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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戴林间
我头都不回地走出去。
想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外面雪下得正疾,却再也没有人叫我一起喝酒。
年后假,我半夜突然发起高烧,喉咙疼得说两个字就要喘气。孟潜声连夜带我挂急诊,医院量体温烧到四十度,挂水也降不下来,连打了两支退烧针。孟潜声说一定是因为我这几天总冒着雪在外面跑的缘故,我想附和他,但说不出话,只好点点头。
这两天可把他忙坏了,要去公司办入职,要在医院照顾我,中午还要赶回家喂猫,有几次晚了,饿得温宝荣喵喵直叫,食盆都叼到家门口,围着他团团转。我跟老周请假,他亲自来看了我一次,捧着一束百合花,我受宠若惊,差点以为他要职场潜规则。见我说不出话,他笑道:“我还没让你累,怎么就病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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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小身板儿不行啊。”
我点头如啄米。
他把百合摆在床头柜上,说:“我丈母娘也在这家医院住院,就顺道来看看你。”
我打字到手机屏幕上,拿给他看:“周总,其实这花你是送丈母娘剩下的吧。”
老周打了个哈哈,说早日康复,我还有事。
我什么都不能吃,医院里的盒饭更吃不了,孟潜声每天熬粥送到医院里,红豆薏仁粥,核桃黑米粥,冬菇瘦肉粥,连吃三天,花样再多我也吃不下了,一看到他把粥盛出来,我就下意识想吐。
他笑道:“别摆这副表情,你好了我带你下馆子。”说着在我床边坐下,焐了焐我插针的左手,“我怎么觉得你病这么几天,好像瘦了。”
我哑着嗓子说:“被你活活饿瘦的。”
他笑说我乱讲。
住了三天出院,回家养着。吃过晚饭,躺在床上看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出了一身的汗,躺得好好的,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孟潜声坐在小沙发上看电脑,温宝荣趴在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灯离得近,照得他脸上明晃晃的,鬓边的头发雪白如霜。
我没来由吓了一跳,脱口叫了他一声。
他应声抬头,合上电脑,到床沿坐下,摸了摸我的额头:“出了好多汗。”
“几点了?”
“十点多。”他问,“前两天晚上你都在咳,刚刚没怎么咳,睡好了没有?起来冲个澡再睡吧。”
我盯着他乌黑的鬓角,不由道:“我刚才还以为……”
“什么?”
“没什么。”我笑了笑,“我看错了。”
洗完澡出来,我又睡不着了,孟潜声躺在床上跟我商量买房。靠近三环的新楼盘,绿化多,他看上的是中庭,一百八十平的大户型,清静,采光也好。我咳嗽两声,问:“买那么大干什么?”
他自然道:“我们两个住啊,再加温宝荣。”
我犹豫了一阵,问:“要养它吗?我是说,可能不太方便……”
他望着我的眼睛,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于是说:“我想养。可以吗?”
我怔了怔,反应过来:“可以啊。谢谢。”
“谢我干什么?”
“毕竟是我朋友留下的,我想你可能是因为我才答应的,照顾小动物很麻烦,又花钱。”
“这点钱我都出不起,金融白念了。”他语气一轻,揶揄道,“再说我喜不喜欢动物,你不知道?”
我想了好一会儿,回过味来,忍不住笑道:“知道个屁!你这人真烦。”
他笑着凑上来吻我。我没躲开,恼道:“传染!”
他叫了我一声,扶住我的脸,迫使我直直地盯着他。默然半晌,他说:“你朋友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一直没说,怕讲出来你伤心。”
我轻声说:“我知道。”
“这话听起来很自私,但我真的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出在你身上。”他说,“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不只是为了我。我一直想跟你这么说,又怕说出来会让你觉得压力太大。我不想你觉得过生活只是为了不让别人难过,所以勉强自己过下去。”
“我知道。”
“你一直都很勇敢。”他贴着我的额头,“比我勇敢。我很羡慕你。”
我不禁笑了笑:“别夸我了。我没什么本事,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他吻了吻我,笑道:“瞎说。”
雪渐渐了,偶尔放晴,阳光能照到客厅的地板上。温宝荣在那两片暖洋洋的金影上安详地卧着,烟黑色的皮毛末端沾了金粉似的,闪闪发亮,有时翻出肚皮任我给它梳毛。一到六点半,它准要到门口,蹲在那儿,不一会儿就听见孟潜声钥匙开门的声音。
孟潜声下班回来,跟我说可能要出国的事情。我问:“不是说年底才去国外吗?”
“提前了。”他也有些为难,“最迟五六月就要走。”
“那房子是不是尽快定下来比较好?装修家具还有的忙。”我说,“买车的事儿我也想了想,我平时上班也不用,立交桥那一段每天堵车,我开车上班还要提前二十分钟出门,麻烦。买一辆就行,买辆好点儿的。”
孟潜声没意见,就这么定了。
买房结的全款,我开玩笑说这才几年你就身家百万了,他把网上银行账户调出来给我看,说之前跟魏乔商量着买了一段时间的期货。我问他怎么不继续炒了,他说:“心脏承受不住。每天做梦都梦见自己亏得一分不剩。”
我笑倒在沙发上。
因为买房孟潜声出的大头,买车时我把买成理财的那四十多万一口气全提了出来,补上点零头,选了辆a6。提车的时候,我告诉孟潜声:“有统计说,a6是车震率最高的车。”
孟潜声抿唇笑了好一会儿,说:“这就是你看中它的理由?”
我坦然道:“是啊。”
他笑得说不出话。
买了车没多久,孟潜声在后座上垫了块厚毯子,那里就成了温宝荣出门的专座。这天我们去看装修,把温宝荣也捎上了,孟潜声说:“回去的路上记得给温宝荣买鸡胸肉。”
我调侃道:“你就记得它,我要什么你记得吗?”
他笑道:“你答应了这一年不沾酒,等我年底回来,给你带一瓶好的。”
“回头你没带,我就不给你新房子钥匙了。”我转头看了眼后座的大猫,“温宝荣要是乱抓,我第一个把它扔出去。”
孟潜声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笑说:“温宝荣不捣乱,是不是?”
温宝荣听到叫它,抬头抖了抖尾巴,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车里有点闷热,我放下车窗,云片似的阳光和被晴空染成碧蓝的风全钻进来,吹得脑子里干干净净,什么都不会再想,只有前方一望不到头的路。
这就是我跟孟潜声二十九年里的所有事了。
孟潜声回来待了一周,我们挑了几天的家具,又该走了。我送他去机场,他下车前说:“圣诞的时候给你带酒回来。”
我笑说:“你记性可真好,小半年了还记得。等你回来一起过生日。”
他抱了我一下,推门下车。
结果并没有过成生日。他那边因为持续的恶劣天气,航班不是晚点就是取消,等飞机落地,已经是二十六号的晚上了。关庭刚从新加坡看了她爸回来,直摇头:“孟潜声太惨了,好歹满三十岁,生日居然是在下着暴风雪的机场一个人过的。”
我低头看手机时间,感慨说:“大概牛郎织女就是这种心情吧。”
关庭大笑,突然推我:“你家织女出来了。”
因为准备搬家,家里很乱,许多东西都打包堆在客厅。温宝荣似乎知道自己沉,不爱往太高的地方爬,半高的纸箱就成了它的心头好,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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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上窜下,有一回一个纸箱没装满,硬被它踩凹了。关庭第一回见它时被吓得尖叫,现在爱得要命,每次上我家都给它买罐头,进门先抱它。温宝荣知道她喜欢自己,关庭一说“温宝荣,抱”,它就立起来,两条前爪搭上关庭的肩膀,像人似的拥抱她。它已经十八斤了,还在长,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想把它举起来。
年底又开始下雪,我去宠物医院接孟潜声和温宝荣,今天是它体检的日子。坐在车里实在无聊,我打开微信随便看看。
这两年微信流行起来,高中同学群,大学同学群一下子全冒出来,整天都热火朝天。关庭说我,你能敷衍得认真点吗?连头像都不设一个。我顺手拍了张温宝荣毛茸茸的大尾巴,设成头像,她直呼可爱,兴冲冲地要跟它打视频电话。
高中同学群里,男的们谈政治,谈股市,谈谁当老板买了大别墅;女的们聊孩子,聊辅导老师,聊谁嫁了个有豪车的老公,徐苗正跟两个人讨论这两年的金融危机,说:“金融股市这些肯定要问咱们的高材生啊,人家是内行,”点了孟潜声的名,“我昨天刚买了xx股,网上有人说出台了个政策……”
大学同学群突然也热闹起来,我点开一看,有人推送了一条新闻,说:“祝贺查朋义教授获得长江学者的荣誉称号!”
一时间无数的“恭喜”“查教授真厉害”“文学院的荣誉”掠过眼前。忽然,我看到一条说:“我记得当时不是说他性侵女学生吗?”
没有人回答,这条很快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道贺声中。
我打了几个字,迟迟没有发出去,关庭的消息又跳出来:“气死我了,我刚从医院出来,小陈她老公被人打得进医院了。”
我吃了一惊,连忙问:“严重吗?怎么回事儿?”
“已经脱离危险了。前几天不是新闻说有个男学生上吊自杀,遗书说因为遭到老师骚扰,学校威胁他不准说出去吗?小陈她老公看不过去,就提供法律援助,帮那男学生家人打官司,结果今天从学校回来的路上被一群人打了,满头是血。他妈的,这什么世道?”
我安慰了她两句,心里涌过一点久已不想的情绪。
未发送的草稿还保存在大学群的对话框里,我重新点开,又看了看,发送出去。
“师德败坏,他也配。”
然后退出了群聊。
高中同学群里还在说话,孟潜声回复了徐苗,说行情确实不好,建议他们尽快斩仓退出来,徐苗说:“你不懂我们这些挣小钱的,不在股市里捞钱怎么办,学啊贷款啊,每个月都催着来,不炒等着饿死?”大家纷纷调侃起来,说中产阶级钱多,就是永远都在焦虑和恐慌,我们兜里只有这俩,不怕。
孟潜声没有再说话。
生活还是往前走,我有时会想起温卓,不知道我和他哪个才算真正的勇敢。孟潜声说过,忍受和接受不一样,忍受是一种沉默的抗争。我问那你是忍受生活还是接受生活?他不回答,朝我笑一笑。
公历的最后一天,我跟孟潜声去看了一场电影。英雄拯救世界,没有多大新意,旁边坐的两个小姑娘倒是被主角之间的爱情感动得泪光涟涟。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问孟潜声:“要是没有拯救世界成功,是不是就不算英雄了?”
孟潜声替我掩紧了围巾,凝望着我的眼睛,笑着说:“是不是英雄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他明知失败还愿意去做,说不定比英雄更勇敢。”
我忽然想起前几天过生日的时候。
关庭送了我们一套香槟杯,开酒的时候,我却想不出什么敬酒词。关庭说那就朴实一点,祝你们俩长长久久吧。灯光下的孟潜声摇了摇手里的玻璃杯,说:“今天是你生日。敬何遇君。”
敬我自己。
这世界未必正义无暇,爱情世俗,灵魂相通的爱人终生难觅,我不觉得一切有多大的意义。什么是意义,谁来定义意义,本身或许就是无稽之谈。我不为了某个人强颜欢笑,不是剧本里前程远大的角色,尽管只有庸俗的一生,却不妨碍继续走下去。
只要还活着一天,我愿意勇敢地过。
作者有话说:
后半段的孟潜声休假在时间线上是接的第九章。全文时间线是现在-回忆-现在。
正文到这里完结了,这几天会有番外掉落(暂时不要抛弃我),关于故事的构思和人物灵感也会在后记里说明,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
微博@戴戴戴林间,欢迎交流感想,能提建议最好了,各种不服来怼我也可以(我会回怼的哈哈哈)。终于完结了,我能骗到长评吗?
第64章番外孟潜声

孟潜声对父亲怀有某种恨意。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第一次隔着门听见父母争吵,也许是父亲将他一个人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许是母亲给他听写,累得伏在他书桌边睡着了,父亲醉醺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含混地叫着她的名字,说倒酒。
这种不为人知的情绪就像传说里的羽人长翅膀的过程一样,成为一种刻骨铭心的阵痛,伴随了他的整个童年,他经常半夜惊醒,因为梦见自己杀死了父亲,他害怕自己为此兴奋到喊出口,被别的耳朵听见。
醒来时,他经常会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那是何遇君的后脑勺。
孟潜声小时候不喜欢何遇君,因为每当何遇君来家里,母亲对他格外得好,孟潜声觉得自己得到的为数不多的爱又被蚕食了一点。但何遇君总爱黏着他,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熊喜欢掏鸟蛋一样,他觉得何遇君可能是出于一种并不存在的本能。
别的小孩都说:“何遇君总跟在你后面,你好威风啊。”
孟潜声莫名有些骄傲,之后每当一群孩子一块儿疯,他总会不自觉地袒护何遇君。
何遇君的母亲从小督促他学习,动不动就要挨打,别的小孩还滚得一身灰尘时,何遇君已经会背诗了。他记得有天,何遇君有点得意又有点神秘地说:“我知道你的名字怎么来的了。‘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是不是让阿姨从诗里给你取的?”
他心里有点轻蔑,想说我妈早就告诉我了,但看他一脸殷切,就没好意思说。那时他还不知道那种软绵绵得像猫尾巴一样的情绪叫做不忍心,他认为自己是不好意思了,于是他说:“可能是吧。”
何遇君就高兴了一整天,原因是“我知道了孟潜声的一个秘密”。
大概是从那天开始,孟潜声就不讨厌何遇君了。随着年龄增长,何遇君在他眼里越来越顺眼,直到最后把别人都比了下去。

得知母亲的病情后,他偷偷哭了一整夜。这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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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生活”的存在,并且感觉到这东西仿佛有意跟自己作对。有那么一瞬间,他怨恨过得到这种悲惨命运的人为什么不是他父亲。
但见到父亲在医院里给母亲擦身按摩后,他又心生无尽的羞愧。起初愧疚是满的,随着父亲的日渐敷衍,这愧疚也慢慢风干成灰。
何遇君跟着母亲来医院看望,那时候他已经不敢长时间地端详自己的母亲,一见就要流泪,母亲会跟着流泪。他怕看见母亲的眼泪,所以背对着坐在阳台上。
何遇君在他身边坐下时,孟潜声闻到他身上有股味道。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但他心里掠过一阵情绪,好像是一只动物,终于找到了那堆整夜被自己垫在身下当作窝栖的稻草。他在被何遇君抱住的时候,感到自己跌进了一个稻草味的梦里,忍不住哭了出来。
何遇君小时候不爱说话,大人们总说何遇君内向。孟潜声知道他不内向,只是黏糊糊的,像刚从蜂蜜罐子里爬出来。孟潜声偶尔会被他黏得有点心烦,但还没等他说出来,何遇君就仿佛发现了似的,会远离他一阵子;远得他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了,他又贴上来,反反复复,像吃糖造成的蛀牙,腻甜的折磨。
孟潜声经常想问何遇君是不是会读心术,转念又觉得这想法很傻,于是只想一想,从没有问。

他们越长越大,孟潜声形神肖似母亲,何遇君则像他父亲,不笑的时候神态有点冷冰冰的,青春期的小孩又没来由的傲,于是更显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只要他一笑,孟潜声就像看见了暖光下的玻璃,亮晶晶的,又干净得要命。
男孩子们之间的话题慢慢隐晦起来了,视线也从金银的游戏卡牌移到了女孩子们偶然露出的肩带上。有时说到互相都不好意思,就心照不宣地笑起来,笑得血液都热融融的。有一次徐苗说自己上楼的时候和二班的胖女生撞个满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特别软,他说,然后嘿嘿地笑起来,又说,你不知道,狗獾还跟小孩儿似的,一点儿没长,下回骗他去女厕所。
孟潜声忽然生了气。但他母亲教他的礼貌让他没法破口大骂,于是板着脸说:“你把他当朋友就别欺负他。”
他的怒气很明显,徐苗愣了一下,说:“我开玩笑的。而且又不怎么的,就是逗逗他而已。”
他没理徐苗,自己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请何遇君吃糖水冰棍,他叼着冰棍背书包,身上也干干净净的,没有汗味,笑起来像只温驯的小动物:“你为什么突然请我吃冰棍儿?”
孟潜声怀着一种莫名的歉意,嘴上却说:“多吃点儿,长高。”
何遇君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你真傻,吃冰棍儿怎么可能长高。
孟潜声觉得他毫不留情的笑实在可恶,但同时自己又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那天他的书包里装着一封情书,是同桌的笔迹,但他没有看,满脑子都是何遇君舔冰棍的样子。

孟潜声不喜欢和女孩子走太近,尤其是温柔的女孩子,她们总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太过相似的气质令他恐慌,也许是害怕以假乱真。相反,他钟爱温柔的男孩子,依稀有她母亲的影子,又保持着一种美恰到好处的疏离感,像隔着玻璃瓶子观赏珍爱的器物。
何遇君因为父亲的冷淡和母亲的强势,不怎么具有雄性天生的攻击性,在这方面最得他心,因此两人更加亲近了。
他都没注意到何遇君什么时候和关庭好起来了。
何遇君解释说,因为偶然知道双方的父亲在生意上有来往,经常和她碰上,就慢慢熟了。孟潜声不高兴,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他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动物,不速之客的气味让他暴躁,偏偏何遇君还要来缠着他,关庭长关庭短地念叨。他故意冷着何遇君,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孟潜声舌头底下酸酸的,又夹着一丝回甘,暗地里总忍不住笑,面对何遇君时,却不忘把脸板得紧紧的。
他觉得自己坏透了。

孟潜声发现自己有点喜欢展心蕾,是她进拉拉队半个月后的事。
他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欢,他没喜欢过什么人。那天他们一直在集训,只留了十分钟吃饭,她自告奋勇从食堂把饭打出来,在场边等他,把晚饭和矿泉水递到他手里的时候,晚霞正好将她半张脸披上瑰丽的红色,他看见一缕细而黑的长发从她的辫子脱出来,风温柔地穿过他的指间,指缝里的汗水像绒毛搔着他的心。
他觉得再过一段时间,等到自己是真的很喜欢展心蕾,可能会向她表白心迹的。
但这一点朦胧的光在何遇君的一句话里消失无踪了。
“我看你不如喜欢我吧。”
孟潜声的心脏猛跳了一记。他想佯装无事,但睫毛违背心意地颤动,他肯定何遇君也看见了。
他半真半假地说:“你瞎说什么呢。”
何遇君脸上的表情微微凝固了,他自己的心脏更加疯狂地猛跳起来,脊柱像被一根冰刺插穿了。驶来的公交车简直是救星临世,他轻轻搡了何遇君一把:“车来了。”
难道何遇君喜欢我?
这句话是个徒有其表的问句,他没有听见脑海里传来任何反对的声音。
他不敢相信何遇君喜欢他,他也从没想过自己喜欢何遇君。

何遇君是同性恋?
想到这三个字,孟潜声心里涌上一股奇异的不适。
在小时候,他觉得同性恋很恶心,因为他在小学放学的路上,见到过一个裸露下体的男人,男人冲他咧嘴一笑,顶了顶胯,那一条肉粉色的东西跟着一颤,像要飞到他脸上。那天何遇君刚好请病假,身边的同学拉着他飞快地跑走,跑出很远,才气喘吁吁地说:“那个人老在这附近走,他是同性恋!”
这种反感一直持续到他长大。当有一天,他偶然知道同性恋不等于露阴癖之后,这种反感无声地消散了。有时他对同性之间这种奇异的相互吸引感到好奇,甚至油然而生一种探知的乐趣,但他知道自己的乐趣并不出于理解和尊重,而是像想知道两条蛇怎么交配一样的猎奇。
他不愿意用这种上帝式的审视和观察来打量何遇君。
也许是我太多心了。他想,男生之间就喜欢开这种没有分寸的玩笑,就像唐宇才前天还说要嫁给他当老婆。
他想了一整晚,主动帮何遇君找了许多理由,但那时候的他偏偏没想过自己为什么只把何遇君的话当真。很多年后的一天夜里,他梦见了念书的时候,想到当年那个辗转反侧的自己,不禁笑了一笑,随后一种月光似的怅惘笼罩了他。

孟潜声觉得何遇君很勇敢,更准确地说,他有一腔孤




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 分卷阅读131
勇,活像武侠小说里的一个侠客。
何遇君把他拦在路中间,说喜欢他。他听着这几个字,感觉自己变成了大洋中间的一座孤岛,而何遇君是唯一一只落在这孤岛上独啼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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