我来看看。”这话说的轻巧。

    听说解琋昨天发疯一样,毁了窗外的梅树,林轹生生吓出了冷汗,这孩子别是抑郁了。可今天看到他哭出来,才放了心。

    “怎么哭够了继续练吧”林轹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挑眉看他。

    似是穿越了时光,解琋看着这样的林老师,沉默了好久好久。

    起身,背转,看向窗外,解琋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老师,我想好了,我不跳了,我退出……”说完这话,刚擦干的眼泪又滴在地上。似是拉开了解琋泪腺中先天安装好的水闸。

    林轹看着他干瘦却笔直的背影不断抽动,皱了皱眉:“决定了”

    “决定了。”轻喘了几口气,出口的声音才显得淡然。

    “为什么”

    还记得之前和我说过的,老师等我吗解琋的那句话在林轹脑中不断循环着,越飘越近。

    “我——回不去了,再也跳不好了。”

    命运不给这口饭,即便站起来了,又能如何坚持,说得轻巧,却更似一桩天大的笑话,给他、甚至整个家庭带来无休无止的折磨。

    “为什么”还是这句话,比方才的那声来得更淡。

    林轹本以为这孩子刚刚那阵发泄完了,一切都会重新走上正轨,今天来还有重要的事儿商量。却没想到委屈过后的解琋——更加颓废。

    面前的少年一声轻笑,林轹想象不到他的表情。

    “老师,你还看不出来吗舞团不要我了!从前的解琋再也回不来了。”

    “林老师……”又顿了好一阵儿,两人都在努力调整、克制情绪,“我……你……你就当从来没我这个学生。就当我,死了吧。”

    万籁俱寂。

    “砰!”地一声,摔门而出的声音。解琋怔在当地,想去拦老师,脚下却像被冰冻一般,迈不开一步,眼泪顺着面颊落个不停。好难受……

    忍得了他委屈、忍得了他抱怨、忍得了他颓废,林轹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的消极情绪竟是愈演愈烈。

    当时听到他说“老师,等我”时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气愤。

    一年前,如果解琋说退出,他半点不会阻挠,更不会不快。可现在,最难的路都已经挺过来了,他在干什么打退堂鼓!

    解琋对着窗子,直愣愣看着老师出楼。已失了平日里温文稳健的步子,紊乱而节奏复杂的每一步都喷发着怒火。

    他想喊一句老师别走的,可却喊不出口。

    目光一直在那人身上追随,看到他径直走到了窗前。那株梅树已被解琋破坏地惨不忍睹,枝条折断,昨日里的花瓣早被寒风吹了个无影无踪,凄凄惨惨戚戚。

    看着老师上手折梅枝,解琋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根本就没想阻止,静静闭上了眼睛。

    梅花已落,梅枝已折,从此他与舞蹈再不相干。

    又一声门板与门框碰撞的声音。解琋浑身一个机灵。

    老师,回来了

    “刚才你说的,再重复一遍。”

    像电击一般,抽搐感在全身传了个遍,头皮有些发麻。解琋不敢回头与老师对视。却也支支吾吾开不了口。脑海里像龙卷风呼啸后的残余,乱成一团,却死机似的又空白一片。

    “呃啊!”突如其来的一下,打得解琋直扑在把杆上。

    “刚刚哭了半个多小时了,该委屈的,该发泄的,够了吧!”自认识林轹以来,他没见过老师生这么大气。

    “说!”

    解琋被这一下打蒙了,身后的气场逼得他心跳加速。像上发条般一帧帧回头,老师手中的梅枝触目惊心。挨过小棍子,可这明显歪曲斜扭不规则,还粗了不少的树枝……

    回过神来,身后的疼痛才翻涌开来。不同于小木棍抽在身上顿顿的感觉,坚硬中带着突起的锋利刺痛。

    急喘了几口气:“老师……”

    林轹是真的生气。他并不是强要解琋在舞蹈这条路上走下去,只是不允许他用这样的理由,更不能容忍他说这样的话。那句话,已然碰触到了他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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