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态众生之商匪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花花花花前
殿子期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惜啊,如今这世道上,哪里还有什么真丈夫。
“殿少爷”福能送至府门口时突然在殿子期身边小声唤了他一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殿少爷别气馁”殿子期低头一看,那福能脸上挂着几分奸笑与平日里安顺的模样格格不入:“老爷现下不是不肯帮您,只是这事确实难办”从身后掏出殿子期给的木盒,双手捧着还给顺意:“您这东西老爷不肯,大抵想来是少爷送的不合老爷心意”
多日以来一直安顺的脸突然涌上几丝狡诈,嘴角带笑,弯着腰小声道:“不如,殿少爷用心想想”
殿子期狐一般的眼斜想一瞬,随即立刻客气的问道:“那敢问小哥,刘大人所需何物?”
那福能恭敬的腰都快弯的起不来,脸上的笑却依旧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奸诈,也不看殿子期,低低的眉眼一眨,福能说道:“与其问我家大人所需何物,不如殿少爷想想,以您的身份,除了这钱财,您还有什么?”
殿子期眉心蹙了一瞬,那福能说完行了个礼转头便走。
“诶……”顺意在身后唤了一身,也无人应他,这沉重的府门却大大敞开,无人来关。
“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顺意看了看大开的府门,又伸脖子瞅了瞅府内偶尔路过的小厮丫鬟:“总感觉这话没说完呢,问您这身份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啊少爷?”
顺财话音刚落,余光便看到殿子期的身形像是要跌倒了,下意识伸手去扶,却刚碰到臂膀,便瞅见殿子期正端端正正跪在了刘府门前。
“少爷!”顺意吓得以为自己眼花了:“你这是干什么少爷!”
谁知殿子期背挺的笔直,好整以暇的道:“你以为这话是一个小厮能说出来的吗?若不是他家大人吩咐的,谁会多事,这分明是给我递话”
“那,那,那也不能跪啊!少爷!”
“如何不能,他刘章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我不过一介草民,跪他也算合乎礼制”狭长的眼瞪着舌头打了结的顺意,打趣道:“你也不必吓的结巴,还要心着人去千草行给你抓药,我如今正缺钱,你且省着点吧”
“少爷!”夏日烈焰灼烧,顺意气的满身冒汗,拼命拉着殿子期的胳膊:“您可是殿家大少爷,这府门口人来人往,旁人看见算怎么回事!”
“这不正是他要的吗?”殿子期望着府内远处,三两成群凑在一起指指点点有说有笑的仆人门客,淡淡的说:“他刘章问我,以我的身份,除了钱两还剩下什么,我也只剩身为殿家大少爷的颜面而已,他人看来富贵显赫,实则微不足道,只要能顺他心,不过跪一跪门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殿子期这话说的极其轻松,但大少爷是个什么性子,从小跟随他的顺意怎会不知,天性高傲,凡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上跪天子下跪父母,流血不流泪的人,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如果不是山穷水尽,怎么可能会跪一个户部尚书的门槛,还是在府门外面,京城长街人声鼎沸,谁不认识殿家大少爷,这一跪,岂不是把自己的所有身价名声全部抛尽?至于吗?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可能救不回来的人,一个山匪?!
“大少爷!!”顺意气的两眼通红,看殿子期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气就更不打一出来,双腿一使劲,咚的一声也跪了下来:“至于吗!值得吗!”
“嘘……”殿子期转头看了顺财一眼,望着他布满血色略带水气的眼,故作轻松的一笑,说道:“你且小点声吧,还怕旁人看不见吗?”
身后川流不息,街角斜对面便是一间二层小酒楼,平日里生意来往人流一般,今日刚好坐着几个富家少爷,正说说笑笑的朝这边看来。
“你还怕旁人看吗!”
“我自是不怕,只不过,你就别跪了,他无非是想要平这些年我们殿家与他们平起平坐的怨气而已,怨气消了自然就好了,我如今还带着你跪,岂不是打了他的脸”
“少爷……”
“行了”殿子期不耐烦似的打断他:“你回去吧”转念一想,放又道:“只是……暂时先瞒着点父亲”
“这……如何瞒得住”两眼布满水气的问。
“好在父亲平日不爱出府走动,你回去告诉他们,所有人嘴都严一点”望着刘府内远处花园里越聚越多的人,殿子期淡淡的说:“能拖一日是一日,姑且先瞒着吧”。
赶车的牛铃响了几响,行至刘府门口仰头哞的一声,那赶车人拉住牛鼻环站的端正,如今看戏都不用花钱了,真是好世道啊!硕大的朱漆大门敞开,大门前一道消瘦的白衣背影天天日出而来,日落而归,端端正正跪的笔直,放至看个够本才一拉鼻环再几步一回头的离开。
京城里街头巷尾什么传的最快?乘船走马,去死一分。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圣人诚不欺我。
“殿家大少爷得罪了户部尚书,日日跪在那府门口谢罪呢。”
“不是,是殿少爷看上了刘大人的小姨,人家不愿,他重情重义,日日去求,想用诚意打动刘大人”
“你满口胡言,那刘大人小姨今年才年芳二六”
“那是为了什么?”
“管他为了什么,反正这出戏可比城西戏班子演的好多了”
哈哈哈哈哈,几声毫不遮掩的笑声,推杯换盏从街斜角的二层小酒楼传来,这几日,菜肴一般,酒色普通的小酒楼生意比往日好上几倍,尤其是二层这几张桌子,从这里望去,正正好好能将这一幕幕尽眼底,一壶好酒,几碟小菜,你一言我一语,茶余饭后,正好消磨时光。
刘章的轿子每日上朝就从殿子期眼前走过,每每路过总是要掀开轿帘假意规劝的说上几句贴心的话,殿少爷,别跪了,刘某可受不起啊!再加上一声长长的叹息。放下轿帘,轿子行至拐角,那轿子里的人还眉眼唇角尽数是笑,都不住,哼着小曲儿去上朝,福能再添油加醋的学上几句街上传的五花八门的流言蜚语,刘章行至金銮殿外朝杨怀仁一拱手:“老师求仁得仁,大可放心了”。
“咔嚓”晴天一道紫色的霹雳仿若哪里在受天劫,眼看着晴空万里,瞬
百态众生之商匪 分卷阅读34
间便乌云密布。刘章的轿子刚入府门,狂风大作卷着地上的石子便朝殿子期砸来,轿子里的人一挥手,福能跑上来恭恭敬敬的道:“殿少爷,眼看要下雨,怕是要闭门了”腰一弯,拱手行了个礼,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将这瘦小的身躯挡在门外,殿子期望着紧闭的大门嗤笑一声,着人前来告知自己要闭门了,竟连一句:今日回去吧,别跪了,这样的客套话都没有,刘章啊刘章,这才是你们要的吧,狂风不止,骤雨不歇,京城赫赫有名的殿家大少爷跪在刘府门前淋成个落汤鸡,绝好一出《现行记》,怎么能现在就叫回去了呢。
街道上匆匆忙忙奔跑着的人都四处寻地躲雨,方才干净的街道瞬间淋成一条小河,点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街斜角那二层小楼上风景最好,站满了人,都伸着脖子朝这边看,方才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已经寥寥无几,朱红色的大门前映衬着一身被雨淋湿的白衣,显得更加苍白,殿子期背挺得笔直,僵硬了的腿也不觉得疼,墨一般的发如瀑般垂散在身侧,被雨水浸湿,更像是墨瀑一般滴滴答答落下雨水来。风雨太急,打湿了纤长的睫毛,索性闭上眼,省的雨水总是往眼睛里流。都说五官相通,眼睛闭上了,耳朵便聪颖起来,就连这狂风急雨都挡不住二层小楼上传来的阵阵讥笑声。
方才热闹非凡的街道现下只剩风雨声,来不及拾摊子的小贩索性扔了摊子自己跑去屋檐下避雨,这天漏一般的雨除了殿子期,谁还会站在大街上。
殿子期紧闭着眼,忽而听见远处渐渐传来疾跑的声音,鞋底踏着雨水,溅起一片水花。
“跟我回去!”胳膊猛的被拉起,力量颇大,腿早已没了知觉的殿子期,只得整个人向一侧斜坐了下去。
睁开眼,密集的雨雾中,殿汐满脸水花,尽身湿透,水滴顺着鬓角流淌至下巴,一滴一滴落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殿子期轻轻的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就容着他们这样作践你!还是因为他陆凌如今虽生犹死,你便甘心这样作践你自己!”
夹杂着吵杂的雨声,殿汐的话针针见血,句句到肉,直刺的殿子期半晌吸不上一口气,猛的一吸,吸进鼻尖上的雨滴,猛咳起来。
“你可还知道你是谁?你可还知道你在做什么?”狠狠的抓着殿子期的肩膀,殿汐愤怒的手越来越使劲,仿若要将指尖按进肉里。
“殿家百年的基业!百年!你殿子期含辛茹苦几十年!为了他一个山匪!!!”殿汐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些许的颤抖:“殿子期!!值得吗!!!”。
风雨夹杂着紫色的天雷,伴着殿汐的嘶吼,殿子期一阵恍惚,也分不清是落在脸上的是雨水,还是酸胀的眼里流出的泪,滑过嘴边,尽数是涩的。
半晌,殿子期才喃喃道:“你们都问我值得吗?我如今都分不清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了”望着殿汐腰间挂着滑腻温润的羊脂白玉佩:“从前我只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钱财所不能及的,如今才知道,这世上竟有为了四千两散尽万金皆于事无补。他劝过我,说这是个无底洞,让我不要往里钻,可我当初也劝过他,螳臂当车的事行不得,果真啊……”殿子期轻笑一声:“我们俩的性子真像,谁也不听谁的……”
“我也知道,这是个愚蠢至极的法子,丧尽了殿家的颜面,可除了钱两,我殿子期还剩什么?”抬眼望向殿汐,朦胧的雨雾看不真切:“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即便他回不来,我也必须要跪,否则你要我日日在府里喝茶听曲吗?”
殿子期的声音刚落,对面二层小楼里又传来一阵嬉笑的声音,殿汐眉宇紧蹙,语气却软下几分:“可你知道,你这一跪会引来多少难听的议论,流言惑众,三人成虎,怕是你腿还没跪折,京城里的吐沫就能将你淹了!”
“我如今还怕什么难听话吗?”远处笑声阵阵,雷云打着滚缓缓远去,风雨渐歇,倾盆骤雨变成淅沥沥的小雨,仿若谁家小女的呜咽。
“只要是能为他做的”良久,殿子期淡淡的说:“拼了命,我也会救”。
昨日狂风骤雨,今日艳阳高照,夏日的天就如同金銮殿里的九五之尊,说变脸就变脸。
但无论什么样的天,那朱漆大门前一道洁白的身影总是挺的笔直,传进耳朵的讥笑声也好,指指点点嘲笑谩骂的诨言诨语也罢,仿若一张张无情的手掌,都想将这笔直的背推弯,却砸过来的尽数吞下,哪个也推不倒。
“娘亲,这哥哥也偷吃了祠堂的贡品吗,为什么要跪着?”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粉胖的小脸一扬,路过的稚童好奇的问。
“嘘,别多说话,快走”牵着手的妇人一捂孩子的嘴,是非之地,非寻常百姓可多言多问。
“哟,金公子”斜角二层小酒楼上几位富家公子拱手一让,斟上一杯好酒:“早就给你留了位置,快坐”
檀香折扇唰的打开,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唇边的笑藏也藏不住:“哎呀呀,这位置极佳”饮上一杯清酒,从这角度看去,正把那门前挺立的白影看了个通透。
“从前京城商家哪个不是以他殿子期为楷,啧啧啧”呼扇的折扇扇起发丝飘飘。
“可不是吗,不过我今日可听说另一传闻”
“什么传闻?”几人纷纷凑近来听。
“这殿子期……”卖弄玄虚的哈哈一乐,引得众人不满。
“你倒是快说呀!”
“这殿子期有龙阳之癖!”
“啊?!”手里的扇子停了一瞬,反而又扇的更旺。
“真的假的?”
“怪不得我看他生的如此标致,比那姑娘家还清秀几分”
“啧啧啧,那可真是苦了京城里巴巴等着的大家闺秀”
“我听说,那同安票号的陆烟儿便是其中一个,早已过了适嫁之龄,却偏偏不嫁,她若是知道了……”眼睛朝楼下一瞥,停在那道白影身上。
“呸”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身上也没什么风雅气质的富家公子不在少数,饮下一口酒,愤恨的一啐,一脸嘲讽,真是大快人心:“从前都说殿子期勤奋,人也聪慧,因为他我没少挨我们家老爷子的骂,回回铺子里瞅见殿子期,回府都得劈头盖脸一通唠叨,让我多跟他学学,这下可好”手指掏着耳朵,咧着嘴哼了一声:“学什么?龙阳之癖?还是跪门槛?”
“啧啧啧,京城楷模,我呸!”
嬉笑怒骂声中,不知谁念起一段戏文,掐着嗓子兰花指,笑语声中念得字字清楚,传入不远处殿子期的耳朵里。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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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鞠躬】
☆、托付
“少爷!”太阳刚落山,殿子期早已跪至麻木了的腿一软,方才站稳的身子险些倒下去,顺意便冲上来一把扶住了。
“你怎么在这?”靠着顺意,殿子期小心翼翼的挪了几步,才渐渐缓过来,慢慢得能走动起来。
“你又不让我靠近”顺意朝街角某大宅的屋檐下一指:“我就在那站着”。
低头瞅了一眼雪白罗衣下隐隐透出的斑斑血迹,顺意愤恨的说:“如今你这一双膝盖烂的都没一块好肉了,我还不来扶着点你,难不成你准备自己爬回府去!”看着顺意气哄哄鼓起的腮帮子,殿子期不怒反笑,狭长的眼斜瞥着顺意:“谁让你这么跟我说话了”
“哼”两人踉踉跄跄,顺意搀扶着殿子期缓慢行走,抬头哼了一声便道:“是是是,我不过是殿府家丁,人微言轻,但我膝下仍有二两黄金,我能跪你,但不会跪他们!”
“是”殿子期瞧着顺意一副打抱不平的愤恨模样便觉得好笑,一步一弯扯到膝盖上结了痂又磨破的伤口,嘶了一声,又笑着打趣他:“你那膝下是二两黄金,我这膝下装了两块磁石,不是我自己想跪,是一路过那刘府门口就被吸了过去”
“你!”殿少爷还有闲情打趣!顺意气得牙根痒,直磨的口中咯吱咯吱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何处闹耗子了。
残阳似血,火红的光斜洒在殿府门前的石狮子上,狰狞的面孔看起来十分骇人,尤其这火红的阳光点缀在这狮子的眼睛上,仿若要食人般可怖,直看得人心惊肉跳。
顺意搀扶着殿子期磕磕绊绊刚进府,殿安嘟着一张愁绪的小脸,小大人似的跑过来,一把挡住殿子期,年岁不大,个头也只能站在殿子期胸前的位置:“嘘,爹爹可别说回来了!”
“这是为何?”殿子期正疑惑,殿汐也三步一回头小碎步踱上来,拉住殿子期就朝外走:“走,跟我去散仙楼,今夜别回府了!”殿汐猛的一拉手腕,刚缓过来的膝盖猛的扭动,半结痂的伤口立刻又印出丝丝血迹。
“小少爷小心点,出血了!”
“嘘!”顺意刚说一句,殿汐立刻赌住他的嘴:“别废话了!快跟我走!”
“这是怎么了?”殿子期松开殿汐的手问。
“祖父说……”殿安紧锁着眉头,滴溜溜的眼睛不安分的转:“说,在祠堂等您,让您不必进晚饭了,回来了直接去祠堂找他……”
黑葡萄一般的圆眼一抬,正对上殿子期狭长的眼:
“怎么办啊爹爹?”
“还能怎么办,先跟我去散仙楼,躲了今日再说!”殿汐说罢又上来拉殿子期。
“等等”躲开殿汐的手,殿子期望了望祠堂的方向,淡淡的说:“躲得了今日躲不过明日,我好歹也是殿家长子,难不成以后再也不回府了吗”想了一瞬,随即又说:“我去去就来,你们都散了吧”
手搭上顺意的臂膀,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平稳的行走,殿子期缓缓朝祠堂走去。
祠堂内青烟袅袅,一推开门,便迎面而来一阵淡淡的檀香,殿家各祖宗牌位端端正正,干干净净的立在供桌之上,缠绕在淡青色的烟雾朦胧之中,祠堂两旁供着几盏酥油灯,不安分的灯芯随推开木门的一阵风而晃动,正映在祠堂左侧一把太师椅上,殿老爷面色铁青,眼底布满红丝,尽数是强压下的怒火,比跳动在脸上的酥油灯光还红上几分,放空的眼并不看殿子期,透过浅白色的窗纸望向窗外,直到木门缓缓合上,才用压抑极低且冷静的声音说道:
“跪下”
毫无停顿,殿子期双腿一弯,直直的跪在奉桌前冰冷的地面上,膝上有血,殿子期刻意避开了蒲团。
殿老爷余光扫到殿子期白衣上印出的血迹,并没多问,心下里即是心疼又是生气,心疼他从小乖巧聪慧的殿子期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又生气他自讨苦吃,活活将自己弄成这幅狼狈的模样。
自己从小看到大的长子,什么品行怎会不知,却心里越是心疼怒火便越压不住,话到了嘴边尽是忍不住的怒气:
“你这几日去哪了?”
“去刘庭章,刘大人府里”殿子期老实回答。
“噢?”松弛的眼皮一开一合,转眼望向殿子期:“是府里?不是府门口?”
“是府门口”殿子期答。
“哼”带着翡翠玉戒的手拂上身侧的茶盅,继续严肃的问:“去干什么?”
“求他救人”
“救谁?”殿老爷声音压的极低,随时会爆发的怒气全聚在扣上茶盖的手上,因为忍不住而微微颤抖,直抖得茶盖撞着茶盅发出清脆的声响。
“救故人”殿子期答。
“故人是谁!”殿老爷咬着牙根,一字一句说道。
“虎威寨大当家陆凌”殿子期没有丝毫避讳,认认真真回答,尤其将陆凌两个字咬得极其清楚。
殿子期本以为只是老实回答父亲的问话,却说完才骤然发现,自己从前从未察觉,原来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竟有一丝骄傲,陆凌,是他殿子期的陆凌。
然而殿子期不知,这几日,排山倒海般的嘲笑讥讽,山崩海啸般的悱恻蜚意淹没了整个殿府,凡路过的人无一不指指点点,捂着嘴猜测一番,男风,龙阳,断袖,分桃,往日殿老爷从未接触过的词这几日如洪水猛兽般朝他袭来。
心中燃起的怒火快要将他燃烧殆尽,却话到嘴边终究是问不出口,父子心性相通,只一个眼神,便全然明了。
殿老爷索性眉头一簇,紧紧的盯上殿子期的眼,望着他眼里的坚定与平静,殿老爷压低声音狠狠的蹦出两个字来:“当真?”
不闪躲,不退让,殿子期回望着殿老爷燃着怒火的眼清晰答道:“当真”
“啪!”的一声,手中的茶盅摔在地上,粉碎成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渣,茶水淋漓洒在殿子期洁白的罗衣上,飞溅起来的瓷片划过殿子期的脸颊,瞬间,渗出血来。
“顺康,去取家法来”唤了身侧的小厮,那小厮犹犹豫豫,有心劝两句,却实在不敢,跟了殿老爷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老爷发这么大的火,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正犹豫不知道该干什么,殿老爷一拍桌子,双眼通红,快瞪出了血丝:“去啊!”
“啊,是,是”老老实实去来罚杖,胳膊粗的桦木棍,比寻常橡树的还硬是几倍,一杖下去无声无响,尽数是内伤。
“我且问你,你可知错?”殿老爷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问道。
“儿子不孝”殿子期一低头,额头点地,给殿老爷磕了一个头。
“我问你知不知错!”声音比方才更抖。
咚的一声,殿子期又磕了一个头,方才一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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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挺立得笔直道:“儿子不孝”
知不知错?是非分明,答案明了,殿子期只需答错了和没错即可,然而殿子期只答儿子不孝,其意图显而易见。
知错,却不认错。
殿老爷一口怒气涌上来,张口却被气笑了:“好好好”大手一挥,指着拿罚杖的顺康,从牙缝里狠狠的挤出一句:“打!十杖!”
“啪”一杖打在背上,顺康手哆哆嗦嗦,毕竟是自己府里的亲少爷,哪下得去手。
抬手刚想落下第二杖,殿老爷猛的一拍桌子,响声如雷,吓的顺康一哆嗦:“我是让他你给捶背的吗!”
“老爷…”
“打!”殿老爷横眉目瞪,脸涨的通红:“狠狠的打!”
顺康深吸一口气,抬至空中的罚杖停了一瞬,索性紧闭上眼,喃喃道:“大少爷,对不住了”
“咚”的一声,罚杖落背,震的殿子期从心口到牙关都是麻的,眼前模糊一片,竟感觉不到后背的疼,只觉得耳边似有钟声嗡鸣,听不真切。
咚,又一杖,脊骨似有锋利的石尖刺入,本来挺立的背硬是撑不住的要向前倒去。
咚,咚咚咚,连着几杖下来,全然撑不住的殿子期索性向前一扑,爬在地上,然而天性骄傲的殿子期,竟在这种时候,背却依旧是笔直的。
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清,殿子期只隐隐觉得背后一片炙热,似有火在燃烧,手脚却凉的发冷汗,恍惚间有人推门而入,一把将他扶起,抓着殿子期的肩,靠在谁的怀里,模糊中听到似乎有人在说,出血了,不能打了。
缓了好几口气,殿子期眼睛方能模模糊糊看清一点,才看到是殿汐扶着他的肩,不知怎得,袖口竟是些艳丽的红花,转头看向殿父,他眼底红的像要沁出血来,氤氲着层层水汽,眼眸刚一相交,殿父便又问道:“你可知错?”
靠在殿汐怀里的殿子期不知何处来的力量,猛的一挺身,勉强将背挺直了,端端正正给殿父行了个大礼,额头因为没力气而重重的磕在地上,气若游丝:“儿子…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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