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戴林间
“你们学校老师说她脑子有毛病,不可能!她一直正常得很,不可能是疯子!”
“瞿师姐确实确诊了抑郁症和应激性神障碍,但是那是她被查朋义性侵之后”
“什么,你在说什么!”她母亲厉声打断了我,“你在乱说什么,我女儿清白得很!”
“我告诉你,你少在这儿污我闺女的清白!”她父亲涨红了脸,上前搡了我一把,我毫无防备,连退了两步,“她每次都准时打电话和寄钱回来,从来没说过这些!你别他妈在这儿造谣,信不信老子叫警察把你抓起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文学院的院长领着保安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拦在我们中间,然而瞿男父亲的拳头已经挥了过来,院长扶住眼镜,灵活地左腾右挪,严肃道:“冷静!瞿先生,请你冷静一点!不允许动手,我们到会议室坐下来谈!”
瞿男母亲捂着脸嚎哭起来:“哎哟,我的女哦”瞿男的父亲则隔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指向我:“你放屁,我闺女乖得很,清清白白的,你敢乱说,我弄死你!”
“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耳边嗡嗡的人声顿时一,孟先生舀了一勺虾仁到我碗里,问:“你下午一回来就不吭声,不顺利吗?警察那边怎么说?”
“那个笔记本有些内容被撕掉了。”我说,“大概是瞿男最后那几天神状态不好,很多页都被涂掉,虽然还能认出来,但是有几页被她自己撕掉了,也许刚好是最关键的证据。”
他皱起了眉头:“现在的证据不够?”
“嗯,好像是这样。笔记本里的内容据说只能证明查朋义苛刻要求她的论文,有抚摸和亲吻她的情节,但是不构成性侵。最可笑的是他们说无法证明查朋义和瞿男的死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因为瞿男有神病,但是校方、老师和她当时的同学都不知情,所以不负责任。”
“瞿男的手机呢?”
我摇了摇头:“一直都找不到,警方说可能丢失了。怎么可能?那天晚上她还给我打过电话。”我放下筷子,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我最近总是梦到自己接电话,半夜惊醒的时候一身都是汗。要是那天我没喝醉,接到她的电话了呢?那天晚上她为什么在政大,是不是查朋义又威胁她去,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她一直给我打电话,但是我都没接到……”
孟先生握住我的手,安慰道:“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你现在已经是最大限度地在帮她了。她父母怎么说?”
“我现在真觉得查朋义最后可能没有一点影响。”空乏的倦意从四肢百骸涌上心头,面前的米饭在眼前糊成一团惨淡的白影,“他以前帮瞿男还过一些贷款,这件事那一届的学生和瞿男爸妈都知道,而且瞿男的其他同学,包括她那个室友都说查朋义只是有时会做出亲密动作,就是本子上说的撩头发,搂搂抱抱之类,没有其他的任何证据。而且瞿男爸妈……我真没想到。他们觉得瞿男死在学校里,所以学校要负责,但他们不相信瞿男被性侵过,也不相信她有神病和严重的自残倾向。”
“有些老一辈思想保守,确实会很难承认神病。”他摸了摸我的额头,“那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也许会移交检察院,继续举证。”眼睛干涩得厉害,疼得我皱紧了眉毛,“今天有个老师跟我说,也许是瞿男神病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遭到了性侵,其实根本不存在。她还跟我说早点跟查朋义道歉,不要闹大了,我担不起责任,真他妈的。”
孟先生默然看了我半天。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那目光竟有些悲哀似的。他轻轻把我的碗推近了点,只是说:“先吃饭吧,要凉了。”
我的毕业论文初稿交上去后一直杳无音信,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之后一个月大把大把的夜里我不停地做噩梦,一个晚上会被惊醒好几次,醒来时额头上全是冷汗,心脏狂跳,那声音在卧室里盘旋,像一百颗血淋淋的心脏同时跳动,声震如雷。我借口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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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孟先生分开睡,然而每当半夜惊醒,窗帘和门上幽暗的影子都像是鬼影幢幢。
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明明没做亏心事,我却对灰尘落地的声音都满怀恐惧。有几个夜里,因为听见天花板角落偶尔响起的一声近似玻璃珠滚动的长而绵密的脆响,我睁着眼睛和狂乱的心跳相伴一夜,直到听见孟先生轻手轻脚开门的声音,我才知道已经是早上,于是弯曲僵直的四肢翻了个身,等到脖子边细微的汗意干透,才爬起来上班。
我很少再到学校里去,谁知道瞿男父母竟找上了门,还有自称不知道什么报纸的记者。孟先生发了通火,第二天我就跟他搬到了他在市中心的房子。
天气热得很快,像是预备在这个夏天把所有的生物活活烤死。
检察院决定出来的那天,落了第一场腥燥的雨。我站在学校里自动取款机的那一小块方砖地上,看到天是灰败的暗黄色,边缘深灰色的云仿佛裂缝,看上去像是天要塌了。
我还想着那十几个字,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像一锤铁蒺藜,砸得我身上都是窟窿,从里面流出腐臭黑红的脓血。
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决定不予起诉。
作者有话说:
之前忘记说了,文中人事纯属虚构,与现实无关,如有错误请告知,非常感谢。
第46章
事件结果公示在学校的官方网站和bbs论坛上,仿佛就算尘埃落定了。
政大在内部会议上严肃批评了查朋义在作为瞿男研究生导师期间举止不当,对其有亲密行为,以致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要求所有教师职工引以为戒,加强高校教师队伍的师风师德建设,整顿纪律,教师在课业之余也要同时关怀学生的身心健康。同时向瞿男家人赔偿二十五万,希望他们不再向检察院申诉,以对学校造成更严重的不良影响。
论坛首页犹自讨论得热火朝天,我闭了闭酸痛的眼睛,关上网页。
至于我自己的问题最后那篇文章发表出来,我的名字紧紧贴在“查朋义”后面。
皆大欢喜。
然而我分明觉得自己一头撞在了看不见的铜墙铁壁上。
瞿男的死不该这么敷衍了事。或者说,我心里更真实的想法是:已经做出了无可挽回的选择,我必须让付出的代价有意义。
这世上没有谁会希望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试图再找瞿男的父母。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人向他们说了什么,他们一直固执地认为我是在污蔑瞿男,往她身上泼脏水女儿被自己的老师性骚扰甚至侵犯,每个字落进耳朵里,都恨不得立刻拿刀把鬓边这块肉割下来,简直像剥光了衣服游街示众。
然而他们不接我的电话,我上门也避而不见,瞿男的父亲隔着门让我快滚,否则他就报警。几天后我再去那间小旅店,前台告诉我那间房间的客人已经退房离开了。
我一下子迷了方向。
回学校的路上碰到了罗希林。他是学古典文献学的,但现在也在文津国际上班儿,爱跟我称兄道弟。他一见我,眼睛发亮,将我拉到僻静地方:“你上哪儿去?”
“去食堂吃个饭,等会儿去行政楼。”
“去行政楼干嘛?”
“问问瞿男爸妈去哪儿了。我找不到。”
“哎哟,大哥,你还要管这烂摊子?这事儿不已经算完了吗,说是你们瞿师姐神问题,而且她自己的日记也只说了查教授让她反复改论文,偶尔有点儿亲密举动嘛。”他挑着眉头怪笑了一声,“嗬!男人嘛。你看哪个男导师身边每次围的不是女学生?摸摸头发捏捏脸,多得很!像我们这种男学生,只有靠边儿站,谁他妈搭理你啊。”
“不可能。”我摇了摇头,“里面绝对有问题。”
“!你这个人。”他从头到脚地打量我,仿佛从来没见过似的,“你知不知道你快毕业了?论文你们导师给你改了吗?你要伸张正义什么时候不行,非得挑这节骨眼儿上,你这是拿前程在赌。说句不好听的,别说咱们这种研究生,就是个博士又怎么样?你没背景没关系,导师要想整你,手指头都不用伸,吹口气就能弄死。话又说回来,人瞿男爸妈都没说不同意,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干嘛还咬着不放?别觉得过意不去,我旁观者清,看在眼里,你也算仁至义尽啦。证据不够,瞿男本人又不在了,那能怎么办?”
他顿了顿,又说:“我是拿你当朋友才这么说。这世上不公平不道德的事儿那多了去了,要你这么愤世嫉俗,凡事都插一手,千手观音也管不过来啊!”
我不搭腔,也不看他,只盯着脚下的石子路。这态度大约让他觉得我油盐不进,一撇嘴,两手一摊:“得,算我白瞎唾沫。估计你也瞧不上我这种怂话,我不说啦,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先走了,明儿公司见。”
我点了点头:“没有。明天见。”
他一走,落日立刻扑在我身上了。光线是溶溶的暗橘色,路上的小石子屁股底下出现深黑的椭圆影子,整个儿像一条被虫蛀的千疮百孔的烟灰色毯子。
疲倦忽地就这么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耳道深处针扎似的疼,像被捅了个对穿。
失眠没有再加重,但奇怪的是也没有好转。我经不住孟先生每天晚上问,扯谎说头不疼了,背着他买了点阿司匹林扔在公司,一个礼拜就飞也似地过去了。
这天晚上突然风雨大作,窗外瓢泼大雨,我把阳台上的衣服都进来,坐在沙发上跟孟先生看电视打发时间。临睡前,我习惯性地在关机前看一眼手机,发现有好多条短信,分别来自不同的陌生号码。
“你就是那个举报的何遇君?”
“瞿男的案子就这么结了?里面肯定有内幕吧,为什么就不了了之了?”
“牛啊哥们儿,敢揭发自己老师,支持你!”
“造谣死全家!”
我一条一条地看下去,几乎忘了喘气。
我从不记得在什么场合透露过自己的电话号码。
窗外狂风大作,遥远的夜色深处传来门窗狠狠拍上的声音,咚咚咚女人模糊的惊叫声夹杂在成千上万片树叶翻刷的冷声里,像无数只放肆捶门的鬼魂。孟先生关了电脑,转头见我还坐在床头,不由问:“你还不睡?”
“哦这就睡了。”
我掀开被子一角,按掉手机的时候,又一条新信息跳进来,正好被打开。比起前面许多条嗦嗦的长篇大论,这条的短短几个字,立刻凿进了我眼里。
“你是同性恋?”
我全身的血液都像被看不见的泵机抽了出去。
“看什么这么专心?”
孟先生凑上来,头发毛茸茸的,一股脑儿蹭到我脸上,几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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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我退出件箱,又死死按在退出键上,蓝盈盈的关机动画一闪而过。他神色狐疑,还维持着半跪在床上的姿势,软绵绵的呼吸吹得我脸上微痒,近得能看清他面部因为怔忡而僵木的肌肉线条。
“没什么。睡吧。”我说。
我顺势挨了挨他的脸,安慰地在他脸颊和嘴角上吻了吻。他的皮肤热得发烫,旋即我才意识到那是我自己的嘴唇太冷了。
我隐约记得似乎做了一夜的噩梦,醒来时梦中的情景在脑海里一闪而逝,还来不及反应。也许才四五点钟光景,屋子里呈现出一种水状的沌沌昏暗,睁得眼角发疼,才能勉强分辨出家具棱角分明的线条。
我翻了个身,努力不发出一点儿响动。下巴一圈滑腻腻的,拿手背一揩,是层黏热的汗。席梦思似乎太软了,像一张湿软的蚌嘴,发了狠似的把我往里吸。这想法瞬间统治了我的五感,耳朵听见床下传来的声响,是鬼魂的长指甲挠过地板,地板上一定还结了层灰;鼻间不时飘来锈涩的淡淡腥味,是什么怪物大张的嘴里散发的涎水气味。
我简直一秒都不想再在床上多待,黑暗里孟先生的轮廓却横亘眼前,阻断了我夺门而逃的念头,只好恐惧地锁在床上,放任空气一口一口地凌迟神经。
大多数时间里,我都不记得自己还是个同性恋。偶尔在外面忘了形,撞见别人的目光,这才想起讪讪地回动作,然而心里对那人却布满了恨意,怨怪他们为什么偏要这时候看见。恨意来得格外刻毒和凶烈,甚至之后的几分钟里,我脑子里都会不由自主地重复幻想这无辜的路人因意外横死的场面,隐秘而不存在的血腥使我尝到一种近似性高潮的快意,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兴奋得连血管都微微发痒。
那感觉像是一个毁容已久的人,突然不慎在镜子中照见了自己不堪入目的丑态,于是狂怒之下将镜子砸得稀烂。我们都知道镜子毫无过错,但恕己尤人是普通人刻在骨头上的劣根性。
人少的路上,有时孟先生跟我牵着手走得好好的,有人走近,他就突然撇开手,像被火烫了指头,有时是换我这么做。有回晚上,我们和一对情侣擦肩而过,他照例不着痕迹地放开了我,那姑娘半偎在男朋友怀里,两人耳鬓厮磨地说着悄悄话,吃吃的笑声像一串甜腻的糖泡,我感到一阵凛冽如刀的恨意。
人走远了,我尽量用平淡的口气问孟先生:“你刚才为什么丢开我?”
他正在发短信,头也不抬道:“有人来了。”
“反正没偷没抢,又还不是熟人,有什么关系?”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眉头先不自觉地往中间一拢,又很快展开,淡淡道:“可以。”
于是第二次他就没有放开。
那次是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男人,起头他没有注意,等到我们走进路灯的范围,他立即显出了惊疑的神色,眼珠子绞索似的挂在我们脖子上,还在不断紧,我有点喘不过气,下意识从孟先生那里抽回手,想要松一松领口。我刚一缩,马上感觉到了手上的压力,我转头看孟先生,他直视前方,似乎在看那个男人,又似乎望着更远的路口,只是不看我。
男人触到我的目光,眼珠往斜下一瞥,自然地转为鄙夷,嘴唇上下翕动,不出声地念着什么,又像只是在用舌头舔沾在牙上的食物渣滓。我稍微用力一挣,终于脱开,拖到街对面的影子跟着叠起小臂,已然是一种荒诞的欲盖弥彰。男人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往里含着下巴,猛地吸了下鼻子,令人猜他是否有严重的鼻炎或者咽喉炎。
孟先生朝我的方向掉过小半张脸,唇角一动,阴影跟着延伸,最终成为一个冷刻的嘲笑。
而那露出的一只眼睛又是潮水带星,仿佛春江多情,恰到好处。
孟先生出门后,我打开了电脑。不知道为什么,不自觉地打开了政大的bbs论坛。
在学校外登录论坛稍微有点慢,政大的全名和校徽当先跳了出来,然后是论坛背景,论坛的类别目录,最后才是首页密密麻麻的帖子标题。
心脏没来由地狂跳起来,我握紧了手里的鼠标。
我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准确地说,几乎每一个标题都有我的名字。
“《瞿男事件内幕:实名举报人何遇君的个人情况》”
“《学校公示出来了,是不是可以认为文学院的何遇君造谣?》”
“《文学院查朋义教授和举报人何遇君的详细资料,见二楼》”
“《瞿男案子不了了之,是否是学校有心包庇不良教授?》”
“《政大,请给我们一个清楚的交代,我们有权了解真相》”
一条点击量和回复量高到离谱的标题突然跳了出来。
“《个人知道的一点关于何遇君的内幕》。”
我把手机开机,顺便点开了它。
“看到有很多同学说瞿男和何遇君是男女朋友,这个我不清楚,我知道的情况是,何遇君是同性恋,同居对象是贸大金融专业同级二班的孟潜声,学号是xxxxxxxxx。孟潜声和何遇君大三时就办理了退寝手续,在锦绣小区里租房,地址是三栋三单元七号,不信的同学可以自己去问。而且他们双方的室友在外面无意撞见过两人举动亲密,绝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如果照其他同学提供的说法,何遇君和瞿男是男女朋友,那么这又从何解释?恕我做一个阴谋论,大家在为受害者声讨的时候,不要忘了这件事从头至尾只有何遇君一个人的证词,难道瞿男当时的同学朋友没有一个知情者?瞿男的案子是不是还有其他我们被欺瞒的内幕?……”
未读短信雪片似的飞进来,铃声长驱直入,漆黑的陌生号码出现在屏幕上。
第47章
一切好比一块玻璃破裂,你只能惊恐地亲眼看着裂纹四下飞速蔓延,心急如焚,却找不到最初的那一线裂痕。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那个陌生电话。因为那个号码锲而不舍地打过来,于是我抱着一点莫名其妙的侥幸,按了接通。
听筒里传来的男人声音很年轻,我不知道他是政大的学生,贸大的学生,或者是查朋义从前的学生。他破口大骂,说我不是东西,吃瞿男的人血馒头,他说你个断子绝孙的同性恋怎么不去死。
之后我的手机就没有再开机,直到三天后买了张新的电话卡,把旧的扔进大街上的垃圾桶里。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我妈,撒谎说原来的手机卡坏了。
我在满目飘着我名字的帖子里打开了一个回复数量最多的。
帖子的楼主罗列出了至今流传开的所有消息,做出了“目前最合理也是最可能的推论”。有人找到了我本科时的同学和室友,说我大学时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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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常夜不归宿,私生活混乱,不止搞同性恋,还和贸大的女生同居,而后面这个事实正好是由女生曾经的男朋友,同时是孟潜声室友的某人透露的,因此绝无杜撰污蔑。瞿男研究生时的室友接受采访时也说过,瞿男生前和我关系密切,“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男女朋友,但他们经常一起出去吃饭,能看出来瞿男很喜欢他,两人关系很好”。查朋义手下的博士生曾为他作证,说“查教授对学生要求严格,但平时作风很端正,私下对学生也很和气,我们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也没看出来何师弟对查教授有什么意见,只是有次我们吃饭的时候,查教授明确拒绝了他做博士的事情。”
楼主最后说,政大作为孕育政法界英人才的摇篮,他相信政大的结果一定是公正无私的。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我欺骗了瞿男的感情,以致于给她造成神心理上的打击,之后又以此向查朋义索要博士名额,因为查朋义的严词拒绝,所以我一手策划了这场莫须有的性侵举报,让他名誉扫地。
跟帖里吵成一片,我点了翻页,却显示该帖子已被删除。到晚饭时间,所有关于我和瞿男的帖子都被删了个干净,首页新发了一条公告,禁止发布泄露任何个人隐私,违者封禁账号。
我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猜是设成了敏感词汇,因为我妄图澄清自己的帖子也显示发送失败。
很快我发现自己的所做作为像个天真的傻子。
我已经不太记得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有时会想起那个下午关上电脑,太阳照不进窗,整间屋子静得怕人,一瞬间我竟怀疑自己失聪了。或者只记得起我硬起头皮去穿过一整个学校去找查朋义,路上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朝我投来难以言明的目光,结伴的人窃窃私语,我总觉得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我从没有像那时如此憎恶过这阔气的校园。太阳把皮肤融化成油脂的灼痛,指缝里的汗水散发出铁腥味,整只手都像锈迹斑斑的旧金属。还没跨进办公楼,阴森的冷气夺面而来,能清楚地感觉到毛孔争先恐后地闭紧,肤色的地砖一尘不染,反射着头顶的日光灯,像铺满了一地的刀子。
除了这些还固执地种在脑子里的感觉给我留下一二印象,当时的情绪已经杳无踪影,整个的记忆仿佛一幅大块脱落的壁画,只剩零星的色还在上头,成了一种艳丽犹存的反讽。
查朋义没有威胁我,也没有表现出记恨我的模样,只是一遍遍地让我改论文,越改越没有章法,全都乱了套。
“你要是存心不想毕业,我也没意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我。阳光在他背后的玻璃上晕成一团,活像天成的圣光。
“论文怎么样了?”
“还在改。”
“吃好了吗?”
“嗯。”
“我来洗碗,你歇着去吧。”
孟先生站起来拾,我帮忙把汤盆端到厨房里,拾干净饭桌,站在厨房的推拉门边上看着他洗碗。他瞥我一眼,笑道:“守着我干什么?”
我跟着笑了两声。
“怎么突然想起换个新号?”他问,“这个号没你原来那个好记。”
我摸了摸后脑勺:“买张新卡方便啊,不然还得去重新办。”
孟先生笑了笑:“把你懒的。出差两天就打不通电话了,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
“这不好好儿在这儿呢吗,能有什么事儿。”
后颈一圈都热烘烘的,我不大自在,说:“你这儿洗差不多了,我去洗澡。”
他点点头:“去吧。”刚转过身又叫住我,问,“你们学校这几天没为难你吧?”
我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飞快地回了句“没有”,从他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我不太放心,“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就问问,毕竟闹得也不小,怕他们给你施压。毕竟瞿男这事儿明显有点问题……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学校的意思是想让我别添乱了。大概他们也知道我没什么关键证据,不如就让这件事过去。”我觉得有些烦躁,“我当时也不该脑子一热立马捅出来,现在再说证据已经来不及了。明明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但是大家都不说;瞿男她爸妈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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